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你那边动静不小啊。”末了,她浅笑着补上一句。
“啊,没什么,太久没人打扫修护,很多地方都弱不禁风了。”我答道。
然后我转身关上大门,与瑟琳娜一起走回哈尔特爷爷家中。
只不过我的怀里,安静地躺着一本笔记本,瑟琳娜并不知晓,我也不打算让她知晓。
那天在和她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并未急着熄灯睡觉,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我静静地盯着它,而它似乎摆着一副期待着我翻开的神色。
只是一本笔记本,而已吧?我对自己问道。
瑟琳娜说的没错,我在老屋子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破损。但很奇怪,我想只是一个女孩长大的时间,这间老屋子怎么被破坏得如此惨烈。
在走进一个房间时,稍微一不留神,我脚底的地面突然“轰”的一声塌陷下去,但我只是慌张了片刻,随即迅速地利用时空之力使自己浮住以免摔倒,但是偌大的声响已经回荡在空空的屋子内。
我窘迫地呆在原地望着房间门外侧耳倾听,以为瑟琳娜会怪责我在她的心爱之地大搞破坏,但过了半晌都毫无动静,我庆幸着她可能没有发觉,转过身进入房间去继续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
这间屋子的损坏程度,是今晚我所见的最严重的地方,像是彼此恨入骨髓的双方针锋相对之后留下的残骸,正当我大惑不解之时,我却在众多废墟之中看到了一本笔记本。
它一声不吭地躺在几根倾倒下来的木桩底下,如同一个熟睡的婴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幻觉!我抹了抹眼睛,果然,房间内是漆黑一片,但我依旧还是靠着淡淡夜光发现了它的存在,我走过去拾起它,掸了掸它面上的灰尘,把它藏进自己的衣服。
我很诧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有一种模糊的声音在提醒着我:“别让她知道!”
于是,现在,我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而它,躺在我的面前。
我长呼一口气,伸出右手,打开了它的封面。
打开了,所有的真相。
(八)
传奇的第一任时空之神艾伦卡死后,时空之域渐渐恢复了生机,时空之力也由于时空审判官、艾伦卡的老友亚历克斯的重新净化而变得温顺乖巧。
“真正的力量,不是毁灭,而是控制,是平衡。”
亚历克斯的这句话,被印上了时空大殿的屋顶,为后人万代所瞻仰。
但总归有一些不安分的家伙,不乐意安然接受,不愿意与所有“胆小的家伙”同流合污。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时空执行官们的巡逻,他们仍着迷于时空之力令人厌恶的破坏性,他们深深地坠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才是时空之力最原始的摸样,”他们的首领望着掌中那一团燥乱不安摆动着的黑色火焰,一脸陶醉地说道,“多美啊。”
他本就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平日里的严肃冰冷已经让人不敢靠近,再加上这一团黑色的恶魔,他的身边再寻不到敢说“不”的人。
“要不是这幅模样,你怎能将整块大陆撕裂,你又怎能,让我们时空之众傲然屹于万物之上?”
他们的信众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壮大,一个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不顾后果的加入他们,这也终于引起了统治者的注意。
“我以诸神的名义,警告你,不许再进行如此放肆的研究!”时空大殿之上,大祭司长怒气冲冲地对着他们的首领吼道,“如果你仍执迷不悟,再不停止,我将以诸神的名义放逐你们,永世不得回到家园!”
可他们的首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刚上任的第七任时空之神与怒气未消的大祭司长。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有关时空之力的探索与研究并未止步,而是变本加厉地不满足。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统治者终于忍不住,他们不敢忘却前车之鉴,他们必须得将这些即将毁灭时空之域的危险分子清扫出门。
战争在曾经平和安详的土地上燃烧了许久,时空之神带领麾下的勇士们拼死抵抗着来自内部的威胁,而那些危险分子,也因为自己的存在遭到否定,而大发雷霆。
“难道你们就打算用那些乏软不堪的力量,去守护自己的家园吗!”首领操纵者黑色火焰咬噬着前来清剿自己的同胞,凶狠地质问道。
“你的力量并不是守护,只是占据!”大祭司长拼尽全力一次次抵挡住火焰的冲击,严肃地反驳道,“我现在便要让你看看,我们能否守护住自己的家园!”
