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道:“伙房。”军士再不多言,把牌子往我手里一塞,便扬声叫道:“下一个。”
林永斌过来安慰地拍拍我说:“好古,伙房也很重要,没有你们提供伙食,我们哪有力气杀敌。”我一脸地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和师父分手以后,我拿着牌子,到军械房领了一把菜刀和一身粗布军服。便一步一拖地向伙房走去。
伙房里早已聚了五六个人,都是和我一般的瘦弱,只有一个胖子,稍稍雄壮一些。他见我进来,便道:“新来的,快到仓库里去扛米。”我闻言抬起头,见他正怒目看着我,另几个瘦子在一旁讪笑。我心中恼怒,待要动手,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又在伯伯军中,还是不要惹事的好,无奈只得起身往仓库走去,扛了二十袋米,方才坐下来休息,刚喘一口气,那个胖子又喊道:“新来的,快去灶下添柴。”
我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无奈只得忍着气,复走到灶下,把一把柴尽数塞了进去。灶中火烧得劈啪作响。我起身看看锅里,却是一大锅粥,已快煮好了。
“你,去把粥挑到军营里去。”胖子指着我说,我眼中已经喷出了怒火。他见我神色不善,挥舞着拳头冲过来道:“老子就是这里的老大,你还敢不服。”
我强忍怒气,一声不响地挑起粥桶,向远处的军营走去。天已晌午,上午的操练已经结束,兵士们队列整齐地走过来,安静地排在面前,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大碗,我舀起粥,给他们一一满上,另外再给两个馒头。众人领了吃食,便默默地去饭堂中吃喝,几千人的队伍无一点嘈杂之声。我不禁心中赞道:“不愧是威武将军,军容如此整齐,军纪也好。怪不得师父要投在他军中。”再想到有这样一支部队,要打败叛军,指日可待,想到这里,胸中不由升起万丈豪气。“哎,”一人轻声道。我从遐想中醒过神来,忙拿起勺子把面前人伸来的大碗中盛满了,又塞了两个馒头方罢。
夜已深,我把胖子交待的事都做完了,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心中不由想到皇甫少华。他怎样了,还记得我吗。想到这里,实在睡不着,看身边的人都在梦乡中。便悄悄披衣起来,出了门向浓浓的夜色中走去。
窗外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月光,皇甫少华静静地站在窗前,抚着手中那两块温玉。丽君,你在哪里,他在心中轻轻呼唤。已经一年了,心中一直不愿面对丽君已死的事实。父亲,包括大哥,二哥,他们同情的眼光看在他眼里,只让他的心中更加痛苦,难以自拔。好男儿便应在战场上拼死厮杀,倘若是为国捐躯,丽君便不会怪他了吧。想到这里,皇甫少华双拳紧握。这时,远远的夜空中,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熟悉的音调,悦耳的声音。皇甫少华猛抬头,奔出屋外,向着歌声飘来的方向苦苦寻觅。
“冷暖亦可忧,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那里追求。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耗尽我这一生,得不到已抛开。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未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皇甫少华奔到营门外,歌声突然消失了。“丽君,我知道是你,你快出来吧。”少华对着茫茫的夜空高声叫道。没有人回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少华嘶声喊道。泪水滑过他的面颊。“丽君。”皇甫少华双手抱着头,无力地跪在地上。四周寂寂,只有风声呼呼而过。
第四卷金戈铁马 第四章 荣升老大
这几日那胖子只是一味叫我做事,厨房里的活都被我一人包了,另几人也不来帮我,只是在一旁取笑。我心里早已窝了一肚子火。
