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若此事真不是容湛做的,那势必是府里别的男主子做的,死了的那个丫头可是侯爷的通房,府里的男仆们根本不敢招惹她,那弄大了她肚子的,便只能是府里众多男主子中的一个;不论这个人是谁,一旦查出来,都将是一件丢尽宁平侯府脸面的事,传了出去,宁平侯府上下以后都别出去见人了,倒不如就此将事情打住,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都就此打住,毕竟他素日的名声实在说不上好听,便是再坏一点,料想也不妨事,也免得再坏了其他人的名声,太夫人自有太夫人的考量。
太夫人这话一出口,容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的期盼与希冀一下子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颓然的趴下身去,将脸埋在被褥里,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看在君璃眼里,就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经过此番之事,想来某人应当会知道名声的重要性了罢
送罢太夫人,君璃折回内室,就见容湛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将脸埋在被褥间趴伏着,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心里正想什么。
她想了想,正打算继续方才太夫人来之前的话题,又听得丫鬟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大夫人瞧大爷来了”
我勒个去,还没完没了君璃暗自腹诽,却也不能不让大杨氏进来,只得又迎了出去。
待君璃屈膝行礼后,大杨氏问起容湛来,“这会子可好些了我方才恍惚听得人说已经醒了,可是真的药吃了吗”
君璃见问,正要回答,就听得里面传来容湛的声音:“是母亲进来了吗奶奶,请母亲进来罢,我有话与母亲说。”
他不会又想问方才问她和太夫人的那个问题罢君璃悄悄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请了大杨氏进去,而大杨氏来之前本来也是想亲自见见容湛,好叫容湛知道她有多关心的,反正这会儿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也已换过衣裳了,没什么好避嫌的,闻得容湛此言,自是正中下怀,忙随君璃走进了内室去。
一见容湛,大杨氏便忙不迭表达起对他的愧疚和心疼来:“我的儿,此番你真是受苦了,我一想到都是因为我去得太慢,才害你被你父亲打成这幅模样的,我心里便自责得慌,疼得我昨儿一宿都没睡着,幸好你已醒过来了,不然午夜梦回之时,我都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了。”一边说,一边已红了眼圈,因忙解了襟间的帕子拭泪。
只可惜容湛却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径自便问道:“母亲,昨儿个我便对您说过,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只是当时您并不肯相信我,那我现在就再重申一遍,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您相信我吗”
大杨氏没想到容湛请她进来,竟是为的这个,怔了一下,才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笑道:“眼下你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体,况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不如放宽心,早日将身体养好,去你父亲跟前儿好生磕个头认了错儿,我再在旁边为你说项几句,亲生父子之间,难道还能有隔夜仇不成到时候事情自然也就揭过去了。”
顿了顿,看向君璃,有意岔开话题道:“倒是你媳妇此番为了你,可受了不少的累,昨儿个夜里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你一整夜,以后你可不能再惹她伤心了,明白吗不然可就别怪我偏心,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了啊”
奈何容湛仍跟没听见她这话似的,紧紧盯着她,固执的又追问了一遍:“母亲,此番之事真不是我做的,难道连您也不肯相信我吗”
直问得大杨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勉强,几乎就快要挂不住,半晌方道:“我不是不肯相信你,只是铁证如山,你要让我相信你,也得拿出证据来不是对了,我来之前你父亲才使人回来传话,说今晚上要回来用饭,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瞧你,你好生歇着罢。”说完,不待容湛发话,已逃也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余下容湛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片刻方近乎梦呓般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人肯相信我是清白的,娘,您要是还活着就好了,您要是还活着,您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然后再次将头埋进了被褥里,心里也越来越茫然,如今这个情势,便是自己真找到了证据,只怕也不见得就有人会相信自己罢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你之前问我肯不肯相信你,我不是还没回答你吗现在我告诉你,我相信你,我相信昨日之事不是你做的,你是被人陷害的,你听清楚了吗”不用说,正是君璃的声音。
