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破茧成蝶68 完美的家
那天晚上易沉楷还真变成唐僧了,隔不了多久就又要问一次苏画:〃你说…… 你爸妈…… 〃
苏画听着他的碎碎念,嘴上说〃哎呀你真烦〃,内心深处却是欣慰的。在感情上,女人的心眼永远比针眼还小。她一想到易沉楷曾经做过戚家的〃女婿〃就不舒服,哪怕是〃伪女婿〃。
她也可以想象,三年前那次,他的父母不仅没有见到他们的未来女婿,而且等来的是女儿心碎离开的消息时,那种深刻的遗憾和痛楚。所以现在看见易沉楷这么重视她父母的感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安慰和补偿。
那些心酸的往事啊,不想了。她笑了笑,悄悄抱住了易沉楷的胳脾,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只希望,以后他们不用在遭遇生离死别,就这么平淡温馨的走下去。
这段时间很疲惫,加上昨晚的折腾,苏画渐渐阖上了眼晴,进入梦乡。易沉楷正在考虑回苏画家该给两位老人买什么礼物,刚想开口问她的意见,却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这个丫头,还和以前一样,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他低笑,拿过外套给她盖上,微微侧过头,用下巴磨增她光滑的额。
雪花一次次落上车窗,遮断人的视线,看不清前面的路,而雨刷,又一次次奋力挥舞着,将这恼人的雪扫掉,让前路重新变得清明……
又过了两天,苏画接到了她今年最后一个大任务――― 陈教授到了,这不仅关乎院士实验室的那一单,而且更深一步讲,倘若她的仪器能成功进驻院士实验室,那么将是一个成功的模板效应,以后至少在本城的科研院所谈业务,只要摆出这个资历,不说畅通无阻,至少也会让别人格外高看你几分。
所以这一次,她十分慎重,布置好其他的事,然后在易沉楷来接她下班的时候,跟他说:〃哎,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就一句话。〃易沉楷拍拍胸脯。
苏画好笑:〃没那么艰巨,你只要借我辆车加个司机就好,我要接客户。她跟陈教授联系过了,他明天就要来江城开会,她总不能弄辆出租车去接待。〃我开我的车去吧。〃易沉楷主动请缨。〃
苏画撇了撇嘴:〃你想让人家觉得我是吃软饭的?〃
易沉楷失笑:〃你一个女人家,吃软饭又怎么了?〃
〃我可是独立女性,不靠男人吃饭的。〃苏画做昂首挺胸状。
易沉楷大笑着拍拍她:〃好好好,独立女性,我明天给你安排个低调点的车。〃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配好了司机的黑色别克君威停在兆新楼下等苏画,她非常满意,背着司机,悄声对易沉楷:〃我这笔生意要是搞定了送礼物给你。〃
易沉楷也有样学样地跟她说悄悄话:〃只要你好好服侍我就行了。苏画啐了他一口就跑了,他在她背后摸着下巴贼笑。〃
易沉楷派来的司机小李很灵光很会看人眼色,看这架势自然明白苏画在他们老板心里的分量,格外巴结。
陈教授的飞机十一点到,他刚到达安检口,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的苏画马上迎了上去,笑容热情:〃陈老师,辛苦了,我是特意专程来接您的,车就在外面等。〃出了机场大厅,顺着苏画的手势,陈教授看见小李站在漆黑铮亮的别克前毕恭毕敬地等候,对比另一边学校派来接他们的面包车,看着同行的另两位老师的眼神中的那点羡慕,陈教授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苏画陪着陈教授跟主办方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上了车往城中开去。在来机场的路上,苏画已经告诉小李陈教授早年在江城上过学,此次是故地重游。小李就拍着胸脯打过包票,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易总已经嘱咐过他,这次一定会当好向导。所以回去的这一路上,小李殷勤而尽责地顺着沿路所见的景观,很地道的给陈教授讲述了江城这几十年的变化,还不时来几句经典的江城方言助兴,惹得陈教授忍不住怀念那些曾经的岁月,感慨不已,整个气氛非常好。将陈教授的行李送到了他下榻的宾馆,苏画说中午她已经在醉江南订好了包厢,现在干脆去吃饭,他略微推辞了一下便答应了,又打电话给他在周院士实验室管事的那个学生田原。
田原听说老师已经来了,连忙自责说今天太忙没能亲自去接,马上过来。苏画在一边提醒他包厢已经订好,于是陈教授直接让田原去醉江南等他。陈教授放下手机,看了一眼苏画,她心神领会。
等他们到达醉江南的时候,田原的车已经到了,他三十多岁,看起来儒雅而精干,一见面就抱歉地笑:〃陈老师,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上午一直在开会。〃
陈教授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忙,学校有车,小苏也去专门去接我了,没事。〃田原又转过头来对苏画感谢地微笑,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苏画连忙递上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我是br 的苏画,田老师您好。〃
