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煞星平阮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她答应了与猴子一起称霸军营,怎么能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猴子,我们一定会活下去,一定。”她万分坚定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干脆,不容置疑。
“嗯,一定。”
半山崖上,月光已无法穿透下来,微醺的夏风拂过苏珉的脸颊,一不小心窥视到了他唇角勾起的细小弧度。
阮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然而——
情况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无数声破空声突然响起!
是箭!
乱箭纷射而来,毫无章法。很显然,刚才掉落的男子引起了紫琉国的注意,而他们不知道二人所在何处,所以干脆一通乱射。
很多箭的射程都达不到,不过仅是那一两支达到的就足以让平阮儿与苏珉吃尽苦头。由于身形吊在半空,没有着力点,而且又身负重伤,所以他们根本无法有效的躲避。
几番来往之后,两人明显招架不住。而这时,一支长箭突然朝苏珉的手射来!
苏珉避无可避,手臂生生受了一箭,而他依旧握住长剑不放!两人又坚持了半柱香左右,终于,平阮儿腿下一荡,用力过度,扯着苏珉就一起掉了下去。
掉落过程中,苏珉伸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一时间天旋地转,呼呼风声自耳边飞驰而过,平阮儿觉得自己好似飞起来了一般,而身子下,是苏珉坚硬如铁的身躯——可以阻挡一切的风霜雨雪,甚至可以阻挡死神的钢铁身躯。
------题外话------
苏珉绝对不会放手的,他会奋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85章 背水一战
苏珉紧紧地抱着平阮儿,这一刻,他能够做到,就是尽全力护住她。
下坠的过程很快,却又似乎很慢,时间在这一刻放缓,让他足够看清那熟悉眉眼之间流溢出来的慌乱与关切。
他亲自见证了这眉眼与面容的成长,从青涩到娇艳,再到如今的淡然成熟。然而,也许过了今天,过了这今夜,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唇一开一阖,然而他却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就连先前的对话,也是他根据她的性子回的话,老天已经剥夺了他听她声音的权力,很快也将收回他凝望她的权力。
思绪翩跹,这一刻仿佛一个世纪之漫长,却其实不过一眨眼光景。
“猴子!”平阮儿大叫着,心中极度恐慌。他的手臂如铁钳一般挟制她的腰,让她根本无法动弹,更遑论调整两人的位置,而他专注的眼神,如狂暴的龙卷风,四周带着撼天动地的力量,正中心却是无澜的平静,仿佛要尽他生命的最后一搏,不惜一切护她周全,又似要将她紧紧铭刻在心里面,与她安宁。
“猴子!不可以!不可以!”她疯狂地吼叫道,眼泪在这一刻也奔涌而出。
她不要猴子死,她不要自己的生辰再次变成亲人的忌日,这样结果,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冰凉的眼泪打在猴子的脸上,他突然抽回思绪,看到的便是她少见的脆弱。
他轻轻地勾起唇角,想要安慰她,习惯性地抬手就要为她擦眼泪,然而就是这么一松,平阮儿当即一个用力翻转,眼神万分凶恶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吃掉一般,脸上泪痕犹在,但表情刹那已经更换。
电光火石之间,苏珉登时反应过来。
是呀,还不能放弃。
这样的牺牲,她又怎会接受。这样的牺牲,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而且掉下去,即便护她不受伤,面对成千上万的紫琉国士兵,她的困境还是没有解决,自己得撑下去。
所有想法也不过是一个眼神交换的时间,他们的默契,已无须多言。
两人在空中侧身,离地面仅剩一丈不到的距离!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大力,在空中一个翻身扭转,伸腿一蹬,一脚就蹬在几名紫琉国士兵的胸口上,随即在反作用力与下坠之势两相作用下,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砸了出去,横向压倒了一排士兵,随即贴着地面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了下来。
“唔……”平阮儿闷哼一声,即便有好几个士兵做了肉垫,然而这下冲之力仍不可小觑,何况这些士兵的盔甲都坚硬如铁,她的背直接挫上去,又怎会好受,不过好歹小命是暂时保住了。
她急忙拿开苏珉的手,一个翻身单膝跪在他身旁,迅速替他点岤止血,焦急问道:“猴子,你怎样!有没有事?”
