铁穆耳听我说完,略想了想,笑道:“好,朕答应你,这次叛乱若平息了,朕还要加封他官职。”
我见他回答得如此爽快,言语中满是对我的迁就之意,又想到他身为皇上,竟然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亲自赶到庐州来找我,嘴上说的虽然都是一些责备的话,却全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之语。心中不禁大为感动,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而他的一双眼睛也在看着我,眼里似藏着无尽的话语,要向我诉说。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涌上我的心头,让我只想就这样和他互相对望着,忘了时间,也忘了所有的一切。
铁穆耳见丽君没有回答他,却把一双水一般灵动的眸子望着自己,眼中波光流转,脉脉含情。一颗心顿时急速地跳动起来,忍不住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丽君的手,看着她含羞的双眼,目光再也不想挪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声战马的长嘶,把我从迷茫中惊醒过来,见他还在注视着我,慌忙把手从他手中抽离出来,低声道:“微臣多谢皇上。”
铁穆耳闻言不禁展颜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他的笑容很灿烂,象春日的阳光一样,暖暖地照到我心里,我顿时脸红心跳起来,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站起身拱手道:“皇上,微臣这就随大军前去。”
铁穆耳伸手拉住我:“不行,你刚刚赶了一夜的路,还未曾歇息,庐州之事就交给李正风吧。”
我急道:“皇上,微臣即然被朝廷任命为庐州州尹,率军平叛,如若临阵退缩,岂不遭人耻笑。”
铁穆耳正色道:“朕现在就下旨,命你前去歇息,谁敢耻笑,朕治他的罪。”
他的语气很坚决,我心里全乱了,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铁穆耳微微一笑,牵着我的手站起身,一直走到大帐外,看着我柔声道:“快去歇息吧,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说完在我手上紧紧地握了一下,轻轻松开。
我无奈,只得躬身道:“微臣告退。”快步回到自己帐中,转身坐在床上,手上似乎还留着二哥手心的温暖,让我不禁想起方才的情景,心忍不住又怦怦地跳了起来,暗道:难道我真得喜欢上二哥了,这可如何是好?二哥毕竟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是生得妩媚多姿,艳丽动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还有出身高贵的弘吉烈,她与二哥本是同族,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已经成亲这么久了,二哥再怎样冷落她,心里肯定还是有感情的。我到底是个外人,插在他们中间,又算什么?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少华的信,轻轻打开。一块穿着红丝线的心形碧玉滑了出来,我忙伸手接住,拿起来看了看,只见上面用小楷刻着两行米粒大的小字:“同生同死,不离不弃。”
我低声念了一遍,忽然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只得勉强忍住,又翻过去看了看背面,却是一盏小巧的桃花灯,刻得活灵活现,不禁忆起当年在桃花灯会上,少华握着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的情景,时光飞逝,转眼两年过去,而他对我的深情却一直没有改变。
我把碧玉坠子轻轻挂在脖子上,塞到内衣里面,叹了口气,又展开信来看,却是一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心中不觉万分伤感,呆坐了一阵,把信纸轻轻折好,放到贴心的口袋里,躺下去,想让自己睡觉,只是哪里睡得着,一忽儿想到少华,他现在好吗?他知道我获罪的事了吗?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急着赶回大都呢?
少华受皇上之命,手握重兵,镇守北地,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而我现在却身在庐州,也猜不透二哥心里在想什么,这州尹还会不会让我当下去,一切都是未定之数。不知何时才能与他再见,他会不会很担心我,想念我?上次一别,已有半年之久,两情若是久长时,真得不在乎朝朝暮暮吗?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忽然又想到周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李正风一定会照我嘱托,约束手下兵将,不会伤及无辜。可是周祥呢,他现在顺利吗?徐得功和军师虽然都死了,叛军中还有别的将领,若是他们怀疑周祥怎么办?我在这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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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五十七章 芳容别后
大帐中。
阿罕大步走进来,向铁穆耳躬身道:“皇上,李将军已经率大军出营了。”
铁穆耳微笑点头,看着他道:“阿罕,你说朕这次要不要将张好古带回大都?”
