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葵君!」
我看到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红色的短发从阴影里显现出来。
左红右蓝的双眼微微眯着,带着挑衅。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尝试着想象着让他的手和地板一样爆炸。
引导力量,然后确定目标……
「优姬!等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纯血种总是这么乱来!」
一条学长突然挡在他的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也阻止了我的攻击。
「一条学长!请让开,学姐还在他手上!」
我握紧双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抱歉,优姬,我不能让你伤害支葵的身体。」
他微微低下头,任由刘海遮住了双眼。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失去意识昏倒在地上的支葵君和新藤学姐,然后是擦拭着唇角血迹的……玖兰李土!
他有着和枢哥哥以及父亲相似的容貌,同样是微卷的棕发和俊秀的五官,却因为一双异色的双眼,以及眉宇间透出的残忍而显得阴冷。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一条。」
舔了舔指尖的血滴,玖兰李土看了一条学长一眼,语气里带着嘲讽。
他手上的血是谁的?我的视线在晕迷的新藤学姐和支葵君之间游移不定。
我无法从气息上判断,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气非常浓烈,他至少已经吸取了数十人的血液,各种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你说什么……」
一条学长蹙着眉,表情十分苦恼。
「当然,也要感谢优姬你贡献出来的血,终于让我的力量全部恢复了。」
他瞥了我一眼,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的血?
啊……原来就是在那个放着棺柩的房间里,我所感受到的,来自于肩膀上的痛楚。
「学姐就拜托你们了。我一定会亲手打败玖兰李土的───」
就让我用这双手,亲自为爸爸和妈妈报仇。
然后,再回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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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加浓重。
这样以吸血鬼的身体在树林里奔跑,真是久违了。
我明明是追逐着玖兰李土的身影才进入这片森林的,但一转眼却连一丝气息都寻觅不到。
他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铁制的大门近在眼前,再走几步就快要离开月之宿舍了,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心急的原因。
如果在这里跟丢的话,李土极有可能是踏进了日间部的领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麻烦了。根据作为风纪委员的经验来看,每天晚上总会有那么几个蹑手蹑脚想要混进夜间部的女生,虽然到现在为止每一个都成功捕获了,但今天我和零都不在……
所以拜托了,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只是心底那份不安在隐隐躁动。
然后化为现实───
「决定了,就将你们带回去作为给我主人的见面礼吧!年轻的女孩子就是好啊,又精神又可爱,我以前也像你们一样呢……」
「什……什么!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这个人好可怕啊。」
「是吗……我很可怕吗?因为我是一个吸……」
那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吸血鬼,刚才还温和的脸现在却变得扭曲起来,瞳孔扩张,獠牙狰狞,长长的十指带着煞气向着两名女生抓去。
「噗噗」
橙红色的火焰从她身后的地面为起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脚下,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就烧到了胸口。
「你这个……混蛋……!」
「───慢着!」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原本火焰燃烧到的地方开始逐渐爆炸,接连响起的声音过后,地面开始冒烟。这就是我的能力之一───用意念摧毁物体。
虽然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在记忆之中也从未操纵过这样的力量,但使用起来的时候却毫无障碍,这就是所谓的「本能」吧。
火焰消失之后,原本女吸血鬼存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坑坑洼洼的黑洞。
果然我还是迟了一步吗……
「蓝堂学长,架院学长,琉佳学姐。」
我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三人,逐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优姬大人。」
蓝堂学长只和我对视了一秒,随后就态度恭敬地低下了头。
平日态度高傲的脑袋此刻低低地垂下,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强烈的反差。
「我记得玖兰家应该是没有女儿的,英。」
架院学长,也就是刚才发出火焰攻击女吸血鬼的人,看了蓝堂学长一眼,乍一眼看上去是在埋怨对方,但我总觉得他就是在对我说话。
是在质疑着我的身份吗?
是因为在舞会上的时候,枢哥哥只是没有「否认」我的身份,却也没有亲口「承认」的缘故吗?所以想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吗?
