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画觉得心里有种温暖凝成的力量,其实,只要她在乎的那个人相信她,就好。
到最后,她轻声说:“秦棋,我现在好想见你。“
秦棋在那边怔了一下,微笑着回答:“都这么晚了,改天吧。“
苏画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眼底的失望:“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挂了电话,苏画叹了口气,苦笑一下,这场恋爱,永远是二十五摄氏度的恒温,温暖,却无法沸腾。或许,现实中的爱情,永远不可能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只要能求得细水长流,就该知足。
她怏怏地去洗漱,对着镜子仔细地擦丨乳丨液,看着里面那个疲倦失落的女子,撅嘴:“苏画,别这样贪心。“说完,不敢再看那张脸,怕看见再次垂下的嘴角,逃离了浴室。
寂寞如烟花,在梦中绽放。
15夜色如水
新的一天,仍旧忙碌如斯。跟着易沉楷工作,分分秒秒都像在打仗,所有的指令,绝不会交代你第二遍,一旦出口,就要最好的结果,过程如何困难,和他无关。
苏画逼着自己的头脑时刻处于高速运转,跟上他的节奏,可毕竟是新手,难免犯错。
“苏画,你进来。”易沉楷的声音里有浓重的火气。
苏画进去,易沉楷拍着桌子:“你是怎么搞的?今晚和我吃饭的是维斯药业的陈总,为什么同熹的陈总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不能赴约?”
苏画脑袋轰地一声响,当时他吩咐的事情太多,她只记住了陈总这两个字,而在那样快的语速中,维斯和同熹她没来得及分辨清楚。
她的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易总,我这就打电话给维斯……”
话还没说完,就被易沉楷打断:“你以为人家的时间都是留给你的吗?现在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人家会未卜先知,把晚上的应酬推掉等你打电话过去?”
苏画懵了,无措地站着,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易沉楷看着她红白交错的脸色半晌,挥了挥手:“算了,你出去,但是你记住,这样的事再犯一次,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苏画出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那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可是很快,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将泪忍了回去。她用易沉楷第一次见她时的话在心里骂自己:“哭什么?你是做对了吗?还是别人委屈了你?”
到了下班时间,易沉楷没有叫苏画加班,可苏画却自动留了下来,对着早上的任务表,仔细检查今天的每一项工作是否有纰漏。
易沉楷从办公室出来,看见那个认真的背影,语气放缓和了许多:“还不回家?”
苏画微侧了下头,笑笑:“我一会再走。”
易沉楷走了,苏画又过了半小时才离开办公室。电梯徐徐下滑,到了七楼,门开了,程惜雅走了进来。
苏画有点奇怪地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程惜雅并不看她,语气冷冽:“易总下了任务,达不到绩效考核标准要被开除,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敢偷懒?”
苏画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夹枪带棒,也抿紧了唇,不再开口。
下了楼,程惜雅回头对她一笑:“苏画,原来你这么聪明,以前真是没看出来。”
聪明两个字,用在特定的语境,会有特别的效果,比如现在,苏画的心,就被这个本该是赞美的词,划出一道血痕。
本以为自己可以行端影直,问心无愧,可原来听见这样直白赤裸的攻击时仍然会受伤。
苏画坐在空荡荡的公汽上,看着窗外夜色流转,心凉如水。
下了车,苏画到路边的小店打包了个鲜鱼粉,慢慢往家走。
当走到楼下,远远看见墙边暗处有烟头的红光,一明一暗地闪,大概又是那家的老婆不准吸烟,所以到楼下来过瘾。
可是等她走近,那个吸烟的人却按灭了烟,朝她走过来。苏画有点慌,站住了脚步。
“回来了?”熟悉的嗓音,和风般温煦。
“秦棋。”苏画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了一路的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秦棋看着流泪的苏画,叹气,为什么每次见她,她都在哭?他怜惜地将她拉入怀中,任她宣泄。苏画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把脸埋到他怀里汲取温暖。
哭够了,她抬起头,鼻头发红,脸上还挂着泪珠,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来?”
