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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不如一代,爵位虽好,毕竟没有分毫实权。

    御前带刀行走虽然只是一个正六品,可是随身护卫皇上,光这份脸面就旁人难及。

    更何况这个职位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极好升官,宫中的御前侍卫总管,可是一个正三品武官呢!

    无论怎么看,都比一个有名无实的小小侯爷强上数倍。

    所以当李元享跟父母一说,武安侯夫妇立即双手赞成,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儿子送进了宫。

    李元享一大早先去了御前侍卫所报到领服装佩刀登记花名册,直到现在才过来。

    皇甫瑾瑜很高兴,觉得身边文有小录子,武有李元享,人生顿时圆满了不少。他高兴地拍着李元享的肩头说道:“李元享,好好跟着朕,以后朕会给你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一边的季大学士见这两个少年在一边嘀咕不休,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皇上,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继续学习吧。”

    皇甫瑾瑜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对李元享说道:“你就在门口守着吧,等朕念完了书再和你说话。”

    说罢又回到了御座上,看起书来。

    由于心情大好,所以皇甫瑾瑜倒也安安分分的念了几本书,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眼见的就要到晌午了,小录子命人送了午膳过来。

    李元享伸长了脖子,只见就五六名宫婢,一人手中捧了一个食盒,每人从食盒中取出了一盘菜,放在了一边的小几上。

    他瞪大了双眼,只见皇甫瑾瑜慢悠悠的走过去,丝毫不见半分惊讶。

    李元享呐呐的说道:“皇上......难道你平时都只吃这些?”

    皇甫瑾瑜看了看面前的几道菜:一道樱桃肉、一道荷香鸭丝、一道蟹翅豆腐、一盘银芽金针、一碗口蘑鲜汤,一碟香米饭,不禁点点头,很满意,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对李元享的问题也感到比较诧异:“怎么,这不挺好的吗?”

    李元享拉长了脸,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们家的下人吃的,都比这个好吗?

    难道宫中有人敢克扣皇上的口粮不成?

    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那边小录子已经用银筷试了毒,皇甫瑾瑜拿起筷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李元享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听说皇帝每餐不是都要至少一百个菜吗?即便没有一百个,起码五六十个也该有吧?

    怎么就吃这样的东西?

    皇甫瑾瑜胃口甚好,转眼间一碟米饭就下了肚,小录子请示他后,又取了一碟米饭给他。

    皇甫瑾瑜见李元享呆呆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李元享,要不过来和朕一起吃吧!反正这么多,朕也吃不完的。”

    李元享扯了扯唇角,尴尬的笑了一下,“不......不用了,一阵我去厨房吃就好了。”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去厨房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皇上吃这种东西!

    皇甫瑾瑜也不勉强他,很快的用了膳,命人收了。

    就在此时,有宫人来回禀,“沈相大人求见。”

    皇甫瑾瑜眼中闪出一抹惊喜,却很快的藏在眼眸底,装作不甚在意的朝御座上走去,淡淡说道:“请进来吧。”

    练功

    片刻后,沈殊施施然走了进来。跨进书房,先躬身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皇甫瑾瑜不知怎的,一见到他就多了几分拘谨,连忙说道:“沈相免礼平身。”

    他顿了一下才又问道:“不知沈相这个时辰过来,有何要事?”

    沈殊抬起头,细长的眉眼在皇甫瑾瑜的脸上绕了几绕,皇甫瑾瑜无端的就感觉到脸颊开始发热起来,头皮也一阵阵的发麻。

    他硬着头皮问道:“沈相为何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朕?”

    沈殊忽然“扑哧”一笑,宛如春暖花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小小的瓶子托在他莹白修长的手掌上,极是好看。

    沈殊朝前递了递,努了努嘴:“给,把这个擦上,明日就不用再抹那个熏死人的香粉了。”

    皇甫瑾瑜此时此刻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你能闻到吗?朕其实也没擦多少......”一面说着话,却飞快地伸手将那瓶子一把拿了过来。

    沈殊嗤笑道:“我站那么远都能闻到,也不知道你擦了几盒子上去。”

    皇甫瑾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沈殊转过头瞥了一眼站在一边装门神的李元享,看了看他有些发青的鼻梁,又是“扑哧”一笑,走到李元享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

    李元享被他看得满脸通红,涨红了脸说道:“你看什么?”

