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却贴人家的冷脸呢奈何太夫人却摆明了要提携她,她不好扫太夫人的兴,便只能配合了。
永恩伯夫人身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若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她也别当这个伯夫人了,所以君璃担心的热屁股贴冷脸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她才一拜下去,已被永恩伯夫人一把搀了起来,笑得一脸亲切的道:“都是一家人,大奶奶何必行此大礼,没的白生分了。”一边说,一边已自腕间褪下一对翠得一汪水般的翡翠镯子套到了君璃手里,嘴上犹笑道:“这是我家常戴的镯子,大奶奶别嫌弃。”
杨氏进来时,看见的恰巧便是永恩伯夫人将镯子套到君璃手腕上,太夫人坐在一旁满脸欣慰的画面,这让杨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再一看君璃穿的戴的都是她见所未见的好东西,最重要的是,君璃的面色十分红润,一看便知日子过得很不错,杨氏不由越发的恼怒,猛地攥紧了拳头,只因杨氏想到了君琳。
同样是出阁不久的新媳妇,君璃的日子明显过得比君琳好太多了,且不说君琳没有女人去到夫家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来自丈夫的尊重与宠爱,成亲都三个月了,寇冲歇在君琳屋里的日子屈指可数,当然这都是君琳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杨氏显然不这么看,她的女儿那么好,便是当配皇子王孙都配得,更何况寇冲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若不是造化弄人,寇冲便是给她的女儿拾鞋也不配,如今竟还敢拿乔,想等着她的女儿去屈就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本来已经没有了丈夫的尊重与宠爱,君琳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尽快笼住婆婆才是,须知女人在后宅生存,第一指望丈夫,第二指望儿子,第三便是指望婆婆,如今君琳巴不得寇冲日日歇在通房屋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儿子,如此一来,笼络好婆婆便显得尤为重要了,只可惜君琳一开始便不满意这门亲事,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寇家所有人,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哄寇太太
偏寇太太骨子里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娶儿媳是为了娶回去伺候自己,让自己享清福的,如今算怎么一回事别说儿媳像别家的儿媳那样日日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了,就连基本的晨昏定省人家都是爱来不来,这也还罢了,她凭什么不将自己儿子放在眼里,日日高傲的连看自己儿子一眼都觉得是施舍她以为她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那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到底高傲的什么劲儿,真以为这门亲事委屈了她不成,也不想想她一个坏了名节的女人,又还有哪个好点的人家会娶,也就他们家好心,明媒正娶娶了她回来做正房奶奶,她凭什么在他们一家人的面前拿乔
丈夫与婆婆两个女人在后宅生存最该笼住的人君琳都不放在眼里了,她在寇家的日子自然渐渐难过起来,当然,有宁平侯府和君府这两座大靠山在,寇太太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她,寇太太只是吩咐寇府上下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孤立君璃及她带去的陪房们罢了。
于是,君琳屋里的灰尘开始堆积,院子开始凌乱,热水也开始不那么热,饭菜的分量倒是够,但迟一点送来总可以罢没办法,寇家小门小户,不比君府高门大户,下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至于君琳的陪房们去找各管事妈妈理论,不好意思,你们只是下人,又不是大奶奶,谁知道你们要这要那的是不是打着主子的名头在谎报军情果真我们惹恼了大奶奶,怎么不见大奶奶去禀告于夫人,让夫人惩处我们
直把跟君琳去的一众陪房都气得够呛,忙忙回去回了杨氏,杨氏一听,她女儿嫁去寇家这样的破落户已是下嫁得不能再下嫁了,寇家上下不知道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对待她女儿,真是太可恶了,当即便怒气冲冲的杀去了寇家,打算先见过君琳,问清楚她到底都受了些什么委屈后,再一件一件的与寇太太理论。
谁知道君琳却压根儿不在乎寇家上下对她的冷暴力,对着杨氏也是一脸的冷淡,直接道:“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没人来烦我,我可以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会被自己的父母逼着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不用面对旁人讥讽嘲笑的目光,甚至不用直面丈夫和婆婆,不用费心去想要怎么才能讨好他们,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母亲还是请回罢,以后无事时,也不必再来了,省得彼此心里都难受”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打发了杨氏。
