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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堂也用担心的眼光看着我,他微微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

    这个时候,暂时作为玖兰家主的我的反应就很重要了。

    是和猎人当面起争执呢,还是懦弱地退缩呢?

    无论哪个我都不想选择啊。

    「鹰宫老师,您太过于担心了。」我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嘴角却泛起冰冷的弧度,「因为……夜间部的大家,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啊。」

    「那么,玖兰家的家主小姐,我会时刻紧盯着你,直到你露出马脚为止。」

    栗色头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只有单纯的厌恶和审视,曾经出现在那双眼睛里的暖意,现在已经一丝不剩了。

    「如您所愿。」

    颔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装得比谁都像初见。在这一点上,他和我是一样的。

    第二天中午,我按照约定来到了理事长办公室前,正准备抬起手敲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令人在意的对话声。

    「我们这边也接到通知了。绯樱家的上上代家主,那位大人长眠的庙宇被破坏了。在属下的贵族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化为闪烁的尘埃了。然后───」这是理事长的声音,公式化的口气里带着些许迟疑,「也看到了一个从那里站起来离开的身影。那个人……」

    「就是枢,对吧?」

    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接过了他的话。

    「是的。」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理事长一边点头一边应答的样子。

    一股怒气在我的心头升起,以无法抑制的速度蔓延开来,我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袖子,指甲在衣服上划出锐利的痕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轻颤,那是愤怒的颤抖。

    我深深地吸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维持住站立的动作。

    手已经握在门把上,冰冷的触感让我的大脑冷静下来。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都深压在心底没有说,在夜宴上杀死黄梨大人的也是……枢。曾经的好友现在变成这样,真是让人感到悲伤。」

    她肯定是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露出悲痛的表情,还自称是「好友」,明明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毫不犹疑地把罪名指向哥哥大人。

    如果再这样忍耐下去的话肯定会疯掉的,所以我选择直接推门而入,「白蕗小姐。」

    「啊……请进。」

    白蕗更惊讶的转过身,那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带着优雅又高贵的气质。

    同为纯血种,她肯定早就知道我在门外偷听的事情。可依然能够露出那么真实的惊讶表情,这一点让我很佩服。

    「请叫我更就好,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优姬?」

    淡色长发的女子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请随意。」其实你已经叫了吧?不过现在并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定了定神,追问道,「那么更小姐,为什么你会说伤害黄梨大人以及破坏绯樱家上上代家主庙宇的事情都是那个人做的呢?难道你们看到那个瞬间了吗?」

    「优姬……」

    理事长忍不住出声打断我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优姬,我是知道的……」这个衣着高贵的女子低下头,伸出双手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咬了咬唇,连声音里都带着几丝不安,「对橙茉大人和缥木大人下手的人一定也是枢……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从枢的手里保护我的……请救救我……」

    她突然跪倒在地上,牢牢地抓住我,那淡金色的长发散落一地,像是布料上绽放的美丽花朵,每一丝都带着极其艳丽的姿态。

    「等等,更小姐您究竟知───」

    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是她像是溺水者要去抓住浮木一样,用力地扣住我的手腕,像是怕我在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拜托了,把我安置在你身边吧,优姬。」

    她的语气近乎乞求,不见平日高傲优雅的形象,只是惶恐地抓住我的手,跪倒在地上,仍由长长的裙摆落在尘土里。

    「不……」

    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我的直觉如此告诉我。就算不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接受一个想要把罪名放在哥哥头上的人。我闭上眼睛,准备甩开她的手……

    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对方带着近乎疯狂的力道,「请您救救更大人,玖兰家的家主……」

    「您是……月子小姐?」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名身着校服的金发少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出现?蓝堂不是说她行踪不明了吗……

    「求求你,救救更大人。」

    月子小姐拼命地摇着我的手臂,很难想象那么温柔的外表下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道。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由于低着头的动作我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果然和更小姐在一起……」

    这么说蓝堂所收到的那封信的确是月子小姐亲笔写的咯?不过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到遥远的女子学校去追随白蕗更呢?这样一来,疑惑的地方就越来越多,我更加不能同意白蕗更的入学了。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假象,如果因此而崩毁的话,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优姬,猎人协会也同意了,白蕗更小姐入学的事情。」