阿罕低头想了想道:“皇上,张大人这次在湖州杖杀粘罕,得罪了驸马,就是得罪了所有皇亲国戚,若是此时回大都,只怕他们会对张大人不利。”
铁穆耳笑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阿罕道:“皇上可以在大都附近择一座州府,安排张大人前往任职,一可以随时招他晋见,二也可以暂避风头。”
铁穆耳道:“朕想过了,离大都最近的就是滁州,往返只需一天路程。朕打算升张好古为东南道四品宣抚使,官邸在滁州,专司东南道的农田水利和商贸,即可发挥她的专长,又可以防止她再次领旨出去,免去四处奔波之苦。”
阿罕拱手道:“皇上英明。”
铁穆耳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在朕心里,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她,和她在一起……。”他说到这里,想起方才丽君无比娇羞的神情,不禁心神荡漾。忍不住拿起毛笔,在纸上挥笔写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写完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时,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来,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奏折,侍卫把奏折捧出来,放在书案上,向铁穆耳躬身道:“启禀皇上,这是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刚用快马送到,请皇上批阅。”
阿罕忙道:“皇上已经几日未曾歇息了,不如明日再批吧。”
铁穆耳含笑看了他一眼:“朕现在不想歇息,你们都下去吧。”
阿罕闻言无语,见铁穆耳已经到最上面拿了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忙躬身退到帐外,吩咐侍女泡了热茶端进去。自己站在营地中间,仰头看了看天空,悄悄叹了口气。
大都。
少华骑着马,先到了中书府,一下马,便急忙奔进去,李成忙从里面出来迎接。少华看着他道:“我听说好古被皇上贬去庐州平叛了,可有此事?”
李成拱手道:“将军,确有此事,十几日前皇上也亲自赶去了。”
少华疑道:“皇上也去了?”
李成道:“正是。”少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迷惑。想了想道:“你可知道庐州现在的战况如何?”
李成道:“属下不知。”
少华叹了口气,对李成道:“你家大人的房间在哪里,快带我去。”李成忙领着他到了丽君的卧房前,伸手推开门道:“将军请。”少华轻轻走进房间,对他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成拱手道:“属下告退。”转身退出去,伸手把门关上。少华走到书案前坐下,桌上摆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压着一根光滑的玉版尺,旁边的砚台上放着一枝细细的毛笔,笔上的墨已经干透了。
少华轻轻把笔执在手中,看着它,叹了口气,又把它放回砚台上,站起身走到丽君床沿上坐下,床上还铺着春天的厚垫子,显示屋里的女主人已经离开了几个月,只是空气中似乎还留着她身上的幽香,淡淡的,如兰如麝。
少华把床上的玉枕拿起来,一只手在上面轻轻地抚摸。风从窗外吹过,吹动院中的榆树,响起哗哗的声音,几只蝉在浓密的树枝间轻轻鸣唱,少华把玉枕放回床上,缓缓站起身,在屋中恋恋不舍地环视一圈,不再停留,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小兰从门外奔过来,看着少华喜道:“皇甫少爷。”
少华笑道:“小兰,你也在啊!”
小兰嘟着嘴道:“是啊,公子不让我留在她身边,硬是逼着我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担心她。”
少华神情略有些落寞,轻声道:“有皇上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说完话,想了想,伸手把门关上,拉着小兰坐下,看着她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你一定要据实回答我。”
小兰笑道:“皇甫少爷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了,小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华笑道:“小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丫头,我只是想知道在大都,除了我和你,还有谁知道你家小姐的真实身份?”
小兰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只有李正风将军。”
少华脸上表情疑惑:“真得吗?”
小兰道:“是啊,小姐只告诉小兰,李将军知道她的身份,其他还有谁知道,小兰就不知情了。”她见少华沉吟不语。疑道:“少爷,莫非除了李将军,还有别人识破了小姐的身份,哎呀,那可就糟了,怎么办啊。”
少华忙止住她道:“小兰,我只是担心而已。”
小兰喜道:“哦,是这样啊,若是还有别人知道,小姐应该会告诉我啊,皇甫少爷,你只管放心好了。”
少华听了她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想:“丽君自从考上状元以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被皇上升为二品大员,这次杀了蒙古官员,犯得本是死罪,皇上也只是把她降了三级而已。丽君要去平叛的,不过是庐州这样一个小小的城池,皇上竟然派了五万蒙古精锐前去,而且自己也亲自赶去助她,难道他也怀疑丽君的真实身份?若是果真如此的话,丽君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犯得是欺君大罪,一旦事情败露,二哥会念着往日的兄弟情谊赦免她吗?”