容湛猛地抬起了头来,脸上写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就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片刻方颤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相信我,没有骗我”
君璃不耐烦起来:“当然是真的,我没事儿骗你干嘛”当她多闲呢
要是放在昨日之前,见君璃待自己这般不耐烦,容湛碍于如今正讨好她,面上虽不会表露出不悦来,心里却是会给她记上一笔的,然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君璃就是不耐烦,也不耐烦得这么好看,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她这么好看,这么心底善良的女子,他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让他遇上这么好的女子
某人显然忘记了自己昨日以前还一口一个“泼妇”的在心里唤君璃,更曾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上苍,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让他遇上这样一个老婆
容湛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头昏了,也不眼花了,身上的伤口也觉得不那么痛了,双臂撑起上半身,让自己离君璃更近一些后,便两眼发光的赶着她问道:“奶奶愿意相信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奶奶的,再不惹奶奶生气,还求奶奶告诉我,奶奶是因何这般相信我的敢是奶奶发现了什么不成”
以他对君璃的了解,若不是发现了什么铁一般的证据,能证明他是清白无辜的,只怕不会这般笃定的说自己相信他,若是她能将证据拿出来,当着阖府上下的面儿证明他的清白,他不但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也什么都听她的
以后什么都听她的切,她就算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某人这张嘴的
君璃暗自腹诽,却也听出了他方才那几句话里,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问题是她现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以证明大杨氏这些年对容湛表面宛若亲生,实则包藏祸心,她若说自己之所以相信他,乃是源于对大杨氏的不信任,仅仅只是出于直觉和观察,只怕容湛一个人也听不进去,反而会百般维护大杨氏,那她以后便是将证据摆到了容湛面前,他也不见得会相信了。
说不得只能编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相信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昨儿个你都快被侯爷打死了,依然咬牙不肯承认事情是你所为,要知道侯爷可是你的亲生父亲,若事情真是你做的,你便是承认了又何妨,难道他还真能打死你不成他最气的应该是你死不认错的态度,可你仍不肯承认,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屈打成招的事,所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逼迫那个丫鬟并致其死亡的,一定另有其人。”
容湛见君璃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证据才相信的他,不由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高兴起来,道:“这么说来,奶奶其实是凭感觉相信的我了我好高兴,奶奶竟仅仅凭着感觉便相信了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过去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他这会儿真是太庆幸自己之前起的那个念头了,虽然他当时立心不正,但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他决定自此便真好好儿与君璃过日子,一辈子都对她好,一辈子都听她的,方不辜负她对自己的这份信任
如果君璃能听见容湛的心声,她便会知道容湛说这话时,是认真的,只可惜她不可能听见他的心声,是以她只是嗤笑一声,反问道:“我说容大爷,您会不会想太多了”
容湛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的回答她的问题,脸上的高兴之色也瞬间消失了,片刻他方低声道:“其实早上你跟母亲说话时,我虽还未醒过来,却在迷迷糊糊中,将你们说的话大半都听见了的,我那时候便听见了你说心疼我好好儿的待在家里,祸事竟也能砸到头上,害我受此不白之冤,不但被父亲打得人事不省,还被自己最亲的人怀疑,真正是伤身又伤心,委实也太可怜了一些,我也听见了母亲一再的让你不要生我的气,让你原谅我这一次,只不过我醒来后,一直以为那只是我在做梦罢了我原本还以为,如果这个家只有一个人会相信我,那个人一定会是母亲,却没想到,那个人竟会是你,还是方才听你亲口对我说了你愿意相信我后,我方敢相信早上之事,并不是我在做梦,而是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愿意相信我,感谢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声音里还明显带出了几分哽咽,说完他便抬手遮住了眼睛,不想让君璃看见他眼里的泪。
