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这会儿热闹的很,消息越穿越广,知道的人比昨儿还要多,而整个京城闲人还是很多的,来看热闹的便不少,还有自觉水平不错的棋手来想见识一下高手,亦或者能试试自己水平,一战成名就更好了。
因此整个沉香楼倒聚集了三四百人,这些人中穷人没有几个,何况总有几个互相认识了,便就近消费了。生意如此火爆,沉香楼老板却不算很高兴,长安之前就花了五百两包下了酒楼十天,生意再好那也是别人的。
他心中算来算去,这段时间账面上足有两千多两的消费额,纯利润便有个近千两,不对,应该是超过千两,毕竟不用再额外扣除小儿厨师的佣金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日李家小娘子就回本了,而且可想而知,如果今天李家小娘子不输,明天必然会更热闹。
“唉,我怎么就糊涂油蒙了心呢,当时李家小娘子要单包下二层的时候,我怎么就不同意呢。”
是的,长安一开始无意全包下整个酒楼,只想借地方摆个擂台,然而这沉香楼掌柜嫌弃这么做会影响生意,执意要求李家全包下酒楼,价格开的还不低。需知如今又不是旺季,十天纯利润也就是三百两的样子,五百两可是接近翻了一番的。
因此李家小娘子一口答应下来的时候,掌柜的还暗自高兴,觉得李家小娘子是个冤大头,没想到没几天就开始后悔了。偏他的同行还不知道,还在暗自嫉妒他生意好呢。
不过再怎么后悔,他还是个做生意的,见着长安来,依旧捧了笑脸来,还额外卖了个好,“今儿人可多,听说陶博士都来了。”
陶博士全名陶寄贤,他倒是个寒门学子,不过天赋异禀,于棋道上十分痴迷,偶然遇见朱国手,还被盛赞过,不过当年朱国手年纪实在大了,也没收徒,只多加指点而已。
说来陶博士和蔡祭酒也算是半个师兄弟关系,后来蔡祭酒当了祭酒,见陶博士因不善于钻营,家中本就穷寒,日子过得挺清苦,便把他也请来教围棋,也算是照顾他了。因陶博士既没有高贵家世,也没有响亮名声,当年也很有几个不满的,陶博士对上当时风头甚盛号称最年轻的国手的世家子贾期,一战成名。
而长安看着面前这个三十来岁,青布衣衫,中等个头,黑面皮,不丑不美但面色平和的中年男人,更心中前所未有的谨慎起来。
毕竟,这是个真正痴迷于棋的未完待续
第114章 落子棋外
长安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能有如今的棋力,也是因为她曾经在那孤寂的童年时光里沉浸于此七年,然而过后的种种,世事艰难,步步惊险的争夺那一丝生机,让她再也无法拥有当时的心境。因为这个原因,她虽然在十四岁时候就已经触碰到了那个瓶颈,却在以后的十年里都没有突破。
倒是重生后的三年里,因为相对轻快随意的心情,瓶颈意外的有了一丝触动,不过她已经非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有摆子娱乐的小女孩了,她想要的更多,自己也不对突破抱有多少希望。
但是陶博士不同,他曾家贫到几乎难以果腹,依然不改所钟爱的棋道,换了长安在他那个境地,是绝对做不到的,她终究更现实,她还是做不到不争。
因此对于陶博士这样的,做到她做不到的人,她还是很尊重的。这份尊重的表现,也表现在这场棋局上,甚至连旁观的人也看出她脸上的郑重。纵赵鸿华的棋力也极高,却也得不到那份尊重。
陶博士也比之前和长安对弈的都更郑重,没因为长安的年龄而产生什么轻视,长安惯例请他先手,他倒也没有拒绝,一番鏖战,长安小胜他三子。
两人都颇有兴头,便又开一局,长安这次先手持黑子,长安之前全是执白子,这次倒是她第一次执黑子,原先围观的人倒有不少人认为她善守不善功的。谁料到这局棋比上一局还要激烈,长安棋风犀利敏锐,陶博士虽然擅攻。还是输了七子。
至此,两人棋力差距也差不多看出来了,到底也还是长安稍高一筹。
陶博士倒不像之前的邓文杰那般难以置信,只是相貌平凡的脸上难免有些落寞表情,放下棋子,长叹一声,“小娘子天赋。远非我能比的。”
“是我不如才是。”长安自微微笑了笑,如美玉雕琢一般的眉眼间竟也有一点寂寥味道。“博士何必妄自菲薄,以博士之天资心性,当是棋圣可期才是,我已几乎无望了。”