小兰在旁道:“皇甫少爷,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少华忙道:“没什么,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小兰道:“好啊,皇甫少爷,你这次要在大都呆多久啊,最好是能呆到小姐回来。”
少华微笑道:“我会尽量争取在大都多呆些日子,等她回来。”说完转身开门出去,小兰跟在他后面出来,一直将他送到府门外,看着他远去,方才回来。
少华骑着马来到将军府前,下了马,大步走到父亲房中,躬身拜道:“孩儿拜见爹爹。”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五十八章 一种相思
皇甫驭风抬起慈祥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笑道:“少华,你这次急着赶回来,莫非是为了张好古张大人?”
少华犹豫了一下道:“不瞒爹爹,好古是孩儿的至交好友,听闻她有难,孩儿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皇甫驭风道:“说得是,为朋友两劝插刀,本是应该的,你长途跋涉而来,一定累了吧,早些进去歇息吧。”
少华道:“是,爹爹。”转身正欲出去,皇甫驭风在身后道:“你的师父和师妹几个月前已经回山寨去了,说等下次你回来,再过来和你相聚,如今你已经到家了,不如派人通知他们前来吧。”
少华笑道:“好啊,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说完向皇甫驭风拱了拱手,轻轻退了出去。
却说那周祥,拿了小月给他的花粉,又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在房中密议了一晚。第二日出来,便到衙门中请来叛军中所有的将领和大小头目,请他们喝酒商议守城之事。酒中早已放了曼陀罗花粉,这些人不知有计,喝了几杯,尽皆醉倒,周祥吩咐手下将他们一一捆上,又遣散了守城的青壮年男丁,大开城门,迎接李正风的蒙古骑兵,一场战事消失于无形。林永斌见此间事已妥,不愿再回朝廷,托李正风转封书信给张好古,便自飘然而去。
我中午便起来了,这时大军早已去了庐州城,营中空荡荡的,只有张渔和一些留守的兵士,我吃了午饭,在营中转了几圈,远远地望见阿罕站在皇上的大帐前,怕他看到我去向皇上禀告。忙转身回到自己帐中,呆坐了一阵,实在是觉着无聊,心里又担心庐州的战事,便想悄悄溜出去,佩了剑,带了张渔,刚刚走到营门口,两个大内侍卫闪出来拦着我道:“张大人,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离开军营。”
我奇道:“这是为何?”
侍卫拱手道:“为了皇上的安全。”
我闻言无奈,只得转身回去,到了帐中,又伸手到怀里取出少华给我的信看了一遍,想了想,索性提起笔来,挥笔写了一封回信,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又嘱他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信的末尾问他何时回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面谈。写完待墨迹干了,折好放到信套里,悄悄走到帐外,寻了张渔,对他道:“等大军回来,你找个机会离开军营,把这封信送到北地皇甫将军手中。”
张渔双手接过我的信,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见状奇道:“你怎么了?”
张渔拱手道:“大人,属下刚刚接到消息,皇甫将军如今已到了大都。”
我闻言不禁大为高兴,使劲抓着他的手臂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现在在大都?”
张渔被我抓得很疼,眉头微皱。我发觉自己失态,忙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啊。”
张渔道:“属下绝无半句虚言,请大人明查。”
我伸手到他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好了,我相信你,只是他身在北地,怎会突然回了大都呢?”
张渔偷偷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属下还有件事要禀告大人。”
我皱眉看着他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渔拱手道:“请大人随我来。”说完走到前面引路,我心中疑惑,跟着他慢慢来到帐中。张渔到里面提了一个鸽笼出来,笼中装着一只雪白的鸽子,轻轻放在我面前。我见那鸽子全身羽毛洁白,没有一点瑕庇,一双眼睛圆而明亮,炯炯有神。心中便有几分喜欢。看着张渔笑道:“你什么时候养了只鸽子,我都不知道啊。”
张渔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是有意欺瞒大人,请大人恕罪。”
“欺瞒?”我不禁疑惑起来,想了想道:“你这只是信鸽?”
张渔低着头道:“正是。”
我望着他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
张渔道:“上次大人因杖杀粘罕之事获罪,属下曾用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皇甫将军,所以他特意从北地赶回来了。”
我闻言不由大惊,看着他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少华这次从北地匆匆赶回来,都是为了我?”