这天天刚亮,胖子又走到我面前道:“小子,快去仓库里搬菜过来。”我道:“今日弄什么菜。”胖子道:“萝卜白菜吧,还有什么。”我闻言起身出去。胖子在身后笑道:“看你的身材,倒象个女子,不如和大爷乐一乐吧。”说完便伸手来抱我。我心中怒火再也忍不住,转身一拳正中他的鼻梁。胖子哎哟一声,轰然倒地。再爬起时,鼻梁已经歪了。
他把手一招,“都给我上,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六个人轰地一声将我围住。我施展步法左右腾挪,手下再不留情,只听哎哟声一片,六个人全部栽倒在地。我看着胖子,小指轻勾道:“再来呀。”胖子狂吼一声,扑过来,一记黑虎掏心,我轻轻闪过,伸脚一扛,他翻身倒下,摔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我飘然纵到他面前,用脚踩着他的后背道:“小子,这回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
胖子憋红了脸想起来。却只觉我的脚象有千斤般重,那里爬得起。口中不由叫饶道:“好汉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我见他求饶,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便拿开脚让他起来。胖子爬起身,又向我扑过来,双腿连蹬。想踢我。我叫一声,“来得好,”闪身避过,在他背后轻轻一带。吧叽,胖子摔了个狗吃屎,我向另五个人道:“一块上,大爷不怕你们人多。”那几个瘦子早已跪倒在地,冲着我叫道:“老大。”胖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我看着他道:“还要再打么。”胖子连连拱手道:“小人这次服了。”说完跪下大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们的老大。”
我笑一笑:“想要我做你们的老大可以,不过以后什么都要听我的,若让我发现你们背着我做坏事,小心你们的脑袋。”六个人趴在地上连连点头。
我叫他们都起来,叙了年岁,又是我最小。那个胖子原来叫陈方,另几个瘦子名字太复杂,我便按着年龄叫他们小二,小三,小四之类的。他们都欣然应了,在这里,拳头就是硬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我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从这日起,我便不再做事,只管每日勤练玉女剑法。渐渐有了些心得。
转眼在丽台镇已经呆了一个月了,我看那几个将军每日只是练兵,却不开拔,心中纳闷。这日出来,碰到师父,便拉着他问。师父道:“大军早已准备好了,只等皇太孙下令。”
我道:“师父可知道何时启程。”师父道:“就在这几日,你不要着急。”我听了,方才放心回去。
过了几天,大军果然开拔了,先走得是一万骑兵部队,我们步兵稍后才启程,大道上全是马蹄扬起的粉尘,我拿一块布捂着口鼻。心想:“这蒙古人的骑兵,一人配几匹马,我们这些步兵却只管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真是不公平。”想归想,为了报仇,这点痛苦却也算不了什么。
军队在道上行了十余日,前面有探马来报,言道发现合丹叛军的先头小股部队。骑兵已经与他们接上了。我心里十分兴奋,看看身旁的一帮兄弟也个个面露欣喜之色。转而想到自己的武器不过是一把生锈的菜刀,不由低头叹息。陈方见了,凑前道:“老大,什么事烦恼。”我说,“只可惜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陈方闻言道:“这个不难,等会打扫战场时,我给你弄一把好剑来。”我惊道:“骑兵不打扫战场吗。”陈方道:“老大有所不知,他们急着追击敌人,哪有这个闲功夫,这种好事自然是留给我们步兵了。”我听了含笑不语。
傍晚时分,前面传令下来,就地安营扎寨。我袖着手,看陈方他们忙碌,百无聊赖,便拿了一根木棍,到营旁空地上舞了起来,舞完最后一剑,我挺胸收势,抹一把汗,正待转身回去,这时旁边一人叫道:“好剑法。”我凝神看去,却是一位身材魁梧,面色微黑的年轻将军。我忙跪下道:“小人张好古参见将军。”来人一把扶起我道:“皇甫老将军营中真是藏龙卧虎啊。”说完仰天大笑。我忙拱手道:“雕虫小技,让将军见笑了。”