战火熊熊燃烧着,最后,终究还是会平息。
对时空之域造成威胁的他们,由于寡不敌众,由于力不从心,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接受结局。
他们被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斥为“叛乱者”,遭受永世之骂名,而他们所追求着的那份扭曲的力量,也理所当然地被贬作“黑魔法”。
死者长安息,生者,继续着他们的故事。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我会站在殿堂之上,冷眼看着自己懦弱地颤抖,我会扫平大陆上所有的异族,我要向所有人,向诸神证明,我才是对的!”
首领和他所有的部下一起,疲乏地被时空执行官推搡至城堡外,临走前他回过头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对着城门前的大祭司长说道。
“如果那样,我更认为诸神会替我们给你带来惩罚。”
大祭司长同样一字一句地回应。
首领带着他的手下,一步一步朝着深邃的未知中前行着,那里或许充满着食人的野兽,或许到处布满恐怖的陷阱,但是首领对于这些传言都不屑一顾。
“我们会好好活下来,为了日后的回归。”首领终于受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栽倒在了地上。
“只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他低声呢喃道,缓缓闭上了眼。
首领有一个儿子,在他被放逐时,那个睡在摇篮中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大祭司长下令全城搜查后,在卫兵的簇拥下发现了他。孩子的脑袋摆动了一下,接着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黑暗使者’的孩子!杀了他,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大祭司身后不知谁这么喊了句,接着就是无边际的附和声。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大祭司长想仔细看看孩子,但却正好撞上孩子迷茫的目光,那一瞬间,孩子天真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祭司长心中一紧。
这一场战争,让大祭司长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那是一名勇士,在用利剑割断一名叛乱者的颈脖时,被黑暗之火所吞噬。
大祭司长闭上眼睛,他知道失去儿子的滋味,所以无论是谁,他都不想让这种悲伤再继续。他连忙阻止了一名已经挥出重剑的时空执行官,将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几日后,城内所有与叛乱者有关的家伙都在天黑前被赶出了时空之堡,只有一个孩子,留了下来,被大祭司长所收养。
“以后你也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大祭司长摸了摸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对着那个婴儿轻声说道,“但是你不能再踏上你父亲的道路,我必须确保你的未来,是众人愿意见到的。”
沉思半晌后,他退出门去,边走边说道:“别再被黑暗与贪婪束缚住了心灵与脚步,你必须在力量的怂恿中感悟自由。”
“学会自由吧,欧斯。”
(九)
当我看完日记本里的所有内容后,窗外的天际已经发白,陪我通宵达旦的满天繁星也褪去光亮。
我深吸口气,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敢正视我,都不愿正视我。为什么他们随处可见的目光中,又夹杂着一份份恐惧、厌恶与敌视。
因为我是“叛乱者之子”,曾经轻抚过我面庞的手掌捏碎了他们同胞的生命,曾经亲吻我额头的嘴唇啜饮着他们亲人的鲜血,他们怎么可能对我有着哪怕一丝的好感。
我突然感到能安全活到如今是有多么不容易,有多少人曾怀着愤怒尾随在我身后,多少人曾在梦中将我撕裂,但我依旧活着,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哈尔特,爷爷。
但是让我遭受这一切的,也是你,哈尔特。
是你们所有人的自私与懦弱,你们不敢面对真正的力量,你们只想靠在舒适的王座上安度余年,你们如此不堪,却还要将勇敢的人永远逐出这片需要勇士的土地。你们不愿被那份力量毁灭,可你们却亲自赋予它愤怒,将它赶进荒野,让它视你为敌。
好吧,你们不仅自私懦弱,而且愚蠢。
我感到胸腔中一股抑制不住的力量喷涌而出,我见到我被周围一片黑色的火焰吞没,我胸口一紧,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在这之前,我拼尽全力,右手重重地拍在日记本上,使它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这些事情,我知道就足够了。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哈尔特坐在我的身边紧闭双目,我猜他肯定一整天都守在这里。我甩甩脑袋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我的左手被哈尔特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被击中一般,我呆呆地看着熟睡的哈尔特。为什么啊,明明因为叛乱者,你才失去了你的儿子,可你对待他的儿子,却像是忘记了所有的往事。
哈尔特被我想要挣脱他手掌的力道所惊醒,他看着醒来的我很是欣慰,熟悉的慈祥笑容又出现在我的眼中。
又是这个笑容!