秦棋伸手抹掉她的泪,微笑:“你不是想见我吗?”
苏画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都不想见我。”
秦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会,傻妞。”
一声“傻妞”,酥了她的心,她重新抱紧了他,他也回拥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许久,她也舍不得松手,还是秦棋拉开了她:“外面风大,我们上楼吧。”
苏画一愣,脸色绯红。秦棋调侃她:“又胡思乱想了吧?”
苏画的脸更红了,啐了他一口,两人手牵着手上楼。
那一晚,真的没发生什么,秦棋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发现,她就象一只爱撒娇的小猫,你的手贴到她脸上,她就会无限依赖地靠过来,在你的手心里轻轻地蹭,让你心里仿佛有天使的羽毛温柔拂过……
16清者自清
第二天早上,苏画在微弱的晨光中醒过来,秦棋仍然躺在昨晚睡着前的位置,没有疏远一分,也没有离她更近一分。这个男人,就连睡着了也让人觉得平静而忧郁,眉间似乎总有散不去的某种东西,锁住了他的心,也锁住了她的眼神。是哪本书中说的,忧郁的王子,总是更容易得到女孩的怜惜和爱情,何况是这么好看的王子。苏画不禁伸出手,用指尖轻点他的眉心,可是,爱人间的抚摸总是贪心的,很快,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下滑至他的唇,还是那样的柔软,让她想起了那天绵长的吻,心跳快了起来。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翻了个身,把滚烫的脸藏进被子……
秦棋的眼睛在此时睁开,却没有动,仿佛仍然在睡着……
早上在小区外分别的时候,苏画磨磨蹭蹭,直到秦棋笑着催她:“再不上车,要迟到了哦。”
苏画才不情不愿地上了公汽,却又在窗口转头看他,他挥挥手,却仍然没有说出那句她想听的话:“我晚上再过来。”
车开了,秦棋的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慢慢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他知道,苏画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可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给得起。
一路上,苏画既有未褪尽的甜蜜,又有微酸的怅然,为什么她跟秦棋,不能像别的情侣一样,亲密得没有距离?
进了公司大楼,苏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收起所有的杂念,专心对待今天的工作,千万不能再像昨天那样犯错,即使不是为了这个月的奖金,也要为自己争口气。
易沉楷真是个擅长玩悬念的人,一进办公室,就吩咐苏画:“把技术部的总监给我叫来。”
总监来了,一脸惶恐,不明白自己一大早又犯了什么错。他探询的目光看向苏画,可是苏画也是一无所知,爱莫能助。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苏画听到了那个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开发部撤销,人员待定岗。
技术总监出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画一眼。苏画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刚刚被调上十楼,原来部门的所有人就濒临裁员,那么,这其间,她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或者说,她跟易沉楷做了什么好事?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苏画几乎没勇气下楼,她不敢想,她会面对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
易沉楷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仍然在发呆的苏画,问了句:“怎么还不去吃饭?”
苏画回过神来,心里有一丝气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都是你害的,我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易沉楷却似乎没有丝毫反省的自觉,耸耸肩,自己下楼了。苏画坐了一会,也站起来下楼,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不吃饭,别人误解自己,难道自己还要折磨自己?
