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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音,当然是不以“神机子”最后一句话为然。

    “神机子”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语重心长地道:“小友,照你所说,那白袍怪人是恪于某种禁例而退走,他不会放过你,下了此山便在禁例之外,也许,他就在峰下等你!”

    甘棠颔了颔首道:“这极有可能。从白袍怪人身上,定可着落出这恐怖的谜底,晚辈告辞!”

    说着,退出洞外,弹身便朝峰下扑去。

    事实却又出人意料之外,白袍怪人踪影不见。

    连越数峰,眼前又到了“玉碟堡”后的坟场。

    此际,天色已经大明,夜的藩篱尽掩,那些似乎只适于暗夜中发生的恐怖事件,也随着夜的消失而被冲淡。

    甘棠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一夜未归,在旅邸中等候的白薇与紫鹃二婢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但,玉碟堡主西门嵩以父执兼岳父的身份,竟然派人截杀自己,这事实亟须要澄清。

    心念之中,缓缓移步,向堡门方向绕去。

    他一面走一面考虑以何种姿态出面解决这问题,目前的情况是西门嵩根本已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一方面他由落魄小子一变而为“天绝门”少主,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另一方面,在西堡嵩心目中,甘棠业已被狙杀丧命,所以才毫不动疑。

    现在,他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呢?

    不知不觉间,堡门已经在望。

    朔风砭骨的霜晨,朝阳虽已遍地,但却毫无暖意,乌溜溜的堡门半掩,两名劲装汉子斜倚在堡门边,显得有些瑟缩。

    甘棠直到了距堡门三丈之外,才为两名堡丁发觉,双双迎了上来,其中之一斜着眼睛朝甘棠上下一打量,道:“朋友早!有何责干?”

    另一个“哦”了半声,用手一扯同伴,抱拳道:“原来是施少门主驾临敝堡,不知有何贵干?”

    甘棠冷冷地道:“在下要见你们堡主!”

    “请稍待!”

    那堡丁转身先把堡门推开,然后疾步奔入,工夫不大,随在一个麻面老者身后走了出来。那麻面老者正是“玉碟堡”新任“外务管事”金浩,甘棠昨天才见过,所以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外务管事金浩远远就打了一个哈哈,拱手道:“少门主有何见教?”

    甘棠冷冰冰地道:“有要事求见堡立!”

    “哦!少门主来得不巧,敞堡主仍感不适,歉无法接见!”

    “请通禀一声如何?”

    “敝上业已交待明白,不见客!”

    “在下有要事,非面见贵堡主不可!”

    “这……”

    金浩满面为难之色,久久才很勉强地道:“贵客既专程而来,且先请到里面待茶,区区再为通禀,请!”

    甘棠也不谦逊,一点头,道了声:“好!”

    举步便往里进,顾盼间,来到那第一次入堡时的小客厅中。

    金浩肃客入座,然后径自走开。

    不多一会,一个华服老者,缓步入厅,他正式堡主西门嵩。

    甘棠强捺住激动的情绪,起立拱手道:“堡主好!”

    西门嵩确似抱病的样子,面目之间,显得有些木然,一摆手道:“恕老夫有恙,未能出迎,请坐,少门主有何见教?”

    对方落座之后,甘棠才冷冷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请教堡主!”

    “但说无妨,请教不敢!”

    “在下有一知己好友,半年前晋谒堡主,迄无下落……”

    “令友是谁?”

    “堡主故人之后,与令千金曾有婚约!”

    西门嵩目中厉芒一闪而逝,皱眉道:“小女自幼许配‘青龙堡’少堡主,业经成礼,这话从何说起?”

    一股无名怒火,冲胸而起,陡地离座,栗声道:“令千金真的自幼就许配卫武雄?”

    西门嵩却是不愠不火地道:“不错!”

    “那与甘家的婚约呢?”

    “什么,甘家?”

    “堡主的居心未免……”

    “怎样?”

    “卑鄙龌龊!”

    西门嵩忽地离座而起,厉声道:“施天棠,你敢上门侮辱本座?”

