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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的餐厅,江东来将车停好後不急著下车,反倒坐在车上店内张望,果不其然看见正一脸笑容可掬地为客人介绍菜单的范儒西。

    江东来手肘靠在方向盘上,手支著下巴,静静望著店内那满脸笑容的人。

    他的脸很适合笑。

    一开始看到范儒西时,最先注意的会是那双眼皮的桃花眼,给人有点轻浮的感觉,但又带点无辜;笑起来时整张脸像会发亮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是很容易骗倒女生的帅气长相。

    说会骗倒女生也许对范儒西来说有点不公平,但江东来不是傻子,一个好手好脚却倒在电线竿旁饿了两三天的人,要百分百说他是善类其实说不过去,於是心里下意识给了他不是很正面的印象。

    只是范儒西住在自己家里也好一阵子了,若要偷东西还是卷款潜逃这种事早该做了,对方却真如自己推销的一样当个非常称职的家庭主夫。

    连同事都说他最近气色变得很好,午餐还带了菜色丰富的便当,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我家玛利亚做的。』

    江东来只是淡淡地这麽说,不顾同事有些疑惑的脸,心里想著家里一边拿吸尘器吸地板一边哼歌的范儒西,轻咳一声,手背遮住唇边的笑意。

    他现在的生活和住家环境渐渐地被范儒西调整成丨人们所认为的规律、健康和整洁,他不抗拒这种改变,一直以来面对任何事他都是处於被动的角色,没想过要主动改变什麽,因为没有特别想要的。

    安静生活也好,被动生活也罢,只要一切不失去控制就好……不会痛苦就好,若是人们所谓的寂寞他都能与之共存相安无事,还有什麽是能扇动情绪的?

    范儒西不经意看向店外,发现了车内看向自己的江东来,眼睛一亮。

    江东来见他发现了,便开门下车,走向餐厅门口。

    见笑嘻嘻的范儒西跑过来帮他开门,江东来淡淡扬眉。

    笑容很好看,只是见他笑嘻嘻久了,会觉得有点像笨蛋,或是亲近主人的大型犬。

    「东东来接我下班吗?」范儒西看见熟人,眼睛都亮起来了,开心地笑著问。

    也太抬举自己了吧……这小子。「跟附近的厂商签约完,没事过绕过来看看。」抬头看了下店内时钟。「你要下班了?」

    范儒西点头。「再十五分钟!你要等我喔!」说完迳自拉了江东来的手坐到空位座,笑著说:「你坐这里等我下班,我请你喝饮料。」

    顺风车的贿赂?

    江东来不作声,一脸莞尔。

    「西西,那是谁?你朋友啊?」

    「我房东。」

    「房东?你房东特地来找你?你该不会是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人家杀过来了吧?」

    「哎唷老板,你放心,我有付房租啦!」

    劳力=房租。

    江东来默默喝著范儒西特地做的薰衣草奶茶,心里接话。

    「我瞧他长得还蛮帅的嘛,只是整个人感觉静静的,你这闷声房东平常都这样?」

    「哎唷,有什麽关系!不是闷声色狼就好!」

    ……他都听到了好吗。

    入喉的奶茶有点噎到,江东来微微皱眉了。

    一同离开餐厅後,范儒西哼著歌跟江东来一起走向停车处,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啊!」

    「什麽?」江东来掏出钥匙应了一声。

    「东东你先跟我来一下!」说完就拉著江东来的手往另一边走去。

    「等──」江东来被拉著走,一脸纳闷。「要做什麽?」

    范儒西转头笑著。「这附近的生鲜超市今天在做特价活动,不买太可惜了!」

    「那怎麽不直接开车过去?」

    「那里不好停车,停这里就好,很近啦!」

    超市里,江东来穿著西装,推著推车跟在范儒西後头。

    前头的人一脸慎重地挑著小白菜,後头的江东来皱著一张脸。

    他有多久没来生鲜超市了?