长安这话说出口。周围听得人可是哗然一片,且不说长安之前从没夸赞过哪个对手,此时竟对陶博士有了这么高的评价。但是这评价的内容就让人难免多些思量啊,李家小娘子不过是九岁,陶博士已经年过三十,如今一番对弈下来,还是李家小娘子棋艺高上一点,怎的李家小娘子说自己没有希望棋圣,却说陶博士棋圣可期呢。
陶博士却隐约有些触动。说起来他师兄蔡祭酒,天赋比他高,年龄比他长。棋力也高于他,然而已经卡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瓶颈处十几年了,他自己也曾感慨过同样的话。
莫不成这小姑娘也已经触摸到了那所谓的隔绝了陶博士有些晕乎乎的,倒露出了一点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于棋艺上很是厉害,平日里倒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不由又看了长安两眼,忍不住开了口。
“小娘子为何如此说以你的天赋。以你的年龄,日后棋艺上成就当在我之上啊。”
“我早已心非止水,然水波已动,想要平静下来就难了。”长安微微叹息到,红尘滚滚,一旦涉入,抽身不能。
陶博士得了这话,想起这小姑娘的身世,听说是父亲亡故,很经历了一番波折,倒是隐约有些所悟,不由也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了。
长安和他连着对弈两局,十分酣畅淋漓,此时心情倒是不算坏,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下一局。
然而也不知道是昨天那些上来挑战的输的太惨,还是刚刚长安和陶博士这一站太激烈,里里外外,加上沉香楼外等着的人,围观者足有七八百,竟也没有人来挑战,倒是有人抄下棋谱,开始四处传阅。
长安也没人来,不免也有些扫兴,不过她也稍微有些累了,便也早早走了,回家休息了,今儿和陶博士这两局棋下的她也十分满意,双方都颇有几手妙手,自己回家竟也又重摆了一回棋局,感觉稍有些进步。
陶博士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师兄蔡祭酒家,蔡祭酒年不到五十,四十来岁,因世家出身,白面长须,看着比陶博士年纪大不了多少,穿了一身玄色锦袍,在家中等候。
“师兄,我输了。”陶博士到了,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其实蔡祭酒已经知道了,他虽然不好出面,然而总能派遣几个人去看看热闹的。因此不单单知道陶博士输给了长安,连棋谱都抄了一份,摆在他面前了,长安和陶博士的对话,他也已经知道。
“寄贤,你输的不冤。”蔡祭酒的脸色颇有几分沉重。“如果我没猜错,她也摸着那瓶颈了。”
“真的”陶博士虽然也有这样的猜测,到底还是不敢太相信,李家小娘子才几岁啊。
“十有八九。”蔡祭酒叹了口气,“我卡在那地方十余年了,怎么能不知道呢那小娘子估计是一时卡在那里,又没名师指导,灰了心。”
长安的履历蔡祭酒早就知道的了,她与青州的王老爷子认识的时候,棋力已经不凡,肯定不是拜了他为师,估计是天生的,亦或者后天得了什么机缘,但是看这样子,似是没有名师指导的。
“那明日,师兄你还出马吗”陶博士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而是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他更关心的话题。他还没忘了今儿是为了什么愿意和长安对弈的。
因他最终也并没赢了李家小娘子,虽然长安说自己棋圣无望,陶博士棋圣可期,国子监的名声还是没有很大改善。如果想要挽回,就要赢,最好还要赢得漂亮。
蔡祭酒是当今当之无愧的棋圣之下第一人,虽然还有个池国手,然而那位老人家早二十来年就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还有蔡祭酒的师叔,那位更是早年就出家了,也是个常年不在家的。