    沈殊却负着双手哼笑道:“李元享,你当这个御前侍卫行走是这么好做的吗?跟在皇上身边,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嬉笑打闹了。你现在是皇上的护卫,什么叫护卫?那就是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你要用你的生命去保护他。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保护得了他?”

    李元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好半晌才说道:“不管如何,我既然做了他的护卫,如果他真有危险,我也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沈殊眼中划过一抹赞赏,却飞快地掩藏在眼底,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他只淡淡的说道:“你还差得很远,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如果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你舍去了你的生命,也无法护得他的周全,那么,就尽早把你的位置让出来,让更有本事的人来保护他。”

    李元享心中激荡起一股怒气:“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沈殊将双手拢在袖口中,脸颊莹白似玉,几乎透明。

    他淡漠的转过身,声音平淡似水。

    “我为你指派一名师傅,他会教你武功,你每日下值以后,就跟着他学习,每隔一个月,我会亲自进行考试。如果三个月后你还不能令我满意,那么你就继续回家,做你的小世子吧!皇上跟前,不留闲人。”

    “你!”李元享几乎暴跳如雷,却当真不敢多说什么,并非是因为他的官职或者身份,两人的年纪虽然相当,但面对沈殊的时候,他总会莫名的出现一股敬畏之感。

    沈殊身上就是有那样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势,真不知道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皇甫瑾瑜见气氛有些紧张,走过来拍拍李元享的肩头,鼓励说道:“放心,你只管去,等到一阵放了学,朕去为你打气加油。”

    李元享扯了扯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

    沈殊没有逗留很久的时间,只告诉李元享下午酉时过后,去西边练武场等着,自有人会来教他。

    沈殊离开后,下午太傅季常便来教皇甫瑾瑜看折子。

    好容易熬到了酉时初,皇甫瑾瑜拉着李元享就朝西边的练武场跑去。

    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练武场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除了丞相沈殊,以及一个很年轻、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很大很好看的年轻人外,旁边还有五个男孩子。

    年纪都在十五六岁的模样。

    沈殊见到皇甫瑾瑜来了,便和众人朝他躬身行礼。

    李元享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呆呆的站在一边,反倒是皇甫瑾瑜好奇地问着沈殊:“沈相,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相指了指那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说道:“他叫薛晚灯,武功很不错,这几个少年会跟着李元享一起跟晚灯学武艺,每个月比试一次,三个月后,我只留下最强的那一个。”

    李元享郁郁的看了那几个少年一眼,面目都生得比较普通,但是比较引人瞩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很结实,眼中的神色很坚韧。

    个个都是劲敌啊!

    沈殊拢着手,神色淡淡:“他们个个都是贫家子弟,不比李元享你从小就享尽荣华富贵。或许他们现在的武功还不如你,但是三个月后,谁赢谁输,还未可知。他们受苦惯了,知道若想出人头地,就需要拼尽一切去努力争取。所以元享,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取巧的念头。在我这里,人人平等。”

    李元享被他激的更不肯在这些平民百姓面前认输,大声的昂首说道:“来!谁怕谁?三个月以后,我一定会是最后留下来的那个。”

    李元享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娃娃脸的薛晚灯,看着好眉好貌,一派温和,可一旦教授起他们功夫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在他眼中,没有平民或者小世子之分,果然一视同仁。

    一上来,每人便是先做五百个伏地压,再围着小校场跑五十圈。

    这两项下来,连李元享在内的六个人,每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动弹不得。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冷风一阵阵抽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薛晚灯担忧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沈殊,低声说道:“少主,你先回去吧。”

    沈殊点点头,望了一眼站在一边早就哆嗦成一团的皇甫瑾瑜,这个娇生惯养的少年,竟然能在寒风中站了近两个时辰。

    地上的少年们却感觉不到冷,此时都是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

    沈殊淡声说道:“都回去吧,明日开始,李元享暂时不要当值了,每日早上卯时就过来这里练功。”

    李元享叫苦不迭,和皇甫瑾瑜对视了一眼,又见地上那几个勉强爬起来的少年脸上露出来的坚毅,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是!”