    「你想吃什麽?」前头的范儒西问。

    「都可以。」见对方拿起苦瓜,江东来忍不住。「那……」

    「欸,不可以偏食,你刚刚说了都可以的。」转头见对方一脸明显的厌恶,范儒西将苦瓜推向江东来的脸,推推推推到江东来都快跟苦瓜kiss了。「我会把它做得很好吃的,放心吧!」

    「别靠这麽近。」挥开令人烦躁的苦瓜,江东来眉头打结。

    跟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夫一同采购的结果,便是大包小包练手臂。

    「是谁说很近的?」江东来两手提著东西和范儒西正走回停车处,眉头皱到可以夹死苍蝇。

    「偶尔走走路也挺不错的呀。」范儒西哈哈两声,看向一旁呼啸而过的车,偷偷心虚了。

    「那你怎麽不去爬山。」江东来怨气重忍不住回嘴。

    「东东想爬山吗?我们找个假日一起去啊。」范儒西感兴趣地转回头问,见江东来走到额头流汗了,直觉将袋子单手提,空出另一只手擦去江东来额际的汗。

    「你干什麽?!」江东来停下脚步震惊瞪著范儒西,不自觉又吼了。

    「你流汗了啊。」范儒西一脸理所当然,举起手又要靠近。

    「别过来!」又退一步,察觉自己大声了点,江东来降低音量。「提重物走路本来就会流汗,你别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的是你吧……范儒西心里忍不住叨念。「才走没多久吧,你看看我,可是一滴汗都没流耶,通常都要走到半小时──」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体力很好。」快停止这个汗水的话题。

    范儒西转头看了江东来一眼,转回头,偷偷笑。

    「突然觉得东东好可爱喔。」

    「……」可恨呐。

    江东来无言。

    到了停车的位置将大包小包放进後车箱以後,范儒西说要跟老板借研发的新调味料,便要江东来在原地等一会儿,自己跑进餐厅里。

    江东来关上後车箱,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季节的气候很不稳定,下午还是晴朗的天气,现在已经堆起乌云了。

    江东来看著黑色云朵,有些讶异似乎不像往常那般难以容忍,是方才被汗水来汗水去吓到的关系吗……

    「江大哥?」

    听见呼唤,江东来下意识转头,看见来人後脸色一僵。

    「沛沛……」

    「你怎麽会在这里?」简沛宜脸上带点惊讶地走向江东来。

    江东来看著简沛宜好一会儿,垂下眼眸。「我来找朋友,他在这家餐厅工作。」他没想到她住在这里。

    「真巧呢。」简沛宜看了餐厅一眼,又看向江东来的神情,轻声说道:「哥哥的老家在这附近,你可能不晓得吧……江大哥最近过得好吗?」

    江东来沉默,忽然不晓得如何回答。

    没有什麽好不好的……就是生活著,这样是好吗?

    眼里流泻淡淡温柔和其他情绪,简沛宜柔柔地说:「你不愿意接我电话,应该是太伤心的缘故吧,我可以理解的,江大哥不必感到抱歉。」

    天空忽然落下雨丝,江东来没作声,默默握紧拳头。

    「江大哥?」察觉了江东来不对劲,简沛宜疑惑地轻唤。

    「东东?」

    江东来转头,见范儒西朝自己跑来。

    「下雨了呢!我们赶快上车──咦?」范儒西停下脚步,看著冷下脸的简沛宜。「这位是?」

    东东……?

    「看来江大哥过得很好呢,也有了新欢,我想是我太小题大作了,哥哥的影响并没那麽深不是吗?」简沛宜微微扬起笑,眼里却没笑意。

    「他……」江东来低著头,发现自己有些颤抖。「他不是……」

    他只是冒了个险……所以这是不对的事情吗?他应该过著以往平静的日子,不该有改变对吗?

    范儒西见江东来不如以往淡定的神情,下意识便挡在江东来前头,一脸警戒地盯著简沛宜。

    简沛宜看著,慢慢苦笑。「你觉得我会伤害他?放心吧……」低垂眼帘,简沛宜轻喃。「从没人想过要伤害他……」

    范儒西转头。「东东──」

    「他不是新欢。」

    後头的江东来忽然出声,范儒西闻言轻轻一楞。

    江东来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平静地说著。

    「他和我没有关系,只是借住的房客而已。」

    雨势渐渐变大了,落在身上的雨水变得难以忽视。

    范儒西听著,难得地沉下脸,不发一语。

    後来,江东来将车内唯一的雨伞递给简沛宜。

    简沛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伸手接过。

    接著江东来什麽也没说地坐上车,范儒西看了简沛宜一眼,跟著上车。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方才雨前的欢乐气氛彷佛随著雨水冲散消逝。