田原迅速扫了一遍名片,然后笑着说:〃苏经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然真的就太怠慢了老师了。〃
苏画微笑:〃您不用客气,陈老师本来就是我们大家的老师。〃
陈教授挥了挥手:〃好了,大家都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了,进去吧。〃一行人融洽地去苏画早已定好的精致的小包厢吃了饭,席间陈教授和田原师生叙旧,苏画坐在旁边做了一个微笑的聆听者,并不多话,更是半句也不提业务的事。她的大气得体,让田原对她也增添了些好感。
中途,苏画对小李使了个眼色,他点了点头,找了个借口离席,然后一直到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才回来。
田原本来说今天的饭他来请,可是服务员却告诉他,单早已买过了。他自然又是感谢了苏画,然后开玩笑地说,她把他当学生应尽的义务都抢光了,苏画只是抿着嘴笑。
到了门口,田原坚持要亲自送陈教授回宾馆,苏画这一次没有抢,而是微笑着对陈教授说:〃您明天上午的发言完了之后,我过来接您吃午饭,下午陪您在江城好好转一转。〃
陈教授难得爽朗地笑:〃看来小苏你对我的会议日程安排都了若指掌啊。〃
苏画也调皮地笑了:〃那是,我把您所有的空闲时间都预定好了。〃田原站在一边,心中有点诧异,他们的老师并不是好打交道的人,居然能和苏画相处这么融洽。
上了车,田原对陈教授说:〃这个苏经理为人挺周到的。〃
陈教授点了点头:〃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人很聪明,而且做事认真专业,我回国之后的实验室的很多仪器都是从她那买的,质量和售后服务都非常好。〃
陈教授难得夸奖人,这让田原相信这个苏经理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当他们回到陈教授的房间,发现里面已经摆好了进口水果和江城的老牌子香烟,服务员告诉他们,是一位叫苏画的女士派人送到服务台的。陈教授和田原对视一眼,明白了司机中途离席那么久的原因,不由在心里赞赏苏画的细致。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出席主办方安排的必须参加的活动,剩下的时间,陈教授在苏画的陪伴下四处去转,去拜访了年迈的老师,还有久别的同学,重游母校,还去了城中最着名的山登高。田原也尽量抽空陪伴,陈教授对外人介绍的时候,就直接说他和苏画都是自己的学生,这样让他们两人也慢慢熟稔了起来。到了第四天,陈教授完成了他的会议发言要回北京了,田原特地来送老师,又和苏画碰了面,临告别的时候,他主动说要是以后苏画有事他能帮上忙的,可以和他联系。苏画的心里一直绷着的弦,到这一刻才彻底松下来。她知道,周院士实验室的门,终于能为她打开了。
她开心地打电话跟易沉楷分享,然后伸了个大懒腰:〃啊,我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今年这个春节,一定会特别圆满。她嘴角嘴起温暖的笑意。
〃再过一两天,我就放假了,我们回家。〃易沉楷在那边也在微笑,〃回家〃这个词,多么温暖。
这个词在苏画心里,也同样激起了涟漪,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爱人,也许未来,还有自己的孩子,这才是真正完美的一家。
接下来的两天,易沉楷照旧是忙,却又在心里老是记挂着回家要买些什么,每天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苏画絮絮叨叨,指挥她去采购,苏画撇嘴:〃敢情你想去我家开商场是吧?〃吃的穿的用的都买了一大堆了,她都发愁怎么弄回去。〃我这不是紧张么?想着多买点礼物可以让咱爸妈高兴点。〃易沉楷委屈。
〃哼哼,糖衣炮弹轰击战术啊。〃苏画嘲笑他。
易沉楷最后干脆把事情甩给了魏庭,提前半天专程去采购,两个人在商场,像两尾快乐穿梭的小鱼……
可就在出发的那天早上,扫兴的电话,又不期而至。
第二卷 破茧成蝶69 通往幸福的路
电话是吴慈民打来的,易沉楷悄悄望了苏画一眼,走到窗边去接听。吴慈民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的恳求:〃易总,公司年前应该要开个年度总结大会,您什么时候过来?〃
〃这事你们自己安排就行了。〃易沉楷直觉地推掉。
〃可是,您要是不来,那公司就没有做主的人。〃吴慈民急忙说。公司年底的这个大会,最高层怎么能缺席?易沉楷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 他一想到身后的苏画,还有上次他就已经亏待了的,她的家人,就再也不想打破自己许诺的行程。
〃我有事,不能去。〃他这一次,回绝得很坚决。
他不知道,从刚才他接电话时的那个眼神开始,苏画就已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绞着盖毯的穗,心一点点揪紧。假如,今天的易沉楷,仍旧选择了去戚家,那么,她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给他机会踏进她家的门,他和她们家― 注定无缘!