昨日刚被宁平侯打时,容湛还很愤怒,还很伤心,愤怒的是宁平侯是非不分,伤心的则是在宁平侯眼里,自己这个嫡长子,他的亲生骨肉,竟然连一个丫鬟的地位都比不过,为此他当时一直都在怨天尤人;等打到后来,他觉得自己已快死了时,他唯一的支撑便是,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便是被打死了也不能承认,只要他撑到母亲出来,母亲一定会相信他,到时候就算父亲仍是不肯相信他,仍是要打死他,他也觉得值了。
却没想到,他原本以为待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母亲不肯相信他,他才帮着君璃救了她命,如今待他已比以前好了太多的太夫人不肯相信他,唯一肯相信他的,竟是君璃这个他之前从未真心对待过的媳妇儿,且仅仅只是凭感觉,便相信了他,老天待他,终究还是不薄的
正文 第一百二八回 训子
章节名:第一百二八回 训子
君璃之所以相信容湛是无辜的,乃是源于对大杨氏的不相信,而并不是因为她本身相信容湛的人品和名声,却没想到,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惹得容湛对她千恩万谢,大表起衷肠来,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不过她向来不是会与自己好运气做对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她相信他的真正原因,当然,现在也不到说的时候,是以只是淡淡道:“大爷不必谢我,我只是对事不对人罢了,昨儿个若是换成别个人被冤枉,哪怕那个人是我的敌人,我觉得他是冤枉的,我也会相信他的,更何况大爷与我还算不得敌人。”
话音刚落,容湛已抬起了头来,虽然眼睛还红红的,脸上却已带出了笑意来,深情道:“我与奶奶自然不是敌人,我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人,奶奶放心,我以后都听你的,一辈子都对你好,再不惹你生气。”
听得君璃心底是一阵恶寒,暗想这货还是与她剑拔弩张的时候更顺眼,这会儿忽然cos起深情帝来,她实在不适应啊,不过有机会不用那是傻子才会有的行为,她从来不是傻子,因偏头问道:“大爷说的都是真的,以后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容湛继续深情:“当然是真的,奶奶只管放心”
“好。”君璃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打断了他,“我如今想留下秀巧服侍,请大爷不要再撵她出去,大爷答应不答应”
容湛这会儿对君璃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别说只是这样一个要求了,就是君璃提出要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去与她弄来的,闻言想也不想便点头笑道:“奶奶想留下谁就留下谁,我都听奶奶的。”一边说,一边还冲君璃眨了眨眼睛。
惹得君璃又是一阵恶寒,这货不会以后对着她时,都会像方才这样,对着她 大送秋天的菠菜罢那可真是太要命了,她要不要等他好了以后,便再在他身上练练绣工神马的呢,就不信他口味那么重,对着如此暴力的她,也能乱送菠菜
这边厢君璃与容湛说话儿时,那边厢大杨氏的上房里,大杨氏也正与宁平侯说话儿,说的话题与二人也是大同小异。
“侯爷,昨儿个之事,妾身知道您动了好大的气,妾身不能为您分忧,实在是惭愧至极,妾身最担心的,便是您气坏了身体,如今见您气色大好,妾身便可以放心了。妾身敬侯爷。”大杨氏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斟了一杯酒奉与宁平侯。
宁平侯的气色其实远远称不上大好,换了任何一个男人,才被旁的男人戴了绿帽子,且那个旁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儿子,都会气恨好一阵子的,宁平侯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向来敬重大杨氏,所以大杨氏派人去请他时,他不好不来,来了也不好对着她摆脸色罢了。
见大杨氏笑容满面的斟了酒亲自奉上,宁平侯的脸色越发缓和了几分,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后,才道:“昨儿个之事,凭是谁事先都难料到,你如何能为我分忧,又何须自责说到底,都是那个畜生猪狗不如,做出那样不知廉耻没有人伦的混帐事儿,做了也就做了,那个畜生偏还嘴硬,打死不承认,敢做不敢当,算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孽畜,早知道他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当年他刚生下来时,我就该一把掐死了他的”
宁平侯越说越气,再次将容湛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口一个“畜生”的,显然已经忘记他与容湛是父子,容湛若是畜生,他自己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大杨氏见状,忙起身自责道:“都怪妾身没有将湛儿教好,不然昨儿个之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还请侯爷降罪,妾身绝对半句怨言。”