    范儒西盯著江东来的侧脸好一会儿,轻声开口。

    「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和我没有关系,只是借住的房客而已。』

    江东来仍旧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地开著车,不承认也不反驳。

    范儒西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车窗外。

    雨势的洗涤让窗外景色变得模糊,连带的许多东西都看不清了。

    没有否定……

    就算否定了,又能否定什麽呢?作家的话:--我脑内真的跑很远了(捂脸)但一时半刻不可能写得完,原谅我能写文的时间真的不多可能有点慢,有在追文的人,不好意思(歉)--鲜网好麻烦,非得要用母资料夹才让我发文 t_t我对於要整理这”堆”文章感到头痛,先放著吧,我再慢慢整理orz

    【5】餐後的寂寞告解

    下班的江东来走进大楼内,在电梯前按下上楼键,静静等待。

    几秒後,似乎觉得有些微和感,微微皱眉看向大楼柜台。

    只见大楼管理员虽是两手摊开报纸,但一双应该看著报纸的双眼却朝自己这儿偷看;一见被抓包了,赶紧收回视线,瞪著报纸,咳咳两声。

    江东来看著,察觉不对的地方了。

    ──今天的大楼管理员没向他打招呼。

    以往江东来下班时,大楼管理员总会有朝气地对自己打招呼,他会习惯性地回应一声,今天进来时却安静无声的,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没收回视线就这麽看著,见对方瞪著报纸就像要瞪出个洞来,咳咳、咳咳地都假咳第四次了,江东来忍不住走向柜台。

    「老皮?」

    大楼管理员先是一顿,缓缓抬头,一脸惊喜,眼睛甚至有点发亮,让江东来想起了某人。

    「江先生,你知道我的名字?」老皮好惊讶啊,他在这里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呢!大多都管理员东管理员西的叫,没想到江先生居然会叫他老皮耶!是那个虽然人模人样但是宅到骨子里又冷淡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江先生叫他老皮耶!

    听不见对方心里的os,江东来只是点头。「范儒西跟我说的。」

    「喔!西西呀!」老皮听了先是恍然大悟地笑了,接著又想到什麽,一脸欲言又止。「那个,江先生啊……」

    江东来静静看著。「我走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有什麽话可以直接说没关系。」那样偷看人只会让人更想知道答案……

    老皮睁大眼。「是你要我说的喔!那我说罗!」见江东来点头,老皮思索了一下。「我是想问厚,你家西西他……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我家西西?

    江东来扬眉。「怎麽说?」

    「他这几天有时还是会送水果啊、晚餐什麽的给我,我们会閒聊一下啦,只是我看他好像闷闷不乐的耶,特别是……」老皮停顿一下,一脸戒慎地看向江东来。

    「请说。」江东来鼓励发言,他有那麽恐怖吗?

    老皮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特别是我如果提到有关你的话题啊,他的笑容就突然少了很多耶,我问他是不是和你吵架啦?也想开导一下,问是你不对还是他不对呀?他也只是笑笑的说没有这样。」

    老皮抬头,见江东来一脸若有所思,苦口婆心地规劝。

    「江先生,我是不该多管閒事啦……」老皮低头,叹了口气。「我活到这把年纪了,就我一个人住,在大楼里有西西跟我聊天让我开心不少呢,我看你好像也有点改变了,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如果吵架的话就该好好摊开来说清楚,这样才不会有芥蒂啦。」

    「我们没有吵架。」

    江东来淡淡地说。

    「咦?」老皮抬头。「那是……」

    江东来想了想。「只是有了……」

    「有了?」

    「双方关系定义……」

    「蛤?」

    「和双方关系认知上的……」

    「蛤蛤?」

    「……微薄误差。」

    老皮沉默,睁大眼,一脸「哩咧公虾悔?」的表情。

    江东来也沉默,脸上也有「刚才自己在公虾悔」的些许懊恼。

    「总之谢谢你,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江东来下了结论,给了老皮一个友善的点头淡笑後,走向电梯。

    柜台前的老皮则是一脸震惊,像被雷打到了。

    江先生居然会对他笑耶!是那个虽然人模人样但是宅到骨子里又冷淡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江先生对他笑耶!