杨氏回去后,哭了一整夜,觉得自己已经失去君琳这个女儿了,以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萎靡不振,本还想再去瞧瞧君琳的,想起前次君琳眼里的冷漠,到底没有去,还是大杨氏使人去请她于大姐儿双满月的日子去宁平侯府赴宴,杨氏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方又去了一趟寇家,想说服君琳到时候与自己一块儿去,毕竟大杨氏自来便疼她,且以后若真要为寇冲谋一个差使,只怕还得靠着宁平侯府,于情于理,君琳都该去给大杨氏捧场的。
偏生与此同时,杨氏知道了容湛“改过自新”,如今与君璃好得蜜里调油之事,也知道了君璃因救了太夫人一命,如今已是太夫人面前第一等得意之人,连大杨氏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为难她之事,之前这些事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亲见,今日亲见后,方知道君璃的确过得很好,如此两厢里一比较,杨氏又有什么理由不将君璃恨得咬牙切齿,她又怎么摆得出好脸色来
杨氏的城府本就不若大杨氏那么深,若是没有君琳的凄惨处境在前做比较,她没准儿见着君璃风光还能对她摆得出好脸色来,如今有了比较,心里有了不忿与不平衡,便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出来。
以致稍时君璃屈膝给她见礼,口称:“见过夫人。”时,她半晌都没有叫君璃起来,而是当着太夫人及永恩伯夫人的面儿,摆起母亲的架势训诫起君璃来:“咱们君家也算书香世家,女儿家对女诫、烈女传都是自小耳熟能详,夫君谦和,你更要敬之,婆婆爱之,你更要慎之,不可持宠而骄,不可持爱而佞,尤其是这夫妻之道,是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着关睢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
杨氏训话时,君璃一直都是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心里却在冷笑,哼,想摆母亲的威风,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当宁平侯府是她姐姐一个人的地方,由她姐姐一个人说了算不成,真当太夫人是摆设不成她且等着看丫待会儿怎么丢脸
果然君璃念头才刚闪过,已听得太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姨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君家更是书香世家,连家里的下人都是多多少少识几个字的哪像我们这些人家,别说下人了,连主子都是大字不识,难怪人家常说贤夫教妻,愚夫训妻,姨夫人跟着姨老爷,可真是学得了一身好学问。”
太夫人脸上虽在笑,那笑却没抵达眼底,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我老婆子虽认不得几个字,这女诫倒也念过几篇,听姨夫人方才的意思,是在教导璃丫头要尊重夫君,敬爱孝顺婆婆我倒觉得,璃丫头在这两点上都做得挺好的,我家湛哥儿以前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天到晚不归家,自娶了璃丫头后,如今却是日日都待在家中对长辈尽孝,可见是璃丫头的功劳;至于说到孝顺,不是我偏心,我敢说满京城要找似璃丫头这般孝顺的媳妇都不容易,怎么姨夫人对璃丫头还不满意还是姨夫人对家里女儿们的要求都这么高不成依我老婆子说,这样就很好了,姨夫人要求若再高一些,那就不是人,而是神才能做到了的,亲家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最后一句话,是对永恩伯夫人说的。
永恩伯夫人方才见杨氏竟是打算让君璃一直屈着膝听她念完一遍女诫,早已抱着看笑话儿的心理了,暗想若杨氏是君璃的亲生母亲也就罢了,亲生母亲教导做女儿的,凭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儿来,可偏偏她又只是继母,听说还是与继女关系不大好的继母,摆出这副架势给谁看呢,也不怕自取其辱
果然很快太夫人便出声了,话还说得那般不客气,偏太夫人又是长辈,杨氏在她面前只有俯首听训的份儿,永恩伯夫人心下越发好笑,见太夫人问自己,忙笑着答道:“是啊,亲家姨夫人,您的要求的确太高了一些,要我说,都是一家人,娘儿们家原该亲热随和些,只要大体规矩不错也就罢了,没的叫她们做小辈的从神儿似的做什么,岂非太过生分”
说得杨氏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只得强笑向太夫人道:“让您老人家瞧笑话儿了,小女在家时一向娇惯,我实在担心她一个不慎惹得夫家的长辈们生了气偏还不自觉,难免多说了几句,如今听您老人家这么一说,我也可以放心了。”
彼时君璃还保持着屈膝下蹲的姿势,大杨氏迎客回来,恰好将杨氏的话听了个正着,虽方才并不在场,却也不难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当即在心里将杨氏骂了个臭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她已不指望她能帮到她什么忙了,可她也别给她惹事啊,谁知道她才离开一小会儿,她便已将太夫人惹下了,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样一个妹妹,早知道她就不该让她来的
心里虽将杨氏骂了个臭死,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教训她的时候,因忙笑着亲自将君璃扶了起来,嗔道:“你这傻孩子,你母亲忘了让你起来,你便自己起来又何妨,难道她还会因此而怪责于你不成,你母亲最是个嘴硬心软的别人不知道,你们做母女也有十几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