“师兄你有把握吗”看着蔡祭酒沉吟,陶博士很有些担心。
蔡祭酒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师弟说了实话,“没有。”
“怎么会,她毕竟年少啊。”李家小娘子才九岁。
“如果我们都在瓶颈之下,差别只是细微,棋艺上差距不大,那么赢面就很难说,我这边压力重重,她那边连胜五天,赢了自不用说,输了也无碍,这样算来,她赢面还要大些。”蔡祭酒解释道。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输不起了,他至这个位子,声誉甚隆,他不能输,他也再没有年少时候一往无前的那股精神。
直到此时,他才突然明了那李家小娘子为什么说心非止水,再难平的原因了。他的棋已经沾染了红尘烟火,不再纯粹,棋只是棋而已,想要更上一层楼,需要洗去这烟火红尘,然而这谈何容易。
怪不得,怪不得,不论是师父朱国手,还是师叔以及池国手都不涉入这些事端中,尤其师叔,被封官也坚辞了,师父也没留在宫廷中做个供奉。
蔡祭酒想及此,脸色渐渐更白了,让他放下这滚滚红尘,高官厚禄,娇妻美眷,子孙后代,他自认做不到。
“那怎么办”陶博士显然不会明白其中深层次的原因,只是追问师兄蔡祭酒。
“且等明日吧。”蔡祭酒叹了口气,“须得棋盘外出招,釜底抽薪了。”
第二日,蔡祭酒上了一本,又惹起了偌大风波。
“简直是有辱斯文,犹如斯文蔡氏竖子,竟出如此主意”
当时就有白胡子老儒当场开骂,而其他人也非议者众,因为蔡祭酒竟然提议请了那最近惹出偌大风波的李家小娘子做国子监助教。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助教职位,官不过七品,可这是极清贵的职位,世家子打破头都不一定能抢得到,当年陶博士入国子监的时候当国子助教,都惹起好大风波,还被迫于数个世家中的棋道高手对弈了几局。
何况一个女子,还是个区区九岁的女童,也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素来国子监学生中连女子都没有,何况是女老师
想也知道,蔡祭酒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有能者何拘男女且李家小娘子年幼,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情况,趁着她长成之前教上两年也没甚不可,于此,也与天下有个交代。我当这国子祭酒,本就是要举荐英才,李家小娘子既然有专才,我便可举。”
蔡祭酒这理其实略歪,从来举孝廉英才也没听说举荐哪个女子的,虽然规定上没说被举荐的人性别为男,这是不用说的规矩呀,没想到他拿这个当了个漏洞,竟举荐了个女国子助教。
而一吵起架来,难免扯远了,别人说男女有别,女子从来无才就是德,蔡祭酒便说,只要于国有利,何拘男女何况一小小的国子助教,拘一大才女子于闺阁中,那是浪费。他虽然势单力薄了点,别忘了他可是国子祭酒,博闻强记着呢,吵架可是一把好手。
于是一早晨,整个朝廷都在争论,如果女子有大才,可不可用。蔡祭酒明显落在了下风,其实他也没指望这事能成,但是此招一出,整个国子监的声誉挽回了不少,而且整个朝廷,甚至京城的重点都转移了。未完待续
第115章 面子
朝上蔡祭酒虽然被骂的狗血喷头,然有些开明些的人却也觉得他说的并不是完全没道理,更有死硬支持他的。
别忘了,本朝风气颇为开放,女子地位不算很低,对政治有热情的也不少,别个不说,老皇帝那妹妹蜀国公主,便是个喜好参政的,而且势力极大,又有黄相之独生女,现嫁给荣国公的丰城县君也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这些人怎么会不站在蔡祭酒一边
蜀国公主就公然放出话来,“说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不过是自己没本事罢了,真要有本事的人,还怕比不过一女子”
