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声说道:“我已打听过了,问棋已有好几个月没有服侍过父亲了,况她待我是真心的,我能感觉得到,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话没说完,已被大杨氏冷笑打断:“哟,看不出来我还养了个痴情种子呢,呸,那个贱婢的话你竟也相信,她若不这么说,又如何能哄得你上钩,哄得你为她出头,这么简单的把戏你都看不出来,你这二十年的饭都吃到了狗肚子里去不成,我怎么就养了你这样一个儿子”
容潜被骂得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好半晌方道:“那依娘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是好”
大杨氏不答反问:“那依你的意思,此事又该如何是好”
容潜思忖了片刻,支支吾吾道:“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留下这个孩子了”大杨氏只听他起了个头,已被气得快说不出话来,却又不能不说,只得忍气道:“那个贱婢可是你父亲的人,你方才也说她已几月不曾服侍过你父亲了,这个孩子该以什么由头被留下你是巴不得想让你父亲知道,你争女人竟争到了他头上去是不是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留”
“可是,”容潜嗫嚅道:“可是娘方才不是还说,这是干系到到香火传承,干系到爵位家产归属的大事吗,为何这么快便变了卦我也知道问棋的身份是尴尬了些,可她腹中怀的,却的的确确是我的孩子,娘的孙子,难道我们就不能想想法子,将他们母子保下来吗”
大杨氏都快被气死了,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一个儿子,她真是恨不能劈开他的脑子瞧瞧,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才会让他蠢到这个地步
她接连吞吐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满心的愤怒和无力感,冷声说道:“罢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主张,你只安心念你的书便是,明年便是大笔之年了,你有这个时间去理会这些个琐事,倒不如好生回去多念几篇书,可别枉费了你这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
容潜如何不知道大杨氏的这个自有主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张,必定是要神不知人不觉的弄掉问棋腹中的孩子,因忙说道:“可是那终究是我的亲生骨肉,娘的亲孙子,还请娘手下留情”
大杨氏这回连话都懒得再与容潜多说了,直接厉声吩咐平妈妈:“送三爷回去,再安排两个老成的男仆代替双瑞双喜两个,寸步不离的服侍三爷,若是让我知道三爷再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跟三爷的所有人一律都不必活了”一边说,一边已禁不住在心里反省,难道是自己将儿子教得太老实,竟连最基本的圆滑都不曾学会不成
平妈妈忙应了大杨氏的话,却并不就走,而是转着眼珠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您不是正愁大爷与小贱人如今好得蜜里调油,咱们钻不了空子,不得不使人下扬州去吗如今可不正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呢,只要咱们安排得当,不但三爷以后都将再无后顾之忧,夫人的目的可以达到,大爷在侯爷心中那点本就所剩不多的爱子之心,势必也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是一举三得,未知夫人意向如何”
方才在大杨氏与容潜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胶着之时,平妈妈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随即一细想,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好容易等到大杨氏与容潜说话的空隙,因忙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大杨氏听罢平妈妈的话,先是一怔,随即便是猛地一拍手,转怒为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还是妈妈你想得周到,这事儿就这么办了,等爆出那个浪荡子奸淫父妾,还弄大了父妾肚子这样的丑事后,我看浪荡子还要怎么翻身,他便是不被侯爷打死,少说也会被逐出家门,到时候世子之位自然就是潜儿的了”