    正在我和那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理事长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彻底让我震惊了。

    「……!」

    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得到的却是一个点头。

    黑主理事长,或者说是猎人协会的现任协会长,沉默地看着我,眼底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我在那样的眼神下坚持了几秒,终于妥协,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绝望,「好吧……更小姐请先去休息一会吧,一会儿我会让夜间部的学生来为您带路。」

    月子小姐在我说完话之后,就松开了我的手,站回白蕗更的身后。

    我没有心思再去研究那两个人,在看着门逐渐合上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黑主理事长。难道您也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哥哥大人是袭击绯樱家上上代家主的庙宇、杀害黄梨大人的凶手吗?」

    「按照近期枢君的举动,可信度很高。」理事长用双手支着下巴,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安抚,这次却无法再传达到我的心里了「优姬,我知道一关系到枢君的事情,你就会很生气,但是现在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呢?」

    「好,那么换一个话题吧。」我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前,目光笔直地看着他,「作为夜间部的宿舍长,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决定学生是否能够入学。」

    「唉……可能外表看不出,但这边也是一团糟了啊。」理事长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避开我的视线说道,「刚才那位白蕗家的家主可是亲自找上门来了……就在绯樱家上上代家主的庙宇前,跌坐在地上,哀求着猎人救她……」

    「那还真是……不妙啊。」

    如果是白蕗更的话,她真的能够做得出这种事情。就凭刚才她对我做的那些举动,在这一点上我一点都不怀疑。

    「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就是因为对方是纯血种的吸血鬼,所以我们这边的态度没办法强硬起来啊,更何况如果『猎人协会对纯血种的吸血鬼见死不救』这种消息传出去的话,一直以来勉强维持的和平也会彻底破碎吧?所以只能辛苦你了,优姬……」

    理事长站起身,走到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请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希望协会能够不要再插手白蕗更的事情了。」

    「优姬,就算是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太……」

    「这不是『要求』,是『条件』哦。」我平静地抬起头,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如果你能够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同意让白蕗更进入夜间部,因为我才是夜间部的宿舍长。」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枢的背叛也是,蓝堂的纠结也是,白蕗更入学的事情也是。

    昨天特意安排让零和我搭档去消灭leve1 e的任务,就是为了趁我不在的时候召开猎人协会的会议,白蕗更趁机向吸血鬼贵族们施压,等我回来了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明明已经拥有实力了,为什么我还要仍由他人摆布?

    「可恶……!我在做什么呢!」

    整天忙着应对贵族,在猎人协会的手下小心翼翼地做一个听话的人偶家主。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让只是为了能够获得再去寻找那个人的实力,可是现在反而被麻烦事绊住了手脚,本末倒置。

    心烦气躁,头晕目眩,这就是长期没有吸食新鲜的血液的下场。

    扶住墙壁才勉强能够站立,简直脆弱到了极点。

    ───血液锭剂,是由各种血型的造血干细胞以及合成物质制作而成的。

    如果不是枢的血……我不要。

    ───原本是谁的细胞,来自哪里,都不清楚。

    从口袋里拿出装有血液锭剂的小盒子,从里面倒了一颗进嘴里。

    ───在放进嘴里的一瞬间之内,感受到了无数没有见过面的人的气息。

    「一边都不好吃。」

    「同感,就显示为了活得容易点才要吃的药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玛利亚已经站在了门口。

    难道是我没有关门吗?

    不行,脑袋太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久不见了,见了面之后,我发现一缕的哥哥,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穿着居家型的长裙,玛利亚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优姬,居然也是……那位大人的妹妹。」

    「你是为了一缕君才会来到这所学院的吧?」

    总算是稍微吸食了一点血液,我感觉到力气逐渐恢复。

    「是呀,但是很可惜,一缕并不在这里呢。不过……如果能够跟着那位哥哥的话,肯定能够找到一缕吧……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她歪了歪头,却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沉着冷静的样子和平日里的怯弱截然相反。

    「谁知道呢。」

    我头也不回地走过她的身边。

    「请等一下……」她就像一只灵巧的小鸟,轻轻扑闪翅膀,就飞到了我的身后,「您是不是很讨厌我,优姬大人?」

    「……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红小姐。」

    停下脚步,我依然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目视着前方。

    「对不起,可是我看见了。你好像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和零说话了呢……」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就像是从遥远的梦境里传来的那样。