丰城县君亦道,“自己无能,偏又不许别人出头,说是什么君子,也不过是些嫉贤妒能的罢了。说女子卑贱的更恶心了,他难不成是男子所生不成,儿女难不成是男子所生亦或者干脆就无儿无女”
丰城县君这话还是挺毒的,说老婆地位低下的有之,但是说自己亲娘卑贱那可是不孝啊,就没几个人敢了。何况此时还不像之前变态的完全抹去女子的独立性,说什么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公众看法里,母亲肩负管理家庭教育儿女之责,还需要些能力的,不单单是顺从贤良就够了的。
反正有这两位挽起袖子下场,又有几位公主郡主夫人诰命忍不住在背后出力,结果竟惹出本朝从没有的一番大辩论
相较起来。一个小姑娘在棋艺上挑战国子监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的竟被扔到了角落,无人提起了。
长安也得了这消息,心里感叹一回。对翠衣道,“这位蔡祭酒倒真是下的一手好棋,不过这一招也险棋,他日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还是流芳百世,也未可知也。”
听得自家主子语气复杂,翠衣略有些不解,“他举荐小娘子您当国子助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虽然说品级不高。但是可是难得的清贵职位,就算不是清贵职位。那可是个官儿,以前都是妻凭夫贵,母凭子贵,哪里有女子自己当官的。
“此事不是那么容易成的。蔡祭酒就是个老狐狸,他提出这个提议本也没指望能成。”长安轻叹了一口气。
她是掌过权的人,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实际上如果不是她站的位置太好,她也没什么好法子一路登上那顶峰,当那有名无实的天下至尊。
但凡想要争夺地位,争夺话语权,金钱和拳头,这两样一点都不可以少。偏偏女子在这方面都是弱项,更有千百年以来一层层加在她们灵魂上的思想禁锢,更有祖宗香火。姓氏传承的压迫。
别说争得平等的地位,就算是争夺明面上的话语权,也非一朝一夕之功。长安当政时间并不是非常长,不足十年,其中前几年国内水深火热,黎民民不聊生。总要先平定了这些才说别的,然后最后两年她有尝试着去做一点改变。
这其中的难度基本上难于登天。需知军队,不用女子,家产,女子也没有份,但凡做工种田经商,女子也难抛头露面,她费了不少功夫,也只是能先保证了一定程度上女子的财政地位。
“基本上,你就当此事不存在吧。”长安心中摇摆了一阵,决定还是不掺合这趟浑水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身份地位这样的东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一辈子的发展,便是金鳞龙种,想要化龙,也需得遇风云。
长安这一世出身便是平民富户之女,想要登天,想要再次站在那孤峰之上,虽然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以眼下看,最好的法子是嫁给即将成为太子的临川,然后借临川之势,再上一步,大概花费个二十年,估计也能再次登顶。
然而那并不是她想要的,更是她已经体验过并且不算喜欢,她如今想要的,不过是一世乘清风,于壮阔山河中遨游,看看世上不同的风景,方不悔来此人世一遭。
“主子你真的不能当官吗”
长安并不觉得遗憾,然而对于翠衣来说就不一样了,她家主人是她见过世上最聪明最美貌的人,别说区区一个七品官儿,便是皇后也做得。
“做官有什么好呢,哪有如今逍遥自在。”长安见她脸上遗憾之色难以掩饰,不由笑起来,“说到底,谁想要,谁就去争吧。”
不过便是长安完全无意于此,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登门拜访一下蔡祭酒。她其实对蔡祭酒的棋力很感兴趣,陶博士的棋力已然非常高了,那么朱国手嫡系关门弟子,陶博士的师兄又会怎样