平妈妈低笑道:“虽说俗语有云家丑不可外扬,但这样的事只咱们自己府里的人知道也没意思,还得让亲朋好友们都知道才是,不然指不定有人只听了一言半语的,只当是侯爷冤枉了大爷,岂非有损侯爷的英明所以老奴认为,此事最好在大姐儿双满月那日暴出来,虽说有些个晦气,但大姐儿原是有福气的气,些微小事,必定折不了大姐儿的福,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大杨氏皱眉想了想,才道:“妈妈说得有理,若只是让咱们家的人知道,的确没意思,可若是选在大宴宾客的日子,这脸有委实丢大发了,且近期也没有那样合适的日子,事不宜迟,就选在大姐儿双满月那日罢,我的孙女儿,生来便有天大的福气,又岂会怕折福”
主仆两个顾着说得兴起,容潜先还听得糊里糊涂的,及至听到这里,方明白过来二人竟是打的将问棋腹中孩子栽赃到容湛头上的主意,不由瞪大了眼睛,叫道:“娘,不行,我不同意你们这个主意,问棋腹中的孩子真是我的,我做不到拿我亲骨肉的命去为自己谋利益,我再想要世子之位,也不能这般禽兽不如,还求娘高抬贵手,就放问棋母子一条生路,就当是儿子求您了”
说着,“砰砰”给大杨氏磕起头来,只因容潜对自己母亲还是颇为了解的,知道大杨氏既已打了栽赃容湛的主意,那问棋势必是活不成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他丢掉性命,尤其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大杨氏向看傻子一般看了容潜好一会儿,才讽笑着向平妈妈道:“想不到我还真养了个情痴儿子呢,瞧瞧他这副高风亮节的样子,说什么做不到拿自己的亲骨肉去为自己谋利益,呸,你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当初就不该去招惹那个贱婢才是,你不招惹那个贱婢,她不就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你不就不用拿自己的亲骨肉去为自己谋利益了容潜我告诉你,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既没那个本事收拾烂摊子,就别来拦着我为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更何况一旦事情暴露出来,别说脸面,咱们母子三人以后在宁平侯府还有没有立足之地都是未知,还有大姐儿,她才那么小,你难道就忍心让她因你这个父亲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还是在你看来,你的母亲,你的妹妹,还有你的妻女合起来,都抵不过那个贱婢和她腹中的贱种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这话说得实在不像了,平妈妈不敢接话,只得拿哀求的眼神看向容潜,低声说道:“三爷,夫人都是为了您好,您怎么就不能明白夫人的苦心呢更何况那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三爷又何必为了一个根本不该来的孩子而伤夫人与三奶奶并大姐儿的心呢,须知她们才是您在这世上真正最亲的人,您难道就真忍心将来眼睁睁看她们一辈子看人脸色,被人压制一辈子不成”
好说歹说,容潜却仍是那句:“我做不到拿我亲骨肉的命去为自己谋利益,还求娘高抬贵手”
直将大杨氏气得几乎不曾再次晕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二回 库房
章节名:第一百二二回 库房
大杨氏见自己与平妈妈好话歹话说尽,容潜却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口口声声:“我做不到拿我亲骨肉的命去为自己谋利益,还求娘高抬贵手”
直把大杨氏气得又想晕倒了,奈何却不是她想晕便能晕的,只得拉着容潜死命拍了几下,恨声哭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你是铁了心不气死我不算完是不是”