    「啊……」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肯定。

    「难道说,你已经……不要他了吗?」

    她走到我的身前,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期待,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

    ───嘴里一点一点残留着的,第一次尝到的……

    「那么……零君,我拿走了哦……」

    她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动作轻松又欢快。

    ───血液锭剂的味道……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笑容得体却僵硬。

    ───非常苦涩、

    「您果然很讨厌我呢,优姬大人。」

    她突然笑了,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那是真诚、天真又调皮的笑靥。

    ───令人不快。

    「彼此彼此吧。」

    除了在哥哥大人面前之外,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章节目录 记忆

    我看着她那张含笑的脸,让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请你从我的房间离开,红小姐。」

    「哎呀,对纯血之君的您无礼,即使要处分我也行,可您……」容貌和气质都显得十分怯弱的紫发少女,一边说着谦卑的话语,一边露出了和往日截然不同的轻浮笑容,连语气里都带着挪揄,「可您是属于枢大人的,所以零君已经不需要了,不是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刻意凑过来,那双蓝紫色的眼眸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在期待着我做出些什么过激的反应一样。

    是吗?

    对我来说,零已经不需要了吗?

    啊啊,原来如此。

    「不是这样的哦。」我摇了摇头,在她迷茫的眼底看到了笑容逐渐褪色的自己,「因为……锥生君已经不需要我了。」

    从一开始,能微笑着站在零身边的女孩,只有黑主优姬而已。

    而锥生零和玖兰优姬只能作为敌人。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

    说起来,闲小姐附身在红玛利亚身上的时候,也用同样色泽的眼眸凝视着我,近乎悲哀的自嘲着:「被困在纯血诅咒里,被命运和力量玩弄着的我们,好可怜啊。」

    啊啊,一模一样。

    但是,我可不想被什么都不懂的你怜悯啊,红玛利亚。

    ───黑主优姬的恐惧和弱小,玖兰优姬的无力和绝望。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双亲健在,生长在爱的海洋里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这样想着,后背骤然一冷,为了掩饰慌张的我伸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或许是发丝在指尖滑落的触感太过冰冷,抑或是因为力度没有掌握好的缘故,等我意识到疼痛的时候,几根头发早就被自己连根扯下。

    「您是在生气吗?」玛利亚的双眼清澈,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过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足够的分量,让人心惊,「不过……向来优雅美丽的优姬大人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是因为您有心事被我说中了吗?让我猜猜看……是因为枢大人的事情吗?」

    枢——!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忍不住捏紧了袖口,那繁复的花边和指腹摩擦,干涩的触感微疼。

    况且头皮火辣辣的痛感让原本就阴沉的心情变得更加焦躁,虽然强撑着骄傲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我能够猜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比起关心我的事情,还是请你先去完成命令吧。」

    「命令?」

    我在她惊讶的表情里继续说下去,近乎恶意地将自己的语速放慢,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从明天起,白蕗家的更小姐和蓝堂家的月子小姐会作为夜间部的学生入学。因为蓝堂最近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所以这两位的房间安排和其他事项,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更、更大人要入学?明明之前还——」

    玛利亚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忍住惊呼,睁大的双眼里写满难以置信。

    「如果明白的话就不要再重复第三遍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红小姐。」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语,用眼神示意她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了咬下唇,轻轻地合上门。

    看着那蕾丝的裙摆消失在门后,我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碎掉,骄傲又冷漠的面具被拿掉之后,留下的只有绝望和孤独。

    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我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里面那个和我毫无分别的女孩。有着像是玫瑰一样清澈的眼眸,这个一度名为黑主优姬的女孩子的眼底里曾有着希望和活力,她是一个宁可让自己疼痛也不愿伤害他人的女孩。

    但如今我只能看到一个眸色如血的吸血鬼,为了自己的偏执,不惜伤害周围的人。

    ───因为,由哥哥大人埋在我心底的那颗种子,如今终于开始绽放。

    黑色的情感在内心盘踞,种子一旦扎根就难以消除,无论过了多久,即使被冰封无法真正死去,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用病态又疯狂的速度滋生。