话音刚落,已被宁平侯一把拉着复又坐下了,道:“养不教,父之过,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况那个畜生终究不是你生的,你管得轻了旁人要说,管得重了旁人也要说,这么多年下来,也亏得是你,若是换了别个耐心稍差些的,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早已被那个畜生气死了你的为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将来也必不会委屈了咱们的潜儿的”
一席话,说得大杨氏的心“怦怦”直跳,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经过了昨日之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封她的潜儿做世子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而是红了眼圈,哽声道:“只要侯爷能明白妾身的心,妾身便是再委屈,也不觉得委屈了。”
宁平侯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就有温情在二人之间流淌开来,显然宁平侯对容湛来说虽绝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大杨氏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人。
夫妻两个沉默了片刻,大杨氏先开了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侯爷,我先前去看湛儿时,他特意问我,如果他说昨日之事不是他做的,他是被人陷害的,我会相信他吗还说若是连我都不相信他了,这世上又还有谁会相信他我见他说得可怜,又想起昨儿个他被侯爷打成那样,依然不肯承认事情是他做的,指不定事情真不是他做的呢,依侯爷看,要不要再彻查一下此事,若湛儿真是冤枉的,也好还他一个清白不是”
话音刚落,宁平侯已冷笑道:“他还有脸对着你说他是冤枉的问棋那个丫鬟留的书信上,可明明白白写着是她是被那个畜生逼迫的,那字迹也的确是那个丫鬟的字迹,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彻查的,他竟还敢抵赖,早知道我昨儿就该不顾母亲和你在一旁,直接打死他的”
“话虽如此,”大杨氏的语气越发的小心翼翼,“可湛儿也不是那等轻易会撒谎之人,他素日说话行事虽放浪不羁,惹人诟病了一些,心肠却不坏,更是个藏不住话,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事情若真是他做的,他没道理不承认才是,难道侯爷还真能打死他不成,侯爷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我之前过去时,听说母亲已有意着人彻查此事了,只还未做最终的决定,要不咱们就装作不知道此事,任母亲的人查去,若是真能查出湛儿是被冤枉的,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侯爷意下如何”
宁平侯不待大杨氏把话说完,已怒声道:“什么意下如何,你一片慈母之心,一再的对那个畜生心软也就罢了,母亲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明明已经铁证如山了,还有什么好彻查的,是觉得昨儿个我的脸丢得还不够,还想再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是不是”说着,“霍”地站了起来,扔下一句:“我这便去找母亲,让母亲别再管此事了,你早些歇下罢,不必等我了”便大步往外走去。
大杨氏见状,忙忙撵了出去,待宁平侯走远后,方在后面急声叫道:“侯爷,母亲大病初愈,不能动怒,您记得缓着点与母亲说”
只可惜宁平侯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平妈妈从一侧走了过来,小声问道:“夫人,事情可已成了”
大杨氏自负一笑,并不回答平妈妈的问题,但平妈妈跟了她多年的人,又岂有不了解她的,立刻便自她的笑容里猜到事情已经成了,因笑道:“果然侯爷心里,夫人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凭他是谁,也休想灭过夫人的次序去”
主仆两个说着,走进了屋里去,大杨氏摆手命众伺候之人都退下后,方与平妈妈道:“只要侯爷不答应再彻查此事,便是太夫人,也休想改了侯爷的主意,说到底,这个家的一家之主终究是侯爷,我这心哪,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这才是大杨氏今日特意请宁平侯过来,方才又故意说了那番为容湛求情之话的最终目的,只要宁平侯不肯彻查此番之事,只要宁平侯还愿意相信她,就算太夫人已瞧出了什么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大杨氏说完,想起方才宁平侯与他说的那番不辜负她,不委屈容潜的话,忙将那话与平妈妈学了一遍,道:“你觉得侯爷的意思,会不会就是咱们素日想的那个意思”
平妈妈闻言,也觉得宁平侯应该就是那个意思,况就算宁平侯不是那个意思,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大杨氏的兴,因满脸笑容的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很快便可以得偿所愿了。”
这话大杨氏爱听,脸上也瞬间爬满了笑容,道:“总算不枉我这么多年以来的忍辱负重。”再过一阵子,等将小贱人也除去后,她就可以真正的钱权兼得了,的确可喜可贺