哭了一歇,大杨氏拭了泪,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正欲命平妈妈直接将容潜送去庄子上,且待她将问棋及她腹中的孽种处置完了,再接他回来不迟,事到如今,容潜既不吃敬酒,她说不得只能让她吃罚酒了。
一抬头,却见平妈妈正趁容潜不注意时杀鸡抹脖的冲她使眼色,随即向她说道:“夫人,您的生气和伤心老奴都明白,但那终究是三爷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何况三爷自来便宅心仁厚他一时间想不转也是有的。”又看向容潜,“三爷,您的心思老奴也明白,只是夫人却是全然为了您好,希望您能有个好前程,不希望您一错再错,所以才会痛下狠手的,但其实夫人心底的伤痛并不比您少半点,那终究是夫人的亲生孙子,夫人又岂能有不心疼的”
顿了顿,“如今既然夫人与三爷各有各的生气,各有各的伤心,依老奴说,今儿个不如就暂且将事情缓一缓,明儿再来商量也不迟,如此一来,今晚上夫人能站到三爷的立场想一想,三爷呢也能站到夫人的立场想一想,彼此都冷静的换位思考一下,指不定明儿便都想通了,将事情圆圆满满的解决了呢”
平妈妈这话容潜爱听,生怕大杨氏再逼他表态同意将问棋腹中的孩子栽到容湛头上,当即便说道:“平妈妈说得有理,就让娘与儿子彼此都冷静冷静,明儿再议此事罢。时辰已不早了,儿子就先告退了,娘早些歇息”说完不待大杨氏有所反应,已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余下大杨氏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与平妈妈道:“瞧他那个没有出息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平妈妈忙赔笑道:“三爷还小呢,夫人好好教他便是。”
“还小”大杨氏冷哼一声,“都是当爹的人了,还小呢我原还想着等他凡事能立起来了,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操心,享几日清福了,如今看来,他不气死我就是好了的,还享福呢”
说着,想起方才平妈妈冲自己使眼色之事,因问道:“妈妈方才直冲我使眼色,难道是已想到别的法子了”
平妈妈道:“其他法子又如何及得上方才那个好处多多老奴不过是使的缓兵之计罢了,不过老奴已想到要如何说服三爷点头答应了,不知夫人可愿意一听”
大杨氏冷笑道:“他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难道我一个当娘的,倒要反过来瞧自己儿子的脸色行事了”
平妈妈不说话,暗想若夫人真能做到不看三爷的脸色行事,方才也不会说了那么多,也不会被气得晕倒了,可见世人常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所言不虚,饶是夫人再刚强,在对上三爷时不也是无可奈何
果然随即便听大杨氏道:“你说你已想到如何说服三爷了,且说来我听听。”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大杨氏也不想将容潜逼得与她离了心。
平妈妈道:“三爷不是一心想要保住那个贱婢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吗那夫人明儿便与三爷说,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觉得到底是您的亲孙子,您终究下不了那个手,决定还是让那个贱婢将孩子生下来。只是那个贱婢终究是侯爷的人,侯爷又这么长时间没有由她服侍过了,若她忽然间就大了肚子,惹怒了侯爷,她母子两个的性命岂非照样保不住,指不定还会牵连出三爷来所以,此事还得栽到大爷头上,不过却不必让问棋当面与大爷对峙,只要她到时候做出一副悬梁自尽的样子,再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系被大爷逼奸的,如今腹中怀了孽种,已没脸再活在这世上,大爷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那个贱婢,咱们当着三爷的面儿,便说只是让她假意悬梁,到时候不管是发现她悬梁的人,还是救下她的人,乃至将她的尸体运出府去的人,都是咱们事先安排好的,只待她一挂到梁上,便将她取下来,再谎称她已没了气儿,然后运出府去,之后府里便再没了问棋这个人,但私下里,咱们却将她送到夫人的陪嫁庄子上去悄悄儿待产,如此她们母子的性命岂非都保住了便是三爷几时想去瞧他们了,也是极便宜的事,如此一说,想来三爷必定不会再有二话。”