长安可以容忍蔡祭酒耍了花招不与自己公开对弈,却对和蔡祭酒对弈一局还是很感兴趣。
不过蔡家门第可不矮,河东蔡氏,那可是国家中有名的顶级大世家之一,蔡祭酒在族中并非最出挑的,蔡祭酒之叔如今位列三公。何况长安又搅风搅雨,闹的整个国子监险些下不来台,想也知道蔡家对她的观感如何了。
长安这样一个平民之女,虽然已经递了帖子,第二日过去的时候还是被门房拦住了。
“小娘子家中大人呢怎来我蔡家胡闹”门房很是骄横,对李家下人颇为出言不逊。
长安在车中没下车,闻言叫了翠衣过来,吩咐道,“你去对那门房说,他家主人要是不愿意见我也没甚要紧,我也只好在国子监门口沉香楼常驻啦。”
翠衣依言去对那门房说了一回,依旧气哼哼,跑回来对长安道,“他们竟然如此骄横,合该做小娘子的手下败将。也不知道这回,他们开不开门。”
长安笑道,“管他开不开门呢,我这会儿正有几分饿了,咱们去吃饭。”
紫衫吃惊道,“那,不等蔡家开门吗”
“我先来拜访蔡家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只是他们自己给面子不要,也怪不得我啦。”马车中小少女微微笑起来,看一眼蔡家的黑漆大门,“反正赢了他们丢脸,输了我也不难看,怕什么少不得要公然给他们落点面子了。”
她这会儿一掀帘子说话,倒露出大半张美丽的面庞来,蔡家门房一抬头瞅着,倒也惊了,这李家小娘子竟生的这般好看比传言中还有神采啊,看来自己还是往回禀报一声吧。
其实先头长安递了帖子,蔡祭酒并没见到,他是个精明人,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然而这些日子他忙着打嘴仗,没什么时间管家事,偏长安又是女子,递的帖子被归到女眷里面,看着帖子的是他老婆文氏。
此文氏虽然和青州的文氏不算是一家子,倒也轮上个极远的关系,之前为了打听长安的事情,从青州文家人嘴里倒听过一点青州旧事,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何况这时候,本就是以姓氏傲王侯的时代,世家的力量虽然较之前朝衰弱不少,却依旧非常强横,陇西文家虽然不算是顶级世家,甚至有些落魄,却是其中一个非常讲究,甚至讲究到龟毛的家族,文氏难免受其影响,自然不把长安看在眼里。
也是因为文氏一族已经比较衰落,却还没完全衰落,危机感十足,却越发因此端着架子,凭借姓氏骄人,却已经露出色厉内荏之像,反而蔡家这样的正兴旺的就没有这种顾忌,反正那些平民百姓田舍翁泥腿子怎么也盖不过他们家。
那边蔡家的门房有一个去禀报了,这回禀报的倒是蔡祭酒,剩下的门房却看着如今名满京城的李家小娘子的马车缓缓驶离了本街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孙达刚进去禀报老爷,他们就走了”
“难不成是有事”
“可是再有事,也等那么一会吧。何况也没见着人来找啊。”
“莫不成李家小娘子觉得被拒绝了,所以面上过不去,一气之下又走了”这个倒是更接近真相些,不过长安倒不是生气,她看世情还算通透,不至于为此多恼火。
反正刚刚去禀报的孙达回来的时候,见李家小娘子早就不见人了,也傻了眼了。
“这可怎么办老爷可让我好生把人请过去的。”
“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另一个精明些,提醒道,“咱们先头拒绝也是得了夫人的命令不是谁想到李家小娘子气性这么大,这一转身就走了呢”
那边蔡祭酒正等着呢,他也是个善于揣摩人心的,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便是他处在长安的位置,也肯定不愿意和国子监真正闹翻脸,能和解一下是最好的。
所以当蔡祭酒看着孙达一个人孤零零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怎么了人呢”
孙达还能说什么照实说呗。
“夫人先头不是让我们拒了李家小娘子,说平民田舍翁家出身,不能登门,想来李家小娘子一时气不过,倒先走了。”孙达还是不敢把责任全推给夫人,不然到时候虽然老爷不罚他,夫人罚他也是一样的,“也怪我跑的太慢了,我是真没想着李家小娘子这么大的气性,转身就走了。”