平妈妈正待再说,就听得素绢在外面道:“回夫人,跟三爷的宝良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夫人。”
大杨氏闻言,猛地想到不会是容潜出了什么事罢,不然宝良怎么会这个时辰来求见,因忙道:“叫他进来”
“是,夫人。”素绢应了一声,很快便领着一个二十来岁,面相老实的男仆走了进来,正是如今跟容潜的小厮之首宝良,本来以宝良的年纪,是不能再做小厮的,但因大杨氏特意嘱咐过平妈妈,要挑几个老成的给容潜使唤,所以才挑中了他。
宝良一进来便恭敬的打千儿给大杨氏行礼,低着头道:“奴才见过夫人”
大杨氏不等他把话说完,已急不可耐的问道:“你说你有急事求见我,是什么急事敢是三爷出了什么事不成”
宝良苦着脸道:“回夫人,三爷自昨儿夜里起,便一直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除了中途开门叫人拿过两次酒以外,谁叫门都不应,奴才瞧着实在不像了,既怕三爷喝坏了身体,也怕传到侯爷耳朵里不喜,这才斗胆进来求见夫人,还求夫人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啪”的一声,宝良话还没说完,大杨氏手中的白底薄胎莲花茶盅已被砸到地上,摔了个碎粉,溅湿了宝良的小腿裤腿。
大杨氏气得脸色都变了,赶着宝良骂道:“没有眼色的糊涂东西,狗奴才,三爷既然昨儿夜里便开始不对劲儿了,怎么昨儿夜里不来报就算昨儿天晚了,不方便来报,今儿个白天还有一整天呢,怎么也不来报,非要拖到这会子眼见拖不下去了,才知道来报,府里养你们何用若是三爷有个什么好歹,看我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骂着骂着,想起容潜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禁不住又哭了起来,与一旁平妈妈道:“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他是想气死我吗难道在他心里,我这个亲娘,竟然连一个都比不过不成”
所谓“知子莫若母”,大杨氏早已自容潜借酒浇愁的行径里,猜到了他是在为问棋的死向她无声的抗议。
平妈妈也猜到了这一点,忙扶了大杨氏,附耳轻声劝道:“夫人且别伤心,三爷只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等再过上几日,自然也就好了,母子之间,又岂有隔夜仇的倒是先去瞧瞧三爷是正经,省得事情闹大了,徒自惹人生疑。”说完喝命宝良:“糊涂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宝良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唯唯诺诺应了,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随着宝良急匆匆赶到外院,就见容潜在外书房的那进小院儿并不若她们想象的那般早已翻了天,而是静悄悄的,让人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平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与大杨氏道:“夫人,三爷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您也别生气了,有什么话只管好好儿与三爷说,三爷自来孝顺,不会不听您话的。”
大杨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事情还没闹大,因点头向平妈妈道:“我知道了,你且叫门去。”
平妈妈应了,依然上前轻叩起门来,一边叩一边还小声道:“三爷,我是平妈妈,夫人瞧您来了,您开开门。”
叩了半天,里面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平妈妈还好,大杨氏先已沉不住气了,怒声道:“再叩,若是还叩不开的话,就去找两个人来把门给我撞开”生气之余,又禁不住越发担心起来,难道潜儿出了什么事,以致根本没听见叩门声不成
所幸平妈妈又叩了几下,门便开了,霎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大杨氏与平妈妈都是头晕眼花,几乎不曾吐了出来,平妈妈因忙深吸一口气稳住,上前扶住了大杨氏,道:“夫人,您还好罢”
大杨氏以手做扇在鼻间狠狠扇了几下,才道:“我没事儿。我先瞧瞧潜儿去。”说着甩开平妈妈的手,便疾步朝屋里走去。
不想刚踏进屋里,便被地上一个软软的不知名东西绊了一下,当即身形一歪,就要往地上栽去,还是后面跟着进来的平妈妈眼疾手快,忙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她方幸免于栽得四脚朝天。
大杨氏稳住身形后,怒不可遏,张口便要开骂:“满屋子的奴才都是死人不成”一边骂,一边往地上看去,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她,却见绊她的竟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浑身发臭,狼狈不堪,已醉成了一滩烂泥的容潜正横躺在门前,显然方才他是强撑着来给大杨氏开门的,等一开完门,便再支撑不住,躺到了地上去,也就难怪方才门被打开后,大杨氏与平妈妈没有看见为她们开门的人了。
“这个孽障,他是不是定要把我气死了才罢休”大杨氏在看清绊了她的竟是容潜后,后面的话当即戛然而止,随即便气得浑身直哆嗦,向平妈妈吼道:“让人即刻去给我打一盆冷水来,把这个孽障给我泼醒了,我见不得他这副醉鬼样儿”