训练间隙在湖边洗脸的我狠狠一拳打在水面上,瞬间无数道粗壮的水柱猛窜而起,水花阵阵洒落在我的身上,湿透的衣服贴住我颤抖着的身体,实在是不舒服。
为什么哈尔特的那个笑容,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离得知真相的那一晚已经过去好几天,但我依旧如此手足无措,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是我身边的这些家伙将我的父亲击败、赶走,令他永世不得回来,令我永远不能再见到我的父亲,或许我应该继承我父亲的身份,完成他的誓言,带着他的追随者重回时空之堡,站在高台上让所有懦弱的胆小鬼跪倒。
但又是哈尔特给了我生的权利,活的希望,他带着我一天天小心翼翼地过着,不准我身边的人透露有关我身世的任何往事,他想让我作为一个全新的欧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不该让他失望?
“啊!”
我蹲在湖边,对着地面大吼一句以发泄我心中那纠缠不清的念头,两份情感在我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我多想继续以无知者的身份糊涂下去,可偏偏我又知道了事实真相。
不远处传来一串脚步声,我很清楚那是谁。
“喂,欧斯!”瑟琳娜从我身后的树荫中跑了出来,对我叫道,“让你好好训练你怎么又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对了,还有瑟琳娜。我低下脑袋沉沉想道,我也不想让瑟琳娜失望。
“欧斯?”瑟琳娜边说边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弯下腰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还是因为上次头疼吗?”
昏迷后醒来的那天,我对哈尔特的询问只是敷衍说突然头疼之后晕倒,瑟琳娜倒也信以为真。
我一把拍掉瑟琳娜盖在我头上的手,这个动作会让我想起我梦中的那个男人,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
“别碰我。”我板着脸吐出几个字,便飞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几天后,我找到哈尔特,跟他说我想去参加时空远征军。
我不愿再天天生活在夹缝之中,我几乎天天都能想象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我的父亲将遗憾留在了这里,也是那一天,瑟琳娜失去了她的父亲。我想清静一会儿,想去面对陌生的人,这样才不会一次次唤起我的愤怒,与愧疚。
哈尔特站在窗边,他的头上又添了几缕白发,这又让我想起了我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哎,罢了。”他转过身,对我轻叹道,“我本来也打算征求你的意见的,既然你自己提出来了,那我也不会拒绝。”
征求我的意见?我并不清楚哈尔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接下来便开始解释。
“欧斯啊,我的孩子。”他慢慢走到椅子旁坐下,并示意我也别站着,“你也不小了,马上也要成年,你是个孤儿,身上也并未流着多么高贵的血统,所以想要证明自己,你只能通过加入时空远征军,去最危险最艰苦的地方磨练自己,去取得时空之域最优秀的勇士们的拥护,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了你的能力。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不同意,如今看来,过几日你就可以动身了。”
“是,哈尔特爷爷。”我退到屋外,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
我并没有在临走前见瑟琳娜一面,我这个恶魔的孩子,她还是早日遗忘得好。
在时空远征军的日子让我很放松,大家互不相知谁的身份,当然,这里谁都没有一个值得炫耀的身份。
大家只知道我是大祭司长哈尔特的养子,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们谁也不清楚。
在远征军的日子渐渐长了,我也跟随大家见识了许多在时空之堡中只当做故事的异族,有长着长长獠牙的类人猿,有性格古怪的双头蛇,还有体积大得惊人的杀人蜂。我们一日日巡逻在城堡外的各条小道上,防止这些异族袭击我们的同胞,或是取走我们自己的生命。
终于有一天,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在树林中听到来自顶端的轻微声响,我们队长做出一个手势,顷刻间我们便悄无声息地排好了战斗阵型。
声音只是掠耳一过便失去踪迹,正当我们快放松下来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同伴指着不远处几根还在上下摆动着的树枝大声喊道:“在那里!是‘叛乱者’!”