短短的几秒,却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她屏气凝神地等待他的答案。哪怕他有一丝犹豫,哪怕他跟她说,再多等我一天,她也将彻底失望。所幸,他没有。
她的神经,在听见他说不去时,骤然松了,那一刻居然觉得无力,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身来,看见她盈着泪光的眼晴,心里疼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对她,有好多亏欠,她也许一直在害怕,他又会像三年前一样,在出发的前一刻丢下她,走进别人的家里,将她和她父母的殷切期盼,残酷地搁浅。他走过去,将她的脸,揽至腰间:〃画儿,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他不要她过悲伤的除夕,他要和她一起,看每一年的烟火。
苏画伸手环住他,将脸埋得更深一点,泪水浸入了他的衣襟…… 回家的路上,他们如同所有从外面回去探亲过年的小夫妻一样,热热闹闹地提着那些个东西,开开心心地笑。易沉楷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平实的幸福,也许再过一两年,他的肩榜上,还会架着个大小子或者小胖妞,欢喜地去看他们的姥姥姥爷,领压岁钱放花炮。
多么美的幢憬,多么美的梦,在苏画走了的日子里,他从来不敢想,现在他不怕了,她的手,此刻就温暖真实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当他们下了飞机,到了苏画出生成长的那个城市,他睁大了眼晴到处看,不停好奇地问:‘你以前会经常来这里吗?〃 〃你以前会经常去那里吗?〃 苏画温柔的笑着一一回答他,他好像看见在这个城市里,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妞妞,慢慢长成清秀文静的女孩,最后变成他怀中的这个她,多么奇妙的感觉!
〃这两天带我去你原来的学校看看好不好?〃他痴迷地问。
苏画露齿而笑:〃要不要去我的幼儿园?〃
他给她一记轻柔的爆栗子,她温暖地倚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她能理解他现在的这种感觉,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要是能早一点参与最爱的人的人生,早一点遇见,该多好!