    望着沈殊和薛晚灯带着那几名少年离去的背影,皇甫瑾瑜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辛苦,你能坚持下来吗?”

    李元享犹豫的想了想,的确很苦,但是沈殊今天所说的话,他认为很对。

    既然担上了这份责任,就要对得起这个身份。

    如果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就把这个位置让给更有本事的人来做。

    不然真的到了危急时刻,只会害人又害己。

    他细细想了半晌,抬起头坚定地说道:“能!我李元享好歹也是武安侯世子,又岂能输给那几个平民百姓?”

    皇甫瑾瑜咧嘴一笑,大力的在他肩头一拍,“好小子,朕没看错你!”

    他歪头忽然想了想,说道:“你家离皇宫有些远,不如你跟你爹娘说一声,这三个月就住进皇宫好了。侍卫营也有地方住,我叫他们专门给你安排一间房,也省的你成天跑来跑去的。”

    李元享也觉得这样甚好,点点头:“好,就这么办。这三个月内,我绝不能让那个姓沈的看轻!”

    皇甫瑾瑜赞赏的点点头,忽然就见李元享“哎呦”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来。

    他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问道:“怎么了你?是刚才练功的时候受伤了?”

    李元享抱着肚子哀声叫道:“我快要饿死了!”

    罪责

    三日后,早朝。

    皇甫瑾瑜刚刚坐下,御史台的张御史就抢先一步从队列中迈出来,躬身说道:“皇上,臣有本奏。”

    皇甫瑾瑜颌首说道:“爱卿请讲。”

    张御史正色说道:“臣要参奏诚郡王看护不严,致使重要人犯暴毙而亡之罪。”

    皇甫瑾瑜诧异道:“什么重要人犯?”

    诚郡王狠狠瞪了一眼张御史,怕他在这里继续乱说话,连忙也从队列中出来,躬身说道:“回皇上,是漳州府尹陈有施。”

    皇甫瑾瑜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他睁大了眼睛,呐呐说道:“你是说......陈有施死了?”

    张御史迟疑了一下,偷偷朝着沈殊望去,沈殊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张御史大声说道:“是,原本陈有施在昨夜就已经押送回京了,照理说应该直接关押在大理寺地牢等候审判,但是却被诚郡王私自带回诚郡王府。可就在二个时辰前,陈有施在诚郡王府中,暴毙身亡。”

    皇甫瑾瑜只觉得手脚冰凉,他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

    “皇叔,此事,你作何解释?”少年一颗心已沉入谷底。他不明白,皇叔为何要将陈有施带回诚郡王府,他目的何在?

    诚郡王此时也是一肚皮怨气。

    陈有施一进京,他就先利用自己是审理此案的主审为由,将陈有施带回王府。虽然不知道对方在陈有施身上查出了多少,至少先和陈有施对好口供,是杀是留再看情况而定。

    他却没想到当见到陈有施的时候,陈有施不知道被何人暗算,无法说话,也无法提笔写字。

    诚郡王虽是领兵打战之人,但空有一身蛮力,对武功一途却是个地道的门外汉。等到他上天入地好容易找来一个深谙武功之人,陈有施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诚郡王府的大牢内。

    诚郡王吃了一个哑巴亏,知道被人阴了。

    从陈有施口中一个字没掏出来,反而落下了一个看守不严的罪名。

    他一个晚上都气的没有睡着觉,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古玩宝贝,直到将近卯时,才想起来,还要去早朝。

    心中存着万分之一的念头,希望这件事情能拖一拖,他也好想个对策,却没想到皇上的屁股在御座上还没有坐稳,这件事情就被人抖了出来。

    不管怎样,皇上既然发问了,做臣子的必须要回答。

    诚郡王悻悻然,只得说道:“臣有罪。臣原本只是觉着,这件案子兹事体大,将陈有施带进王府关押,本意只想把他保护起来。却没想到,陈有施不知被何人暗算,竟然暴毙了。”

    大理寺卿王大人冷笑:“诚郡王的意思是说,我大理寺的地牢,竟然还不如诚郡王府的大牢森严了?”