这句话在队伍中立马引起了不小的骚乱,队长见势赶紧让我们镇静下来,四人一组照应着进树林侦查。自从“叛乱者”被驱逐后,每次他们出现的消息传进时空之城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恐慌,我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屠杀者与复仇者,两者有时毫无差别。
我能感受到我胸中的那份力量再度膨胀,没等队长安排完毕,我便一个人飞快地冲进了幽深的树林中。
“喂,你这小子,回来!”队长在我身后气得大叫,但我不以为意,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心想找到“叛乱者”,我想见到我的父亲。
我一直紧追着眼前那个不断变化逃跑路线的黑影,直至他跳回到地面上消失不见。
我也立即跟着他回到地面上,可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却开始布满乌云,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天空中骇人的变化,一不留神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我的双臂被身后的人猛一拽,力道大得吓人,我也被疼得大叫一声,接着他死死钳住我的胳膊,稍一用力我便离开了地面,他将我整个人举在空中,使我动弹不得。我撇过头去,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壮汉,满身的肌肉让我感到吃惊。
“这样一个大块头出现在身后,我竟然没有发觉!”我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但我却同时笑了出来,这奇怪的举动引的对面又出来了几个家伙。
“你是谁,小家伙?”中间一个像是头儿的人发话道,“年纪轻轻就和我们作对,时空远征军可没人敢这样。”
他们只是狂妄地看着我,看着我换回一张淡漠的脸庞,接着轻而易举地将身后那个巨汉打翻在地。
那家伙倒地的时候,我能感觉大地的震颤,还有其他家伙内心的震颤。
我理了理衣袖,接着从衣领中取出一条项链,黑绳上挂着一团黑石所雕刻出的火焰,衬托着天空的巨变,倒映着那些人的惊恐。
“带我去见他。”我对那个头儿说道,我想他清楚我指的是谁,这个世界上同我这条项链一模一样的,应该正挂在我父亲的脖子上。
头儿缓过神来,唯唯诺诺地给我指引着道路,终于,我在临海的悬崖边看见了他,可是……
“我并不是你父亲,欧斯。”在我说明来意后,跟我拥有一样项链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沉,让我觉得难听却又带着一丝威严。他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但是他也亲口否认了他的身份,“那是凯德,我曾是他的属下,你的父亲在与时空之众的战争中身受重伤,驱逐出城后没几天他便安息了,临死前他将这条项链交给我,对,没错,他还说他的儿子也有同样的一条。”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我身后那个被我打翻的大个子,然后笑着对我说道:“欧斯,你的父亲凯德一直念念不忘着你,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攻回时空之堡,用他们的鲜血为你父亲报仇。”
身边围着一圈那男人的手下,他们此刻正用充满猜忌的眼神望着我,我说过,我讨厌这样。
“时间紧迫,我会考虑的,”我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但是在此之前,我能带走几个礼物吗?”
“什么礼物,尽管提。”那个男人摊了摊手,吩咐他的手下挺清楚。
我与最先见到的那几个家伙相视一笑,平静地说道:“他们的命。”
时空之力从我的全身冲出,直扑那几名叛乱者,瞬间之后,他们僵硬地倒在地上,双目无光。
“你这是在做什么!”男人有点恼怒,压着其他人愤怒的吼叫声质问着我,我想他或许是真的不明白。
“我离开队伍这么久了,回去总得有点交代吧。”我一挥手,那几具尸体便浮在半空中跟着我缓缓退去。
我能感受到那个男人注视着我的目光,那么贪婪,那么无知。
我的内心再一次变得异常烦躁,我真的无法再平和下来,我被一幕幕事实给捆绑住手脚。
我是欧斯,叛乱者凯德之子,绝不是一个任由你欺骗的孩子。
(十)
那天我带着四具叛乱者的尸体回到了远征军的营地,大家伙首先是惊讶于我的平安归来,当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这种惊讶转归为了欢呼。
我一次次迎接着众人的拥抱,这些都是时空之域真正的勇士,他们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营地中央篝火堆中欢腾的火光映着众人的脸庞,都是赞许,都是敬佩。
“你知道吗,欧斯,”队长端着酒杯一把将我拽到他身旁,大声说道,“从来没有人能够独自完成击杀叛乱者的壮举,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弟兄们,为我们的小勇士干杯!”