〃你说…… 要是我上中学的时候就遇上你,我会不会早恋?〃她仰起脸,对他吐舌头。
他故作高傲:〃那时候我哪看得上你这种发育不良地黄毛丫头?〃 苏画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自恋狂,还那么老! 〃
易沉楷去呵她的痒,两个人在笑闹中,不禁幻想:如果时间真的能倒流,她在某个清晨,在这个城市的某裸郁郁葱葱的树下,遇到他,或许,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怎样深情的相遇,但是上天一定会让他们心里有某种感应,多看对方一眼,将某个模糊的影子,镌刻于心间……
车进了苏画家的小区,易沉楷才真正紧张起来,又开始不安地呢喃:〃怎么办?你爸妈…… 〃
苏画用指尖,点住了他的唇,深深地看着他,郑重地说:〃不要太担心,我的父母,只是希望我幸福。〃
他会给她幸福的,这一点,他敢肯定,所以他的心安了下来,握住苏画的手和她十指紧扣着下车,上楼。
门刚一打开,苏画就偏着头甜笑:〃妈。〃
〃哎哟我的画画。〃苏妈妈叫着女儿的小名,一把抱住她。这些年,苏妈妈老了,见女儿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所以她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么含蓄,而是逐渐外露,对于老人来说,也许多拥抱儿女一回,这辈子就少一回,不知道哪一天,就再也抬不起胳膊抱他们,睁不开眼晴看他们了。
苏画也紧紧地拥抱了妈妈,然后又伏在妈妈的肩上,望着门里欢喜得紧却又木讷得不知如何表达的父亲:〃爸爸,我回来了。〃
易沉楷站在靠墙的一侧,看着这样温麟的一幕,心里也涌动着热流:这样才像是真正的父母,真正的家。
苏妈妈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易沉楷,笑着推开苏画:〃贵客上门,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啊?〃
苏画看了一眼易沉楷,给他鼓励,然后才对父母说:〃爸,妈,这是我的男朋迂― 易沉楷。〃
最后那个名字,她内心很想模糊地一笔带过,却又说得异常清晰,她要的,是坦荡永远的爱情,所以她不能欺骗父母,哪怕即将面对急风骤雨。
苏妈妈在听清那个名字之后有短暂的呆怔,又不确信地回头去看自己的丈夫当她从丈夫眼里看出了同样的困惑,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了,眼神也变得冷然:〃你就是三年前那个易沉楷?〃
易沉楷深吸了一口气:〃是。〃
苏妈妈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三年前,他们曾经多么盼望他的到来,贴了满屋子的〃福〃,四处置办新鲜的年货,生怕怠慢了他,满楼的人,都知道苏家的未来女婿要来了。结果呢?他们没有等到他,等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心灰意冷,孤身去北京的悲惨消息。当年,他到底对他们的画画做了什么,画画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痛,受过怎样的苦?甚至,他们一直在猜侧,那一年的春节,画画都是一个人过的,却还忍着眼泪对他们撒谎,她过得有多么幸福。
往事像锥子般,刺着苏家父母的心。苏妈妈没发一言,只是死死盯着他,已经看得出来,她是用了多大的劲咬紧了牙。
空气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快要爆炸。
苏画想要伸手去拉妈妈,却又垂了下来,妈妈的愤怒,只是因为对她的心疼,她无法劝解。
易沉楷却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双膝着地,跪在了苏画家门口:〃对不起。〃
〃天。〃苏画惊呼,赶紧去拉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像易沉楷这样一生骄傲的人。
易沉楷却不起来,只是说:〃请爸妈相信我,我一定会给苏画幸福。〃苏画的眼泪滚滚而下,也跪了下去,才包住了他:〃你别这样,你怎么能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父母,我跪的是响们的父母,这有什么?〃易沉楷用手指给苏画擦泪,自己含着泪微笑。
〃起来吧,跪在门口像个什么样子?〃苏妈妈看着这一对相拥而泣的小儿女,终究是心软了,口气硬硬地丢下一句话,径直进了门。
苏爸爸赶紧走过来,回头小心地看了一眼苏妈妈,拉起了他们,低声说:先进来…… 先进来再说。
苏画和易沉楷借着爸爸的手站起来,易沉楷又握紧了苏爸爸的手,恳切地再次表明:〃爸,我以后一定会对苏画好的。〃
苏爸爸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年轻人张口就叫自己爸爸,笑得略显僵硬,却又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是高兴的:〃先坐,先坐,我去泡茶。〃
苏画连忙说:〃爸你坐着吧,我自己去倒水,我们这是回家,又不是做客。〃
易沉楷也连忙拉着岳父坐下,苏画溜进了厨房。