    没意识自己被人在心里骂了两回,江东来站在电梯前,思索了一下,转向柜台喊。

    「老皮。」

    「嘿!蛤?」老皮回过神回。

    「你说我改变了?」

    老皮楞楞点头。

    「……是好的改变吗?」

    老皮又急忙点头。「当然!」

    没接著问是什麽样的改变,江东来只是顿了一下,缓缓笑了。

    「这样啊。」

    这样啊……

    走进电梯内的江东来,没察觉自己又被震惊的老皮在心里骂了第三回。

    接著江东来在六楼时又遇到正要进电梯的六楼小饼乾太太,没意外地又被拉出电梯,没意外地又被追问了一次,也没意外地因为太过亲切且和颜悦色,被同样震惊的六楼小饼乾太太接续在心里骂了第四回……

    九楼之三。

    江东来照常打开门,照例闻到熟悉的饭菜香,照例听见里头传来范儒西的声音。

    「你回来啦。」

    「……嗯。」江东来走进屋内,张望了一下,看见从阳台探出头的范儒西。

    「今天比较晚呢,晚餐在厨房餐桌上,我先吃过了。」阳台外的范儒西微微笑著这麽说,又缩回阳台继续晒衣服。

    就是那抹「微微笑」,不若以往笑嘻嘻的范儒西,从遇见沛沛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对方总是用那抹接近苦笑的笑容面对自己。

    这种笑根本不适合他……

    江东来没察觉自己皱著眉走进卧室,换上居家服後坐到餐桌前;眼前仍是菜色丰富的三菜一汤,显然有被细心加热过以不至於凉掉,吃起来也非常美味。

    外头的天气也是晴朗无云,没有下雨的迹象,江东来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只是借住的房客而已。』

    遇见沛沛的那天他并没有说错,真要厘清他和范儒西的关系,也不过只是房东和支付劳力当报酬的房客而已。

    一直以来他就是个懒散的男人,一个人生活没有不好,有人照料生活起居也很好,这两种生活他没有厌恶过任何一种,因此以後若范儒西领到薪水能够租房子而离自己而去时,他认为自己也能够适应。

    而范儒西为自己所做的这些也只是为了借住,如此而已。

    理论上他不该感到歉疚,那抹歉疚就像对方的闷闷不乐一样莫名其妙。

    吃完晚饭洗完澡後,江东来从浴室走出,到冰箱内拿了罐啤酒要走到阳台时,发现范儒西人正趴在那儿发呆。

    江东来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冰箱前又拿出一罐啤酒,接著走向阳台,将其中一罐啤酒放在范儒西面前。

    范儒西有些被吓到地站直身子,看看啤酒又看看江东来,低头姿态扭捏,看得出来在挣扎,末了拿起啤酒朝江东来微微苦笑。

    「我看我还是──」

    「待著。」那该死的苦笑让江东来又烦躁起来。

    「咦?」范儒西一怔楞。

    江东来伸手抢过范儒西的啤酒,直接放在阳台护栏上,沉著声道。

    「留在这里陪我──喝。」感觉似乎说得太亲腻,江东来脸上一热,多加一个字,

    范儒西看著眼前的啤酒,犹豫了一会儿,接著伸手拉开啤酒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後,低下头,眼神复杂。

    江东来默默看著,垂下眼眸,也打开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後,望向无云的黑色天空。

    「听大楼管理员和六楼的太太说……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没有啊……」范儒西下意识低喃否认。

    「还说一提到我你就垮下脸,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咦?」范儒西看向江东来,见对方盯著自己的眼里带著探寻,脸一热,急忙慌张地澄清。「不、没有……我只是……可能是……」低下头,范儒西声音越来越小。

    「最近肠胃不好,便秘……所以笑不出来吧……」

    ……别脚的理由。

    你怎麽不乾脆说是因为买不到限时抢购的胡萝卜所以闷闷不乐?