    甘棠冰冷地一笑道:“西门嵩,别的不谈,我问你一件事,派遣伍天才杀人而后又杀之灭口,到底为了什么?”

    西门嵩目露凶光,沉声道:“本座不懂你的意思!”

    “你真的不懂?”

    “小子,‘天绝门’并不在本座眼下!”

    “回答方才的问题!”

    “如果不呢?”

    “三步流血!”

    “哈哈哈哈……”

    震耳的狂笑声中,西门嵩反应而坐回原位,身躯朝椅背上一靠,一副不屑之极的样子。

    甘棠已被勾起了杀机,俊面一片铁青,咬牙道:“西门嵩,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西门嵩眨了眨厉芒闪烁的眼,道:“小子,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识相的与本座快滚,老子卖你一个面子。”

    “西门嵩,我要问题的答案!”

    “本座没有这个闲情与你瞎扯,来人!”

    两名剽悍的汉子,应声出现厅门之外。

    “抓下!”

    “遵令!”

    两名汉子,虎扑入厅,伸手便抓。

    “找死!”

    暴喝声中,甘棠旋身出来,只那么一闪。

    “哇!哇!”

    两声惨嗥过处,两名剽悍的大汉,七孔喷血,横尸当场。

    西门篙目露骇极之色,一脚踏开座椅,直退到壁边。

    甘棠双目煞芒似电,陡地直盯在西门嵩面上,从牙缝里进出一个字道:“说!”

    西门嵩只是乍然被甘棠举手即毙堡中两名一流高手所震惊,心神一定,目中又换了一种狠毒的光芒,蓦地弹身一旋,又回到原位,快得令人咋舌。

    甘棠只觉眼一花,身上七处死岤同时被点中。

    这种身手,的确是惊世骇俗。

    甘棠身躯一连两晃,仍兀立如山,“天绝门”武功,与一般常轨迥异,由于气血逆行,岤脉自然异位,一般点岤之法,根本发生不了作用。

    西门嵩可真正地骇然了。

    甘棠杀机更炽,一字一顿地道:“西门堡主,说话呀,你默然了?那我杀你并不为过……”

    蓦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少门主,有话好说,何必开口就要杀人!”

    随着话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从屏风后现身出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略不稍瞬地罩定了甘棠。

    甘棠一见中年美妇之面,全身如触电似的一震,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势,双目电张,逼视着对方,他几乎脱口而出了:“继母!”但他终于忍住了。

    这中年美妇,正是他的继母陆秀贞,虽然十年不见,他一眼便认得出来。

    这多么不可能呀!

    难道她和自己一样,劫后余生?

    她怎么会寄身“玉碟堡”呢?

    自己上门退婚,怎不见她出面?

    中年美妇的面色也在变,由惊疑而骇然,最后,粉腮竟然浮起了杀机。

    甘棠的确做梦也估不到“圣城”惨遭血洗,还有继母幸免于难,难道连她以从不出自己了?

    西门嵩与亡父是至交,收容继母情在理中。但他为什么要派人狙杀自己呢?又为什么把受命办事的人灭口呢?继母如若知情,为什么不阻止?这当中究竟有何蹊跷?

    心念未已,只见陆秀贞粉腮挂上了两朵笑靥,向西门嵩道:“师兄,你身体不适,到后面休息吧,一切由小妹负责了断!”

    甘棠心中又是一震,她是西门嵩的师妹,难道自己认错了人,幸而没有冒昧出口,天下间竟然有这等相似之人!

    西门嵩轻“嗯”了一声,正待转身退下……

    甘棠一扬手道:“且慢!”

    中年美妇笑容一敛道:“什么意思?”

    “此事非西门堡主自己了断!”

    “我一样可以作主!”

    “不行!”

    “哼,我问你,如何了断法?”

    “先说出杀人的原因,然后……”

    “然后怎样?”

    “杀人偿命!”

    “阁下口气委实不小,杀什么人,偿什么命?”

    “堡主心内明白!”

    “阁下真的是‘天绝门’少门主?”

    “为什么不?”