“噢!”所有的勇士爆发出一句吼声,同时将酒杯朝着我的方向举过头顶。
那一幅画面,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被众人肯定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好,让我不忍舍弃。
但是从此之后,我还是会定时与叛乱者的首领见面,他与我讲述着这么多来的不易和艰辛,他教我如何唤醒体内的“黑魔法”能量,他每次都会让我带走几条同伴的性命。
他叫加西亚。
“我们的誓言即将成功了,为了我们的胜利。”
每次他都会对那些愿意牺牲自己的属下如此祷告着。
渐渐地,队长放心我独自巡逻,渐渐地,我成为了远征军的一张王牌。
渐渐地,我在时空之堡内声名鹊起,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欧斯,叛乱者之子欧斯,愚蠢地替他们自己卖命,击杀着曾经属于他的同胞。
终于有一天,我被时空执行官召进城内,面见四大长老以及大祭司长,哈尔特。
已经不知多久没再见到这熟悉的大殿,我理了理衣着,大步走进殿内。
这正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我必须获取这些人的信任,以此来奠定我在时空之堡内的地位,与身份。
奸细的身份。
在四大长老纷纷点头后,我看到大殿上哈尔特紧绷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白发更多了。
在我成功当上时空执行官统领之后,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认为,以这种身份一直活下去也不错。
但我是叛乱者凯德之子,我必须承载起我父亲的愿望。
之后,我又见到了瑟琳娜,她为我的改变感到兴奋无比。还在她的介绍下认识了沃克,时空制裁者统领,他手下的十三名时空制裁者被视为时空之堡的守护神,掌管着神器“艾伦卡之心”。但我却觉得,时空远征军才配得起“守护神”这个头衔。
那么多么深厚的一段兄弟情啊,从此之后我便不再获得。
加西亚最近有些心急,以至于时空之堡内又出现了关于叛乱者归来的传言。
“那些叛乱者已经奄奄一息,他们逐渐走向没落,他们将不顾一切地挣扎,诸神也一次次给与他毁灭性的惩罚,所以我认为,他们不足为惧,我提议让时空远征军探出他们的下落,全军出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会议上,那些无知的高官权贵们,他们一遍遍发表着、支持着此类的意见,他们根本不知道叛乱者的真实能力,他们不管不顾时空远征军的生命安危,只想着自己在城内永保太平。
我一次次厉声反对,但换来的只是他们鄙夷地一撇。
“欧斯长官,那些低贱的叛乱者你应该很熟悉,可是你为何如此胆怯?难道你认为你一个人能够做的事,他们所有的远征军都不行?”
众人高傲地看着我无语反击,然后又高傲地退出大厅,只留下哈尔特站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小欧斯……”他轻声安慰道。
后来,所有吵闹着消灭叛乱者的那些人们都闭上了嘴巴,因为时空远征军全军覆没了。
我知道加西亚率领的叛乱者们肯定也是元气大伤,所以我在时空之堡内人心惶惶的时候独自出征,将天边汹涌翻滚着的乌云赶出时空之民的视线。
“等你回去后,愚蠢的人民将奉你为英雄,他们会助你登上时空之神的宝座。”加西亚散去空中的乌云,在我临走前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说完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所有的人都只不过为了自己,却将我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让我左右为难,却不得不做出抉择。
如果我选择我自己,你们会不会瞠目结舌,会不会暴跳如雷?