大杨氏身为宁平侯府的当家主母,容潜的亲娘,真铁了心要弄死问棋一个丫鬟,还是极容易的,便是容潜事后因此而与她生了嫌隙,亲生母子间哪来的隔夜仇过个三五日的,自然也就好了,平妈妈之所以一再的劝大杨氏息怒,一再的为容潜说好话,皆因她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说服问棋“假意”上吊自杀,并留下书信诬陷容湛之事,非得由容潜亲自出门不可,不然她们虽也有法子让问棋留书自杀,到底动静太大,万一漏了马脚,岂非功亏一篑
平妈妈一席话,说得大杨氏登时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此好计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一来,岂非又栽赃了容湛,又为他们母子解决了后患,且根本就不用他们出手至于事后潜儿见那个贱婢真死了,大不了就说安排进去救人的人迟了一步,进去时那个贱婢已经断了气,想来潜儿也无话可说。
大杨氏因赞平妈妈道:“到底还是妈妈有智计,既是如此,此事儿便交由妈妈去办罢,明儿一早,你便悄悄儿去找三爷,说你今晚上劝了我一整夜,到底劝得我松了口,然后便将方才你出的主意说与他听,让他照办,想来他不会不听。”
平妈妈忙肃色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三爷照办,不会坏了夫人大事的。”
大杨氏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狠戾,阴沉沉道:“敢与我做对,我便让你们亲自去体验一把死字儿究竟是怎么写的”也不知是在说问棋,还是在说容湛。
迎晖院内,容湛自然不知道他的“好母亲”大杨氏正筹谋着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正发愁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君璃对他倾心。
自那日因太夫人发话,君璃总算让他歇在了正房之夜起,连日来容湛倒都是歇在正房的,当然仍是睡在榻上的,只是君璃却直接不拿他当夫君看,该吃吃,该睡睡,就好像屋里并不曾多出一个男人来一般,让容湛是挫败不已,话说他活了二十几年,就从没见过似君璃这般铁石心肠的女人,不,那简直已不能称之为女人了,他严重怀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有让她喜欢上他,让他达到目的的那一日吗
可要让容湛就此放弃,他又委实不甘心,他都坚持一个多月了,若现在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做了况指不定再过几日,君璃便对他动心了呢
就是抱着这样类似于赌徒的心理,容湛才百折不挠的又凑到了君璃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奶奶,今儿个天气倒好,我让小子去外面买了些纸鸢来,不如我们这会子去园子里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彼时一身水红五彩绣蝶褙子,头戴赤金累丝红宝石莲花钗的君璃正坐在窗下看一本描绘本朝风土人情的书,本来她不喜欢着艳色衣裳的,但如今早晚都得去照妆堂给太夫人请安,怕穿得太素净了太夫人瞧着忌讳,说不得只能改变自己的着装风格了。
瞧得容湛又是正事不做,来来回回只知道围着自己打转,君璃心里实在烦得紧,正想开口赶人,却猛地想起一件事,因放下书,说道:“今儿个天气虽好,却没什么风,只怕纸鸢飞不起来,还是过两日待风时,再放不迟。整好我有一件事要与大爷商量,再过几日便是三弟与三弟妹家的大姐儿双满月的日子,我们做伯父伯母的,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贺喜罢,还请大爷示下,我们到时候送些什么东西好”对大杨氏她是一百二十个不喜欢,所以休想她自己出银子给她的孙女儿贺喜去。
容湛见君璃虽没答应去放纸鸢,到底肯理会自己了,忙笑道:“奶奶是迎晖院的主母,这些事自然是奶奶说了算,奶奶愿送什么便送什么罢,我绝无异议。”
君璃暗自冷哼,你无异议我有异议,老娘才不干倒贴钱为你撑面子的傻事儿
因说道:“我若是知道送什么,也就不会问大爷了,毕竟我至今都还未见过三弟妹,自然无从知晓三弟妹的喜好,万一送的东西不可三弟妹的心,甚至无意犯了什么忌讳,岂非弄巧成拙”
容湛想了想,貌似的确是这样,既然安心送礼,自然要送到收礼人的心坎儿才是,可他从来都是万事不管的,一时间也想不到该送什么才好,只得道:“小孩子嘛,无非就是些项圈镯子之类,图的原是彩头,想来不会犯三弟妹什么忌讳,未知奶奶意下如何”