“唉,夫人误我这可是误了大事了”蔡祭酒一听就急了,拍着桌子道。未完待续
第116章 琢磨
蔡祭酒一听门房说了情况就急了,真要让长安非要指名与自己一战,就像第一天指名向邓文杰挑战的那样,自己该怎么办要是不应战,自己就是退缩的懦夫,要是输了,那是无能,要是小赢一两个子,自己大孙子比那小丫头小一岁,说去也不算光彩。
大胜他得有那个本事啊,大家都是棋圣之下卡在那里的水平,相差仿佛,想也不可能把人家杀的落花流水的,又不是对上老皇帝那个臭棋篓子。
说不得还要舍下面子一回了,蔡祭酒为人还是挺当机立断的,“派人去追带上我的帖子,追不到就把请帖送到李家去。
当然是追不上的,长安又没有回家,而是拐弯去了一家酒楼吃饭,她最近颇喜吃酸味腌渍小菜,如酸萝卜酸菜之类,这家酒楼做的酸萝卜小菜十分的合她的口味,又有秘方酸萝卜炖老鸭,汤色乳白,味道却颇清爽,长安最近连来了两次,这回是第三次了。
等一顿饱餐过后,长安方才慢悠悠的回家,路上还在卖绢花纸花的地方逛了一圈,几个丫环各买了几朵,连赶车的车夫都给他老婆女儿揣了两朵大红的。
“小娘子,你不买几朵吗其实这家绢花做的还挺精致的。”紫衫挑了两朵紫色的,有选了一朵粉色的蔷薇,倒是热心的问起长安来。
“我还用不太上,就不买了。”她也看不太上。
紫衫一听也是那么一回事。不管长安心智多成熟,外表还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并不用梳什么复杂的发髻。以前和林氏住在一起的时候。林氏还热衷于鼓捣些这个,等到长安如今自己做主了,在这方面就不怎么耐烦了,怎么简单怎么来,也亏得她生的好看,怎么样都好看,倒也不用挑剔。
逛完了绢花摊子。长安又顺路去取了她之前定的一把刀,乃是柳叶弯刀。乌木刀鞘刀柄,百炼钢刃,刀长二尺三,锋刃雪亮。长安的身高还远未长足,拿着刀似乎有些不胜之感,不过这种刀刀刃薄,倒也不沉重,正是十分趁手。
长安当场就挽了个刀花,如雪片划过一般,店中老板客人都十分惊异,倒是看在翠衣紫衫等眼里,倒也不以为异。自家小娘子本来就不是寻常人。
如此逛了一圈,这一行人方才回家,回到家里。便有蔡家的人,原是蔡祭酒怕长安不答应,虽然请帖送到了,仍嘱咐了来人等着长安回来好回话。
等见了长安,蔡家下人又道歉,姿态极低。“这件事实是我们门房上的疏忽,因小娘子是女子。没有投到老爷哪里,倒投到夫人哪里,夫人不知情,才误了事。”
长安却不信蔡家夫人文氏不知情,自己挑战国子监闹的满城风雨,作为国子祭酒的夫人,难道会真不知道不过蔡家已经做如此姿态,面子也给足了,长安也不愿彻底和蔡祭酒翻了脸,自拆了请帖看了一回,点了点头。
“也罢了,明日我将上门拜访。”
蔡家下人面露喜色,可算是完成任务了,“李小姐如此赏脸,我家老爷必然会十分高兴的。”
“呵呵,高不高兴,我也不敢保证啊。”长安微微一笑,也不让蔡家下人再开口说话,而是命人拿了个赏封送蔡家下人出去了。
第二天倒是个极好的晴天,天蓝似喜,有风,却不甚大,吹在脸上如同最好的丝绸拂过,温润柔软的一塌糊涂。
蔡家名门,蔡祭酒又是棋道高手,长安也不似往常那边随意,倒是稍微郑重了些,换了一身衣服,免得被人说是骄狂。这一身衣服正合如今节气,上身藕荷色罗衫,樱粉月白间色罗裙,腰上系了白玉佩,头上戴了几件银饰,垂着水晶流苏,十分清爽宜人。
便是蔡家人,固然因为蔡祭酒而有些意见,一见着真人也不由软和下来,连文氏夫人都不由心里冒出了些念头,这李家小姑娘生的如此精致美丽,又有这样的天赋,莫不是天仙化人吧
此时人还是挺迷信的,当今皇帝当初能被立为太子,而后登基,也不无因为他娘生他时候做了个太阳入怀之梦。