其实只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君璃并不觉得累,但依然在大杨氏扶她时,状似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站起来后,方一脸认真的道:“长辈没有叫起,做小辈的又岂能自作主张起来,那样岂非太过不孝儿媳好歹出身书香世家,这点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
差点儿没将大杨氏给噎死过去,小贱人这是在说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哼,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等待会儿外院事成,传到里面以后,她看她还如何得意
所幸二夫人、三夫人的娘家人相继到了,大家忙着彼此问好见礼,之后又忙着看孩子送贺礼的,一派热闹景象,方将此事给混了过去。
见众人都有说有笑的,惟独杨氏坐在一旁没人与她说话儿,当然,也有可能是众人见杨氏一直木着一张脸,不想上前自讨没趣,所以都自觉的根本不去找她说话,大杨氏是既气众人见风使舵,又气杨氏不争气连面子活儿都装不出来,因见众人都没注意,便悄悄上前压低了声音说杨氏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歹也是朝廷堂堂四品诰命,做了十几年当家主母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都沉不住,当着我婆婆和客人们的面儿便训起那小贱人来,你当这里是你君府,你当小贱人还是以前的她吗这次也就罢了,你若以后再这样,你也不必再出门交际应酬了,省得将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我还得跟在后面给你收烂摊子”
杨氏被说得满心都是委屈,红着眼圈低声嘟哝道:“我这不是见她活得那么滋润,想到了琳儿,一时间忍不住吗凭什么她就可以过得那么好,我的琳儿却要过那样的日子姐姐,我这心里难受,你不知道我前次去看琳儿,她根本就不理我,我见她受了委屈,要为她出头,她也说不必,还说如今这样的日子挺好,过一辈子也不错,姐姐你说,你也是当娘的人,看见自己女儿如今这个样子,再见那害她变得这个样子的人活得好好儿的,你心里能好受,能忍得住不发作吗”
大杨氏见杨氏红了眼圈,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低声道:“琳儿竟真这么说的她才多大,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是咱们两家还在,寇家还不敢拿她怎么样,等到有朝一日,咱们都不在了,她没了依靠,寇家会怎么对她,可就说不好了,她一向聪明,怎么竟连这点都想不到不行,你一定要劝服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歹也要等生下儿子再说。”
杨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道:“我何尝没有这样说也得她听得进去才好啊,我如今短时间内是不指望她能改变了,我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老天开眼,能让小贱人狠狠倒个大霉,若是能直接收了她的命去,就更好了,不然琳儿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岂非都白受了”
见杨氏实在伤心,大杨氏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将自己今日的计划都告诉了杨氏,末了道:“你放心,很快便可以事成了,等事成后,小贱人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且等着瞧罢,也记得回去后千万使人去告诉琳儿,指不定听说小贱人过得不好,她心里舒坦了,便能听得进你的话了呢”
“真的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杨氏听罢大杨氏的话,高兴得几乎不曾跳起来,到底还记得四周都是客人,好歹强忍住了,只拉着大杨氏的手一再的追问。
大杨氏怕她太过激动惹人生疑,忙一再的保证,又喝命她:“你且收着一些罢,生恐旁人瞧不出你心里有鬼儿不成”
杨氏方稍稍好了些,之后再对上君璃时,也能做到和颜悦色了。
不多一会儿,客人到齐后,也到开席的时间来,众人于是一道移步旁边的花厅,在花厅里围着坐了,开始用起午饭来。
一时午饭吃毕,众人又一道移步,到了旁边的花园里看戏。
正看得热闹之时,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等不及行礼,便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夫人,您快去救救大爷罢侯爷正打大爷的板子,还说要拿绳子来勒死大爷呢,您快去救救大爷罢 ,若是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那婆子不用说正是大杨氏安排的,闻言知道事情成了,登时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猛地站起来急声问道:“怎么大喜的日子,侯爷又对湛哥儿动起板子来湛哥儿这阵子并没有去外面胡闹啊,侯爷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打他你快把事情的经过说道一遍,待会儿我去了外面,才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的劝侯爷。”