    “听说‘天绝门’三十年前,因遭奇祸而绝灭,阁下的身份可疑!”

    甘棠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他的继母陆秀贞,突地,他想起了一件事,继母陆秀贞不谙武功,是个平常女子,进门之后,足不出户,更不见任何生人,何不试上一试,马上便可解开这疑团。

    心念之中,身形向前一欺,道:“男不与女斗,尊驾最好是回避!”

    中年美妇冷笑了一声道:“少卖狂,何不出手试试?”

    “本门惯例,出手必伤人!”

    “何妨试试看?”

    甘棠冷喝一声:“接招!”

    闪电般攻出了一招,奇幻厉辣,世无其匹,但暗中却没有用上真劲。

    人影一晃,掌锋己切到肋下,出手之快,身法之妙,竟然不输于西门嵩,甘棠硬接了一掌,身形被震退了一步。

    事实证明,她不是陆秀贞。

    中年美妇一掌击实,对方若无其事,芳心也是一震。

    甘棠既已试出了对方不是自己猜想的人,出手便不容情,他知道若不打发了这女的,便无法迫西门嵩出头了断。

    喝话声中,第二次出手攻向对方,力道用上了八成。

    “天绝门”武功,有攻无守,如遇劲敌,不是创敌,便为敌伤他这一出手,心中已存杀念。

    一声娇哼传处,中年美妇樱口溢血,连退了三四步,粉腮一片煞白。

    能接此一击而不丧命,证明已非寻常高手。

    甘棠目光扫向了西门嵩……

    “锵”然一声巨响,一道铁栅,把客厅隔为两半,正好是在甘棠与西门嵩师兄妹之间。

    甘棠心头狂震,机警地游目一掠,其余三方,也同样被铁栅阻断,形同一个巨形兽栏,把他关在其中。

    西门嵩哈哈一笑,道:“师妹,你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自去。

    甘棠目眦欲裂,双手疾扬,“嗤!嗤!”数缕指风,挟刺耳锐啸,朝西门嵩与中年美妇射去,但,迟了半步,西门嵩身形业已消失于屏后,指风只在大理石的屏风上留了几个孔,中年美妇也及时弹了开去。

    铁栅粗逾儿臂,要想破栅而去,绝非易事。

    中年美妇一击掌,一股夹着异香的浓烟,从顶上冒出,刹那之间,便弥漫了全厅。

    “毒烟!”

    甘棠不由脱目惊呼了一声。

    厅门随之关紧,顿时漆黑一片。

    当下急忙掏出一粒“避毒丹”含在口中,闭上呼吸,走到铁栅边,左右手分握一根铁栅,用力外扳,铁栅竟然不动分毫,再一触没,才知这铁栅每隔一尺,便有一根横条连锁,交织成网,而且全系精钢所铸,纵使功力通玄,也休想扳得开,只好退到中央,废然默坐,虽恨到极处,却无可奈何。

    约莫盏茶时光,厅门重启,毒烟逐渐消散。

    甘棠偷眼一觑,铁栅笼罩如故,当下故作昏迷之状,仰靠在椅上,以待时机。

    “哼!真是找死!”

    是中年美妇的声音。

    接着是堡主西门嵩的声音:“现在该如何处理?”

    “杀!”

    “如果‘天绝门’兴师问罪呢?”

    “何惧之有?根据探报,这小子离开旅邸是赴什么约会,并未向手下说明来本堡,‘天绝门’又凭什么向本堡要人?”

    “准备如何杀法!”

    “毁尸灭迹!”

    甘棠一听“毁尸灭迹”四个字,不由心明俱寒。

    西门嵩又道:“好不好把他监禁,等候他老……”

    “不必了,夜长梦多。”

    甘棠大是惑然,可惜西门嵩话只说了半句,不知是要等候什么他老,这下半句可能是他老人家,是谁呢?堂堂天下第一大堡之主,不但对一个女子唯命是从,暗中似乎还受命于人,的确使人费解。

    仍是那中年美妇的声音道:“内务管事!”

    厅门之外一个苍宏的声音道:“卑职在!”