自由,没错,我选择自由。
在前呼后拥中,我回到了时空之堡,接受来自时空之民的敬仰。四大长老也听闻急讯匆忙赶来,但却很欣慰地看到一位英雄的诞生。
前一任时空之神已经消失很久,传闻说是被“艾伦卡之心”吸噬,我从不理会那些我不在乎的事,但所有的人对于此还是很放心不下。
算了,我摇摇脑袋,反正你们的生命也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在我成年的那一天,哈尔特在四大长老的见证下,给我戴上了这一顶象征时空之神的王冠。
“小欧斯,您终于成为一代时空之神了。”哈尔特缓缓说道,他觉得我的能量,也许真的能够全部用在时空之域的永存上。
只不过这个愿望,在叛乱者攻进城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看到了叛乱者中心的加西亚,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我穿过噪杂的人群,在无数人民的期望中,朝着“艾伦卡之殿”走去。
叛乱者的攻势异常凶猛,这使得原本只负责守卫“艾伦卡之殿”的时空制裁官们也得冲上前线奋勇杀敌,这反倒给了我接近“艾伦卡之殿”的机会。
一切都如同许久之前的那一天,战火蔓延在整个城堡,时空之众与叛乱者们怀着各自的信仰,勇敢地拼命向前。
一切,都停止在我打开“艾伦卡之心”的结界后,所有的时空之众都在一片幽绿色的光芒下接连倒地,在一缕缕金色光芒布满天空的时候,叛乱者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胜利。
“你成功了,欧斯,”加西亚站在我的身边,低声说道,“我们终于成功了。”
“是啊。”我看着眼前裸露于结界之外的“艾伦卡之心”,叛乱者对于“黑魔法”多年的研究已经使得这种能力越来越摆脱于最初的形态,甚至不再属于时空之力,这也正是为什么“艾伦卡之心”的吸噬不会对我们叛乱者造成影响,因为我们拥有时空之力以外的能量。
“终于自由了。”我长叹一声,接着双手高举,对身旁的加西亚说道,“很感谢多年来的相助,但是,你们可以死了。”
大殿之下的叛乱者们接二连三的倒地,他们胸口那一团妖艳的黑色火焰跳动着汇聚在我的身后,使我看起来不再孤单。
“最后一个,就是你了。”我转过身去,对于惊恐未定的加西亚说道。
“不!”他肯定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吼道,“你对我的属下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是我们呕心沥血,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才有今天的胜利,可你却要亲手毁掉你父亲的心血!”
呵,我想他还是真的不明白,我早已知道,是他杀了我的父亲。
黑石项链,对我父亲而言有多重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两条项链,另一条其实是属于我的母亲。
可加西亚却故作肯定地说,是我们父子每人一条。
黑石项链是我们家族的传承,它是“黑魔法”的象征,我的母亲在死之前将项链摘下置于我的身旁,是因为我作为家族的幸存者,我必须带着这条项链直至死亡。
这是哈尔特亲眼见到的一幕,我的母亲在扯下项链后利用“黑魔法”自杀身亡,他详细调查了有关项链的历史,然后他将一切记录在日记本中,被我所知。
可就是对于这一条珍贵的项链,这一条只得戴在我们家族成员颈脖上的项链,加西亚却安然自若地对我说道:“你父亲死前将它交予我。”
这就是真相,我的父亲,在重伤期间被他的朋友杀死篡位,我生活的家园,却充斥着那些自私自利,胆小懦弱的家伙。
我缓缓地加重掌心的力气,几步之外的加西亚愈发感到窒息,他会感到黑暗之力正一点点抽离出他的身子,而我将变得越来越强大。
因为我是叛乱者凯德之子,我拥有操纵世间所有“黑魔法”的能力。
加西亚双手一摊,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笑了笑,转头盯着神秘的“艾伦卡之心”。
它体内所蕴藏的能量,应该足以将这片大陆摧毁,我招出一股黑暗之力环绕在它的周围,它懒散地碰了碰,却并不感兴趣。
“那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艾伦卡之心’。”我看着它那可爱的样子,慢慢说道,“罢了,还是送你们一程吧。”
我召出了漫天的黑暗火雨,我看着这个世界在一步步地奔向灭亡,奔向遗忘。
我是欧斯,自由的欧斯。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翔,刘婉怡?”