进了食堂,她看见周姐和叶玲玲就坐在门边不远的桌子上吃饭,心里又是一僵,低着头从她们身边走过去。打完饭回来,却被周姐叫住:“苏画,过来一起坐。’
苏画硬着头皮坐到叶玲玲旁边。叶玲玲毕竟是小孩子,掩不住情绪,气话脱口而出:“你倒是高升了,我们都倒了霉。”
周姐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叶玲玲,笑得和颜悦色:‘苏画,你在十楼,知不知道易总为什么要撤掉开发部啊?“
苏画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转着自己的饭勺。周姐看着她,笑了笑,站起来:”走啦,玲玲,我们这些快下岗的人,怎么好意思跟总裁秘书一起吃饭呢?还是赶快走人吧。’
叶玲玲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了苏画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苏画独自吃饭,其他人的目光几乎灼穿了她的后背,她硬硬地挺直了背,不让自己显露出一点脆弱。
上楼的时候,又遇到程惜雅,还有另一个老总的秘书,两个女人那样轻蔑地看着她,仿佛这栋楼上,她是唯一不干净的人。
苏画不出声,只是依然挺直了脊梁。
清者自清。
如果,自己不打倒自己,那么,就没人打得倒你。
17刀锋上的舞蹈
苏画刚刚平复了下情绪,易沉楷就上来了,走到她桌前,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怎么样?还受得了吗?”
苏画愣住,看着他。
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冷厉:“要想学会游泳,就不能怕风怕浪。”
说完他就进去了,在门口又停下,背对着她:“和不入流的人在一起混到老,也只能是变成和他们一样不入流的人。”
苏画在心里默默揣摩他这两句话,心里渐渐生出些感激,其实,她真的应该谢谢他,给了她十楼的高度,让她换了一个开阔的视角来看世界。
到了下午,她主动地给他泡了杯茶送进去,放到他桌上。他拿着文件,半仰着头看她,然后微笑:“这才像我的秘书。”
苏画也微笑:“恩,谢谢夸奖。”
“你怎么知道这是夸奖?”易沉楷挑眉。
苏画俏皮地笑笑:”因为您这么了不起,能被您承认是您的秘书,当然也很了不起啊。“
这次轮到易沉楷犯嘀咕,他皱着眉:“你是说真心话还是在讽刺我?“
苏画忍不住笑:“您觉得呢?“
易沉楷挥手:“行啦行啦,别一口一个“您您您’的,弄得多尊敬似的,你对我的不礼貌我见得多了。”
苏画撇嘴,有这么说话的老总吗?
她干脆改口:“那你忙吧,我出去了。”
易沉楷也学她撇撇嘴:“我就知道这样叫才合你的心意。”
苏画恼火:“不是你叫我改的吗?”
易沉楷看她又变了脸,立马指着她:“看,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吧?”
苏画懒得再理他,气呼呼地出去了。易沉楷却一边看文件一边坏笑,他发现,惹苏画生气是项很不错的消遣!
易沉楷做事虽然果断,倒也不算绝情,开发部的人员并没有立刻被裁掉,而是安排进了其他科室,只是处于留厂察看阶段,一个半月的考察期,合格的留下,依然如故的走人。
这一次,没人敢找关系说情,谁都知道那只会让自己变成易沉楷用来杀鸡?猴看的道具。苏画再次看到叶玲玲和周姐的时候,她们都是行色匆匆,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其实,这对她们来说也是好事吧,苏画想。尤其是叶玲玲,如果这么年轻就不务正业,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好命,能够一直这样衣食无忧混到老。再强大的后台,都可能会有倒的一天,人生真正能够长久依靠的,还是自己。
而易沉楷的改革政策,这只是一个微小的起笔,在后面,有的是波澜壮阔的蓝图画卷。
苏画告诉自己,既然是他的秘书,至少要学着波澜不惊。
易沉楷在不久之后的董事会上,宣布要在年内关闭华易旗下的华裕大酒店,话音未落,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酒店的叶总激动地站起来,满脸涨得通红:“易总,怎么能这样做?“
易沉楷坐在椅子上稳若泰山,反问:“怎么不能这样做?你们华裕,年年亏损,每年总公司都要给你们贴大几百万,才能维持基本开销。这样的无底洞,该填到什么时候?“
叶总的脸更红,恼羞成怒地叫:“以前易董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可是他从没说过要关掉,你……“
易沉楷冷冷地接过话:”老爷子怎么纵容你们是他的事,但是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我。 “
叶总呆呆地看着他,慢慢颓唐地坐了下来,桌上再没有人说话,易沉楷身上那种属于王者的霸气压倒全场。
苏画坐在一边记录,她看着场中央那个冷静而充满魄力的人,第一次,心里居然为自己是他的秘书而腾起一股骄傲!