“小小年纪,便懂得韬光养晦,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我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小人如今只是一名伙夫,却没有机会到战场上厮杀。”
将军听了道:“这个不妨,我与那皇甫老将军说,把你要了去,就在我帐下当个十夫长,可好。”我大喜道:“多谢将军。”言罢,将军又指了我剑法中一些破漏之处,我忙虚心请教。谈了半日,方才各自回去。
第二天,便有人来伙房中传令,叫我到将军营中去。
我整理好衣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走到帐中,只见皇甫老将军端坐椅上,底下立了一干武将,个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我悄悄地站在人群后面。皇甫驭风一双利目越过人群看见我,沉声道:“你近前来。”
我忙走到前面,单膝跪地道:“小人参见威武将军。”
皇甫将军道:“你抬起头来。”
我慢慢把头抬起。皇甫将军略看了看我道:“你便是那个会武功的伙夫。”
我忙点头道:“正是小人,只是家传武学,不足挂齿。”
皇甫将军道:“今日你便到李正风将军营中去报到。退下吧。”
我忙点头称是,慢慢向后退了出去。走到营外,大舒了一口气,便往李将军的营帐去了。
李将军见了我十分高兴,吩咐手下拿了一套小号的盔甲和一把长剑给我,一边笑道:“你且下去,看看你那几个属下,明日我们便要与叛军作战了。你要与他们多磨合。”
我忙接了东西,叩头谢了,方才退了下去。
回到伙房,陈方等都露出不舍之色,我笑着依次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大家都在一块地方转悠,总有相见的时候。”说完向外面走去。陈方跟在我身后出来。手从背后伸过来道:“老大,你看。”我看他手中,擎着一把剑,剑梢是黑的,看来颇不起眼,我伸手抽出剑,拿在手中,向前奋力一刺,一声龙吟,剑身寒光四射。“好剑。”我不由大喜道。一边拍拍陈方道:“果然是好兄弟。”陈方笑道:“只要老大喜欢就好。”我心中一阵温暖,复看了看他,拱一拱手,方才去了。
走到新的营帐中,只见几个魁梧的兵丁站在营中的空地上,一起向我施礼道:“参见十夫长,”我见他们皆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知道心中不服。便板着脸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上司,有哪个不服的,不妨过来过几招。”那几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不动。我道:“怎么,不敢吗。”话音刚落,早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兵丁走过来道:“吴浩来和十夫长比试几招,请十夫长手下留情。”
我向前几步,站到他面前,伸手道:“请。”吴浩起身踏步,一招拨云见日向我脸上过来,我轻轻转身,让过他这一拳,他很快抢步上前,又是一拳向我胸前呼呼飞来。我身子一侧,眼疾手快,叨着他的衣领,一脚踢向他的膝盖,喊一声:“去。”吴浩的身子往前一冲,砰然倒地。我拍拍手道:“如何。”另几人互相看看,上前拱手道:“十夫长果然身手不凡”。吴浩爬起来,也向我憨实地一笑道:“属下服了。”我看着他们,大感欣慰。笑道:“从此大家都是兄弟,到了战场之上一定要齐心协力,奋力杀敌才是。”众人皆应到是。
第二日,天蒙蒙亮,营中便响起急骤的鼓声,我们迅速爬起来,穿上盔甲,我提着那把宝剑,飞快地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跑到队列之中。队伍之前,李正风骑在马上,神情肃穆地看着我们,良久,举起手中长枪朗声道:“勇士们,今日便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消灭叛军,活捉合丹。”底下军士整齐地喊道:“消灭叛军,活捉合丹。”李正风将长枪向前一指,部队立刻迈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开进。我跟在队列中,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前面迎接我的将是什么呢?