张渔道:“正是如此,属下算了路程,皇甫将军应该已经抵达大都了。”
我轻轻皱起眉头,半晌没言语。
张渔低声道:“请大人责罚。”
我叹道:“是皇甫将军要你这样做的吗?”
张渔急道:“将军只是关心大人,请大人千万不要怪责将军。”
我低头想了想,看着他道:“你为何不将我被赦免的消息告知皇甫将军,让他白白为我跑了一趟。”
张渔道:“不瞒大人,将军一得知大人获罪的消息,当日便从北地启程,日夜兼程赶来,属下的信鸽无法送达他手中。”
我闻言不禁叹息。张渔依然跪在地上,悄悄看着我。我伸手扶他道:“你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飞鸽传书之事还有谁知道?”
张渔站起身道:“此事除了属下,再无第二人知道。”
我点点头道:“很好,你下去吧,这封信不用送了。”张渔伸手把信递还给我。拱手道:“属下告退。”快步退了下去。
我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阵呆,慢慢走回自己帐中,伸手拉下帐帘,到书案前坐下,点燃了烛火,将信凑到火前,引着了,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叹了口气,又到怀里掏出那块三生石,伸手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道:“你这个傻瓜,原来你一直都在偷偷地关心我,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知道呢?怪不得送四个侍卫给我,原来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北地离这里这么远,你日夜兼程地赶来,路上一定辛苦非常吧,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值得吗?”
石头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闪着晶莹的光泽。我看着它,心里忽然觉得很痛,象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碎成一片片,在风中纷飞。我轻轻把三生石放回怀中,转身躺到床上,用手捂着脸,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五十九章 大摆宴席
夜幕渐深的时候,李正风和周祥带着军队回到军营,周祥跟在李正风身后,骑着马来到营门前,这时营中早已备好了许多酒菜,还燃起了无数篝火,只等大军一来,便要开席。
李正风纵身下马,拉着周祥的手,大步走进去,刚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眉眼清秀的少年从对面飞快地奔过来叫道:“正风。你可回来了。”
李正风迎上去,拉着少年的手笑道:“好古,有周将军帮助,一切顺利,这次你可立下大功了。皇上一定会嘉奖你的。”
周祥在旁笑道:“李将军,这位莫非就是我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状元,张州尹张大人?”
李正风疑惑地看着他道:“不是张大人和你相约迎接朝廷大军的么,你怎会没有见过他?”
周祥笑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和我相约的不是张大人,而是一位美貌少女,名叫柳月,是张大人的表妹。”
李正风闻言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情,转头看向我。
我迅速向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对周祥拱手道:“幸会,幸会。”
周祥也拱手回礼道:“不敢不敢,早就听闻张大人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张大人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没想到还这么年轻,真是让人佩服。”
我听他满口溢美之词,心里忍不住苦笑,嘴上忙谦让道:“岂敢岂敢,将军谬赞了。”
周祥向四下望了望,道:“张大人,柳姑娘现在在哪里,我很想见见她。”
我悄悄看了李正风一眼,支吾道:“这个嘛,啊……”这时,阿罕过来道:“周将军,皇上宣你觐见。”
周祥闻言忙对我们拱手道:“告辞。”我和李正风一起笑着拱了拱手。看他走远,李正风回头疑问地看着我,我忙凑到他耳边道:“此事说来话长,呆会再跟你解释。”
李正风点头会意,转身唤人将周祥带来的军士安排妥当,方才拉着我到前面篝火旁坐下,又招呼其他军中人等一起坐下,此时火堆上已经架上了全羊,烤得焦香四溢,令人垂涎,军士扛来许多坛美酒,放在一旁候着,只等皇上下旨,便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了。
周祥跟着阿罕来到大帐中,向皇上跪下拜道:“罪民周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笑道:“周卿家平身。”
周祥语气恭敬道:“谢皇上。”站起身。
铁穆耳一双鹰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就是周祥,果然生得英姿勃勃,气宇轩昂,怪不得张爱卿在朕面前为你美言。”
周祥躬身道:“罪民一时糊涂,反叛朝廷,请皇上降罪。”
铁穆耳笑道:“周卿家何罪之有?此次能够力斩贼首,兵不血刃平定叛乱,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卿家居功至伟,朕正准备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周祥闻言道:“罪民本是待罪之身,为朝廷效力实属应该,不敢要什么赏赐。”
铁穆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张爱卿在朕面前一力推荐卿家,卿家若是再推辞,岂不是辜负了张爱卿的一番美意。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吧。”
周祥犹豫了一下道:“罪民自家中剧变之后,对仕途已经心灰意冷,只想从此解甲归田,不问世事,请皇上恩准。”
铁穆耳笑道:“卿家正当好年华,又有一身好武艺,是个难得的将才,应该尽心为朝廷效力才是,就此离去岂不可惜。”
他见周祥还想再说,伸手止住他道:“朕已经答应了张爱卿,一定要加封你官职,你若再行推辞,岂不是要让朕成为失信之人。”
周祥闻言不敢再言语。铁穆耳向后挥手道:“宣旨。”
阿罕上前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祥力斩贼首徐得功,平定庐州叛乱,论功行赏,封为正四品肃卫将军,统领两万汉军,驻守湖北,钦此。”