君璃点头道:“大爷这个主意挺好,项圈镯子之类的虽不出挑,却也不至于失礼犯忌讳,就这么定了,只不知大爷库里可有这两样东西,反正这会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她之所以这会子提起送什么东西给容潜的女儿,不想自己掏钱给渣男撑面子是一方面,更多却是想诓了容湛去存秦夫人留下东西的库房亲眼看看,看这几年松烟与项烟打着他的旗号,到底偷偷当了多少东西出去,让他心里先有个底,她敢打赌,渣男绝对鲜少甚至是从未踏足过库房,至今还以为秦夫人留给他的东西一辈子都花不尽,所以才敢那般挥霍无度,等他待会儿亲眼见了之后,想必他会大吃一惊。
前几日君璃已让锁儿悄悄去打探过松烟和项烟的情况了,两人都是宁平侯府的家生子,家境原都不怎么好,松烟的爹卧病多年,项烟的娘则是个瞎子,但自从二人当了容湛的小厮后,两家便渐渐发达了起来,如今虽不至于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却也是吃穿不愁,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若说两家的发达与二人时常替容湛去当铺当东西没有关联,打死君璃也不相信,是以前几日便动了要亲去秦夫人库房瞧瞧的念头,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果然容湛听罢君璃的话,想也不想便道:“不过就是去取几副项圈镯子罢了,哪里需要奶奶亲自走一趟,没的白弄脏了奶奶的衣裳,我这便打发人叫松烟找去,待找到后送过来也就是了。”
君璃闻言,禁不住撇了撇嘴,事实证明,某人的确是个没脑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货,因说道:“不是大爷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吗,况下人们知道什么,还是我亲自去一趟的好,若是大爷实在不愿陪同”
话没说完,已被容湛笑着打断:“怎么会不愿意陪同奶奶,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都与奶奶在一起呢,我这便让人传松烟去。”
君璃故作吃惊的问道:“传松烟做什么”
容湛道:“库房的钥匙素日都是由松烟保管着的。”说着见君璃神色有异,只当她是在不高兴他竟将自己私库的钥匙交由小厮,也不交由她这个妻子保管,只得忍痛强笑道:“不过如今奶奶都进门了,这钥匙自然该由奶奶保管才是,待会儿我便让松烟将钥匙交给奶奶,以后我的私产可都握在奶奶手里了,奶奶这回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罢”
君璃如今正等着抓大杨氏的小辫子,好让容湛与她反目成仇,又怎么会傻到这时候接过容湛私库的钥匙,以便大杨氏到时候将一切都推到她头上,白做大杨氏的替死鬼况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不会接这钥匙,她与渣男虽名为夫妻,实则什么关系都没有,她管他去死呢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说实话的时候,君璃只得笑道:“松烟都跟大爷这么些年了,深得大爷信任与看重,可见其行事稳妥,依我说,这钥匙还是由他继续保管的好,也免得他以为大爷已不信任他了,寒了跟大爷的一干人等的心,大爷觉得怎么样”
容湛本就不是真心想交钥匙,见君璃不肯接,倒是正中下怀,道:“奶奶说得有理,钥匙就仍让松烟管着罢,奶奶如今管着咱们院里的琐事不算,只怕再过一阵子,母亲还要让奶奶跟着学习管家呢,我可不舍得奶奶太累。”
大杨氏会让她跟着学习管家君璃暗自冷笑,面上却不置可否,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给侄女儿的贺礼选好。”
于是二人一道往存秦夫人留下东西的库房走去,倒也并不远,就在迎晖院后面一处比较僻静的院落,二人到得那里时,松烟已奉命侯在那里了,一瞧得二人走近,便忙迎上前打千儿行礼:“奴才见过大爷、大奶奶。”
君璃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生的唇红齿白,颇为俊俏,身量也是纤纤细细的,活脱脱一个小受的模样,脑子里瞬间就腐了,不纯洁的暗想到,以渣男的渣属性,很有可能是男女通吃的,指不定眼前这小受,便经常被渣男走后门呢难道这便是松烟在渣男八个小厮里面脱颖而出,深受渣男信任的原因呃,真是太恶心了
就听得容湛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大姐儿双满月的日子了,大奶奶的意思,是要挑几副好看的项圈与镯子以做贺礼,你将库房的门打开罢,我与大奶奶进去瞧瞧。”