    接着是脚步绕过铁栅的声音,想是那内务管事应命而入。

    “把人给抓出来!”

    “遵令谕!”

    “小心,听说‘天绝’一门邪门得紧。”

    “卑职知道!”

    “格!格!”声中,铁栅靠里的一面,上升两尺。

    甘棠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个高大伟岸的青衣老人,贴地一滚,从空隙中入栅,“锵”的一声,铁栅又落回地面,不由暗骂一声:“好j诈!”

    青衣老人双掌作势,慢慢地移近甘棠身前,见状无异,方才雷疾抓落,一舒腕脉,一扣喉结。

    “天绝”武功,不同武学常轨,甘棠根本不在乎要岤被制,他仍闭住呼吸,一任对方摆布,只要出了铁栅,便无所惧了。

    “隆!隆”声中,铁栅上升。

    中年美妇的声音道:“带到刑房!”

    甘棠被扣擎着而行,暗中觉得转了几道弯,一阵血腥之味扑鼻,心想,大概是进了刑房!

    果然,脚步之声停息,一阵桌椅移动之声过后,中年美妇的声音道:“邱堂主留此亲自掌刑,其余刑堂弟子退出!”

    数名红号衣的壮汉,退出房外,房门砰然掩上。

    甘棠甚是不解,不知何以全由这中年美妇施令,西门嵩似乎成了傀儡。

    中年美妇声音突地冷寒,道:“师兄,好险!”

    西门嵩道:“什么好险?”

    “险些被这小子瞒过!”

    “瞒过什么?”

    “开始我就怀疑天下哪有如此相似的人,而无巧不巧的他又为他的至友前来讨债,当日伍天才没有完成任务!”

    “你说那小子没有死?”

    “就是眼前的人!”

    “可是他明明是‘天绝门’少主,而且武功……”

    “这便是现在要弄清楚的一点。”

    甘棠心头大震,想不到会被对方认出来历,但他仍隐忍不发,静待事态发展。

    西门嵩干咳了一声,道:“隋管事!”

    扣住甘棠的内务管事应了一声:“卑职候令!”

    “先卸脱他的双臂,然后再让他苏醒!”

    “遵令!”

    “哇!”惨嗥栗耳,血花四溅,内务管事头碎额裂,“砰”然栽了下去。

    甘棠目射煞芒,脸罩杀机,兀立当场。

    西门嵩、中年美妇、姓邱的刑堂堂主,脸色剧转,一时之间,被惊愣了,谁也信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甘棠目光一扫房中各种刑具,斑剥的血渍,怵目惊心,目光移到胜邱的刑堂堂主,不回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想不到这掌血腥之职的,竟然是中年妇人。

    江湖中的女子出掌刑堂,确属罕见。

    那张面孔,简直比厉鬼还要丑怪,右半边细皮白肉,左半边似被什么剧毒腐蚀,眉眼不分,皮肉翻转纠结,坑坑凹凹,像风化了的岩石,而且全呈黑紫之色,实际上,她只剩下一只右眼。

    甘棠目光转了一周之后,回到西门嵩面上,切齿道:“老匹夫,你死定了!”

    西门嵩“嘿”的一声冷笑道:“未必!”