我那位美丽又强大的哥哥,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我封印为人类吧。一直抱着这种想法的他,有怎么可能会让我作为吸血鬼存在呢?
可如果不能作为吸血鬼生存着的话,我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会原来越远的。
───仅凭人类的躯体,是无法理解吸血鬼的情感的。
所以玖兰优姬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即使是和那位神秘危险的绯樱闲合作,也想要恢复原来的身体。
可惜结果对了,过程却错了。
「我在五岁之前的人生,全部都是在地下室度过的。玖兰优姬没有见过『雪』,不知『蔷薇』为何物。」
这就是真相,只是这样的真相,你们能相信到什么程度呢?
我紧紧地盯着蓝堂学长,想要透过那低垂下的几缕金发,看清他的双眼。
但不过是徒劳,除了刚才叫了我一声之外,他连一丝动作变化都没有。
「……你难道是想要对刚才的吸血鬼手下留情吗?」
架院学长,由于外貌的关系,经常被日间部的女生称为「狂野学长」,他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指的是我刚才用意念阻止了他火焰的事情。
「架院学长,刚才的那个吸血鬼还没有堕落为leve1 e。」
我转过头,斩钉截铁地说。
「那是因为───」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架院学长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伤害到人类的吸血鬼都必须被消灭吗?」我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这样的话语,但我并不能理解这种思想,「为什么呢?架院学长难道不是吸血鬼吗?」
leve1 e的吸血鬼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伤害他人,所以无论是吸血鬼一方还是猎人一方都定下了规则。所以说处死leve1 e的吸血鬼是为了维持双方之间的平衡,造成更少的伤害───这种规则我能够理解,但刚才的女吸血鬼明显没有堕落为leve1 e,所以为什么要处死她呢?
「……刚才的吸血鬼,就算放着不管,最终也会堕落到leve1 e的,这就是原本为人类的吸血鬼最终的下场,我只不过是加快了她的过程而已。当然,如果您非要用这条来作为理由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毕竟您是纯血种的吸血鬼,无论您的要求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听从,就像是普通的吸血鬼……啊,比如说刚才的那个吸血鬼,必须要无条件听从我们贵族吸血鬼一样,您说是不是这样呢,优·姬·大·人?」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架院学长的口气开始变得轻挑起来,他扯起唇角,带着一丝怪异的语调,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上了重音。
这种事情……我从来就没有想过!
如果狩猎女神现在在我身边的话,我肯定是牢牢地握着它来抑制心中的愤怒吧。
「晓!你也不用说到这个地步吧?」
「你算是在为我说话吗?针对枢大人在意的人……对这样的小姑娘说这么重的话,这根本不像是你的风格。还是你认为……只要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晓?」
蓝堂学长的声音被一直不出声的琉佳学姐盖过,她走近了几步,冷着一张脸看着架院学长,训斥道。
「琉佳,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
架院学长移开目光,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
「你是枢大人的未婚妻吧。」
琉佳学姐只是瞥了架院学长,然后把目光投向我,语气淡淡地问。
「的确是和哥哥在幼年有过这样的约定,当前前提是现在的枢哥哥没有改变主意,仍然这样期望着的话。」
不过,就算是违背他的意愿,我也要待在他的身边。
没有枢哥哥的人生,对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意义。
「兄妹……」
琉佳学姐蹙了蹙眉。
「琉佳学姐认为兄妹在一起是不可以的吗?但我们本来就是野兽啊……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去遵守人类所定下的准则呢?」
我有些不解,歪着头看向对方。
我曾经在书店的小说中看到过这样的情节,那是一位人类的作家编织的凄美故事,男女主角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妹,最后爱上了彼此,却因为于理不容只能选择殉情来达到永远在一起的目的。
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是兄妹,却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所以……这就是人类和吸血鬼世界的不同吧。如果只有作为吸血鬼才能被允许与哥哥大人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就一定要作为吸血鬼生存下去。
「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架院学长上前一步,他表情认真地看着我,「现在主导着您意识的……究竟是那个人类的小姑娘还是纯血家的公主?」
「架院学长还没有弄明白吗?我一直是『玖兰优姬』啊,因为───『黑主优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曾经的黑主优姬,都是玖兰优姬假扮的。