君璃忙回过神来,就见松烟正满脸堆笑的回答容湛的话:“库房常年没有打扫,里面灰尘大得很,万一熏坏了大爷与大奶奶,岂非是奴才的罪过,不如就让奴才进去找出来,请大爷与大奶奶过目可好”
君璃注意到他虽一脸的镇定,眼里却有一抹慌乱一闪而过,越发坚定了要进去亲眼瞧瞧的心,不待容湛发话,已先笑道:“这可是我进门来第一次送人贺礼,自然要亲自挑选方显诚意。”顿了顿,故意又道:“况以后我代大爷准备送与众长辈亲朋之间贺礼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难道每次都让你帮着挑不成,传了出去,岂非徒惹人笑话儿”言下之意,以后她还会经常来容湛的库房挑东西。
松烟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起来,不过他虽长日里都只能在二门外待命,无事时不能进内院,对君璃这位新大奶奶的厉害却是早有耳闻的,连夫人都拿她没办法了,更何况自己一个奴才秧子
自是不敢有二话,忙恭声说道:“既是如此,奴才这便将门打开。”虽暗暗有些心虚慌张,怕容湛瞧出什么端倪来 ,却也不是很害怕,皆因容湛待大杨氏有多恭敬有多净重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想着就算大爷真瞧出了什么,夫人也必定能有法子圆过去。
待松烟打开库房的门后,容湛与君璃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就见其一共有一明两暗三间,都摆得满满当当的,也就难怪容湛素日有底气挥霍无度了,秦夫人当日若是知道自己留给儿子的这些财物,会纵得容湛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怕是要悔青了肠子罢不过又话说回来,若是秦夫人没有留下这么多打着她嫁妆烙印的财物给容湛,只怕如今容湛坟头的草都已比他还高了罢
君璃正暗自感叹,已听得容湛语带惊诧的道:“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我记得当初这三间屋子可是都堆得人插不下脚去。”
君璃一下子来了兴趣,连万事不管,对松烟项烟两个信任有加的容湛都只看一眼便知道少了很多东西,可见这些年大杨氏在打着容湛旗号偷当秦夫人东西,以中饱私囊一事上是多么的“努力”,她倒要看看,松烟到底该作何解释。
松烟眼里又飞快闪过一抹慌乱,赔笑着压低了声音向容湛道:“大爷难道忘记这些年大爷屋里姑娘们,和大爷在外面花销的那些个银子了虽说看起来数额都不大,架不住次数多啊,次数一多,可不就这样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为的就是不让君璃听见,想着只要摆平了容湛,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却不想屋里就只他们三个人,就算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依然被君璃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便故作诧异道:“这些东西不都是已故婆婆留给大爷的东西吗,难道大爷屋里的开销,还有大爷在外面的花费,都是从这里来的不成可是不对啊,女子的嫁妆都是私产,什么时候儿子都要靠自己的嫁妆来养了,那还要夫家来做什么,怪道世人常说女儿是赔钱货呢,如今看来,可不正是这样”
一席话,说得松烟心里是着急不已,容湛则是尴尬不已,他能说是因为他太混帐,以致早早便被宁平侯下了令,除了每月的月钱,便休想再从家里拿到一两银子去花吗不过泼妇的话好似也有几分道理,他是容家的儿子又不是秦家的,凭什么他的一应花销都要靠他娘的嫁妆来供给,他爹难道不该养他吗
君璃这一番说辞,在她与容湛挑好了要送礼的项圈与镯子,离开库房后,很快便被松烟原原本本学到了大杨氏面前,让大杨氏是惊怒不已,生恐被君璃瞧出了什么端倪来,再告知了容湛,那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慈母形象,岂非就要大打折扣了还是想着再过几日便是三月十八日,只要她们的大计得逞,容湛与君璃便要反目成仇,再无可能同进同退,此事自然也就跟着揭过去了,她方暂时松了一口气,一心盼起三月十八日的到来。
正文 第一百二三回 挨打
章节名:第一百二三回 挨打
三月十八日很快便到了。