“可是夫人,如今天还很凉,万一三爷因此而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平妈妈闻言,不由一脸的犹疑,说着,上前轻声唤起容潜来,“三爷,您醒醒,醒醒啊,夫人看您来了”
奈何叫了半天,容潜都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睡得人事不省。
见此状,大杨氏浑身又是一阵哆嗦,本来她方才说让人打冷水来浇醒容潜只是说说而已的,就算容潜再不好,她眼下再生他的气,那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舍得在这咋暖还寒的春夜里拿冷水泼他但这会儿她不这么想了,这个孽障,都是她素日太惯着他了,才会将他惯成现下这副模样的,她当即决定以后再不惯着他了,至于这个以后,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因又喝命平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打水去,难道等着我亲自叫人去不成”
平妈妈见大杨氏已然是动了真怒,不敢再说什么,忙出去叫了一个小厮上前来,令其即刻去打一盆冷水来。
众小厮虽在方才大杨氏甫一出来时,已被平妈妈打发得远远儿的,听不到方才大杨氏说的话,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做到爷们儿日常随侍小厮的,又有哪一个是蠢的情知大杨氏与自家爷母子之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龃龉,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惟恐一个不慎便触了霉头做了出气筒,那个被平妈妈点中的小厮也不例外,几乎是小跑着去打了一盆冷水来,恭敬的递给平妈妈后,便小心翼翼的退回了方才的位子侍立,从头至尾,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敢往平妈妈脸上瞟一下。
平妈妈将冷水端进屋里后,本来还欲再劝大杨氏一下的,奈何大杨氏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接过她手中的水盆,便径自往地上的容潜身上倾倒了下去。
当即冻得容潜一激灵,自睡梦中醒了过来,只不过还未彻底清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叠声的叫“宝良”,“没看见下雨了吗,还不快来给爷撑伞另外,再叫人拿一坛酒来,爷还没喝尽兴”
话没说完,已被大杨氏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怒声骂道:“你还没喝尽兴,你还敢再喝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非要气死了我你才肯罢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还夹杂着平妈妈急急的声音:“夫人仔细手疼,您有什么话儿,只管好好与三爷说,三爷自来孝顺,难道还能不听您的不成何必非要动手呢”
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感,总算让容潜彻底清醒了过来,看一看大杨氏气得都快扭曲了的脸,再看了一看自己浑身的狼狈,容潜霎时又羞又愧,忙道:“娘怎么来了,您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便是,何须您亲自跑一趟呢”
大杨氏冷笑道:“我若是不亲自来,谁知道你要醉到什么时候谁知道你又还肯不肯认我这个娘毕竟我害死的,可是你心爱的女人,还有你的亲生骨肉,你恨我都来不及了,我又怎么敢直接叫了你进去吩咐”
容潜听这话说得不像了,忙就地跪下了,低声道:“什么心爱的女人,什么恨您都来不及了,娘您言重了,儿子怎么敢恨您儿子只是,只是心痛那个孩子罢了,那毕竟是儿子的亲生骨肉,所以一时糊涂,多喝了几杯,还请娘别生气了,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说得大杨氏面色稍缓,继续冷笑道:“什么亲生骨肉,那算你哪门子的亲生骨肉大姐儿那才是你的亲生骨肉呢,况就算是亲生骨肉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舍弃了,何况只是一个孽种这一次也就罢了,下次你若再敢如此,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舍弃,是吗容潜闻言,什么都没有再说,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正渐渐的流失
今天总算早些了,明天争取更早,onno~
正文 第一百二九回 发嫁通房
章节名:第一百二九回 发嫁通房
容湛又在太夫人的照妆堂住了几日,直至伤口大略结了痂后,才被抬回了迎晖院。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恢复能力真的很不错,若是换了旁人被打得那么惨,少说也得个把月才能起身下床,可他这两日已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了,也不知是他本身身体素质太好,还是打挨得多了,早产生了抗体
在此期间,他曾不止一次的尝试着想说服太夫人重新彻查此番之事,以还他一个清白,只不过都被太夫人拿话来岔开了,实在被他问得急了,才说了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人要学会向前看才是,若真不是你做的,你便用实际行动来向大家证明,你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到时候时间一长,自然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显然太夫人已打算和稀泥,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都这样将事情混过去。