如果说「她」曾经出现过的话,应该就是最初被母亲大人封印住吸血鬼因子和记忆时吧,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所以,我才会告诉零,他记忆中的那个人类优姬,早就被我吃掉了。
「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非常浓烈……像是身心都被吸引着一样,有什么开始蠢蠢欲动。」
准确来说,是之前跟丢了的李土的味道,现在又出现了。那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究竟是吸取了多少人的血才能散发出来的呢。
拥有这种味道的人,就算不是leve1 e,恐怕也距离堕落不远了吧,至少在心灵上。
「因为您是对于枢大人来说很重要的存在,所以我们会竭尽全力地保护您。」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的蓝堂学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很快这里就会变成危险的战场了,元老院、猎人协会还有那些被血的味道吸引而来的堕落家伙,都会在这里混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琉佳学姐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紧绷着脸的样子如同往日一样,此刻却让人感到心安。
「架院学长、琉佳学姐,我还有必须要亲手完成的事情,你们就算是阻止我也没有用的。」
我苦笑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三位似乎完全没有要被我说服的意思。
「可是……」
「至少让我们跟着你一起……」
「我不想对你们使用能力,所以请让开吧。」
纯血种的特权能够让其他吸血鬼「臣服」。
但那种「臣服」,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它只不过是力量强的那一方给弱势的那方打上的心灵上烙印而已,这种强迫性的能力所能带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和平。
───因为「和平」,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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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终于是摆脱了蓝堂学长他们。
但在刚才说的话里面,有一句是骗人的。
刚刚觉醒的我,即使是发动意念的力量就已经拼劲全力了,要下达「臣服」的指令,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原本就没想要对他们使用这种力量。
一路跟着血的味道,反而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月之宿舍的门口。
现在正是夜深,如果是吸血鬼的话,一定会在这个时间里做各种热闹的事吧。
但现在却如此的安静,令人不安。
然而,门口却站着一位我意料之外的熟人。
「理事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作为吸血鬼猎人的黑主理事长,在李土和元老院相继攻击学院的这个时刻,挺身而出,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大概是因为,看到朝夕相处了十年的理事长突然恢复了猎人的身份,而自己却变成了敌对的吸血鬼,感到羞愧吧。
理事长用心血打造的黑主学院,而我被委以重任守护这里,现在却身为那些破坏者的同类。
理事长收养了失去双亲的我和零,悉心照顾,但我却为了一己私欲,一直欺骗着这位「父亲」。
「我一直花时间与人类社会的大人物打交道,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吸血鬼里也有好人。希望我们能够不只是在黑市上为了他们的知识和技术打交道,而是和他们成为真正心灵相通的朋友。」
理事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着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一样。
「对不起,我让您的心血白费了。」
我深深地低着头,因惭愧而不敢直视对方。
如果在那双温和的双眼里看到被欺骗后的悲伤情感,我一定会无地自容的吧。
「要说抱歉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和枢君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忽略你的个人意愿,或许现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或许……新藤同学也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惋惜之情。
「理事长您果然一直知道我的身份……」
我惊讶地抬起头。
「从你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我想,枢君也是如此吧,我们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让你作为普通人类成长,把我们的愿望加在你的身上。我们一直认为,你和锥生两个人肯定能够创造一个吸血鬼和人类和平相处的世界。」
「我和……零?因为我的擅自行动,您和哥哥的计划一定被打乱了吧。」
「『无论善恶,即使杀了吸血鬼也不会被问罪。』,我真希望有一天这样的潜规则能够被废除,我想,这件事一定要由你来完成。」
理事长转过身,那双难得没有带眼镜的双眼认真地盯着我。
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
「像我这样的人……」
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无论做什么都失败的我,实在是太危险了。