因是宁平侯的第一个孙子辈,且虽是女孩儿,到底是嫡长孙女,彼时的人不但讲究嫡还讲究长,连宁平侯都对大姐儿这个新得的小孙女儿颇为上心,隔三岔五的要遣人去问,是以大杨氏说是说只简办一下,只请要好的亲朋并自家人乐上一乐,宁平侯府依然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是日,君璃一早便起来了,简单用过早饭后,便换了一身玉兰花暗饰的银红色迤逦曳地长裙,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戴了那日太夫人赏下的步摇,让锁儿与香巧捧了那日她和容湛亲去库房挑来的项圈和镯子,欲往照妆堂去,太夫人如今虽能下床了,但身子到底还有些虚,吹不得风,故今日的喜宴便摆在照妆堂,反正照妆堂足够大。
容湛也一早便起来了,他倒是想再睡一会儿的,可君璃起来后,众丫头婆子势必要进来服侍,若让下人们瞧见他睡在榻上,他面子要往哪里搁是以只能跟着早起,奈何一大早的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混时间去,便只能无精打采的待在屋里,看君璃梳妆打扮。
平心而论,君璃生得真的很漂亮,尤其今日精心妆扮过一番后,就更漂亮了几分,让容湛见了,禁不住小小的惊艳了一把,随即又在心里暗道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偏偏配了那样一副彪悍的性子,真真是暴殄天物啊,若是她能似后面小跨院几个那般柔情似水,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儿
君璃并不知道容湛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她梳妆完毕后,见容湛还是一身家常衣裳,就坐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还挺猥琐,八成正yy她,当即沉下脸来,不耐烦道:“大爷还坐着做什么,还不快换了衣裳去外面,母亲昨儿个不是才说了,让大爷今日帮着招呼一下男客吗,只怕说话间就该有客人到了。”
容湛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我这便去,奶奶且等我片刻,等我收拾好了,我们一块儿出门,待给祖母请过安后,我再去外面不迟。”
君璃虽满心不想等他,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儿,却也不好拒绝他,只得强忍不耐烦,等了他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待他收拾妥当后,二人方一道离了迎晖院,被簇拥着往照妆堂走去。
一时到得照妆堂,就见容浅莲与容浅菡早到了,正陪着太夫人说话儿,太夫人穿了宝蓝色五福捧寿袄,暗红色六幅裙,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圆髻,只简单的带了一支赤金拉丝嵌祖母绿的簪子,簪头的凤凰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嘴里衔着一溜莲子大的圆浑的珍珠,直垂到额角,看起来气色十分的好。
太夫人一见君璃与容湛进来,便笑着说道:“我才还说你们两个今儿个怎么迟了,谁知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容浅菡在一旁笑道:“不是大哥与大嫂今儿个来迟了,而是我与大姐姐今儿个来早了。”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不过孝顺原不在这上头,以后早上都多睡一会儿才来,尤其是二丫头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容湛趁机上前向太夫人请了安,便径自去了外院。
不多一会儿,二夫人与三夫人并二奶奶被簇拥着来了,妯娌婆媳三人也是穿戴一新,满面的笑容,虽说二夫人与三夫人都不待见大杨氏,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们自不会傻到去触大杨氏的霉头,惹太夫人不高兴。
大杨氏因是当家主母,要提前将今日宴客的一应琐事都安排下去,是以到得最迟。大杨氏一身大红遍地锦的通绣衫,戴了九尾滴翠大凤钗,整个人看起来春风满面的,一进来便屈膝给太夫人见礼:“儿媳来迟了,还请母亲恕罪。”
与大杨氏一同来的,还有君璃从没见过的三奶奶顾氏,顾氏十七八岁的样子,着大红广袖绫罗裙,戴蝶恋花赤金点翠步摇,身量高挑,许是才生产完的缘故,略显丰满,细眉粉面,五官生得十分端庄秀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尤其一双眼睛,更是波光流转,衬得整个人都极生动起来。