(十一)
“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对吧?”欧斯伸出双手,凝视着掌中那一团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火焰,慢慢说道,“自从离开后,我就再没踏足过这片土地,如今既然回来,那刚刚的故事便算做是为了给你们即将到来的死亡送行。”
“我们才不会死。”黑衣刘婉怡将另一个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自己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欧斯说道。
“至少不会是今天。”身旁的沈翔添上一句,虽然他的身体有些轻微而止不住地颤抖。
“够了,游戏结束了。”欧斯轻轻扯动着嘴角,他像是还没有从刚刚的回忆中完全挣脱出来,与平日里的骄横狂妄比起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当年在这里,我见证着他们的恐惧与颤抖,如今是你们。”
欧斯说完,慷慨地唤出全身的时空之力,庞大的黑色火焰缠绕着聚集在欧斯的头顶,浮现出一幅狰狞的笑脸,他双手一挥,笑脸的一半首先化作火舌冲向地面上的三人,一时间,整个地方充斥着“黑魔法”的咆哮声。
欧斯的身后,9号游戏者看着眼前这一切,对身旁的短发女孩小声问道:“你说,时空之神将那几个人杀掉之后,我们会怎样呢?”
梁佳嫣静静地望着地面上的沈翔,如今生死攸关,在沈翔身边陪他一起勇渡难关的居然是刘婉怡,而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9号游戏者见这个奇怪的女孩依旧不说话,耸耸肩只好作罢,转头继续看着眼前这实力悬殊的战斗。
地面上的三人拼命逃跑着以避免葬身于火舌之中,一串火焰在他们身后咫尺之近的地方猛烈爆炸,激起的气浪将三人都震翻在地。
“刘婉怡,你曾与我一样,渴望着自由,我也曾赋予你力量,但你还是选择被束缚,对此我也无能为力。”欧斯垂下一只手,头顶上剩下的半张笑脸也蠢蠢欲动。
三人互相扯拽着躲到一个墙角后,刘婉怡偷偷看着欧斯此刻的眼神,却正是直勾勾地盯向自己。
“躲是没有用的,胆小鬼们,为了自由出来一战吧。”
刘婉怡靠着背后的石墙,她知道事到如今,唯一能拯救自己和沈翔的,只有“艾伦卡之心”了,她伸出手掌用尽全力,依旧感受不到一丝时空之力的气息,很好。她想道,“艾伦卡之心”一定就在附近。
刘婉怡焦急地扫了一眼背后,她如今必须得争分夺秒找到“艾伦卡之心”,不然……
可是到底在哪呢!刘婉怡心烦意乱地仅靠微弱的光线勉强扫视着四周。
光!
刘婉怡又注意到了那一缕缕淡淡的、幽绿色的光线,那曾经被她认为是从出口处透来的光线。
“艾伦卡之心”发出的,不也正是那样一种光芒吗!
“对了!”没有时间再怀疑,刘婉怡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着的“艾伦卡之心”,其实早已被自己发现了许久,只不过不曾察觉。
“‘艾伦卡之心’就在我们头顶!”刘婉怡急忙对身边的沈翔小声喊道,她来不及听沈翔可能发出的疑问,继续说道,“‘艾伦卡之心’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够阻止欧斯的东西了,它对于拥有时空之力的人能够产生足够的破坏力,可是它在我们头顶,这该怎么办。”
头顶?沈翔抬起头,努力地朝空中望去,果然,顺着周围的石壁,能看到万丈之上有一个闪亮的光点。
“可是,这怎么拿下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素衣刘婉怡轻声问道。
沈翔静下心来听着身后的动静,他知道时空之神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几颗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冒了出来顺势而下,沈翔一甩手将汗擦干,然后习惯性地将手放回到外衣口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