部队的前锋,在北地的玉成县境内,遇到合丹的主力,便死死地咬住,骑兵跟在叛军身后,不断地发起攻击,叛军一路向前逃窜。丢下许多辎重,车辆和装备。皇太孙的部队一时士气高扬,一路高奏凯歌,日夜急进。追了几日,我们这些步兵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不由气馁。
夜幕降临,部队停下来安营扎寨。吴浩跑了一天,没有打上仗,不由嘴里唠唠叨叨起来。另几个兄弟听了也道:“这叛军太不争气,说不定不等我们上场,都被前面的部队消灭了。”我闻言淡淡一笑道:“弟兄们不如随我出去看看。”吴浩等闻言一愣,见我转身出去,忙跟在我身后出来。我手中举着火把,走到官道上,指着地上叛军留下的车辙蹄印道:“你们过来看。”吴浩闻言先低头看去,不由沉吟不语。另几人忙道:“有何古怪。”
我笑道:“叛军表面看来败得狼狈,但我看这车辙蹄印整齐清晰,不似匆忙逃窜。而且他们丢下的大多是粗重蠢笨之物。至于粮食马匹等紧要物资,却无一样丢下。显然不是逃跑,而是有计划的撤退。前面迎接我们的将是一场大战。”
吴浩闻言,不由大为佩服道:“十夫长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
我笑道:“那还不赶快回去好好休息。到了战场上才好多杀几个敌人。”
吴浩听了不由大笑,旋即又道:“不知将军可知晓。”
我道:“那是自然,李将军一路紧跟叛军脚步,步步行进,又小心掩护粮草辎重,想来早已成竹在胸,只等与叛军决一死战了。”这时身后响起几下掌声。我忙回头看去,却是笑容满面的李将军。我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参见李将军。”李将军微笑地看着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一位可造之材。明日便有一场大战,在战场上好好表现吧。”说完拍拍我的肩头,转身大笑离去。
第四卷金戈铁马 第五章 金戈铁马
天,终于亮了。我把剑轻轻抽出来,看着它道:“今日张好古便要让你饮叛军之血,为红英报仇。”吴浩闻言探过头来道:“十夫长,红英是谁。”我叹了口气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死在叛军之手。”言罢神色凄然。吴浩听了道:“十夫长放心,我吴浩今日也要多杀几个敌人,让嫂子在阴间多几个人侍候。”
我感动地看了他一眼道:“大家既然是兄弟,从此不要再称呼我十夫长,只唤我名姓即可。”
吴浩道:“那好,我便称你做张兄。”
我看着他笑道:“好,吴兄。”两人手握着手,大笑起来。
走出营帐,天空灰蒙蒙,我紧握手中剑,随着大部队向前行进。渐进战场,已隐隐听到厮杀之声。我们这支一千人的小部队,由千夫长带领,任务是在敌人之后,阻住他们逃跑的路。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前面已能看到叛军的人影。千夫长在前招手,叫我们伏下。我和吴浩趴在草丛中,看着远处的叛军渐渐向后退去,朝这边涌来。我望着前方,心中道:“再近些,再近些。”已能看到跑在最前面的叛军的脸。
千夫长手一招,我们一齐大喊,跃起身向前冲去。我突入叛军之中,脑中闪现出麦香村那些死难的村民,红英赤裸的身体,眼中的泪光。心中热血沸腾。手中剑不停地横劈纵刺。前面的叛军厉叫着纷纷倒下,有血溅在我身上,分不清是谁的。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些败类,这些禽兽,”我心中大叫着,不停地向前冲,向前冲。
“张兄,”吴浩在身边一声大喊,把我从恍惚中唤醒。我忽然忆起自己是十夫长,不能光顾着杀敌。忙招手叫他们几个靠过来,围成一圈,枪尖朝外,自己站在最前面,如一辆割草机般,徐徐向前驶去。吴浩十分勇猛,手中枪奋力直刺,脸上早已溅满了叛军的鲜血,只有一双眼睛仍闪着寒光。
这支叛军为了逃命,明知是死,仍拼力地杀来,我们这支小部队渐渐不支,我看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少。而叛军身后的大部队又一时过不来。心中不由着急,低声对吴浩吩咐了几句,让过叛军的前锋,向侧翼移过去。移到叛军左侧,压力顿时一减。
我抬头看看周围地形,见左边有一处小山坡,可以爬过去。便拉了吴浩等人,拼力杀出战团。转身向山上爬去。到了坡顶,我嘱他们停下来,凝神看看坡下,越过与我军厮杀的战团,后面还有许多叛军源源不断地上来。怎么办呢,我心中暗想。要能把他们阻住就好。回头看坡上有几棵大树,树围极大。我皱眉想了想,拿剑上去砍树,吴浩等也忙过来帮我。转眼几棵大树都砍倒了,我和吴浩等削去枝叶,使劲把树滚过来,向后面的叛军推去。轰隆隆一阵响。大树往下直滚,速度越来越快,叛军不及躲避,登时被压倒一片,我们又继续推另几棵大树。叛军逃跑之势为之一阻。
此时大部队早已掩杀过来。我停了手,带上吴浩他们,从山坡上冲下来,加入新的战团。