当开会的人走出会议室,苏画赶紧去给易沉楷换热的茶水,易沉楷看着她忙乱的背影好笑:“我今天又没说几句骂人的话,干嘛怕我口渴?“
苏画抿着嘴笑,把茶递到他手中:“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崇拜罢了。“
易沉楷歪着头看她是不是在说真话,苏画耸耸肩,唉,难得真心奉承他一回,他居然不相信!
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照例是易沉楷送她回去,一路上易沉楷都在思索,苏画安静地不去打扰他,只是看着夜色。
到了三岔路口,易沉楷停下来等红绿灯的变换,在光影中对苏画说:“这次的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苏画诧异地看着他:“不是开会已经拍板了吗?”
易沉楷笑笑:“他们肯定会捅到老爷子那去。这是他们的财源,怎么会轻易放掉?”
苏画不解:“可是酒店年年亏损,能有什么财源?”
易沉楷拍了拍方向盘:“你以为,都是怎么亏的?钱呢?钱都到哪里去了?都到私人腰包去了,亏的都是账面。”
苏画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其中的内幕,她开始有些担心他:“我以前听说……那个酒店……好像和黑社会有点来往。”这自然也是从程惜雅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她本不是喜欢传流言的人,可是在此时,她却忍不住想提醒他。
易沉楷看着前方的黑暗笑了笑:“我知道。”
苏画怔住,难道是真的?而且易沉楷知道,那他还……
“只有学会在惊涛骇浪中闲庭信步,才能够成大事。”易沉楷的神情镇定自若。
苏画想安下心来,却又不禁为他担心,刀锋上的舞蹈,跳得好,精彩绝伦;跳的不好,粉身碎骨。他会不会有事?
苏画咬紧了唇,不再说话,却在最后下车之后,又追上他已经启动的车,他滑下车窗,她只是满眼担心地看着他,对他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小心。”
易沉楷因为她的小题大做而失笑,却又温暖。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想得那么恐怖,毕竟我是金主,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苏画轻轻地说:“那就好,总之,一切小心。”
黑夜中,易沉楷的车慢慢滑向远方,苏画站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呆,明天,会不会是一段充满故事的旅程。
18他的情人
第二天中午,易沉楷出来叫苏画:“走,去吃饭。”苏画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下了楼。走在路上,苏画可以感觉到那些若隐若现的探究目光投在他们身上。可是易沉楷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跟苏画的距离走得更近了些,脸上还有微笑。
苏画干脆也选择无视周遭的环境,跟着易沉楷进了他的小食堂。坐下来,不用他点菜,厨子就已经去安排了,不愧是御用厨房。但是端上来的菜品却让苏画皱眉,颜色看起来倒是清雅可人,可惜,她是天生的嗜辣动物,看到那些没有一丝红色的菜肴,就觉得跟清水没多大区别,毫无胃口。
易沉楷已经开动了,苏画拿着筷子慢腾腾地夹上一两根菜,半天才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过了一会,易沉楷发现了异样:“怎么,不合你口味?”
苏画赶紧摇头,扒拉两口饭,过一会节奏就又慢了下来。
易沉楷看看她,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然后问苏画:“你想吃什么?”