苏珉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是失血过多。他刚想回答平阮儿的话,谁知刚一开口唇角就迅速溢出一抹鲜红,蜿蜒的血线在苍白肤色上更显刺目。
“你不可以死!本帅命令你,绝对不可以死!你要是死了,无论是你的忌日还是清明,我都绝对不会给你上坟的!因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平阮儿恶狠狠地说道,然而止不住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心绪,她又何尝不是色厉内荏?又何尝不是在害怕,在恐惧,在担忧……
苏珉好笑地看着她,唇角带着宽怀包容的浅笑,手臂弯曲,手肘撑地,竟然强自撑起身体来。
“猴子……”惊奇、震撼、难以置信、感动、欣喜……百感交集,无以言说。
这一刻,平阮儿只不过一个弱女子,一个极度害怕失去亲人的女子而已。她本来伸手意欲搀扶他,却被他轻轻伸手,推开了。
只见他艰难侧转身体,膝盖点地,手握长鸣剑跪在地上,如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塑一般。墨色长发沾染灰尘血腥,凌乱地散落在脸前,从缝隙中透出一双凌厉锐利的眸子来。
冷厉的目光让四周刚刚反应过来的将他们包围起来的紫琉国士兵都骇住了。
气氛变得冷厉低沉。
火光下,众人看清了他身前的大摊血迹,更看清了这二人的狼狈模样。分明就是两个拖着口气不愿意咽的人,分明就是早就该去阎罗殿报道的人,为何此刻却好似宣判死亡的死神,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好似就像在看死人?
那是怎样一种气势?
狂妄?狂狷?霸道?凌厉?强悍?无坚不摧?万物不可挡!
他借着长鸣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艰难,却又那么坚定、执着。然后渐渐地直起了钢铁般坚挺不倒的身躯,竖起巍巍如大山的屏障,缓缓抬剑,将最锐利的剑锋指向了敌人,无形中将平阮儿护在了身后。
这,就是他的宣战。
任何人,除非直面他的剑锋,踏过他的尸身,否则,绝对不要妄想伤害平阮儿一分一毫!
绝对不能!
然而他身后的平阮儿,又怎会让他一人孤身奋战。
他没有放弃,没有抛下她一人,她已经很开心很高兴了,所以——
“猴子,该我来。”
该我来保护你,换我来保护你。
她踏出一步,坚定地说道,残月宝刀在这一瞬折射出耀耀火光,如同一抹殷红的血。
苏珉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因为连日奔劳,她的脸已经瘦得一点肉都没有,颧骨凸出,下巴尖瘦,眼愈发显得大,以至于侧脸线条愈发冷硬分明。这样的她,如同出鞘的残月宝刀,锋利,不出则已,一出必饮血而归!
他不知她说了什么,却可以从她坚定的气势中感觉到。十多年的相伴,朝夕相对,同饮同食,如何能不知?
“一起,战!”他回道。
“战!”她欣然答应。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已经彻底惹怒了紫琉国的士兵,而且这样大言不惭宣战,简直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虽然两人突然从天上掉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到了现在,这些士兵完全已经回过神来了。看着苏珉身上的赤焰国盔甲,又听见平阮儿先前焦急时的女子声音,再笨的人,只怕都已经明白二人身份。
“上!”一声令下,包围圈立即缩小,无数戈矛顿时朝二人刺来!
银光大盛,嗜血寒咧!
平阮儿侧身挺入,手臂横挥,一曲,竟然一把夹住数十柄长矛,身形一扭,另一手半握成拳,夹着残月就朝被自己夹住不能再挥动的长矛中断劈去!
残月乃当世神兵利器,这一刻优势尽显,所过之处,长矛断折,无一幸免!平阮儿身子一扭,脚下横扫,直接将断裂之后掉落在地上的矛头踢起弹起,径直朝四周的士兵射去!
银白色冷芒破空而出,士兵们急忙躲闪!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紧。而还在庆幸自己躲过的士兵下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死神何时降临。
矛头破空刺来,其后苏珉紧紧配合平阮儿攻势,手腕一抖,长鸣剑挥舞出清辉冷芒,身形微动,劈、砍、划、刺、挥!眨眼就斩断卸下无数矛头,割断无数人咽喉,刺穿无数人心脏!霎时间血洒黄沙,浸染尘土!
只是这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口淌出的。
不过,只能战!
不战,即死。
强大的意志支持着他挺立不倒,如蛟龙穿梭于敌人间,奋力杀敌,恍若不死战神。
而这头,平阮儿已经夺下了一杆称手长枪,枪头一划,直指厚土大地,迸发出无尽威势。
身形猛然如电出击,长枪霍然吐出,枪头银光耀眼,转瞬如惊雷闪电奔袭至身前,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刺入其喉咙。咔擦一声,平阮儿用力一扭,力度由手腕顺着手指、枪柄、枪身直直传至枪头,立即扭断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迸射喷洒,染红枪头红缨!