周祥闻言无奈,只得跪下道:“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微微一笑:“你从今日起便是朕的臣子了,一定要尽心为朝廷效力,切不可辜负了朕和张爱卿对你的期望。”
周祥无声地叹了口气,拱手拜道:“微臣遵旨。”
铁穆耳笑道:“爱卿请起。”又转头对阿罕道:“传朕旨意,把军中副将以上人等全部招来,朕要与他们同乐。”阿罕忙躬身去了,很快带了几十个将领进来。按官阶高低,分坐帐下两侧。
周祥坐在右边席首,我坐在他身边,李正风坐我对面,下人很快把酒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铁穆耳举起手中玉杯,在帐中环顾一周,朗声道:“众位爱卿请满饮此杯。”
众人一起举杯道:“谢皇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周祥在我身边举起酒杯道:“张大人,这杯酒我敬你。”我忙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笑道:“多谢周将军。”
周祥把酒一口喝干,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令表妹如今在哪里?怎得不见她的人影?”
我心想: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急。脸上仍笑道:“周将军找我表妹,不知所为何事?”
周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贴着我的耳畔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等会席散,我再和大人详谈。”他说着话,鼻端忽然闻到一缕细细的幽香,淡雅而又清新,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心中大感诧异。
他靠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吹到我耳朵里,让我不禁想起昨夜之事,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立刻侧身避开他,微笑道:“好啊,一言为定。”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递给他道:“这杯酒我敬周将军,祝将军鸿图得展,官运亨通。”
周祥听了我的话,心中涌起一丝伤感,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低声道:“多谢张大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铁穆耳坐在上面,望见张好古和周祥在那里窃窃私语,神态间似乎颇为亲密,心中不禁一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低头想了想,招手叫来一个侍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侍卫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六十章 饮酒溪畔
夜渐渐深了,铁穆耳传旨众位将领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带领辖下军队,赶赴各自的驻地。我们一起谢了恩,拱手出来。刚走到大帐外,周祥便来拉我的手:“张大人,不如到我帐中坐坐吧。”
我心里实在不想跟他独处一室,忙闪身避开他,拱手笑道:“如今天气炎热,帐里实在闷得慌,不如到外面找个地方谈吧。”
周祥想了想笑道:“好啊,你等我一会。”说完转身离去,不久带来几个军士,抬了一坛酒,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见我惊讶地看着他,笑道:“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与张大人一见如故,若不多喝几杯,岂不可惜。”
我忙道:“周将军,在下酒量甚浅,实在不能再喝了。”
周祥摇头笑道:“张大人何必推辞,方才在帐中,你不过喝了两三杯而已,根本没有尽兴。”他见我还想说,正色道:“在下早闻张大人的清名,知道大人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心中已存结交之意,请张大人看在在下的一片诚意上,不要再拒绝在下。”
我无奈,只得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祥见我答应,大为高兴,伸手来拉我的手,我不想让他碰到我,立刻退后几步拱手道:“周将军请。”周祥微微一笑,也不介意,转身向前走去,一个军士提着灯笼走到他前面引路,我犹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吐了吐舌头。
周祥带着我,出了军营,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吩咐手下铺上毡布,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做工精巧的细瓷酒具,又把坛子拍开,将酒倒在酒壶里,摆上几碟小菜,再把灯笼挂在一旁的大柳树上,一切停当了,方才拉我过去,坐在他身边,对军士道:“你们都回去吧。”军士向我们拱拱手走了。
我和他坐在一起,举目望四周,一片漆黑,一个人都没有,耳边只听到细微的虫鸣和潺潺的流水声,心里不禁忐忑不安起来。周祥伸手为我倒了一杯酒,递给我道:“张大人请。”我红着脸接过来,低声道:“多谢将军。”
周祥给自己也满上,笑道:“这酒味道香醇,十分甘美,方才和皇上在一起,有些拘束,不敢放量,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大人不妨多喝几杯。”说完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我只得也喝了,提起酒壶,又给他满上酒,自己也满上,看着他道:“将军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周祥笑道:“只是一点私事,不急,大人再饮几杯吧。”说完又和我碰了一下,我心道:这个周祥,思想虽然陈腐一点,脑子却不笨,我得小心应付才是。这里想着,又不好拒绝,只得又喝了一杯,笑道:“不瞒将军,在下酒量确实很浅,实在不能再喝了,请将军见谅。”
周祥见我推辞,也不相强,笑道:“不知张大人家中还有什么人?”