「优姬,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理事长的话里透出了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披在肩上的长发被夜风轻轻吹起。
───即使优姬是比您记忆中要更加危险的存在也没关系吗?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问出这句话。
「最重要的同伴可不能抛下啊,带上她去吧,我的女儿。」
「那您……啊!」
从对方的手里接过狩猎女神,我想要问出口的句子被自己的惊呼声淹没。
我的手指才刚刚碰到长棍,就被上面闪烁着的电光拒绝了。从指尖传来的痛感让我切身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作为人类存在的事实。
「『狩猎女神』是练手柄都没有的形态,它是为了完全拒绝吸血鬼而诞生的对吸血鬼武器。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找出再次与她并肩作战的方法吧……」理事长叹息着转过身,他的后半句话随着背影越来越远,「我现在有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守护的东西,因为我是这所学院的理事长……」
───「优姬,妈妈很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你在这片蓝天之下无忧无虑地成长。」
母亲大人所给予我的十多年时光,绝不虚假,也并非梦幻。
这十年,教会了我如何温柔地与他人相处,如果保护自己所爱着的人。
现在,我要在这十年的作业本上写下答案了。
我再也不会逃避,不会后退了。
顷刻,被握在手心里的长棍变得灼热,仿佛像是要与我的意志共鸣一样,轻微地颤抖着。
随后在下一秒,全身浴光,以镰刀的形态呈现在我的眼前,其上的花纹在月光下折射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这才是狩猎女神(arteis)的真正形态吗。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能赢。
这个比我高出一大截的武器,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我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举起来后,一口气冲进月之宿舍,目标是……摆放着棺木的房间!
同时那里也是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
匆匆踏过大厅,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阶梯向上,我在夜晚的走廊里奔走着。
不可思议的是,视线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源自于吸血鬼的夜视能力。
门的背后,就是那个男人的所在之处───
「我一直在等着你哦……优姬。」
坐在棺木上的棕发男子,眯着一双异色的双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呼……」
喘了一口气,我举起手中的镰刀,随着俯冲的姿势向前挥下,刀落之处是对方的首级!
「玖兰李土啊啊啊───」
我大声地嘶吼着,脸颊边的长发因为动作被风猛烈的吹起,整个身体仿佛燃烧一样变得灼热起来───
「───只有你,我绝对不想饶恕!」
银色的兵刃带着我全部的力气和心情,这份觉悟,这份怒火,这份力量是通过伤害他人而获得的,非常羞愧的力量。
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是我还是零,都回不去了。
为了学院的安全,为了爸爸和妈妈的仇恨,以及那个最重要的人───我也要杀死这个男人。
「树里……我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武器啊。」
玖兰李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侧过身,动作极快地绕到我身后。
「……!」
太过猛烈的一击让我无法及时改变方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攻击就这样落了个空。
「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树里……为什么?」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气息撒在我的耳边。双手缓慢顺着我的手指向上,从袖口至肩膀,逐渐落下的动作让人心生不安。
「我并不是……母亲大人,放开我……」
我下意识地否决道,但却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我的脖子已经被扣在他的手中,那逐渐收紧的力道让我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命现在正掌握在他人的手中。
「我所缺少的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和我在一起呢,树里?」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口气轻微得像是羽毛一样,遥远而易碎。
这份思念……是怎么回事?
───我并不想知道,在这欲望深处的感情。
「不要再说了!」
我咬紧唇,甩了甩头,想这种异样的情绪从脑中甩开。
相同的心情。
同样的愿望
枢哥哥啊……为什么我不能站在您的身边呢?您究竟是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呢……如果是我的话,是不是不能让您心动?
我所缺少的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呢?