刚进门,她就看见妈妈正慌乱的拿袖子擦泪,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妈妈,就像三年前她离开家那一次一样,她突然发现,妈妈像是越来越矮了,以前比她还高,现在却像是不到她的眉间,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妈…… 对不起…… 是我不孝…… 这么大了…… 还让你们操心难过。〃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打湿了妈妈的衣领。
苏妈妈身体僵直,眼泪却不可抑制,就这么无声地哭了很久,她用嘶哑的声音说:〃画画啊,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想不通,认准了谁,就永远是谁。〃
〃妈,我没办法…… 我在北京……想过忘了他…… 可是我没办法…… 〃苏画哭着将额抵在妈妈悲伤。
苏妈妈沉默了,半晌才问:〃……他呢??〃
苏画流着泪笑了:〃他一直在等我。〃
这一句话,终于将笼罩在苏妈妈心上的阴霍,消融了一些。她用手背抹了把拉开了苏画的手,低声说:〃行了,泡茶去吧,我该做饭了。〃
苏画知道,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始,清脆地答了一声:〃哎〃
看着女儿轻俏的身影,苏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过往的错,纵然可恨,但是单凭那一跪,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女儿的真心,暂且这样吧,待以后慢慢考验。
第二卷 破茧成蝶70 两个人的焰火
苏妈妈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没有跟易沉楷多说话。但是在盛鸡汤时,第一碗是端给易沉楷的。他接过来,立刻欣喜地笑看说:〃谢谢妈。〃
苏画低着头吃饭,忍不住想笑,这个人还真是会先入为主。
苏妈妈也不好直接说:〃你不许叫我妈。〃只能闷着不作声。
而易沉楷呢,就厚脸皮地把这当成了默许,后面〃妈〃长〃妈〃短的,让苏妈妈没有办法。
饭吃完了,他还破天荒地跑去帮着收碗,眼看着他搏起袖子打算洗碗,苏妈妈忍无可忍地开口:〃好了,去坐看吧,男人家洗什么碗。〃
易沉楷心中欣喜,面上遗憾地回到客厅,恰好苏爸爸下楼去散步了,他偷偷对苏画说:〃咱妈说了,男人别洗碗,以后你不能再叫我洗碗了。〃苏画白了他一眼:〃想得美,没让你做饭就不错了。〃
〃咱妈的贤惠你真是一点都没继承下来。〃易沉楷夸张的叹气。
〃叫得还真亲热。〃苏画替了他一眼。
易沉楷的眼底,流露出真情:〃那是,我觉得和爸妈特别亲。〃
苏画想起他那个从小就没给过他温暖的家庭,怜惜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等苏爸爸散步回来,易沉楷又主动提出和他下象棋。他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家里终于有陪他下棋的人了。
爷俩去书房下棋了。苏画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像个小女孩一样,靠在妈妈身上啃苹果。吃完了又撒娇:〃妈,给我剥个橙子。〃
〃自己不知道剥?〃苏妈妈嘴里这么说着,却已经挑了一个最红最透亮的,剥开了项端的皮。画画从小就喜欢吃橙子,却又不喜欢吃切开的,自己呢,又嫌橙汁沾手,所以每次都会偷懒赖着她剥。画画一直是个内向独立的孩子,所以这种依赖和撒娇很难得,每次给女儿剥橙子时,她其实也十分开心于这样的亲昵。
〃妈,你说怎么我越长大越喜欢撒娇了呢?〃苏画看着妈妈剥橙子,发了句感慨。
苏妈妈的手停了一下,涌起一阵心酸:要是你在受那么重的伤的时候,也能向我撒娇该多好啊?至少我可以抱抱你,给你zuo爱吃的,陪着你走过最难的那段路,可是在那种时刻,你却偏偏要坚强。
苏画没察觉妈妈情绪的微妙变化,只是欢喜地拿过剥好的橙子,满足地咬了一大口:〃家乡的橙子就是甜,在我们那,七八块钱一斤的也不好吃。苏妈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前呀,觉得你在外面出息我们就高兴,现在却巴不得你就留在我们身边,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晒被子,就好了。
苏画的眼晴有些热,她搂住妈妈的胳膊,低声说:〃以后我把你和爸接去和我一起住。〃
母女两个就这么依偎在一起,各自眼角都有泪光。
里屋传来笑声,苏爸爸很少这么爽朗地笑,这笑声感染了她们,也相视而笑。
苏妈妈又切了几个橙子,装在盘子里,对苏画努努嘴:〃给他们端进去吧。〃
苏画甜甜一笑,她知道,妈妈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受易沉楷了。到了第二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按照当地的风俗,该去扫墓。苏画的祖坟都在乡下,那里还有她的大伯一家。
易沉楷很主动地做了劳动力,将一系列零零杂杂的东西都自己提上,不让别人插手。苏画想帮忙,被他笑着阻止:〃你以后做饭洗碗就成,这种体力活该男人干。〃