    甘棠只觉脚下一软,暗道一声:“不好!”硬生生离地拔起……

    同一时间,三道排山劲气,罩身压来。

    甘棠猛一咬牙,凌空侧身,如涛劲浪把他震得撞向房门,“锵”的一声,反弹回地面,显然那房门是铁铸的。

    目光扫处,只见在前三尺之处,便是一道陷坑,深约三丈,坑底倒插着密密麻麻的森森利刃,如果落在其中,后果可想而知。

    两次惊险,甘棠心知堡内机关密布,防不胜防,非捕捉时机下手不可。

    心念之中,身形电闪弹起,飞扑西门嵩,快,快得令人无法转念。

    但,他快别人也不慢。

    刑房后壁,突地洞开一门,西门嵩倒射而出。

    甘棠去势如电,竟然也疾射出门。

    身后掌劲如雷,反而助长去势,直荡出五丈之外,才刹住身形,一看,眼前是一片亭园,西门嵩却已不知去向。

    他略一踌躇之后,向亭园中扫去。

    一起一落,眼前景物大变,分明是一片亭园花木,却转成了丘壑林野,无穷无尽,左冲右突,竟然连方向都不辨了。

    “玉碟堡”按上古奇阵之势所建,现在已得到证明。

    甘棠对这奇门之学,一窍不通,但知道一个原则,盲目冲撞,只是白费气力,马上静下来看对方如何对待自己。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阵中无昼夜,人目一片灰暗,他已无法计算被困了多久。最初,靠着精纯的内力支持,渐渐,他感到心浮气躁,神思恍惚,一再振作,仍无法克制。

    一个特级高手,支持三五天不算回事,但他已觉出精神在开始崩溃,这种异常现象,当然是奇阵的玄奥作用。

    渐渐,脑海中已没有爱恨之分,呈一片空白,进入无意识状态。

    终于,他倒下了。

    待到意识恢复,业已置身在刑房中一架刑具之上,两臂骨被从肩背处扭脱臼,双腕牢牢平摊缚住,两腿则被两排状类犬齿的刃板含住,只要一合拢,两条腿势非肉糜骨烂不可。

    那丑怪的刑堂堂主,像石像般站在刑具之旁。

    西门嵩没有露面,高踞案后的是那中年美妇,此刻,她的美已被一种残狠毒辣的神情淹没,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甘棠五内俱裂,钢牙几乎咬碎。

    中年美妇阴阴地道:“甘棠,你怎会成了‘天绝门’少主?说!”

    甘棠大叫一声:“作梦!”

    一口鲜血,狂喷出口。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说出实话也许可以活命!”

    “办不到!”

    “狼牙床上,没有完整之躯!”

    “女魔,本少主如果不死,誓将血洗‘玉碟堡’,鸡犬不留!”

    “可惜你永远办不到了!”

    “哼!”

    又是一阵急怒攻心,鲜血再告喷出。

    “你不说?”

    “办不到!”

    “用刑!”

    丑怪女人右边独自闪射异光,慢慢下压。

    一寸!

    两寸!

    三寸!

    刀尖刺入皮肉内,鲜红的血水冒了出来。

    甘棠咬紧牙根不哼出声,目眦尽裂。

    “停!”

    刃板上移五寸,刃尖上仍滴着鲜血。

    “甘棠,你说是不说?”

    “办……不……到!”

    “用刑!”

    刃板再度下压,刃尖刺入原先的创孔,这种痛苦,迥非人所能忍受,甘棠厉哼一声,晕了过去。

    中年美妇冷冷地道:“弄醒他!”

    丑怪女人伸指疾点甘棠“天殷”、“腹结”二岤。

    甘棠呻吟一声,苏醒过来,那穿心裂骨的疼痛,使他全身颤动不止。

    “甘棠,你真的不说?”

    甘棠闭目不答。

    中年美妇粉腮一连数变,似乎有件事委决不下,最后一咬牙道:“甘棠,我不能纵虎归山,你认命了吧!”

    说着离座走到甘棠身边,纤掌上扬……

    付棠眼角的裂痕中,又惨出血水,双目瞪得滚圆,眼珠几乎脱眶而出,那股怨毒与恨意,令人不敢逼视。

    中年美妇犹豫再三,残狠地道:“甘棠,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甘棠栗声道:“难道你真的是陆……”

    “不错,是我!”

    天呀!她竟然真的是继母陆秀贞,那不谙武功,端庄娴淑的后母,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狠手呢?为什么?为什么?

    甘棠歇斯底里叫了一声:“你……究意为了什么要这样对付我?”

    “死后你会明白!”

    “你……”

    甘棠身躯一扭,双腿又触上刃锋,透撤肝脾的痛楚,加上内心撕裂的剧痛,使他几乎又昏死过去。

    继母陆秀贞伙同西门嵩迫害自己,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难道她是因为家遭惨变而精神失常,但又不像,她一切都很正常。

    她如何逃过那次死劫?