    曾经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热爱这个世界,愿意相信所有人。

    可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论是虔诚的许下愿望,还是哭泣着哀求神明,凡是我的祈求,从未往好的方向前进。

    那么——

    早就被幸福论抛弃的我,为了抓住最后的幸福,为了能够追上枢的脚步。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能将以往的自己抹杀掉。

    只听见「喀嚓」一声,茶杯碎成了数块,茶水从梳妆台上洒落。

    同一时刻,猛烈的风扑面而来……等等?我明明没有开窗,为什么……

    裙摆飘扬而起,头发被风吹得到处乱飞,我不得不伸手为自己清理视线,却在非常意外的情况下踩到了茶杯的碎片,还没怎么穿习惯的高跟鞋就这样在水渍上一滑,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唔、疼……」

    我摔倒在地上,光滑的裙子被鞋跟撕扯出裂痕,垂落在胸口的项链断掉了,圆滚滚的珍珠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颗一颗弹跳着奔向角落里。高跟鞋早就在摔倒的时候就脱落了,茶杯的碎片划伤了脚踝,刺目惊心的血珠滴落在茶水里,晕开一滩浅粉色的水渍。

    ───狼狈至极。

    「你总是这么勉强自己呢,优姬。」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棕色的发,暗红的眼,纯白的衬衫。他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几缕落在脸颊边,冷漠和悲伤糅杂在眼底,让人读不懂他此刻的情绪。

    狼狈可笑的我。

    优雅自如的他。

    那么熟悉的画面,那么熟悉的人,那么近的距离。

    「啊……哥哥大人……」就像是一个被扔在角落里安静等待主人归来的洋娃娃一样,我仰起头,泛起天真的笑,张开双手期待着拥抱,「很久没有见面,身体还好吗?您有想我吗?」

    「不用抱得这么紧也是可以的哦,放心吧,我不会消失的。」

    他蹲□拥住我,那体温让人感到心安,我贪婪的呼吸着他发丝间的香气,简直无法相信上天会在这种时候赐予我这么好的梦。

    「如果不用手紧紧抱住的话,哥哥大人肯定会消失的,就像往常一样。」我用力地抱住他,几乎把自己全部的重量全部压在这个人的身上,手指紧紧揪住衣服,连松开一下都不敢。

    「优姬,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哥哥。」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熟悉的动作让我想起那如梦一样生活在一起的半年。然而那线条优美的唇却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说着残酷又冰冷的话语。

    「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你要说出这种话呢?因为哥哥大我很多,总是话里话外有隐藏的部分让人摸不清楚你的本意……」

    我从地上站起身,把剩下的那只碍事的高跟鞋踢开,只是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不愿松手。

    「有一点你说对了,优姬。我比你大很多,我们之间相差的年数是你不能想象的。」枢哥哥只是平静地勾起唇角,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一样,连语气里都没有丝毫波澜,「我一直都在棺材里长眠,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本来是要履行变为尘埃的责任的。我以为『不死』的漫长旅行终于要结束了,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我按着他的肩膀,随着踉跄的脚步将他逼退到墙角,用尽全身力气,忍住即将掉出眼眶的泪水,用最后的固执质问道,「你的意思是……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我彻底地扔掉了吗,玖兰枢?」

    他漠视着我的痛苦。

    他忽视着我的爱意。

    ───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如此的深爱这个人。

    连割舍掉一点点的思念都痛到不行。

    尚残留在皮肤上的温度,隐隐作痛。

    我仰着头,眼眶发酸,随着每说出一个字,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但是你以为我会让你逃跑吗?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这双手了!」

    比任何人都要渴求着的你的我。

    比任何人都要深深爱着你的我。

    「优姬,没想到你竟然能够独自成长到这个地步,真是让我吃惊啊。果然,当初选择离开你是正确的。」

    他若无其事地勾起唇角,仿佛是在感叹着些什么一样,露出了笑容。

    记忆中的枢哥哥总是一脸悲伤的样子,即使有微笑的时刻也不过是强装欢颜,像现在这样平静微笑的姿态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为什么这个人能够一边说着残忍的话语,一边露出安心的笑容呢?