我用伤感的语气言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除了表妹柳月,再无其他亲人。”
周祥叹道:“是吗?看来大人和在下倒是一样,在下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完端起酒杯道:“为我们今日的相识满饮此杯,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喝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好拒绝他,不觉又喝了一杯。
周祥放下酒杯看着我道:“张大人,令表妹莫非不在军营中?”
我心道:绕来绕去,又绕上来了。嘴上忙道:“是啊,小月昨日受了些惊吓,身体不适,我今早便派人把她送回大都了。”
周祥脸上神色一暗道:“原来是这样。”旋即又看着我道:“张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你表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生得如此美貌,又有才情,你怎能放心她一个弱女子深入敌营,孤身涉险,此举大大不妥。”
我忙笑道:“将军说得是,怪不得我表妹回来对我说了将军许多好话,说将军是当世之英雄,文武双全,心胸开阔,此次庐州城的百姓能够免受战乱之苦,都是将军之功。”
周祥摇头道:“这次在下能够弃暗投明,归顺朝廷,柳姑娘功不可没,若不是她,周某早已死在蒙古人刀下,又哪里能坐在这里和大人喝酒呢?”
我忙道:“如若不是将军心存善念,不愿无辜百姓受难,我表妹便是舌灿莲花,又如何能说动将军?”
周祥笑道:“在下这次约大人来喝酒,就是想谈谈令表妹的事。”
我心里捏了把汗,脸上仍笑道:“将军请说。”
周祥从怀中掏出一个极精致的香囊,到里面拿出一块丝帕,打开来递到我面前,我一看,却是我昨日用过的那些银针,有十几根,擦得闪闪发光。心想:难得他收了来。不禁笑道:“这些好象是我表妹之物,将军莫非是要将它们还给我表妹?”
周祥看着我笑道:“这倒不是,我昨日待你表妹走后,在卧房的地上发现了这些银针,方才知道原来你表妹不光美貌聪慧,还善使暗器,身法也颇灵巧,真是一位难得的奇女子,只不知师从何人?”
我眼珠一转,笑道:“不瞒将军,舍表妹的武功都是她的未婚夫亲自教授的。”
“未婚夫?”周祥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惊诧,呆了半晌方才言道:“原来小月姑娘已经许了人家?”
我道:“是啊,两年前我姨父为她订下一门亲事,也是一位将军,如今在边疆镇守,等他这次休假回来,在下就要为他们筹办亲事,到时还请周将军前来喝一杯喜酒。”
周祥轻轻叹了口气,把银针用丝帕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香囊里,揣入怀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见他如此珍视那些银针,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知将军有何事要与在下商谈?”
周祥语气伤感道:“此事不提也罢,在下能与大人相识,也算缘分,来,陪我喝酒,我们今日不醉不归。”说完便提起酒壶给我满满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递到我面前,笑道:“大人请。”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六十一章 何以解忧
我不好拒绝他,只得接过酒杯慢慢喝干,又给他倒了一杯,笑道:“在下今日能够结识将军这样的人物,实乃平生一大幸事。这杯酒我敬将军。”
周祥无语,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这样连着喝了好几杯,我怕他喝醉,忙伸手止住他道:“周将军,已经很晚了,不如回去歇息吧。”
周祥轻轻拉住我的手,正想说什么,脸色忽然微微一变,低下头仔细看我的手,我心中一惊,用力想挣脱他的掌握,奈何他握得极紧,一时竟抽不出来,不禁暗叹一声:“糟了。”脸上仍笑道:“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