    她为什么栖身“玉碟堡”与堡主师兄妹相称?

    陆秀贞的手掌,终于落在甘棠的心窝。

    甘棠五官齐溢鲜血,闷嗥半声,登时气绝。

    陆秀贞竟然神色一黯,喃喃地道:“给你全尸,算是够情份了!”

    五怪女人道:“副门主,遗尸如何处理?”

    陆秀贞皱了皱眉,道:“邱堂主,劳你由秘道出堡,亲手把他埋葬了吧!”

    “卑座遵命!”

    “我走了!”

    “送副门主!”

    “免!”陆秀贞姗姗出门而去。

    丑怪女人把甘棠的尸身从刑床上解了下来,往肋下一挟,按动机钮,地上登时裂开一个洞口,有意无意地向后张了一眼,迅快地隐入洞中。洞口翕然而合。

    寒风刺骨。

    星目在天。

    甘棠悠悠醒转,目光横扫之下,发现自己躺卧在荒冢垒垒的坟场之中。

    他茫然地坐了起来,想!深深地想!

    他想起“玉碟堡”中的一切遭遇,他问自己:“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撩开衣脚,裤管与腿股已绞连一起,紫黑的血径直染到脚跟,只是奇怪,没有一丝疼痛之感。

    口里芳香湿润,像是服过什么丹丸。

    “得救了!”

    他思索了许久之后,得到了这个结论,但救自己的是谁呢?

    他站起身来,身前一坯新土,像是坟墓,却没有墓碑。

    回转身来,一个丑恶的面孔映入眼帘,她,正是“玉雕堡”属下刑堂堂主。

    甘棠钢牙一咬,举掌便劈,掌至中途,忽感不对,又收了回来,骇异地道:“难道是尊驾救了在下?”

    丑怪女人冷冷地道:“我奉命埋葬你的遗体!”

    “埋葬在下?”

    “不错!”

    “可是在下现在……”

    “这坯新土便是您的坟墓,甘棠业已被埋葬了。请记住,江湖中已没有甘棠其人,不过,施天棠仍可存在,过去,算是甘棠冒您的名!”

    一席话听得甘棠目瞪口张,好半晌才道:“救命之恩,容后图报!”

    “不必!”

    “请问那中年毒妇在堡中是什么地位?”

    “玉碟堡副门主!”

    “她的来历!”

    “西门嵩的姘妇!”

    “什么,姘妇?”

    “不错,秘密夫人!”

    “这……怎么会?访问,她与西门嵩的暧昧行为始于何时?”

    “当在十年以上!”

    “哦!”

    甘棠全身起了一阵痉挛,踉跄退了两步。这会是事实吗?继母是西门嵩的姘妇,而西门嵩是父亲生前好友,难道这就是要杀自己的原因?

    “j夫!滛妇!该杀!”

    甘棠恨恨地一跺脚,又道:“请示尊名?”

    “江湖通称‘半面人’!”

    “半面人?”

    “不错,这副面孔就是极好的标志!”

    “尊驾为什么要救在下?”

    “目前未便奉告,请切记,你已死了一次,复生之后甘棠其人已不存在。这里有点微物致送,你会用得着,再见!”

    说完,抛下一个小包,电闪而逝。

    甘棠惊奇地望着“半面人”的身形消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拾起那小包,打了开来,就星月微光一看,心头禁不住狂跳起来,里面包的,赫然是五张制作极精巧的人皮面具,还附有假须假发。

    “半面人”的作为,令人莫测高深。

    甘棠反复地思索着对方的话:“甘棠已被埋葬,江湖中已没有甘棠其人……”

    如此说来,自己是死而复生了,否则她怎会说奉命埋葬自己的话!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绝奇书”中“武功篇”第八段“功力再生”,照篇末附注,要完成第八段,必须历三次死劫,那么这可算是第一次。

    这岂非因祸得福。

    他急忙取出太夫人临别所赐的“回生丹”,放一粒在口中,然后离开原地,选了一个隐僻的墓隙,跌坐行功。

    “回生丹”药力奇猛,甫一运劲,热流便滚滚而生,当下即按本门心法,以真元配合药力,运行十周天之后,全力撞向那奇经八脉之外的三偏岤之一。

    一遍,又一遍!