    啊啊……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看着我痛苦,哥哥你会很开心吗?」

    我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人的思维……不,应该说我从未理解过他的思维。所有的爱恨,都只是我单方面将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他的,现在仔细想一想,相比枢哥哥对于我,我对他才是真的一无所知。

    「怎么会呢?优姬,我早就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让你悲伤的人存在的话,就算那个人是我,我也想要杀掉……」

    枢哥哥垂下眼睑,密长的睫毛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再加上和往日相同的优雅声线,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哪句话才是真实。

    「哥哥大人,那您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我?」被那温柔的动作和残忍的话语同时对待的我几乎要陷入狂乱,从喉头里发出的压抑啜泣声,听起来像是呜咽一样,「难道和我在一起会让您感到痛苦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复杂情愫糅杂在其中,让人难以理解。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之大,将他抵在墙壁上,指甲几乎要透过衣物掐进皮肤里。即使是这样,他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挣脱。

    「优姬……那么我就把『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哥哥』的真相告诉你吧……」终于,枢哥哥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退让一样。他微微偏了偏头,纤细的手指解开衬衫的第一粒扣子,纯白的领巾顺着指尖滑落到地上,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脖颈,「来吧……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

    「——!」

    章节目录 往事

    终于得到了。

    一直以来渴求着的,枢哥哥的血。

    ────伴随着香味一起流入大脑里的,是……

    「要乖乖的哦,枢。真是个好孩子,对吧,」

    温柔的女声,非常的熟悉……

    随着视线逐渐明亮起来,这个人是……妈妈,

    「啊呀,这孩子居然扮鬼脸,真是有趣呢。」

    怀抱着小婴儿,身着素色长裙的妈妈,和记忆里一样,一脸幸福的样子,笑得明媚而灿烂。阳光透过木制的窗槛落在摇床上,橙色光晕的颜色令人感到温暖。

    一个音色低沉的男声不予置评地说,「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东西呢,隐藏着未知可能性的生命,就这样诞生了。」

    「要抱一下吗,李土『伯父』?」

    男子沉默地接过小婴儿,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动作仿佛早就做过数百遍一样熟练。深棕的发,左红右蓝的异色双眼清晰地昭示出他的身份——玖兰李土。可是,和我见到过的李土不同的是,他的神情平静而冷峻,没有一丝狂气,垂着头的动作让微卷的发丝遮住了血色的左眼,这样的李土,陌生而安详。

    「嘀嗒」

    「啊!真对不起,我以为他不会怎么样的……」

    妈妈尴尬地用手背捂住嘴,脸颊泛起绯红。

    「孩子啊,你的父母在这方面有点笨拙,不过我可是很拿手的哦,因为我有照顾过弟弟妹妹的经验呢。」李土微微侧身,低着头勾起了唇角,只是在对方看不到的位置里,他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来帮你弄干净吧……不过我这件被你弄湿的衬衫,我待会儿也要你给我弄干净的哦,枢。」

    这是……枢哥哥刚刚出生的时候的记忆吧。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李土就互相讨厌了吗?

    ────不断流入的记忆,回溯到了更久之前。

    一望无际的荒野,黑色的棺柩边盛开着芬芳的玫瑰花,显得妖艳又诡谲。

    这是……哪里?

    「正好得到了一个与您同名的婴儿,听说名字也是『枢』……所以我考虑过了,与其急着把婴儿吃掉,不如把他变为你苏醒的食物吧,这样得到的力量会更加多……」微微歪着头的棕发男子,眨着一双异色的眼眸,笑得恶意而猖狂,「您觉得怎么样呢?我的玖兰始祖——」

    「——!」

    一个黑影从棺柩里窜出来,以我的视力尚且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他的移动轨迹,具体的长相和身形还没办法辨识出。

    一晃而过,李土就被黑影掐住了脖子,指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杀死对方,过于用力的动作连指尖都在颤抖。多亏他的行为,我才看清了黑影的部分样貌。

    虽然具体的模样还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修长的身形,尖瘦的下巴,毫无血色的唇,以及长至腿侧的棕发。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虽然被扼住喉咙,但李土仍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甚至伸出手抓住了对方,将自己怀中的婴儿晃了晃,一副邀请的样子,「来吧,连血带着肉一起吃掉,这就是现今存在的、最纯正的玖兰之血——」