婆子道:“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只恍恍惚惚听人传话进来,说什么外院有个丫头上吊死了,留下书信,说说是为大爷所逼,如今腹中怀了大爷的孩子,已没脸再活在这世上惹得侯爷动了真怒,这才打了起来这还是三爷让人传话进来,请夫人快去救大爷时带出来的几句话,实情究竟如何,奴婢也说不上来,夫人还是快救大爷去罢,迟了就真来不及了”
正文 第一百二四回 唱作俱佳
章节名:第一百二四回 唱作俱佳
“实情究竟如何,奴婢也说不上来,夫人还是快救大爷去罢,迟了就真来不及了”
方才那个婆子话音刚落,又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话时喘得比前面那个婆子还要厉害,“夫人,侯爷快打死大爷了,二老爷三老爷和各位爷为大爷求情,也挨了侯爷的骂,三爷更是挨了侯爷一鞭子,还说谁若是胆敢再劝,便一块儿打死只怕大爷这会子已是凶多吉少了,您快瞧瞧去罢”
大杨氏本就是打的让今日来的客人都知道容湛做了何等丑事的主意,自然不会在事情的前因后果没让大家都知道清楚前,便直接随两个婆子去外院,因又急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要如何去劝侯爷侯爷到底是为的什么打大爷,我方才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丫鬟,什么孩子,连几句话都说不清楚,府里到底养你们有何用”
后面那个婆子闻言,唯唯诺诺的正要答话,冷不防一个声音已先急急说道:“母亲,不管父亲是因何原因打大爷的,眼下都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即刻赶去外院,将大爷救下来是正经,毕竟人命关天,若再耽搁下去,指不定父亲就真将大爷给打死了,母亲自来视大爷宛若亲生,果真大爷有个什么好歹,母亲岂非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君璃。
虽事出紧急,且事先并不知道大杨氏的谋算,但君璃却不难自大杨氏方才看起来着急,脚下却不动,明显一副要待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为在场众人都知道后再去外院救容湛的态度中,猜到此事必定与大杨氏脱不了干系;且整个宁平侯府,除了大杨氏,又还有谁会这般苦心孤诣算计容湛的所以君璃才会不待后面那个婆子把话说出来,便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抢先开了口,就是不想让大杨氏如愿。
当然,君璃开口时,也说不准此事究竟是大杨氏栽赃容湛的,还是容湛真搞大了外院丫鬟的肚子,以容湛的渣属性,没准儿这事儿是真的,不过终究人命关天,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她都觉得自己好歹要先将人救下来,以免容湛真被冤死。
君璃说完,不待大杨氏开口,又一脸着急的向太夫人道:“祖母,方才婆子的话您也听见了,父亲要打死大爷呢,且先不管大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侯爷如此生气,毕竟人命关天,求祖母您老人家亲自去一趟外院,救大爷一命,孙媳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便作势要跪下去,话说当初她拉着容湛与她一块儿救了太夫人的命,之后又示意容湛没有要太夫人的赏赐,如今也该是太夫人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早被太夫人一把搀住了,道:“扶我起来,我们这便去外院,我倒要看看,湛哥儿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他老子要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下这样的狠手,取他的性命我倒要看看,当着我的面儿,他是如何打死我的孙儿的”
太夫人以前虽一直待容湛淡淡的,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子,又岂有不心疼的,便是放在以前,闻得宁平侯府要打死容湛,尚且要管上一管,亦或是当时不知情,事后也必定会说宁平侯几句,更何况如今容湛已是她面前第一等得意的孙子是以听罢婆子的话,神情虽并不若大杨氏和君璃那般着急,但也瞬间沉下脸来,瞧着别有一番威仪,让人瞧着不敢与之对视,就着君璃与丫鬟的手起身后,便要往外院去。
大杨氏见状,不由急了,真让太夫人亲自去了外院,侯爷岂非就不能将浪荡子打得太重了且在座的人们还没有将该听到的听去了,如此岂非太便宜浪荡子了因忙说道:“母亲,从这里去外院,少说也得走一盏茶的时间,您老人家大病初愈,怕是不能这样疾走,不如您老人家还是呆在这里,就由我去外院劝止侯爷罢我与侯爷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想来侯爷应当会给我留几分体面。”
说完,厉声喝命后来的那个婆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细细道来,没见太夫人她老人家都着急了吗若你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就要让人掌你的嘴了”
那婆子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急又快的大声说道:“奴婢听说,侯爷是因大爷逼奸了外院一个丫鬟,致使那个丫鬟怀了身孕,那个丫鬟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一时激愤,所以才会动手打大爷的”