〃切。〃苏画笑着白他一眼,也不再跟他争,陪父母走在后面。
苏爸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要提,你看沉楷他…… 〃
〃没事,您这不是有接班人了吗?〃苏画调皮地笑。
苏妈妈笑着瞟苏画一眼,心说:这小子,还挺会表现的。
对于去大伯家,苏画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安的,毕竟是在农村,怕易沉楷那种贵公子嫌弃,何况那家伙还有洁癖。
刚一院子,大表哥的儿子就了,刚刚玩泥巴的他,手都是黑糊糊的,看见易沉楷,他很好奇地问苏画:〃姑姑,这是谁呀?〃
旁人还没接话,易沉楷立刻回答:〃我是你姑父。〃
剩下三个人都无语,可真够自觉的。
亮亮仰望着他:〃姑父你真高。〃
易沉楷眯着眼晴笑了起来:〃你想不想比我还高?〃
亮亮奇怪:〃我怎么才能比你高啊?〃
易沉楷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来:〃我让你骑大马,你就比我高了。〃说完就把亮亮举起来,架到了自己的肩上。
亮亮开心地咯咯笑,苏画站在一边,也微笑了。
等到大家都进了屋,苏画悄声对易沉楷说:〃要洗手的话,在房子的右边有水笼头。〃
易沉楷却不以为意的笑:〃没事,就是点泥巴嘛,那个男孩小时候没玩过泥巴?〃
苏画有点惊讶,他原来是真的不介意。
易沉楷的眼神,不自觉的追随着亮亮满屋子欢蹦乱跳的背影,语带羡慕:有个小孩真好啊,多可爱。〃
苏画怔了怔,没说话。
易沉楷扭过头来,握住了她的手:〃画儿,我们明年就要孩子吧。〃〃好。〃苏画柔声答应,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
吃过午饭,苏画一家去山上祭坟。易沉楷和苏画走在最后面。他知道她害怕走山路,在背后推着她,可是只有半人宽的陡峭小路,还是走得她胆战心惊。特别是再过一个涧的时候,还要过独木桥,这是她每年必经的难关,往常她都是抱着就义的心过去的,今年有了他就不同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易沉楷好笑,这个人的平衡能力之不好他是见识过的,再加上胆小,他蹲下来:〃我背你行了吧?〃
〃会不会我们两个人一起掉进沟里啊?〃苏画问。
〃总比你一个人掉进去心理上要平衡点吧?〃易沉楷答。
说的也是!苏画心一横,爬上了他的背。
他不愧是运动健将,背着她三下两下,跳过了独木桥。苏画乐得大笑。苏妈妈回过头来,又好笑又好气:〃扫墓呢,你们俩还闹。〃
刚才那一幕,她和苏爸爸都看见了,尽管觉得不严肃,心里却又欣慰,这两个人的亲密,那么自然天成。
到了太爷爷的坟前,苏画半跪下,易沉楷也跪在她身旁,两个人一起烧纸钱。
山间的风,带起火盆里的灰烬,往某个方向飘洒。寂静中,苏爸爸点燃了一挂鞭炮,那声音里,带着怀念,也带着希望。苏画的祖先,终于见证了她的幸福。
扫完墓回来,苏妈妈的态度明显和缓了,晚饭的时候还叫了一声:〃沉楷,快过来吃。〃
易沉楷很爽脆地应了一声,和苏画温暖地对视一眼。
走的时候,易沉楷又抱了一次亮亮,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明年姑父再回来看你。〃
只是一天时间,亮亮却和他特别亲,才包着他不松手。
苏画看着这一幕,心里在感 慨,他将来,一定是个特别好的爸爸。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苏画在车上的时候,就说爬山爬得腿疼。回到家还没坐上两分钟,易沉楷就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盆热水,放到苏画脚边:〃泡一会,疼会减轻点。〃说着又很自然地去给她脱袜子。
一旁的苏妈妈,在那一刻几乎落下泪来,他能对女儿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晚上睡的时候,苏妈妈叹着气对苏爸爸说:〃我们就把女儿放心交给他吧。
一向含蓄的苏爸爸,这一次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我放心。〃
从那天起,他们真的拿他当女婿待了,第二天一家人又欢欢喜喜地去了同城的大姨小姨家串门。易沉楷对每个人都很亲,因为他打从心底认为他们是他的亲人。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他的内心深处,仍旧渴望亲情,而如今,他终于圆了他的梦,苏画的亲人,都是他的亲人。
所有的人都喜欢这个一表人才却又真诚温和的年轻人,衷心地替苏画高兴。苏画常常温暖地偷偷看着他,为他为自己骄傲。
二十九的晚上,他们手牵着手去散步,看见小区里的孩子,已经开始放焰火。他扯了扯她的手:〃我们也去买吧。〃
苏画微笑:〃好。〃
他们买了满满两提兜烟花,易沉楷开始一路走一路仍甩炮,有时故意假装往苏画的方向扔,吓得她跳脚。
可是她又胆小地不敢点炮,只好任他欺负。
扔得多了,她恼了,又叉着腰做起了茶壶:〃易沉楷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扔一个,今晚我不让你进我家的门。
易沉楷做了个鬼脸:〃那也是我的家,你不让我进爸妈会让我进。苏画跺脚,她现在还治不了他了!