倒是蔡祭酒虽然没见过长安本人,却见过她哥哥李重宁,知道那是个难得的美少年,见着长安虽然也有些惊异,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当然,长安的相貌什么本也不是今儿讨论的重点,棋艺才是。蔡祭酒和长安商讨了几句,便命人在花园亭子里摆了棋局。今天天气正好,蔡家花园景致也不错,摆在花园亭中众人也不怎么奇怪,不过蔡祭酒竟然没命人在旁伺候,只留了他一个最喜欢的孙子在旁,连长安的两个丫环,以及蔡家的其他下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他这么做自然也是有思量的,一较高下之心,不仅是长安有,他也有,然而他又实在是输不起,长安答应了不论输赢,这局棋的结果并不外传,自然无有不从之意。
两人从早上一直下到了日头偏西都过了,远远看着的人也只能判断两人大概一共下了两局,大约是各执先手一次,输赢却不知道。
长安也没说,连重宁问起都没说结果,只说已经答应了人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蔡祭酒自然也不会提起。不过倒是有个小道消息流传了出来,说蔡祭酒和长安对弈完,枯坐到半夜,只说了一句话。
“吾此生棋圣果然无望了。”
事实上,两人间的输赢一直是个谜,直到数十年后蔡祭酒去世,在得了他遗嘱之后,才被当时观战的其孙给说了出来。
不过这一局棋似乎是蔡祭酒命运的转折点,不仅是长安不再张扬挑战,几乎颠覆国子监的危机顺利解决,朝上的事情似乎也有了一个拐弯点。
蔡祭酒这个始作俑者提出来,可以让李家女做个名誉国子助教,教几局公开课。最近朝上正吵得极热闹,老皇帝心里烦得很,权衡了一下,答应了,而对于双方来说,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局,尤其对于相对弱势的女子一方,能有个进步也是好的。
蜀国长公主就挺满意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不是个不实际的人,看问题也很清楚,她并不奢望一下子让女子就像男子一样封王拜相。然而她更是明白,有些东西不争是没有人给你的,也只能拼命争取,争得一点是一点。
如今这情况,双方都能接受,竟然有了名誉的,她就有把握把这变成实际的,因此很难的在私下夸了两句蔡祭酒。
“这老东西倒是挺精明的,提的这一点倒是不错。”
其实这个招是长安出的,她虽然无意搅合进这一潭子浑水,然而不妨碍她帮着推一把。
这世上,名利从来都不分家,有了名气,利益就来了,有了利益,名气也不是难事。先得名声,往上推进,渐渐帮世上女子得利,难保日后会是个什么境况。需知本地还有个好处,所谓的武功高手是比她前世的大夏强上不少,因为功法加成,这方面男女差距是有所缩小的。
不过推了一把后,她的主要注意力便不放在这上面了,眼下还有件大事呢。
“临川王殿下的婚礼快到了吧。”翠衣一边理着礼单,一边对紫衫道,“这闹了一场,小娘子出了个这么大的风头,倒差点忘了咱们这次进京是为了什么了,还是小娘子提醒我的。”
是的,长安进京是为了参加临川王的婚礼,这闹了一场,虽然不至于戳破天,却差点颠覆了国子监,又引起朝上的一场大纷争,别说是紫衫翠衣这些看呆了眼的,便是长安自己,也险些忘了自己为了什么原因来的。
横竖如今也不再去挑战国子监了,长安把心闲下来,又开始琢磨些礼物什么的,倒也颇为上心。不过任她怎么能掐会算,也想不到有人正在琢磨她呢。
琢磨她的正是马上要成为临川王妃甚至太子妃的陈氏女以及亲眷,自从孙三公子那小弟传出些流言的时候,便开始留心,随着事情发展,是越发上心起来。
其实也不怪他们琢磨,九岁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然而也说小不小了,毕竟这是个十三岁就能成亲的年代,偏临川王对长安如此厚待,迎接时候甚至开大门,只要不是瞎了眼的就知道这位被临川王很看重。
陈家固然根基深厚,名门显宦,然而女儿嫁过去,过得好不好,对陈家如何,还要看临川王和女儿之间的相处。这时候却蹦出来个被临川王另眼相看的,这对陈家当然不算是好事。本来,陈家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平民之女,真要不得已,多个婢子侍妾也无所谓,反正陈氏女也不可能独宠。