世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大杨氏倒好,竟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容湛做了什么丑事,到底安的什么心君璃冷笑不已,不待那个婆子把话说完,已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她:“不过一个丫鬟罢了,侯爷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打死自己的儿子再者,侯爷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丫鬟是被大爷所逼奸的还有,她如今既已怀了身孕,可见已是至少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怎么她那时候不羞愤而死,偏选在今日这般大喜的日子要说这其中没有隐情,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说着转向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祖母,孙媳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况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还是先去将大爷救下,再把客人都送走后,再细问大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且听听大爷又是怎么说的,便可知大爷究竟是真做了这样的事,还是被冤枉的了,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太夫人点点头,正要答话,大杨氏方才站得离二人近,自然也将君璃的话听得了一清二楚,不待太夫人答话,已先说道:“母亲,事情已经嚷嚷出来了,这家丑便是咱们再不想外传,也已外传定了,方才大奶奶不也说侯爷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打死自己亲生的儿子,可见其中必有隐情,倒不如当着客人们的面儿,让婆子将话说完,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免得客人们只听了个一言半语的,只当侯爷不慈,为个丫鬟便要亲生儿子的命,传了出去,于侯爷的声誉有损,母亲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大杨氏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那个丫鬟说事儿,君璃已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丫鬟的身份有问题,指不定是被宁平侯收过房的亦未可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虽没有刻意去打探过外院的事,却也恍惚听说过宁平侯在外院有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候笔墨的丫头,如今看来,那个上吊自杀的丫鬟八成是那几个丫鬟里的一个,也就难怪宁平侯会气成那样,不顾这样大喜的日子,嚷嚷着要打死容湛了。
只是容湛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别人不知道,君璃却是知道的,或者事情是发生在她进门之前可容湛后院那几个通房个个儿都貌美如花,他若真想要女人,又何必那般大费周章的去偷自己老子的女人,难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有大杨氏,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又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君璃虽有满腔的疑问,却也知道彼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大杨氏的话说得挺冠冕堂皇的,她若要与之讲理,只怕不见得能讲得过,说不得只能用点不讲理的手段了,因狠心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当即痛得飙了泪,随即哭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在想着父亲的声誉,难道在母亲心目中,大爷的命竟还及不上那劳什子的虚名吗母亲不是时常将拿大爷当亲生孩儿一般看待挂在嘴边吗,难道这话竟只是说说而已,实则母亲心里并不是这般想的,不然哪个真疼孩子的母亲闻得自己的孩子要被打死了,会不心焦火燎的要赶着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在这里一再追问对具体情况只知道些皮毛的下人,丝毫不怕时间耽搁得太久,等自己再赶过去时,已然一切都来不及了的”
君璃这一席话,正是在场看热闹看得正起劲,觉得这真人戏就是比戏台上那些个演出来的风花雪月好看得多的人们的心声,只不过都不好说出来罢了,但这会子君璃既已说出来了,众人便也没了顾忌。
便有人先用刚好够大家都听见的声音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道:“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不可能真心的疼爱。”
“是啊,还以为她真能做到将继续视为己出来,原来”
“我就说嘛,这世上继母与继子大半都是不对付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事实再次证明,果然如此啊”
这些“窃窃私语”的人们大半都是二夫人与三夫人的娘家人,虽说君璃与她们素不相识,但此时此刻,她毫不夸张的说,她真是爱死她们了有没有