───眼前的这个人,和我有着相同的愿望。
「作为害死母亲和父亲的仇敌,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
这个人也曾经是兄长的身份,是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哥哥,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够回答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吧。
───但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再可恶的人,身上也有悲伤的故事。
如果承认了这一点,就意味着我要否定自己的行动,这样的话,无论是新藤学姐还是零,所受到的伤害都变成了无意义甚至是可笑的事情。
───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
「你的花言巧语对我是没有用的。」
我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就像是为了否定对方的话语一样,拼命地反驳着。
「不是花言巧语哦,我爱你爱到想吃了你,树里。」
他一边咬着我的耳朵,一边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在恐惧中重新找回自己,我用另一只没有被压住的手,握紧双拳高抬,然后用力地向后一推。
这个比我高出许多的男人就这样松开钳制住我脖子的手,随后顺势被我推到墙上。
───双方的位置就这样简单的逆转,但他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我刚才的动作错漏百出,如果要反抗的话有的是机会,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就算否认也没有用……优姬啊……你和我有着同样的眼神。所以总有一天,你会亲手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就像我一样……」
他靠在墙边,微卷的发,苍白的脸,一双左红右蓝的眼眸此刻却带着淡淡的自嘲。
这个人也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吗?
───不,不能被他影响,这个人可是敌人啊。
「去死吧……!」
我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将镰刀状的狩猎女神插入了他的胸口。
「───最后,你会爱他爱到亲手杀死他,你真是……好可怜啊……」
玖兰李土微笑着说出诅咒般的话语。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胸口的伤口,反而伸出手来想要触碰我的脸。
「为什么……」
鲜血喷了我一脸,温热而甜美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我在那双异色的双眼里所看到的,是一个全身浴血的少女,她有着长至膝盖的棕发,暗红的眼,以及麻木冷漠的表情───那真的是我吗?
章节目录 错误
「啪嚓」
───极温柔的动作。
「你真是只惹人怜爱的小鸟啊,无论多少次,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等待着你的,永远只有牢笼。」
这个人明明说着这么可怕的话语,却是非常温柔地在抚摸着我的脸颊。
「……真的吗?」
我加重了握着狩猎女神的力气,刀刃深深地刺进他的胸口,血液随着我的动作更加快速地喷出。
头发上、鼻子上、嘴巴上甚至是脖子上都传来甜腻的芳香───那是血的香味。
如果现在有镜子的话,我一定能看到自己可怖的模样吧,不仅全身浴血,甚至连表情都是冰冷的。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随着狩猎女神的攻击落下之时,一起失去了。
我想,那一定是对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好香啊……」
这具刚刚才苏醒的身体,饥渴了十年的身体,阳光无法满足的身体───
现在满脑子只想要血,满室的香气让人蠢蠢欲动,连理智的界限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只是我的血,恐怕还不能满足你吧。」
「啊……」
我下意识地应声答道,诚实的目光迎上他的笑容。
玖兰李土,这个行动恣意妄为,让人永远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的男人。现在,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在我惊讶的目光里,徒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和我一起堕落吧,玖兰家的小公主哟,就算是死亡,也无法阻止我的欲望。」
这究竟是预言,还是诅咒?无论怎么样,都已经不要紧了啊。
如果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站在枢哥哥身边的话,那么就再让我再背负一次罪孽吧。
总有那么一天,我们每个人都会为了心中那份执念,心甘情愿的走上错误的道路。
───但是,错误的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一缕君?」
我走出房间,门随着我的动作轻轻合上。
我没有问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原本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已经化为碎片随风逝去了
───纯血种的死亡,总是伴随着形体的消亡。
拥有着无限寿命的吸血鬼,死后的躯体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类。
「黑主优姬。」
被我唤了名字的人从角落里走出来,银色的发,紫色的眼,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只是再次看到的时候,心反而没有这么痛了。
───是不是力量上的增强也能让心灵变得更加坚强呢?