这一场大战,直杀到黄昏时刻方才停下来,杀死叛军无数。吴浩身上挂了几处彩,我的手背上也划伤了几道,军中的大夫极少,一般也没有时间给普通军士看病。我自己到大夫处讨了些棉布和外伤药,便到营中看望吴浩。
吴浩躺在床上,皱着眉,却不呼痛,我心中赞道:“好汉子。”一边搬个凳子过来,坐在他身侧,轻轻解开他身上的盔甲,露出胸前一处刀伤,从肋骨处划过,还好不深,我吁一口气,先拿了清水给他洗干净伤口,又取出草药放到口中嚼碎,敷在他的伤口处,再把手中棉布撕成长条,给他层层包裹起来,另几处小伤我只涂了药,没有包扎。
吴浩看着我道:“张兄,你手上的伤也要敷些药才是。”我笑道:“不碍事,”一边嘱他好好休息。便起身告辞出去。
站在营帐外,只见月光如水。我仰望天际几朵浮云,心事如潮涌起。
一人走到我身后道:“好古,你在这里。”我回头,是师父。
此时师父脸上满是笑容,看着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拱手道:“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弟子拜谢师父。”
师父拉着我的手道:“今日我们好好痛饮一番。一醉方休。”我心中为难,看他兴致那么高,不好拒绝,只得跟着去了。
在月下的河边,师父拿出一坛酒,拍开泥封。取两个碗,一个放在我面前,倒满了酒,又把自己那碗也满上。我忙接过酒坛道:“怎敢让师父倒酒。”师父笑道:“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何必拘泥小节。”说完端起酒道:“先满干了这一碗。”我捧酒在手,呲牙咧嘴地灌了进去。一时呛得喘不过气来。师父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背道:“再来。”我无奈,拿起酒坛,各倒了一碗。又一饮而尽。看师父还要喝,我赶忙道:“弟子不如把那套玉女剑法练给师父看看,也好请师父指点一二。”
师父闻言,点了点头。我站起身取剑在手。口中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念完,手中剑如白练一般,纵情挥洒,笑向人生。
舞罢,我走到师父面前,却见他以手托腮,似在沉思,我叫道:“师父。”
师父抬起头看看我笑道:“看你方才舞剑,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道:“是师娘么。”
师父道:“正是,她当年也是这般手舞长剑,对我微笑。”
我道:“那师娘现在何处。”
师父长叹一声:“她已经不在这尘世了。”
我忙拱手道:“弟子提起师父的伤心事,还请师父恕罪。”
师父摇摇头道:“这不能怪你。只怪我与你师娘缘薄。也罢,夜也深了,你早些去歇息吧。”我拱手向他告别。转身远去。师父在背后看着我的身影,默然无语。
第二天李将军便叫人传我去他的营帐。我走到帐中,只见他笑咪咪地看着我说:“张好古,从今日起,你便是百夫长了。”
我听了道:“多谢将军抬爱,属下愧不敢当。”
李将军道:“哎,你还是这般谦虚。总算我没有看错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晚皇太孙殿下要大开酒宴,犒赏三军,到时带着你的兄弟,好好享受一番。”
我听了拱手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来。
走到营中,心中却感到万分郁闷。看看天色尚早,索性倒在床上,蒙头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推我,我转过身不理他,继续我的美梦。来人手上加了把劲,使劲推我,我不满地伸手打这只手,来人忽然附在我耳边大声道:“百夫长。”
我一下从床上坐起,定睛一看,却是吴浩那张笑脸。我怒道:“你受了伤,不好好休息,跑来吵我干什么。”吴浩手一招,身后闪出几个人,都是我手下的兄弟,一起对我拱手道:“恭喜百夫长。”我见他们如此,只得笑道:“什么百夫长,还不是你们的兄弟。”
吴浩笑道:“百夫长不要睡了,天都黑了,赶快出去吧。”我不情不愿地看着他们。吴浩早伸手过来,把我从床上拉起,一左一右地把我拖了出去。
夜色中,空旷的营地上燃起无数的篝火,照亮了半边天,一群群军士席地而坐,享受着蒙古奶酒和鲜香的羊肉。远远的大帐中,是皇太孙正在宴请众位将军。我看着那里,心想皇甫少华一定在坐。只是想他又如何呢,他恐怕早把我给忘了。
摇头叹一口气,吴浩拉着我,坐到一堆篝火旁,指着一众人等道:“从今日起,他们便都是你的手下。”我抬眼看他们,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看着我的眼神纯真而质仆。我不由升起一股豪气,举起酒碗对他们道:“从今天起,我们便是一起共患难的兄弟,来,满饮此碗,誓将叛军全数剿灭。”说完一仰脖,将酒全倒入口中。
大家见状,纷纷举起手中大碗,一口喝尽,以空碗示之,尽皆放声大笑起来。