    刑部尚书宋大人在一边说着风凉话:“王大人,诚郡王府地牢的守备是何等森严,又岂是区区大理寺能比的?好歹那陈有施在诚郡王府还活了几个时辰,若是关在大理寺,只怕连几个时辰也活不到。王大人,赶明儿个闲了,你要找工部的秦大人好好研究一下,怎样加强大理寺地牢的坚韧度。下次若是再抓几个重犯要犯,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大理寺,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大理寺王大人笑的一脸深意,朝身边工部大人秦大人抱了抱拳:“那就要劳烦秦大人了。”

    工部尚书秦大人装模作样的还礼:“好说好说。”

    诚郡王看着这几个牛鬼蛇神,几乎没气炸了肚皮。

    都只怪自己太过于冲动,才被这些人暗算了。

    没耐何,他只得伏小做低,躬了身子将姿态放低。

    “臣有罪,是臣思虑不周,才导致犯人死亡,请皇上责罚。”

    张御史此时又冷笑道:“诚郡王虽然说得好听,但是人人都知道,诚郡王府的守备是何等森严,陈有施关在你府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会说死就死了?难不成,陈有施知道些什么,而这些事情会对郡王产生不利因素,所以才迫不及待秘密将陈有施带回自己府上,杀人灭口?”

    兵部尚书杨大人是诚郡王的人,见诚郡王被沈党的人夹攻,情势危急,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禀皇上,诚郡王忠心爱国,清廉为民,所做的事情无一不是为了皇上而考虑。此次事情虽然小有失误,但请皇上相信诚郡王,若真要想将陈有施灭口,郡王爷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陈有施死在自己府上。”

    诚郡王忙说道:“是啊,皇上,臣是冤枉的。”他脑中飞快地转念,咬咬牙然后说道:“为了证明臣不是杀害陈有施之人,臣愿意在五日内,找出杀害陈有施的凶手。”

    张御史紧逼一步:“如果五日内找不出来呢?”

    诚郡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牙缝中一字字挤着说道:“削爵罚俸,悉听尊便。”

    张御史不甚满意,刚想说话,却见沈殊微不可查冲他缓缓摇头,明白不可逼得太厉害,以免狗急跳墙,便只淡淡一笑,又退了回去。

    皇甫瑾瑜被这些人吵得脑仁发痛,忍不住看了一眼拢着袖口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沈殊,心中奇怪这些臣子们吵得如此凶,他竟然能一句话不说。

    他抬声问道:“沈相,你为何不说话?”

    沈殊“啊”了一声,摸摸鼻子,开口说道:“皇上,这大殿上太冷了,要是能够再多拢几个火盆,就好了。”

    皇甫瑾瑜默然,顿了顿,才说道:“朕是问你,关于陈有施之事,你怎样看?”

    当初不是他说要严审吗?为何此时人突然死了,他却没了动静?

    沈殊垂眸,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诚郡王都说了,给他五日的时间去找凶手,那就去找吧。如果找不到的话......”他干笑了一声,“该如何罚,自有监察御史和皇上来定。”

    诚郡王心中冷笑,嘴上说的好听,瞎子也能看出来,今日朝堂上这一出,只怕就是他一手造出来的,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皇甫瑾瑜默默站起来,说道:“那便这样吧,五日后,朕等着皇叔将凶手交出来。退朝。”

    虢先生

    退了朝,众臣瞅着诚郡王面黑如铁,谁也不敢去招惹他。默不作声的躬身退在一边,请诚郡王先行。

    偏偏沈殊不怕死,双手拢在袖口中,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笑眯眯的对诚郡王说道:“王爷这次真是大意了,下回可一定要当心啊。那些御史惯会见缝插针,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被他们抓住了小辫子,可不是一件容易挣脱的事。”

    诚郡王用鼻腔冷哼,腹诽不已,只怕那些人是你的耳目还差不多。

    足下不停,也不说话,冷着脸径自朝前走。

    沈殊也不追,只拉长了声音嚷了一句:“郡王爷,本相身边还有几个医术甚佳的,郡王若是有需要,本相倒可将他们借郡王一用,不然,三日后郡王依然查的毫无头绪,可要......”