「玛利亚……闲小姐她……」
我总是习惯性的叫出玛利亚的名字,即使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初见时那个羞涩的女孩让我难以忘却,所以老是叫错,还好大家都懒得纠正我。
「闲大人是死在零的手里的!」
刚才还表情冷漠的少年,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那张和零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如其说是「愤怒」,我想在这里,用「痛苦」来形容会更加恰当一点。
───那是被留下来的人要独自承受的痛苦。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少年,「其实一缕君你也是知道的吧……零是不可能杀死闲小姐的。她既是纯血种,同时又作为将零变成了吸血鬼的『主人』……零是无法杀死闲小姐的。」
───闲小姐的死让我觉得十分悲伤。
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疯狂和痛苦,虽然最初她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枢哥哥的血。
但她并没有对我做出伤害的行为,而且还答应了我交易请求,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完成这份交易,她就已经离去了。
我请闲小姐帮我恢复吸血鬼的身体,当然,在这之后,我会献上自己的血液,帮助她恢复力量。可能比起哥哥,我的血液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但这是唯一一个不伤害所有人的方法。
接下来,只要零吸了我的血,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堕落为leve1 e了。
只是这样美好的计划,伴随着闲小姐的死亡,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了。
「地下室……我在地下室找到了闲大人的尸体……如果不是零的话,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我可是亲眼看到零对着闲大人开枪的……啊,玖兰枢也是有可能的……」
「枢哥哥他……」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觉得这句话有说服力吗?玖兰一族的家伙一个个都是疯子,玖兰李土放着好好的家主不当,反而去袭击自己的弟弟妹妹,玖兰枢亲手将自己的伯父砍成千百块碎片放着不管,跑到这里来玩什么学校游戏……而你,可是亲手杀了自己伯父的人啊───玖兰优姬!」
一缕越说越激动,他的笑容疯狂,话语歇斯底里,唇色苍白,像是濒临疯狂的边缘。
「反正你们全部都是凶手!闲大人肯定是死在你们之中的某个人手里……亲爱的杀人犯小姐!」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拔出刀指着我身上被血浸湿的校服。
「我……」
眼前的一缕让我想起了初见时的零,他们拥有着同样的容貌、愤怒和悲伤。
「我一定会亲手找出杀害闲大人的凶手!」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比零长了许多的头发在空中甩过一个弧度。
他所说的那些话语,我一个字都无法反驳啊。
当语言都变得匮乏的时候,那一定是因为,我自己也拥有着相同的想法吧。
───但还是有不同的。
吸血鬼就是披着人类的外皮,渴求着血液的猛兽。
而吸血鬼猎人,就是以狩猎吸血鬼为宿命的人类。
「所以无论吸血鬼的外表多么光鲜亮丽,你也千万不能被他们欺骗了。」───我曾经被零这样告诫过。
但是───
我想那一定是错误的。
吸血鬼是吸取人类血液的野兽,这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所得出的结论而已。
就好比人类猎食牲畜,采摘野果之时,也认为自己是在做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零他只不过是单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看吸血鬼。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认知程度的话,那就太狭隘了。
───因为这样做对吸血鬼来说不公平。
如果无法做到「平等」的话,「和平」就无法实现。
就算是暂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那也不过是假象而已。
理事长说过,黑主学院的建立目的是为了让人类和吸血鬼能够和平共处,所以将美丽而神秘的夜之一族设在月之宿舍,瞒下他们的身份,使他们和普通学生一样生活。
但这是不公平的。
───隐瞒吸血鬼的身份,剥夺他们在校内吸血的权利,用比对待人类更为严苛的要求来约束他们。明明说着要「和平」,但连「平等」都没有的「和平」,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和平?
只是因为拥有了胜于人类的外表和力量,就被当做异类处理。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和平」?
就比如说,如果不能和枢哥哥站在同一个高度的话,无论是心意还是感情都无法传达到那里。
───所以我才会想要恢复自己的身份,才会想要更强大的力量。
吸血鬼有强大的力量,而人类有对吸血鬼武器,不是很公平吗?
真正的「和平」应该实在「平等」的基础上,无论对人类还是吸血鬼都应该做到一视同仁。
───这就是我的意志。
如果是枢哥哥的话,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吧?
章节目录 花蜜
脸上火辣辣的。
仰起头的时候恰好被一束阳光照在脸上。
能够藏起不安和恐惧的夜晚已经过去,眼前这个明媚的世界是如此的陌生。
以吸血鬼的眼睛所看到的第一束破晓之光,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刺目。
───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
就算会有悲伤和痛苦,也绝对不会后悔。
一路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