君璃听见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大杨氏自然也听见了,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当即深深嵌进了肉里,正要反驳几人的话,不想太夫人已先听不出喜怒的道:“名声固然重要,性命却更重要,真任侯爷将湛哥儿打死了,传了出去就很光彩吗老大媳妇,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一道去前面,难道真想让湛哥儿被打死不成”
太夫人一边说,一边还意味深长的看着大杨氏,看得大杨氏心里毛毛的,再不敢试图让婆子将所谓的“事情真相”当众讲出来了,不过君璃演技虽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也红了眼圈,泫然欲泣道:“湛哥儿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大的,听得侯爷要打死他,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着急不心疼只是想着母亲大病初愈,怕再累坏了您罢了,儿媳这便去前面,母亲您就留下来罢,不然真累坏了您,儿媳岂非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打断:“我坐软轿即可,你让人准备去罢,我们这便去外面,省得迟了,湛儿真被他老子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又向一旁还在低声“抽泣”的君璃道:“你也别哭了,祖母向你保证,必定不会让湛儿有事的,若果真湛儿是冤枉的,也必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直看得大杨氏是暗恨不已,却亦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人即刻准备软轿去,心里则暗想道,反正问棋那个贱婢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浪荡子“逼淫父妾”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再也洗不脱了,就算这会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其爆出来,也可以事后让下人们“无意”将事情透露出去,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她再下封口令,阖府全部的下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她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大杨氏这般一想,心里有了底,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冲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随即喝命二人退下后,方尽职尽责的扮演起一个为儿子着急担心的母亲的角色来,待软轿来了,服侍太夫人坐上去后,便一马当先往外院赶去。
祖孙三代被簇拥着赶到外院时,远远的便已能听见宁平侯的怒吼:“给我狠狠的打,今日不打死这个不知廉耻,没有人伦的混帐东西,明儿去到地下,我都要因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而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谁若胆敢再求情,我便连他也一并打死了素日里他做的那个勾当丢尽了我宁平侯府的脸也就罢了,好歹还是在外面,如今他竟敢在家里也如此这般起来,明儿岂非就要弑君杀父了我趁早打死了他干净,也省得将来阖家都受这个孽障的牵连,后悔也晚了”
还夹杂着二老爷等人的劝阻声:“大哥,湛哥儿虽有错,到底罪不至死,且他便是再不好了,也是大哥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哥便饶过他这一次罢”、“大哥就算不顾念与湛哥儿的父子之情,也该想想母亲才是啊,母亲大病初愈,说来湛哥儿也是功不可没,大哥就看在这一点上,饶过他这一次罢不然惊动了母亲,惹得母亲不痛快了,岂非因小失大”
并容潜等人的哀求声:“是啊父亲伯父,大哥此番就算有错,到底罪不至死,求父亲伯父就饶过大哥这一次,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大哥可就真救不回来了呀”
君璃听至这里,心里猛地一凛,从头至尾都没有听见容湛的声音,难道他已被打得连呼痛或是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更甚至,他根本早已人事不省了因忙泫然欲泣的与太夫人道:“祖母,大爷他不会已被”话没说完,已拿帕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太夫人闻言,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忙叫抬轿的婆子将软轿放下后,等不及旁边跟着的大杨氏并丫头婆子们去扶,便已就着君璃的手下了轿,三步并作两步颤巍巍的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喘着气大声说道:“你要打死湛儿,不如连我也一并打死了,岂不干净”
很快便见宁平侯与二老爷三老爷一道接了出来,齐齐与太夫人行过礼后,宁平侯便勉强笑着说道:“母亲怎么出来了,敢是里面的戏唱得不好,母亲不爱看我这便让人再去请别的戏班子来”
话没说完,已被太夫人冷笑打断:“我孙子就快被打死了,我还有心情看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我与你一般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半点也不念骨肉亲情吗”