苏画不好意思:“不用了,吃这些就行了。”
“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要吃什么就点。”
易沉楷的直接让苏画也懒得跟他客气了,干脆点了两个川菜。他在一边戏谑:“这么喜欢吃辣椒,难怪脾气那么坏。”
苏画反唇相讥:“我看你一天到晚吃这么清淡,也没什么修身养性的效果。”
一旁的服务员脸色暧昧,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很容易被定位为――“打情骂俏“。
吃过了饭两人上楼,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见了站在大厅中央的老人――易董事长。
他的眼神,刀子般锐利地划过苏画,她顿时感到一阵寒冷。易沉楷向他父亲走了过去,口气不善:“来找我?“
易董语气重重一顿:“怎么,这个地方我现在都不能来了么?“
易沉楷嘲讽地笑了笑:“怎么不能来,你来把这个地方拿回去我才高兴呢。“
老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进办公室再说。’
他们进去了,门却没关,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
苏画坐下来,没有去泡茶,她再单纯,也不至于不识趣,看刚才董事长的眼神,分明对她很反感。
她想认真工作,却仍然不得不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争执。
“你怎么能关掉华裕?”
“我为什么不能关?”
“你难道不知道念旧情的吗?你明知道叶伯伯当年给我们家出了多少力!”
‘你念了一辈子旧情,可是他们呢?他们做假账,挪用公款,开皮包公司转账,他们念了旧情吗?“
里面的声音低下来,只听见老人的喘气声,苏画叹了口气。
可是很快苏画就不再同情老头,因为他对易沉楷吼:“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情人都可以直接弄上来当秘书。”
苏画觉得血都冲上了脑门,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笔,恨不得将它折断。
易沉楷也吼了回去:“那又怎么样?至少比你偷偷摸摸的强。”
他的父亲气得声音在发抖:“你……你……”却最终说不出什么话来,颤颤巍巍地从里面出来,走向电梯,都没有力气再回头瞪苏画一眼。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可是,门里门外的人,都是心绪翻滚。一个下午,他没有出来过,她也没有进去。
到了五点半,易沉楷走出来,叩了叩她的桌面:“走,我们去吃饭。”
苏画头也不抬:“不去。”
易沉楷走过来强行关了她的电脑,把她从座位上拖起来:“我说去就去,我是你老板。”
苏画翻了他个大白眼,挣脱开他的手,噼里啪啦地关抽屉,拿了东西,脸色冷冰冰的:“那走吧。“
易沉楷生气:“喂,有这样对待老板的秘书吗?“
苏画不甘示弱:“我何止是你秘书,我不还是你情人吗?“
这句话说出来,易沉楷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苏画被他一笑,自己也开始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和缓了,却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
易沉楷笑完,脸色正经起来:“刚才不该把你拖下水。“
这是一句接近道歉的话,苏画知道,这对易沉楷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于是,她也就“大度“地原谅了他:”那行,你请我到外面吃顿好的吧。”
易沉楷惊叹:“你还真会抓机会。”
苏画下巴扬高:“不然我不是白给冤枉了。“
易沉楷认输:“好,为了不让你白背黑锅,今天我们去高级餐厅约个会。“
两个人的相视而笑,让十楼的空气又变得和平时一样轻盈,苏画桌上的香精盒散发着淡淡的茉莉味,让人心里也清新舒适。
19我们的约会
易沉楷选的地方幽静而隐秘,餐厅布置得看似低调,却又处处透着精致和讲究。当苏画翻开那本纯手工制的美丽菜谱,看到里面的价格,眼睛顿时放大了,她迟疑地望着对面的他,脸上的表情明白无疑地写着:这也太贵了点吧?
易沉楷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好笑:“不是要宰我吗?怎么临上场了又下不去手?”
看苏画还在磨蹭,他干脆从她手中把菜谱抽走,对服务生说:“要你们这最好的特色菜。”
服务生走了,苏画咂舌:“真是会挥霍的纨绔子弟。”
易沉楷不以为然:“不挥霍赚钱干什么?”
完全是败家子的思想精髓!苏画腹诽,可想起他平日的行事风格,又觉得奇怪:“那你平时为什么那样精简预算?”