    收回探寻视线,江东来把玩著手上的啤酒罐,忍不住问:「你很在意那天我对沛沛说的话?」

    身旁的范儒西沉默一会儿。

    「说、说是在意……也很奇怪吧……毕竟你说的没错……」

    江东来停下动作,听见范儒西又说。

    「我们……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借住的房客而已,你说的并没有错……」

    他怎麽觉得听出了一点控诉的语气呢……江东来忍不住轻轻叹息。

    因为凭恃的关系太过薄弱,他不晓得彼此的距离能靠多近;也许对方也同样这麽认为,所以再也没办法只是笑著什麽也不想。

    江东来不否认这段期间他是真的因为和对方相处而有了不一样的感触……和情感。

    那些感触是好还是不好也许还未厘清,但江东来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不一样」而排斥过身旁的室友。

    他是他的冒险,他并没有忘记。

    而今得到了什麽呢……转头看著身旁的范儒西,靠著护栏心事重重的表情……若是自己问对方,这麽低落的心情是否是因为自己?对方又会露出那抹他不愿见到的苦笑吗?

    思及此,心里彷佛被轻轻扯了一下淡淡泛疼,江东来眼神放柔,没细想地伸手轻轻抚上范儒西的头。

    范儒西身子僵直,睁大眼,很慢很慢地转过头看向江东来,脸上有抹淡淡的红,眼里却不自觉透露出一点愉悦。

    「东、东东……」

    呵。

    扯开嘴,江东来忍不住笑出来,轻轻拍范儒西的头几下像是安抚,接著收回手,望向眼前的黑色天空,思索一会儿。

    「想听个故事吗?」

    江东来问了,听对方没回应,一转头──

    范儒西维持著方才同样的表情,只是眼睛像是在发亮,有点压抑又好奇的眼神。

    像是透过眼神询问著:可以吗?可以吗?

    江东来忍住不让自己又再笑出来,可嘴角却背叛似地上扬了;赶紧转回头,沉淀一会儿後,喝了口啤酒。

    「有个男人……向父母坦承是同性恋後,因为看得出父母想包容却无法释怀,不愿让他们痛苦,也不让自己痛苦,所以他一个人搬了出来,在一间安静的公寓大楼一个人居住,但他唯一的妹妹仍会来看他,这是他最开心的事。」

    男人是个勤劳的人,兴趣是做家事,在这个时常下雨的城市,他几乎每天都会洗衣服,因为所住的五楼格局面向大楼内侧所以没有阳台,但是大楼顶楼有设置晒衣场,所以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拿著要晒的衣服坐电梯到顶楼。

    某天要去顶楼晒衣服时,男人遇见了一个懒惰鬼。

    懒惰鬼问了,这个城市,这种天气,为何还要洗衣服晒衣服?那男人说了:

    「这种天气在这个城市不洗衣服放著可是会发霉的!先生你不晓得吗?」

    被莫名训了一顿的懒惰鬼是个不爱打扫洗衣的人,在那天对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来懒惰鬼每到下班时间常会碰到要上楼晒衣服、收衣服或准备洗衣服的男人,於是知道了男人洗衣服的时间是固定的。

    於是不自觉开始在搭电梯时,想著是否会遇见那抹忙碌的身影。

    「简先生,晒衣服吗?」

    「简先生,洗衣服吗?」

    「简先生,今天天气很不好,等一下一定会下雨,你确定还要晒衣服?」

    简盼悦眼神有些埋怨地看了那懒惰鬼一眼,小小声地说了声「乌鸦嘴」时,懒惰鬼忍不住笑了。

    见简盼悦这麽认真的态度,懒惰鬼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捉弄。

    某一天,简盼悦晒完衣服後便出门买晚餐,在回程的路上下了大雨,他非常著急,一进大楼便坐电梯直奔顶楼。

    当他到了顶楼时,发现自己晒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正感到纳闷时,一旁不知何时走近的人将洗衣篮递给自己,里头放的正是自己的衣物。