宁平侯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骂人:“我不是说了有谁往里面传信,都即刻打死的吗,怎么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拿凌厉的眼神扫过身侧的二老爷三老爷,并之后跟着出来的容瀚等人,“还是那个孽子与你们就这般叔侄情深,兄弟情深,让你们这般维护他正是因为你们素日都纵着他,才将他纵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本来我方才还想着,就留那个孽障一口气的,如今看来,连那一口气都不能留了,有你们这么多人纵着他,谁知道他将来会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我索性今儿个便将他打死了,一了百了”说着,便要进去再打容湛。
只是还未及举步,已被太夫人厉声喝住:“我已说了你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你依然要打死他,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宁平侯梗着脖子道:“儿子管教儿子,为的也是不丢列祖列宗的脸,还请母亲别管了”
太夫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已冷声喝道:“好,好得很,你管教儿子时不容旁人置噱半句,那我今儿个也来管教管教你,我倒要看看,又有谁能说出半个不字儿来”说着猛地大喝一声:“来人拿板子来今儿个我便要亲手打死这个胆敢忤逆母亲的孽障,也省得明儿去到地下之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把方才宁平侯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当即便将宁平侯噎了个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方恨声道:“母亲不知道那个孽障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我要打死他,母亲若是知道后,必定也会说儿子打得对。”
太夫人冷嗤一声:“哼,我自然知道你是因何打他,不但我知道,今儿个来的客人,这会子就没一个不知道的,你虽是侯爷,是一家之主,却不见得事事都是你说了算。”一面说,一面意味不明的看了大杨氏一眼后,方继续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知道了,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也值当你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便要打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也不怕传了出去,旁人说你没有人性,禽兽不如”
宁平侯依然是一脸的恨色,“母亲不知道,那丫鬟不是普通的丫鬟,而是我总之,今儿个我便是打死了那个孽障,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旁大杨氏见短短半个时辰以内,太夫人已是第二次拿那样的目光看她了,不由有些心虚,暗想太夫人不会已瞧出什么来了罢念头闪过,她眼里已蓄满了泪,抢在太夫人开口之前哭道:“再是不普通的丫鬟,说白了依然也只是丫鬟,侯爷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便要打死湛儿湛儿便是再不好,那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心疼,妾身养了他二十年,妾身还心疼呢,那丫鬟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侯爷说出来,妾身赔您一个便是,还求侯爷看在与妾身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就饶过湛儿这一次罢”
大杨氏说着,脑中闪过与方才君璃一样的念头,她们都来外院有一会儿了,怎么竟也没听见浪荡子的呼痛求饶声,难道他已被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要知道以往他挨打时,只要一听见她的声音,便会高声哭着喊母亲救我,今日自己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话也说过了,却没有听见他的呼救声,不会真的被打死了罢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她筹划此番之事为的可不是让侯爷将浪荡子给打死,她的主要目的原是为了让他与小贱人反目成仇,她才好进行以后的计划,若他真被打死了,她以后的戏可要怎么唱
这般一想,大杨氏方才的假着急一下子变成了真着急,也等不及宁平侯发话了,哭着喊了一声:“湛儿怎么半点声息也没有,难道真已被侯爷打死了不成我苦命的儿啊”便越过众人,冲进了内室去。
后面君璃见状,忙也扶着太夫人跟了进去,话说方才太夫人与宁平侯争执时,她已经想这么做了,如今大杨氏赶在她之前这么做了,她有了榜样,便是宁平侯要问罪,也问不到她头上了。
祖孙二人进去时,大杨氏已抱着被反绑着趴在一条长凳的容湛在大哭了:“我苦命的儿啊,竟被打成了这样,侯爷真是好狠的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也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索性我也不活了,我们娘儿俩去到地下也彼此也能有个依靠”
君璃懒得看大杨氏演戏,放开扶着太夫人的手,径自越过她,便俯身先去探耷拉着脑袋的容湛的鼻息,见其鼻息虽微弱,好歹还算均匀,方稍稍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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