然而据最新消息来,那位李家小娘子不仅人生的好,还颇聪慧,这可就不妙了。陈家人甚至派了自家人去沉香楼亲看了一回,不免更加担忧,人长得不是一般的好,更不是一般聪慧,棋艺不说纵横天下,那也是个超级高手,行事更是周到有分寸,不卑不亢,更让人吐血的是,这么个平民出身的小姑娘竟然还颇有威严
反正陈氏女他二爷爷她亲爷爷不好出面,怕被认出来,而这位陈二爷爷颇善看人自己亲去看了一回,再回家看看侄孙女,不由就叹气了,说起来,自己这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侄孙女还不真如人家一个九岁小女孩。
这样的情况,陈家如何不犯嘀咕未完待续
第117章 礼物
不管外人怎么想,对于长安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不管外面对她这个新上任的名誉国子助教兴起了多少谈论,照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重宁原本还有几分担心,看她这样,反而平静下来了,宠辱不惊这项技能,他还有着学呢。
因临川王李怀彦的婚礼马上就要到了,长安也并不在这几日在国子监学生上课,倒是又重新收拾了一回礼物以及行李。
翠衣对她计划内的出行总是心有疑虑的,“总觉得太急促了些,等两年不好吗”
长安就笑,“想去就去了,何必等两年,谁知道两年后又是什么光景”
翠衣也不过是说两句而已,她跟着长安也有两年了,总知道自家这个主人的性情的,耳根子简直不能用硬来形容,那简直是石头做的,立意要做什么,绝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动摇的。
翠衣反正话已经说到,想想自家小姐倒也不用她担心什么,便老实听长安吩咐去清点行李了,毕竟要出远门比不得在家,衣食住行都要稍微准备些。钱自不用说,衣物也要准备好四季的穿用的,干粮也要带点吧,还有药材也要带上些,丸药方剂都要预备好,又有马车等也要预备的整齐。
诸如此类都要准备的妥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行的,不过给临川王的礼物倒是早就预备好了,见进了婚期,便给送了过去。
不过李怀彦见了礼物后倒是稍微有些失望。长安这份礼,不能说不贵重,然而比起京中权贵所送。也没有多少差别,就是多了两盆有吉祥寓意的名贵花木,青白玉棋盘外加黑白玉石的棋子两盒。
还是他那个管家看的清楚些,看李怀彦似有沮丧之意,劝道,“送人新婚的礼物统共也就是那几种,哪里有那么多有新意的。李小娘子前段时间和国子监那些酸儒战的痛快,怕也没那么多闲心。老奴再多一句嘴。李小娘子才多大啊,有如今这安排已经算很妥当了,王爷还指望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礼物不成”
李怀彦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着什么。心里总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大婚总还是件大喜事,尤其他的王妃陈氏出身名门,背景深厚,对于缺人帮衬的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助力,尤其他的年龄都过了二十了,就算是男子,也算是晚婚了。
不过对于陈氏来说,这婚礼就稍稍有几处不尽如意了,虽然陛下已经下令命钦天监择吉日准备册封太子之礼。却依旧不愿意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嫁人。很可惜,虽然陈家人不是没努力过,然而面对乾坤独断的老皇帝。陈家也没办法。
不过因为李怀彦已经封王,其婚礼场面一样非常宏大,更何况他现在还顶着准太子的头衔,其婚礼气象可想而知。
长安送礼送的算是挺厚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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