    每撞击一次,便引起一阵真气反窜,痛苦不堪言。

    但,犹如箭在弩上,不得不发。

    汗水,湿透了重衫,身上散发的热力,在周围结成了一幢雾罩。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体内一声雷鸣,三“偏岤”之一豁然贯通。

    他想乘势再攻向另一岤,但,药效已竭,真力消疲,欲振乏力了,忙把真元导入正轨,调匀归经。

    待到功圆果满,业已红日三竿了。

    严霜铺地,只有他身边丈许方圆之内,露珠都没有一颗。

    他乘机检视被刑的创口,竟已复原如初了。

    仅只一夜功夫,他想不到“半面人”的药物竟然可与“天绝门”媲美。

    他站起身来,“玉碟堡”憬然在目,无边的恨毒,又在脑中翻涌,但他自知此际要谈报仇还办不到。

    最令他痛恨而伤心的是得悉自己的继母陆秀贞,竟然是个败德的贱人,西门嵩也是个伪善的人物,j夫荡妇,不择手段地要取自己性命。

    “血洗玉碟堡!”

    他重申了一下誓言。

    转目堡后的山峦,山峦之后便是“叠石峰”、“神机子”、白袍怪人、怪萧主人,一连串的有形无形影像,浮升脑海。

    那石林奇阵之中的怪萧主人,会是血海仇人“魔王之王”吗?

    看来要报此仇,势非练成“天绝奇书”“武功篇”的全部武功不可。

    想到武功,记起须历三次死劫之语,不由机伶伶连打两个冷颤,现在,他算是历了一劫,再历两劫,才能通过八段这一关,当然,这是不能强求的事,如果历劫而一瞑不视,那就一切都归于幻灭。

    思虑久久之后,他决定先回旅邸,以免白薇与紫鹃二婢心焦。

    他随便拣出“半面人”所赠的五副人皮面具之一,戴在脸上,流目顾盼之下,发现不远处有一道溪流,急忙奔了过去,临流一照,已变成了一个病容满面的少年,自己看了也觉好笑。

    就溪水洗净了身上血渍,然后才扑奔上道。

    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两日前投宿的小镇,径直走向那间旅邸,走到门前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店门半掩,冷火清烟,竟是歇业的景象。

    踌躇了片刻之后,上前推开半掩的旅馆大门。柜台上一个愁眉苦脸的伙计,无精打彩地一挥手道:“生意暂停,客官请走别处!”

    “什么,关门了?”

    “嗯!”

    “为什么?”

    “出了人命啦!”

    “人命?”

    “客官请便吧!”

    “在下不是投宿,是来找人的!”

    “找谁?”

    “两天前,有主仆三人投宿贵店……”

    店伙计面色大变,陡地站了起来,栗声道:“客官与那主仆三人是何关系?”

    甘棠一看情形有异,含糊其词地道:“谈不上关系,只是受托打听他们的行踪!”

    “客官是道上的朋友?”

    “就算是吧!”

    “唉!小店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弄得关门歇业……”

    “到底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那贵公子一去不归,天亮时分,发生了凶杀案……”

    甘棠内心“噗”的一跳,急声道:“什么凶杀案?”

    “住店旅客被害了十九人之多……”

    “那两个书童呢?”

    “也在被杀之列!”

    甘棠宛若被焦雷轰顶,眼前金星乱迸,身形摇摇欲倒,想不到会发生这等惨事,以白薇和紫鹃的功力,可说甚少敌手,竟然惨遭杀害,这下手的是何许人物呢?

    他内心感到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白薇、紫鹃,年已半百,只因修习本门驻颜之术,才保持青春不老,这一次伴自己出江湖,为时甚暂,竟然遭这不测之祸。

    那伙计战战兢兢地道:“客官,你……”

    甘棠定了定神,强抑悲怀,激颤地道:“尸体呢?”