    懒惰鬼淡淡扬眉,眼里似笑非笑的。

    「怎麽感谢我呢?简先生。」

    简盼悦接过篮子,有些懊恼。

    「你怎麽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万一不是怎麽办。」

    「也只有你这麽爱晒衣服吧,况且不是下雨了吗?不管是谁的先收就是了,就当日行一善。」

    「看不出来你什麽时候这麽好心。」

    懒惰鬼一脸失笑。「这是你对救衣恩人的态度吗?」

    简盼悦脸上有些别扭。「……谢谢你,先生。」

    懒惰鬼看著,微微笑,伸手揉了下简盼悦的头发。

    「我叫江东来,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从那天起,两人渐渐熟稔,欠人人情的简盼悦跑到江东来九楼的住处帮忙洗衣服时,一见他东西乱丢总忍不住边叨念边帮忙整理,但过没几 天便又会乱成一团。

    「你怎麽老是跑来我家?你家不是在九楼吗?」

    「盼悦的家比较舒服啊。」

    「是比较乾净吧,你这懒惰鬼。」

    江东来温柔笑著看对方抱怨,揉乱了简盼悦头发;那之後,住处似乎又更凌乱不拘小节了。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先生应当是非常风流的人。」

    「什麽歪理?这麽定义我我可冤枉了。」

    「那麽用长相定义呢?你这麽帅,一定很多人喜欢。」

    「瞧你说得自己都想笑,我这麽帅,那你喜欢我了吗?」

    话刚说完,见简盼悦红了脸,江东来一楞,抓住对方的手不让他躲,见他埋怨瞪著自己,微微笑。

    「嗯,你喜欢我了。」

    吻上对方的眼,接著是唇,江东来闭著眼,心底暖暖,满足地笑了良久。

    「他的妹妹很漂亮,也很乖巧,是家里唯一不会因为他的性向而有所芥蒂的人。」

    范儒西听著。「是那天在餐厅前碰到的女人?」

    江东来点头。「沛沛知道他大哥跟我交往的事也能同样平静看待,甚至替他大哥感到开心,这对盼悦来说很重要。」

    范儒西听了表情有点古怪。

    「在想什麽?」江东来转过头问。

    范儒西摇头。「後来呢?」

    江东来忽然沉默,深吸口气後,垂下眼眸。

    范儒西默默看著,凑近江东来,头靠著对方的头。

    江东来闭上眼。

    「他死了。」

    『如果我离开了,就请个佣人帮你洗衣打扫吧。』

    『这不是你存在的理由,如果你是因为这样要离开,我-』

    『不是,我只是说如果我离开了,你肯定又犯懒,不如找个佣人比较实在。』

    『那也只是打个比方,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请个佣人帮忙打扫。』

    『没关系,江先生,家事是我的兴趣。』

    「他发现自己生了病,却瞒著我,等到我出差回来时发现他已经回到老家,这些事我还是透过沛沛才知道的,他宁愿回到家里而不愿让我陪他走到最後。」

    范儒西静静听著。「也许那是他的温柔,不愿见你为了他的离去而难过。」

    江东来闻言苦笑。「也许是吧。」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这种心态才没办法真正去恨被抛下的痛楚,转而拥抱那份残忍的温柔,时时痛著。

    「但他觉得这样我就不会难过吗?」

    范儒西听著,伸手搭上江东来的肩搂向自己,头仍轻轻靠著对方。

    那时江东来虽晓得对方的用意,仍是气盼悦瞒著自己,但又明白他宁愿自己恨也不要痛,只是怎麽能不痛呢?

    爱得多深,痛就多深。

    「等到下葬後,我才能趁无人时去见他一面,他真的觉得这样对我比较好吗?」

    那之後,他变得有些疏远人群,怕又爱上了、又消失了、又痛了。

    爱情总比寂寞还痛。

    於是他宁愿做人们所谓的寂寞先生。

    回忆袭上眼帘,鲜明地彷佛昨天才发生的事,江东来缓缓道尽,想著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还是遇上范儒西的关系?他能如此平静地说著过往,渐渐地,那外人称之为寂寞所流泻出的痛楚仅只是滑过心间地泛著淡酸,没有想像中的那麽难以容忍了。

    「也许在他心里,我很差劲吧。」江东来看著夜空如洗,心里轻轻一叹。「拉遢得要命,除了一张脸还能见人之外,其他什麽也没有。」就是心里隐约感觉的残缺,让江东来也不敢拥抱爱情,若是自己无法有自信地说拥有什麽美好的地方,又如何让人能真心爱上呢?