顾氏跟在大杨氏身后给太夫人行礼:“给祖母请安,前儿个祖母生病时,孙媳因正坐月子,一直未能侍疾于祖母床前,还请祖母恕罪”又自奶娘手中接过被大红花开富贵襁褓包着的大姐儿给太夫人看,不过寥寥数语,便逗得太夫人笑逐颜开,显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趁着太夫人逗弄大姐儿的空档,顾氏忙又团团给在座的众人行起礼来,等行至君璃时,脸上的笑霎时又灿烂了几分,拉着君璃的手啧啧赞道:“早听丫头们说大嫂生得仙女儿一般了,如今一见,果然丫头们所言非虚,不怕大嫂笑话儿,先前我还挺自负自己生得不算丑的,如今见了大嫂,方知道自己竟跟那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以后再不敢自负了”
话说得十分爽利诙谐,饶君璃各种不待见大杨氏,依然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来,笑道:“三弟妹也忒谦虚了,你都是烧糊了的卷子了,这世上大半的女人,只怕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说完,趁机送上准备的璎珞项圈并挂有长命锁的赤金镯子。
顾氏忙道了谢,接过东西递给跟着的丫鬟后,方又笑道:“我早盼着大嫂进门了,如今又见大嫂是这么个爽利人儿,以后咱们妯娌可要多亲香亲香才是。”
君璃笑道:“以后少不得要时常登门叨扰弟妹,只要弟妹到时候不要嫌我呱噪。”
上首太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道:“你们小妯娌间,就是要和和睦睦的才好呢,将来管家时,也要这般有商有量的,好叫你们母亲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享几年清福。”又招呼君璃,“你也过来瞧瞧你侄女儿,小丫头生得可真好,长大了必定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君璃注意到方才太夫人说到将来管家几个字时,大杨氏的眼皮跳了一下,估计心里已因太夫人的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禁不住坏心的暗想,太夫人若是能一举气死了大杨氏才好呢,面上却不表露出来,顺着太夫人的话上前看大姐儿去,见小家伙果然生得粉雕玉琢的,尤其一双乌眸黑玉一般,滴溜溜的转着,既不哭也不闹,难怪连与大杨氏不对盘的二夫人都禁不住赞了一句:“这孩子倒不怯生”
太夫人见君璃看向大姐儿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喜爱,因打趣道:“湛儿媳妇既这般喜欢孩子,多早晚也为我老婆子生个小曾孙哪”
彼时大杨氏已将太夫人的话带给她的惊怒强自压了下去,闻言也笑了起来,道:“是啊湛儿媳妇,不但你们祖母等着抱曾孙,我也等着抱孙子呢,你们可得再加把劲儿才是”
但凡说到这个话题,君璃都是低下头去装娇羞,此刻也不例外,忙做出一副羞不可当的样子低垂下了头去,心里却在腹诽,看得她得对古人们重新认识,他们虽避讳于人前谈论男女之事,可是对男女之事的后果,也就是孩子这个话题倒是挺放得开。
一家子女眷说笑了一会儿,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
最先到的是永恩伯夫人并其两个儿媳,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是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大喜日子,娘家人自然要早早来捧场,好叫夫家人知道,自家女儿受宠着呢,别以为此番她生的是女儿便可以轻看慢待了她去。
之后便是大杨氏的娘家人杨大太太、杨二太太并杨家的少奶奶小姐们,杨氏带着君璇也随即到了。
杨氏到时,君璃正侍立在太夫人身侧,由太夫人亲自将她介绍给永恩伯夫人,“这是我的大孙媳君氏,还请亲家夫人以后多多关照。”
君璃忙上前一步屈膝给永恩伯夫人见礼:“见过亲家夫人”话说她对此类应酬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对方还是大杨氏亲生儿子的岳母,想也知道永恩伯夫人待她只会是面子情儿,她又何必拿自己的热屁股却贴人家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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