    「呃、呼……」

    这段记忆模糊不清,只能听见痛苦的喘息声。

    「别忘了,打开盖子,让你苏醒的人是我。」视线重新变得明朗,李土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仿佛像是在嗤笑着些什么一样,将自己的额头与对方相抵,他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藏不住的阴冷,「正是因为有了主人我,你才能继续作为『玖兰枢』活下去。」

    「老实地让我吃掉你吧,光靠小婴儿的生命和我的血,你是不可能完全复活的。」用食指点着对方的脸颊,李土恶意地笑着,「怎么了?还是说要我现在就献上在你身边的血亲们吗?累积了不知道几千年的饥饿感涌出来了吧?这种感觉真是难以想象啊……呵呵呵……」

    天空变得阴郁起来,最后汇聚成乌云,视野里再也见不到一丝光芒。

    长发的人影拭去唇边的鲜血,手指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是在颤抖吗?

    ────优姬,正如那个男人所说,我是在极度不完整的状态下苏醒过来的。

    这个声音,你是……枢哥哥?

    伴随着声音,李土的笑声和长发的人影逐渐消失,天空又变回纯白色。

    刚才还聚集起的乌云,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破碎的一干二净。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哥哥哦。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活着的,悠和树里的孩子,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优姬。

    但我的确有过一位真正的兄长「枢」啊,妈妈也这样告诉过我……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最残忍的真相。玖兰李土觊觎最纯正的玖兰之血,在你真正的兄长「枢」出生之时,就将他抱走了。

    所以刚才我才会看到李土抱着小婴儿出现的场景吗?

    原来是这样吗,我的兄长,就是那个小婴儿啊。

    ────李土带着「枢」,打开了我的棺柩。

    所以你就……

    联系起之前看到的记忆片段,我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瞬间的情形。

    ────啊,所以我就把你真正的兄长「枢」,吃掉了。

    他的声音平淡而冷静,就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啊,原来如此。

    ────刚刚苏醒的我,完全沉浸在对血的强烈渴望中,为了强迫渴求鲜血的自己安定下来,唯有把自己的身体还原成了婴儿。同时,也把我的命运,托付给了那两个人……悠和树里。

    所以说,吃掉了枢哥哥的你,变成了枢哥哥的样子。然后代替了我的兄长,成长至今吗?

    ────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你恨我吗?

    我直直地看着远方,对着空中虚无的那一点,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即使我将你真正的兄长吃掉了也没关系吗?

    从刚才开始的对话一直是在脑内进行的,这一刻,我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那么,您就是在棺木中沉睡了千年的人吗?」

    ────是啊。

    「无论是不是兄妹,对于我来说,所谓的『枢』只有你一个哦。」虽然无法看到对方现在的样子,但我已经能够想象出,此刻的枢哥哥,正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看着我的样子。只要这样想着,就觉得怎么样都已经没关系了,「所以,没关系的。请说出来吧,所有的事情……」

    「我可以问你,你究竟是谁吗?以前你什么都没有说,为何现在……」

    想要知道,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的事情。

    「为什么,你会在棺柩里……长眠着?」

    想要靠近,更近地靠近,这个人的所有。

    ────优姬啊,你的问题太多,如果将这一切的答案交给血来告诉你或许会更加快一些。那么就再给你看一些记忆吧……

    「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把那些跟来的家伙收拾掉。不会有事的哦,马上就把你带到温暖的地方去。」少年形态的枢哥哥,温柔地给年幼的我戴上了手套,摸了摸我的头发之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开,只是在最后露出了些许寂寞的表情,「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会用面对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吧,优姬……」

    就在这之后……

    「迷路了吗,小姑娘……让我吸你的血好吗?」

    这是黑主优姬和枢学长的初次见面。

    但并不是玖兰优姬和玖兰枢的初见。

    真正的「初见」,应该要在这之前很久……

    ────所谓的「吸血」,其实是吸收对方的意思。所以时常会伴随着记忆的碎片一起吸进来。现在,我想给你看一些更加遥远的过去,优姬。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整个视野变得明朗起来,刺目的阳光几乎要在身上留下烫伤的痕迹,我不得不伸出手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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