    诚郡王森然回眸,看见的只是沈殊笑眯眯的弯腰,朝他点头。

    诚郡王淡淡说道:“不敢劳烦沈相的人,真要是和沈相借人来查案,只怕本王仅剩的这三分清白,也会变成十分罪证。”

    沈殊无辜而笑。

    诚郡王懒得再搭理他,背转了身子,大踏步离去。

    诚郡王虽是郡王之尊,却是武官,从不耐烦坐轿,出了宫门打了马就朝郡王府而去。

    回到郡王府,一下马径自朝着内堂而去。

    刚一跨入前厅,他的幕僚丁知学丁师爷便匆匆迎面而来。

    一见到他连忙行礼说道:“王爷,有眉目了。”

    诚郡王眸色一凛,沉声说道:“怎样?”

    丁知学说道:“虢先生今日又细细的检查过了,发现了陈有施是被人切断了浑身的经脉,所以双手双脚全都无力,无法行走也无法提笔写字。因为此人功力甚好,在时间和分寸的拿捏上恰到好处,所以我们在提取陈有施的时候,他还是如正常人一般,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一旦时辰到了,他也就成为了废人一个。”

    诚郡王冷冷一哼,问道:“那他口不能言,又是因为什么?”

    丁知学说道:“是因为中了毒,一种名唤断肠的毒。这种毒服用以后,在半个时辰后口不能言,二个时辰以后,断肠而亡。”

    诚郡王怒叱道:“现在查出来有什么用?如今这件事情被御史弹劾,搞得满朝皆知。你现在告诉本王他的死因还有何用?那你可知,谁是凶手?本王现在要找的是凶手!”

    丁知学额头上渗出大滴的汗水,不露声色的拭了拭,方才说道:“这个......虢先生似乎已有定论。”

    诚郡王暂且按下怒气,冷声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丁知学忙道:“还在地牢看陈有施的尸身。”

    诚郡王转身朝着地牢而去,丁知学连忙跟了上去。

    诚郡王府的地牢是在后院最偏僻的一个所在,也的确是修建在地底,门口守卫森严,的确平时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只可惜,陈有施是在他们提取之前,就已经被人做过手脚,所以即便他的地牢防御的再坚固,也是毫无作用。

    诚郡王下了地牢,直走到最里间,看见那个身上披了一件灰色的、戴着兜帽大氅的男子。

    大氅几乎垂地,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孔,除了一双惨白的薄唇外,他根本不知道眼前此人长的是什么模样,更别说他的年龄、真实姓名。

    也不知道丁知学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怪物,为人冰冷,不爱说话,即便自己身为郡王之尊,眼前这个自称为虢先生的人,也顶多淡淡颌首而已。

    他本着江湖异士,脾气都甚是古怪,也不做追究。此时见那虢先生依然冷冰冰的站在地牢中,地上横躺着的陈有施几乎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心中不禁多了几分纳闷,眼前此人,又凭什么知道陈有施的死因?

    他对那个虢先生有很深的戒备,离他还有十步之远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只沉声问道:“虢先生,听丁师爷说,你已经查清楚了陈有施的死因,不知你可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虢先生整个人笼在灰色的大氅中,显得有几分神秘,加上此时所处的环境中,又多了几分阴森。

    只听他桀桀一笑,沙哑着声音说道:“是何人所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的幕后主使人是何人。”

    记得昨夜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诚郡王就觉得刺耳无比,此时再听,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不耐烦的说道:“只要虢先生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能不能对付,那就是本王的事情了。”

    虢先生蓦然转过身,虽然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孔,但诚郡王依然可以感觉的到,从那兜帽下冰冷直视过来的目光。

    他忍不住打冷一个寒颤,却听那虢先生复又转过身去,淡漠的说道:“是何人主使,只怕王爷心中也已有推断,只不过此人做事干净利落,即便王爷知道是他所为,你也没有半分证据能拿的出来。”

    诚郡王狠狠捏了捏拳,恶狠狠地说道:“果然是那个沈殊?”