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容湛犹不死心,仍试图求太夫人,毕竟眼下除了太夫人,他已没有别的人可求,让太夫人答应他的希望虽渺茫,至少还有希望不是,总比绝望和无望来得强罢
还是君璃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他:“祖母自有祖母的难处,你又何必再为难她老人家说到底,也是怪你素日名声太差,一旦发生什么事,即便不是你做的,旁人也会第一个先想到你,更何况此番那个死了的丫鬟还留了书信,指名道姓是你逼迫的她在旁人看来,已是铁证如山,你让祖母如何去彻查若是真查出了什么来还好,若是查不出来,你让祖母以后又要如何服众我们是救过祖母的命,但此番祖母也救了你一命,算是扯平了,你就不要再为难祖母了,省得将这些日子以来,你和祖母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点感情都磨光了,那样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还有谁会来救你”
君璃看得很明白,太夫人本身相信不相信容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太夫人作为宁平侯府辈分最高之人,她要顾虑的,首先是宁平侯府阖府的名声,她与太夫人想到了一块儿去,此事若不是容湛做的,那就只能是府里别的男主子做的,那些男主子不是宁平侯的弟弟,便是宁平侯的子侄,不论是谁,传出去都将是一件极不光彩之事,倒不如将错就错,将事情就此揭过去,反正容湛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就算再坏一些,又有何妨
再一点,容湛这几日足不出户的窝在屋里养伤不知道,君璃却是知道前几日夜间,宁平侯曾面色不善来过照妆堂见太夫人之事的,母子两个谈话时,并没有将下人都屏退,是以君璃这几日已辗转得知了那日宁平侯来找太夫人,为的恰是请太夫人不要再管此事,太夫人虽为尊长,然宁平侯才是一家之主,且孙子再亲,又岂能亲得过儿子
所以容湛若再纠缠下去,指不定就真要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好容易才与太夫人建立起来的那点还远算不上深厚的感情磨光了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容湛被君璃的话说得满心的委屈,满脸沮丧的道,“如今事情才刚发生几日,就算那真正的凶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一应线索都抹去,这会子彻查,总还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可若这会子不查,待时日一长,便是想查什么,也定然查不出来了,那我这个黑锅岂非只能背到死了”
一席话,说得君璃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她一直以为容湛除了吃喝玩乐,挥霍无度以外,便再没有别的本事了,想不到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看来他也不是如她想象的那么蠢嘛
她想了想,故意问容湛道:“祖母不同意彻查此番之事,咱们难道就不能自己私下里查了你有办事牢靠,嘴紧的心腹之人吗”
容湛闻言,眼前一亮,道:“对啊,祖母不同意彻查,我们完全可以自己私下里查嘛,等到我们找到证据后,那些怀疑我的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君璃点点头:“所以我才要问你有没有办事牢靠,嘴紧的心腹之人啊,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以前,这件事情必须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一个不慎传到了祖母或是父亲的耳朵里,只怕就只能半途而废了。”
容湛就紧皱起了眉头,半晌方闷声道:“我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是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是根本就没有罢君璃心里明白,他心里对大杨氏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然以他素日对松烟项烟两个的看重,早脱口说出二人的名字了,显然因着他们是大杨氏给他的,他已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他们。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君璃又故意问道:“你不是有两个小子叫什么松烟项烟的,素来最得你看重吗我听说他们两个都是家生子儿,这样的事情让他们两个去办是再合适不过了。”
容湛沉默了半晌,才道:“罢了,眼下我最要紧的便是早日养好身体,至于此番之事,我相信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更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日,那个真正的凶手会露出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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