吴浩到那火上撕了一条羊腿,递到我手中,我接过来,闻一闻,好香,再轻轻咬一口,顿时满嘴流油,焦香四溢。我大赞道:“好吃,大家都来。”于是众人再不谦让,纷纷撕了羊肉在手。举起手中酒,边饮边吃。
酒过三巡,我兴致颇高,站起来左手拉着吴浩,右手拉着另一位兄弟道:“今日我教你们跳一个舞,”言罢口中唱道: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消,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暸。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将快乐寻找。“
脚也随着节奏跳起来。一干人很快学会了,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尽情狂欢。歌声飘得极远,许多人围过来观看,一个人走到我身边说:“你跳得很好,唱得也好听,不如教我吧。”说完拉起我的右手,另一手拉着旁边那个兄弟。
我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震,不敢抬头,嘴中唱歌,脚下却不停。来人伴着我歌声的节奏,一步步跳将起来。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来人忽道:“你抬起头来。”半晌,我无奈地抬眼看他。皇甫少华那张笑脸映入我眼帘。他见了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忙拱手道:“属下张好古,参见皇甫少将军。”少华笑了笑道:“今日大胜,不必拘礼。大家尽情跳吧。”说完拉着我的手道:“你跟我来。”
我随着他的脚步,走到河边。少华沉默地看看远方,回过头对我道:“你的歌学自何人。”我忙道:“不过在家随便唱唱。”少华闻言凝神看着我,良久道:“我们今日不如来比试一下轻功。你在前,我来追你。”
我忙道:“属下轻功极差,不敢与将军比试。”皇甫少华道:“我的话就是命令。现在开始。”我听了只得向前奔去,使得却是师父教的步法。不一刻皇甫少华便追上了我,他伸手抓住我的袖子,拉我回来道:“你输了。”我低头道:“属下本来技不如人,败在将军手下心服口服。”皇甫少华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慌忙一溜烟地走了,回头看他伫立在河边,若有所思。我鼻子一酸,转身把泪拭去,复坐到队伍中,却不再饮酒,只管与吴浩等人攀谈。讲了一些乡间逸事,又说了回闲话,吴浩便有些醉了,我再看周围这些人,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心中不由浮起一丝忧虑。看看天色,夜已深沉,我皱着眉望向大帐中,依然灯火通明。一片笑闹之声。想到还未剿灭的叛军余部,我站起身,绕着营门转了一圈,只见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哨兵。不由忧虑更深。
正在凝思间,见那边走来一人,却是师父,我忙迎上去道:“师父,今日大军新胜,兵士心中骄气十足,门前守卫又不够,徒儿心中实在忧虑。”
师父听了道:“我也是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
我道:“不如我去找李将军,商量对策。”师父道:“也好,你去吧。”
我转身向营中飞奔而去。
第四卷金戈铁马 第六章 夜袭敌营
铁穆耳坐在大帐中,正在饮酒,阿罕走到他身旁,低头耳语了几句。他闻言急忙起身,走到帐后,对阿罕道:“父亲的病明明好了,怎得又会发作起来,皇祖父可曾为他请医调治。”阿罕躬身道:“皇上每日为太子病情忧心,请了许多名医,只是都收效甚微。”铁穆耳顿足道:“若是四弟在就好了。”他低头想了想又道:“你传我的令去,急召翠微镇孟士元进京为太子治病。”阿罕垂头应了,转身快步退了出去。这时我步入大帐中,向李正风将军附耳说了几句话,将军立刻面色凝重,转身随我出来,拉着我道:“好古,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我拱手道:“当今之计,只有另派精干之人,组成流动的暗哨,在营门外围五里内巡逻。发现敌踪,迅速来报,好让大军早做准备。”
李将军道:“甚好,我去报给皇太孙殿下,你去组织人手。”
我领命出来,先到营中,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了墙上的弓箭,再到外面选了二十个手脚灵活之人,又寻了师父来,一起骑马出去巡视。
伏在高梁地里,四周都是蚊子,嗡嗡直响,在我手上叮了许多大包,我咬牙忍着,看看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师父向我耳边道:“叛军恐怕不会来了。”我道:“也许吧。”一边张嘴想打个哈欠。正在这时,一个小兵忽然跑来道:“百夫长,敌人来了。”我看看四周,寂寂无声,不由道:“你如何得知?”