    “被人抬走了!”

    “什么时候?”

    “凶案发生不到一个时辰!”

    “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似乎听说是家属!”

    甘棠内心一松,暗自祝祷,希望抬走死尸的人是本门高手,以本门盖世无双的“歧黄”

    之术,二婢也许可以起死回生。

    “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这,听说是什么‘死神’!”

    甘棠心头剧震,栗声道:“死神?”

    店伙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道:“里面房门上还留有印记!”

    “印记?”

    甘棠沉哼一声,疾扑入后院,到了原先所住的房门之前,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血帖!”

    房门上,一个柬贴形的印子,入木三分,居中四个凹入的篆字:“死亡敕令”,十分清晰。

    不错,是“死神”的标记,想来“死神”先把“血帖”按在房门之上,然后动手杀人,事后收回“血帖”,所以房门上才会留下印记。

    印记留在自己所住的房门上,显然下手的对象是自己和二婢,其余的旅客,则是遭了池鱼之殃,自己若不外出赴约,必定与“死神”照面,吉凶却难料了。

    “死神”为什么要向二婢下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店伙,纷纷闻言而至。

    甘棠已知真象,不愿作无谓的纠缠,匆匆出店而去。

    出了店门,径直朝镇外官道行去,心里思潮起伏。

    “死神”为什么要向白、紫二婢下手?

    动机是什么?

    “天绝门”已数十年不现江湖,二婢是乔装的侍童,身份低微,难道值得“死神”传“死亡敕令”下手?

    他清楚地记得赴“玉碟堡”途中,少林五僧惨遭杀害的一幕,“血帖”被留置在尸身之上,而后被本门首座长老“无名长老”取去故意在会议进行当中显示,以阻止各门派推选盟主,那“血帖”

    已落入堡主西门嵩之手。

    照理,“血帖”是“死神”逞凶的标志,事后不收回,岂非使之落入别人手中?除非那“血帖”是假的,有人为达到某种目的而故布疑阵。

    据此而论,杀二婢的人未必是真正的“死神”。

    但,是谁呢?

    武林中能有几人轻而易举地制二婢于死命?

    以二婢的功力,竟然无法脱身,双双被害,这下手者的功力当已达不可思议之境。

    他愈想愈迷惘,也愈觉惊心。

    难道这是对“天绝门”下手的警号?

    左思右想,始终理不出头绪。

    蓦地——

    破风之声传处,一条人影电闪泻落身前。

    “参见少主!”

    甘棠不由暗地一震,眼前是一个衣裳褴楼的妇人。自己业已改了容,她怎会认出自己的身份呢?听称呼,她当是本门弟子,当下故意问:“什么?”

    “无威院属下香主潘九娘参见少主!”

    “哦,潘香主怎的会认得出本座?”

    潘九娘微微一笑,道:“本门自有鉴别之术,少主化身千万,一样可以认出!”

    甘棠心中虽感惊异,但以他的身份,不便再追根究底,颔了颔首道:“有事么?”

    “白、紫两位太上侍卫,业已被救返本门,无生命之忧!”

    甘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下手的真是‘死神’?”

    “目前尚无法证明!”

    “还有事么?”

    “程院主有口讯要卑座面陈!”

    “请讲!”

    “玉碟堡后山每距二三月不等,常有怪异萧声传出,均在午夜时分,请少主不要轻率蹈险……”

    “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少主……”

    “我在峰头曾耽了一夜,但查不出端倪。哦!对了,有件事请转告程院主设法办理,不过如有困难,可以不办!”

    “请示下!”

    “玉碟堡后峰萧声所传的地方叫‘叠石峰’,峰头有石林怪阵,不可进入,石阵之外西边岩壁有一孔洞,洞中住的是武林共钦的‘神机子’,他的双腿因运功抗萧声而瘫痪,请程院主设法治疗,‘神机子’性格耿直,须说明是本少主的意思!”

    “遵命!”

    “潘香主似乎还有话说?”

    “是的,还有一点便是少主如果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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