易沉楷的回答让苏画无语:“我只喜欢自己挥霍,不喜欢别人挥霍。”
苏画决定不再继续这个逻辑诡异的话题,开始随便闲扯:“对了,你跟你爸好像关系不好?”
刚问完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居然去打听老板家的隐私,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低下头等待着易沉楷的反应,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发雷霆或者拂袖而去。
易沉楷看着对面那个小心翼翼的人,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平时最讨厌别人问他家里的事情,可是今天,心里却没有一丝怒火。相反地,他竟有一吐为快的欲望。
他靠进椅背,扯松了领带,点燃了一支烟。
“我讨厌他的行为方式。”
苏画听见他平静的语调,讶异地抬头看他,烟雾弥漫在他们之间,她只看到一双深沉的眼眸。
当银色的烟圈散于无形,他垂下眼,弹了弹烟灰,脸上有丝说不出含意的笑:“他一辈子都在念旧情,亲情,友情,爱情,可惜,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好。”
苏画呆了呆,想起易沉楷今天在办公室说的那句:“总比你偷偷摸摸的强。”她虽然不清楚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依然能猜出几分大致轮廓。
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日里那样的意气风发,反倒有些伤感和凄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恰在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了餐前小点。
苏画从竹筐里拣起一个圆乎乎的小面包,递到他手里,脸上是甜甜的笑:“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就会觉得开心了。”
易沉楷不禁失笑,这和拿着糖哄哭泣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可是看着她的笑容,他还是把那个小面包一口吞了下去。
好像沾染了她笑容的魔力,吃下那个香甜的面包,心情也真的好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苏画的话特别多,给他讲她以前在大学里发生的那些趣事,他也随着她的话不时露出笑容。
看着他心情愉快地吃完他盘子里的东西,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吃多少,这才觉得饿,开始埋头苦吃。
他看着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她,眼里有温暖的笑意,阳光从玻璃窗泄进来,像最柔软的毯子,披在两人的肩头……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白天已经褪去,只剩下有些寒冷的夜。他问她:“还想去哪逛逛吗?”
她好笑,这样倒像是真正的约会了。她摇摇头:“不了,我要回去了。”
易沉楷带着淡淡的失望“哦”了一声,苏画顿时又敏感起来,马上说:“那要不……就去逛逛吧……呃……看电影好了。”
他的伤心事,是她勾起来的,总得负责到底。
易沉楷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中暗笑不止,表面却还是一副伤感的样子:“嗯,好,那去看电影吧。”
可是一到电影院,苏画就后悔了:易沉楷居然带着她去看鬼片!
她脸色发白:“我们换个别的看好不好?”
“为什么呢?”易沉楷一脸无辜。
“我……我……看了晚上不敢睡。”苏画想起以往看鬼片的经历,背后开始觉得凉凉的。她是那种情绪慢半拍的人,看的时候一片木然,把所有的情节都简单地影印到脑子里,但是到了睡觉的时候,她就开始反应过来,慢慢地,慢慢地,导演想表达的所有恐怖的感觉就会一点点袭来,吓得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发抖。
易沉楷真是个大坏蛋!这是苏画那天晚上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易沉楷一路把她拖进放映室,还把她塞进里座,根本出不来。
她只好用手遮着眼睛,然而各种恐怖的声响还是直往她耳朵里钻,让她不禁去联想对应的情节。而易沉楷那个坏人,还常常在电影最寂静无声的片段,突然伸出手拍她的背,吓得她尖叫……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苏画假装没走稳,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尖尖的鞋跟,让易沉楷的脚被踩得生疼。他一跛一跛地跟在她后面咬牙切齿:“天下最毒妇人心。”
那天夜里,易沉楷坐在床上揉着已经快破皮的脚,苏画开着家里所有的灯,两个人都在气急败坏地骂对方心狠。
20生日快乐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易沉楷的脚还没消肿,苏画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见了面谁也不理谁,如同儿时闹别扭的玩伴。