    「东东很棒喔,才不会差劲呢。」

    范儒西轻轻地说。

    江东来闭眼,不敢转头,心里缓缓地被牵动了。

    「哪里很棒?」忍不住问,仍旧不敢睁开眼。

    「面对我这陌生人,你不是伸出援手了吗?我倒在路边就带我回家,还借我住了这麽久不是吗?」

    「我们说好了你租到房子就会搬走。」

    「如果我赖皮呢?」

    范儒西微侧过脸,见江东来虽闭著眼,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忍不住在对方看不见的当下温柔微笑。

    「东东,我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赖皮呢。」

    江东来听了沉默。

    「如果我说赚的钱不够多没办法搬出去,即使是藉口你还是会让我继续住下去吧;我也感觉得出来,这段日子的生活是你之前没经历过的,但你完全不会排斥,我做了什麽,给你什麽,你都接受不是吗?」

    范儒西用很轻的语气说著,眼底偷偷眷恋了。

    「表面上看来,你让我照顾生活起居,但不管我提出什麽你都愿意顺著我的意思去做。」表面看来是他宠著对方,其实范儒西晓得,早就是对方顺从自己,宠著自己了,那种明明不喜欢却又放任自己去做的隐忍表情真是别扭到越看越可爱呢,只是范儒西仍没胆说出来。

    将江东来的身子扳正,范儒西见对方仍没睁开眼,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笑著凝视对方。

    被扳过身子的江东来先是困惑,忽然感觉范儒西额头抵上自己额头後,僵直身子,脸发热了。

    范儒西低喃。

    「东东长得这麽帅,人这麽好又好温柔,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

    ──包括你吗?

    被一瞬间脑内产生的问句吓到後,江东来一睁眼,便被范儒西轻轻吻住。作家的话:时间点补充:老皮在大楼大约只做了半年(【冒险】篇有提到),所以不知道以前的事

    六楼太太可能住得比较久,但同样不晓得之後会写一篇沛沛视角,可能之前的故事会再完整一点,但大概要等这两人的写完後

    【6】寂寞出走

    会从【餐後的寂寞告解】最後一个画面开始写起

    若是遗忘了,想接著那个气氛的话,要从上篇开始看喔:)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像被羽毛碰触般轻柔,但停留了很久。

    江东来垂著眼眸,近距离看范儒西闭著的眼,想著那双总是笑著的桃花眼方才是用什麽眼神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思及此,他胸口有些发热。

    感觉范儒西移开了唇,江东来见他站直身子後,缓缓睁眼;看见自己正盯著他瞧,范儒西一楞,接著嘴开开,涨红脸。

    「我……」

    低下头,范儒西连耳朵都红透了。

    江东来看著,别开脸,感觉自己的脸很热,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东东……」

    范儒西唤著,有些慌乱的语气。

    江东来一转回头,便被范儒西抱进怀里,连带口气也跟著慌乱了。「等、范儒西?」

    「东东……怎麽办……」

    范儒西收紧怀抱,表情慌张,像个迷途的小羔羊。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江东来仰起头,角度正好能看见范儒西泛红的耳际。

    噗通、噗通、噗通……

    耳边的心跳声如此吵闹,贴著的怀抱温热到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江东来沉默,缓缓闭眼,张开双手,很轻但确实地回抱拥著自己的人,就像方才温柔的吻一样,让他胸口热著。

    世界忽然静了下来。

    只剩下耳边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作响。

    良久後。

    范儒西动了一下,有些害臊的说。

    「你好香……」

    江东来一怔,彷佛这才回过神的推开范儒西,狼狈地吼。

    「去、去洗澡!」

    范儒西接到指令後先是一楞,停了一会儿。

    接著趁对方还来不及反应时倾身在江东来额头亲了一下,赶紧红著脸跑离阳台。

    被偷袭的江东来怔楞抚著被亲的额头,过一会儿後缓缓蹲了下来。

    手捂住脸,今年三十三岁,人称寂寞先生的江东来,为方才发生的事而满脸通红了。

    早上醒来时,江东来在自己房里不断对著镜子做心理建设。

    昨晚趁范儒西洗澡时,江东来鸵鸟心态地躲进房间锁上了门,将房内的灯全关上佯装睡了。

    卧室内静悄悄的,更能清楚听见房门外的声响,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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