就这么一个扔一个跑地到了苏画家楼下,易沉楷叫她:〃我不扔了,我保证。〃
〃鬼才相信你。〃苏画气呼呼地打算去拉铁门。
易沉楷长腿一迈,冲上去抱住她:〃画儿,我们一起看焰火。〃
苏画心里一震,停下了脚步,让他牵着去了花坛边。
他握着她的手,一起点燃了最大的那个。
像一朵花在空中绽放,然后化作无数闪亮的星星,苏画在易沉楷怀里,仰着头看这漫天星光,微笑看流泪,假若是两个人一起看焰火,就只会记住最美的一刻,因为有对方的体温温暖着你,你不会怕黑暗的冷……
第二卷 破茧成蝶71 快乐的大年夜
年三十的早上,苏画和易沉楷正在贴对联,接到了魏庭的电话。易沉楷让苏画拿着手机放到他耳边,他手里还在往对联后面刷浆糊:〃过年好啊。〃
魏庭在那边笑:〃精神头不错啊,看来丈母娘那关过了。〃
〃你小子打电话过来就是挪愉我来的吧?〃易沉楷笑骂。
魏庭叹口气:〃唉,我哪有心情挪愉你啊,我一个人过年呢。〃
〃你爸妈呢?〃
〃都到我美国弟弟那去了。〃
〃你干嘛不去?〃
〃懒得动。〃
易沉楷翻了个白眼:〃那你怪谁,活该。〃
魏庭〃啧啧〃两声:〃我还不是因为一年到头为你做牛做马才累得不想动吗?你居然没有一点同情心!〃
〃得,我不跟你征了,我要干活,你要是实在无聊,去找个美女聊吧。〃易沉楷话音刚落,魏庭立马说:〃行,那我找苏画。〃
〃好啊你,居然打我老婆的主意。〃易沉楷大叫,魏庭坏笑着挂断了电话。
看来,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魏庭为他们开心,却又想起了在这场感情中的另一个可怜人--戚安安。那个跪在佛堂里的单薄的背影,最近时而在他脑中浮现。
听说后来她又去了寺里,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回家过年。
也罢,反正他今天没什么事,就去一趟吧,若是她在,就当探视,若是不在,只当祈福。
就在大雄宝股里,他看见了跟着僧人做法事的戚安安,跪在一个蒲团上,低敛眉眼。
他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再后来,念完了经,所有人站起来转圈上香,经过魏庭那个方向的时候,戚安安看见了他,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魏庭对她微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做完。
当整个过程完结,她跑过来,开心地问:〃你是来看我的吗?〃问完又羞赧了,他和她并无深交,怎么会在大年三十专程来山上看她。
魏庭看出她的窘迫,微笑着回答:〃我是来看你的。〃
〃真的?〃戚安安的眼晴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喜悦。
魏庭没有再强调什么,只是左右张望:〃你打算在这里过年?〃
〃是啊。〃戚安安的笑容里,有淡淡的哀愁,戚母从那天下山后,再也不肯接她的电话,也没说让她回家过年。倒是寺里和蔼的主持,见她孤苦伶仃,让她和他们一起过年,今天还特地叫她来参加新年法事。
魏庭不希望新年这天也勾起她的伤心,换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