不过即便这样,今天苏画的心情依然不错,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一大早,她就收到好几条往日好友的短信,祝她生日快乐,就连江岷也给她发了一条祝福。虽然程惜雅最近对她屡屡出言不逊,可是毕竟不关江岷的事不是吗?苏画还是开开心心地回了句“谢谢”。
只是,一直到下午,苏画仍旧没有等到那条她最盼望的短信。她一次次地翻看手机,将铃音调到最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始终没有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秦棋的名字。
她的精神渐渐地蔫了,像雨打了的花朵。
到了五点钟,易沉楷从里面出来:“走,今晚跟陈总有饭局。”
那是上次她约错的维斯的陈总,她赶紧收拾东西,跟着易沉楷下楼。
在电梯里,她看着墙面映出来的自己沮丧的脸,笑了笑,算了,反正等不到了,那个人也许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罢。昨天早上的分别,她相信她已经暗示的够清楚,可是,直到她最后的回眸,他仍旧没有开口说舍不得。而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打过一个电话给她。也许,真正在这段感情中痴缠的人,只有她。
晚上的应酬,苏画跟在易沉楷身边,礼貌的微笑,却时不时走神,需要易沉楷用眼神提醒,才可以回过神来。
告辞之后上了车,易沉楷皱着眉问她:“你怎么搞的?一个晚上都心不在焉!”
苏画歉意地低头:’对不起。“
易沉楷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又没说,转过头去开车。苏画只是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的路。
到了广场,苏画突然让他停车:“就在这里放下我吧。“
易沉楷放慢了车速:“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苏画苦笑一下:“只是想去广场上走走。“
易沉楷盯着她的眼睛,苏画将眼神避开。
他突然加快车速,到了最近的停车场。
苏画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她不自在地抓紧自己的手提包带子:“我……一个人走走就行了。“
易沉楷也不说话,只是率先往地下通道走去,苏画怔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冬夜的广场,冷冷清清,只有广场中心还没关门的那家小店里的橘黄的灯光,透着一点温暖。
苏画跟易沉楷沿着环道默默地走,寒风吹在身上,连心都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进了眼睛,苏画的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当她伸出手偷偷去抹的时候,被易沉楷看见。他停下脚步,和她面对面地站着:”你怎么了?“
苏画听见他的话,积累了一天的委屈突然爆发,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抽噎着说:“今天是我生日。”
易沉楷有点啼笑皆非:“就因为你过生日没人帮你庆祝你就要哭?”
苏画气急,撅起了嘴任性地说:“就是,怎么样?”
易沉楷没辙:“那你要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苏画说完,眼泪流得更凶。
易沉楷望天长叹了口气,眼睛瞟到那家小店,突然有了主意:“你等我。’
苏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跑进那家店,过一会又跑出来,神神秘秘地在她面前背着手。
“你把眼睛闭上。“易沉楷一脸坏笑。
“你想干嘛?“苏画不放心。
“闭上闭上。“易沉楷不耐烦地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眼睛上,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他叫她睁开。可就在她睁开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她看到一张恐怖的鬼脸!
面具在她的尖叫声中被缓缓揭下,一张面容俊朗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在那一刻,苏画突然呆滞了。她想起《大明宫词》中的小太平,第一次在黑夜的市集,掀开薛绍的昆仑奴面具,看到他的脸时的场景,那样宿命的唯美……
易沉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今晚又被吓得睡不着了吧?“
苏画回过神来,什么唯美?发生在这个爱恶作剧的人身上的事情,哪有什么唯美可言?
她立刻伸手打算给他一拳,他往后躲,她追上去,两个人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广场上空格外清晰……
疯够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易沉楷把面具递给她:“喏,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画不接:“挂在家里看了害怕。“
易沉楷却硬塞到她手里:“这是好鬼,会保护你的,你把它挂在家里,别的坏鬼就不敢进来了。“
苏画听着他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