    虢先生冷笑:“他手底下有两个人,一个叫薛晚灯,擅长天极宗的折梅手;另一个名叫沈红尘,此人江湖人称“鬼手神医”,一身医术与毒术出神入化。他若想让一个人在辰时一刻死,那个人绝对不会活过辰时二刻。”

    诚郡王呆了半晌,什么天极宗、什么折梅手、什么鬼手神医,他统统没听过。

    这和武林人士扯上了关系,只怕会更加棘手了。

    虢先生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嘲讽道:“你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来历如何都还没搞清楚,就想要跟他斗,只怕最后输得精光的,就是你!”

    诚郡王虽然心中恼怒他的话说得难听,但却又字字在理,只得将火气强压下来。更何况虢先生虽然话不好听,但是听口气,对这些他一无所知的事情,却所知甚多。

    他也算是一个人物,此时反将姿态放低,躬了身子行了一礼,恳切说道:“不知虢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方才是小王怠慢了。还请虢先生见谅。”

    虢先生又是桀桀一笑,“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一个苟活在人世之间的残废罢了。”

    诚郡王愣了愣,虢先生此人全身笼罩在大袍子里,但是他能说能听,能看能走,若说是哪里残疾,还真没看出来。

    虢先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抖了抖宽大袍袖,从袖中露出两根光秃秃的手臂。

    诚郡王一惊,这人竟然双手没有手掌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虢先生又用两根手臂掀开了兜在脸上的兜帽。

    诚郡王顿时骇然,几乎要惊叫出来,原来那虢先生的脸孔上竟是满目苍夷,伤痕交错,几乎分不清他的五官。

    虢先生冷笑道:“你可知我变成这样,是因为何人?”

    诚郡王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虢先生冷冰冰的说道:“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沈殊!”

    考核

    诚郡王愕然:“不知虢先生与沈殊有何冤仇?”

    虢先生不答,只是冷笑不语。

    诚郡王心思转念的极快,此人虽然不知底细,但最大的好处就是与沈殊有仇,又是武林中人,对沈殊的一些手段所知甚多,如果能将此人归于翼下,真可谓如虎添翼。

    他更加将姿态放低,躬身说道:“虢先生心思通彻,学贯古今,不知可愿意做小王的幕僚?只要虢先生提出来的要求,在小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小王一定全部办到。”

    虢先生垂眸森然而笑,“我想要的东西,你没有......”

    诚郡王眉尖一耸,正想辩驳,虢先生淡声说道:“别的不需要,只要等你功成名就,登上那把龙椅之时,你把沈殊交给我处置,就好。”

    这种没本的买卖诚郡王自然一口应承下来,他若真能等到那一日,其他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末了,诚郡王才又问道:“既然按照虢先生所说,那么这件事情就成了无头案?本王先头已经对沈殊说了,如果查不出来,将要削爵罚俸,难道真要让本王削爵罚俸不成?”

    虢先生冷笑:“你是皇叔,又是钦命辅政大臣,谁还敢真削了你的爵位?顶多罚你点银子罢了。难不成,王爷还心疼这点散碎银子?”

    诚郡王脸色一红,连忙否认了。三日后,在早朝上诚郡王请罪没有抓到真凶,请皇帝责罚。

    皇甫瑾瑜自然不会真罚他,反而宽慰了几句,只罚了诚郡王一年的俸禄。

    虽说朝堂上诚郡王又被沈党的人言语刺了几句,他却就跟没听见一样,此事就此揭过。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皇甫瑾瑜虽说也发了旨意让去彻查陈有施的死因,但是人人都知道,不过是做个面子活罢了,谁也没有当真。随着时间推移,也就不了了之。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李元享和那几个男孩子日日都在校场跟着薛晚灯习武,从开始每日回来累到瘫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只想呼呼大睡,再到渐渐习惯这样的节奏,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锻炼,使得这几个男孩子似乎又拔高了不少,个个脸色红润,看上去龙精虎猛的。

    今天便是考核的日子,又是休沐日,皇甫瑾瑜不用早早的起床上朝,就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懒觉。

    考核是放在午时初,此时阳光甚好,又不太冷,按皇甫瑾瑜的理解,这个时辰,最适合沈殊出没。

    经过了这一个月,才让他知道,沈殊有多么怕冷。从十一月份起,应着沈相大人的要求,原本只有四个火盆的议事大殿,硬是被他改成了八个。

    搞得很多大臣们一进入大殿就直报怨,真是太热了。

    沈殊仿佛没有如此觉得,甚至让人在他的脚边也放了一个火盆,皇甫瑾瑜总是坏心的想着,小心哪天火盆把沈殊的官袍点燃了,吓得他满殿乱窜,才有趣呢!