小兵要我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细听。我附耳上去,果然有隐隐地马蹄声。我看着小兵道:“你估摸有多少人。”小兵道:“怕有几千骑。”我大喜,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好好干,明日我便到将军处向你请功。”小兵拱手行了礼。我又转身对师父说:“师父,这里只有你脚程最快,请您去军中报信可好。”师父点点头,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我看着远方皱皱眉,伸手招呼那几个小兵过来道:“你们在道上多布绊马索,能挡一时是一时。”小兵领命去了。
我屏息卧在草丛中,一个时辰后,敌人果然来了,前面的骑手遇到绊马索,纷纷倒地,后面的人稍稍停顿一下,又继续往前奔去,只在最后留下几十骑,下了马,散开到高梁地中搜索。
我瞄着最前面那个,见他面色凶恶,心想就是你了,右手取箭,搭在弦上,手一松,嗖的一声,正中此人眉心。我心中对自己喝一声彩,又取箭瞄准下一个。一转眼射倒了几人,剩下的叛军一下趴在地上,我眼前没了目标,也不着急,悄悄摸到另几个小兵处,叫其中一人道,“你到前面去,拿石头掷他们。”小兵依言,潜到高梁地边,手中石头飞快掷去。叛军哇哇叫着跳起来。我心道:“露一个头,便杀一个,”手中只管张弓放箭。又倒了几个,这回剩下的十几个叛军学乖了,任你投掷石块,就是不出来。
我心道:“贪生怕死之辈,难怪成不了气候。”暗箭放不成了,不如扑上去,杀得一个是一个。回头向身后的小兵一招,大家发一声喊,冲到敌前,我打手势,叫小兵与我背靠背,只管放手拼杀,我剑法已渐趋纯熟,看着这些杀死村民的败类,心中只有仇恨,飞身上去,剑剑致命,转眼只剩最后一人,我把剑指着他的胸口道:“你们的老窝在哪。”他犹豫了一下,我剑尖往前一送,此人忙道:“就在前面五里处的山坡后。”我闻言转身想了想,对小兵道:“杀了他。”小兵迟疑。我道:“我打算今夜带你们去袭扰叛军,难道还要带着这个累赘。”小兵闻言便要下手。一人叫道:“且慢。”我回头一看,却是师父。师父飞奔过来,对我道:“大军已做好准备,我担心你,便回来了。”我道:“师父,叛军可恶,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何拦我。”
师父低声道:“你年纪轻轻,怎得如此嗜杀。他们也是百姓出身,跟随合丹,也有不得已之处,他即已投降,不如绑起来,给我们带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俘虏。”我听了,默然片刻,想到自己自从目睹红英死后,心性大变,只一味下痛手杀敌,却忘了他们也是有家有父母之人,说不定家中妻儿还在盼他们回去。心中不由测然,跪下对着师父道:“徒儿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
师父一笑扶起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道:“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