    只可惜这只是皇甫瑾瑜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至今为止,不得实现。

    果然当众人都到齐了的时候,沈殊披了厚厚的紫貂大氅才慢吞吞的走来。

    别人的脸是越冷则被冻得越红,沈殊的脸颊却是越冷则越白。

    皇甫瑾瑜冷眼瞧着,沈殊那张巴掌大的脸蛋,此时已经白的快成透明的了。

    他纳闷的抬头看了看头顶晒得暖洋洋的太阳,不至于冷成这幅模样了吧?

    再看薛晚灯和李元享那几个,刚打了一趟拳热身回来,身上脱得就只剩下夹衣了。

    沈殊来到众人跟前,先朝皇甫瑾瑜见了礼,方才对着薛晚灯几人说道:“今天是第一次考核,你们如今是六个人,等一阵考核完毕,只能留下四个人。谁去谁留,就看你们这一个月的努力。”

    他朝着那六个少年招了招手,“来,一起向我攻击,谁能令我满意,谁就留下来。”

    六个少年面面相觑,眼中都涌出一股不肯服输的坚韧之色。

    吃苦了一个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一声呐喊,齐齐冲了过来。

    这是皇甫瑾瑜第二次见到沈殊动手。

    至今为止,他尚且还清晰的记得,在二年前,第一次在京郊外见到只有十四岁的沈殊。

    那时候皇甫瑾瑜只有十二岁,小小的少年因为生的面红齿白,出城玩耍时,被几个恶形大汉看中,想拐了他去那些污秽之地。

    就在他大喊大叫、哭诉无门的时候,沈殊从天而降,将他从那几个人手中救了下来。

    当时他记得清清楚楚,年幼的沈殊以一敌五,手底下干净利落,五个彪形大汉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沈殊不仅折断了他们的手臂脚腕,甚至还打落了他们的满口牙齿。

    仅此一次,年幼的皇甫瑾瑜面对沈殊,就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敬畏感。

    当时的沈殊,脸蛋已经长得精致到了极点,功夫又好,虽然带了几分傲气,但至少人品不坏。加上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皇甫瑾瑜便想跟这个漂亮的少年交个朋友。

    却没想到这个漂亮少年只弯唇一笑,将他带回了皇宫。

    皇甫瑾瑜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陌生的少年为何走皇宫的大门就像走自己家门一样,却发现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父皇面前。

    父皇见到他的灰头土脸,脸上出现不悦的神色,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着沈殊对他说,这是皇后的幼弟,他叫沈殊。皇后既然是你的母后,那么,你以后便称沈殊为小舅舅吧!

    第二日,圣旨颁下,封沈殊为国舅。所有人见了,必须称他一句:小国舅。

    所以,皇甫瑾瑜就有了一个比他只大两岁的小舅舅。

    皇甫瑾瑜沉痛的想着前尘往事,等回过神来,就见沈殊根本连身上的大氅都未脱,举手抬足之间,已将这几个少年全部踹倒在地。

    包括李元享在内,都只有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哼哼的份。

    皇甫瑾瑜暗暗咂舌,这个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彪悍啊!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李元享,不知道李元享算不算过关了?如果没过,那就太可惜了。这一个月来,李元享可是拼了命在练功呢。

    只见沈殊紧了紧大氅的领口,淡声说道:“考核过关的人,董鸿飞、张云晋、杨奕,”他漠然的看了一眼紧张的捏紧了拳头的皇甫瑾瑜和李元享,才从那张红唇中,吐出了三个字:“李元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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