平阮儿如一只白鹤,长枪在她手中如臂指使,所指之处,皆血溅三尺,流淌成河!她隐隐护住苏珉之前,不断出枪替他挑掉意欲上前与他对战的士兵,将后背放心地留给了他。
只是,她明显地感到身后苏珉身躯的颤抖,她知道,那是因为苏珉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果不其然,正当她对战激烈之时,后面的人终于扛不住倒了下去。
“猴子!”
砰砰砰砰砰砰!
在他们对战激烈之时,前方也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大响,同时明显地感觉到了脚底下的土地颤了颤,甚至还有不少山石从两侧的悬崖壁上滚落下来。
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响动,然而却近在眼前,巨大的石头从头而降,砰地砸在地上,将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砸成了肉泥,深深地嵌入了土坑中!
不用想,不远处的关门口,两军交战的战况绝对不比他们这儿轻松。历来攻城战就是最残忍、最暴力、最血腥的,虽然倒马关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但是还是难免一场苦战。
无数火箭点亮苍穹,飞射而来!如飞蝗,如蜜蜂!带着吞灭一切的气势!
雷火炮、抛石机、连发弩……呼喊声震天,战斗正式打响。从偷袭俨然演变成正面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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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更晚了!
两天没回来,今天回来才发现,好多旧章节都涉及敏感词汇需要重修……
表示无力吐槽。很多敏感词汇都让人……汗颜。
不过小意还是要配合工作,接下来要奋斗了~
第86章 杀气骇人
趁着众人怔愣之际,平阮儿急忙蹲身查看苏珉伤势,却见苏珉跪在地上,依旧想要强撑着站起来。
她强忍住眼眶中的湿意,伸手握紧了他的手腕,然后扭头就杀气冷冽地扫视前方的士兵。
此刻二人均已伤痕累累。平阮儿因为一番激战,身上的药发作得愈发厉害,身上虽无致命伤,但无处不是伤,比起苏珉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仇恨与求生意志,让她此刻充满无限力量!
眼中画面变得狰狞缭乱,瞳仁也渐渐染上血色!头脑中只盘踞着一个字——杀!
正当她意图起身之际,苏珉却掰开了她的手,顽强的意志让他再次摇晃着站立起来。只是他手中染血太多,掌心一滑,整个人又跌倒下去。
平阮儿急忙一把抱住他的腰,稳住他的身体,双目赤红,忍泪道:“不,不要!猴子,你不可以再逞强了!”
大朵大朵的血花喷涌而出,吐在平阮儿的肩头,将她的脖颈染红,衣衫染湿。脖颈上湿腻的触感让她心发慌发紧,眼前景物似乎也全部变成血色。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血,这么多……
身体止不住颤抖,却只能强力抑制住,这时候她不可以倒下,绝不可以。
“我……没事……”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却让她愈发觉得眼睛辛辣无比。
“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她在他耳边强硬地说道,手握成拳,手背上全是鼓起的青筋,本来外放的杀气这一刻尽数压制,使她身上笼罩着如同冰寒般的冷气与威压。
按往昔脾性,她定会冲入敌人包围圈,坠身入魔,大开杀戒!然而如今她却强自按捺住沸腾滚动的心,逼着自己冷静。
她,要寻找生机。
不可以任性妄为,不可以逞一时之勇,丢掷猴子与自己的性命。
猴子的伤势已经等不得了,她要快!要保护猴子!
只见她迅速从怀中掏出楚筠前几日单独给她的救命药丸,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就倒入苏珉口中,然后立即扭头看向被吓破胆的众人,目光冷厉,穿刺人心!
围攻的士兵都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恨意与压抑的杀意摄住了,那目光如箭,将他们的脚钉在地上,让他们无法挪动分毫。
这种被强行压制的杀意比外放的杀意更加令人心惊胆战,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爆发,一旦爆发又会产生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无人胆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着围攻的队形。
看到这些士兵畏缩的模样,平阮儿依旧面无表情,只冷声道:“我乃赤焰国征东大军元帅平阮儿,如今你们所倚仗的雷火炮已经失去威力,而我赤焰雄踞倒马关,粮草丰足,连发弩强悍,你们若想攻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且你们在这里杀了我,只会激起我赤焰军队的怒火,哀兵必胜,本帅劝你们不要做这等自掘坟墓的事!所以,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帅,我愿意与他谈判。”
众人面面相觑,多少信了她的话,一时间更是不敢妄动。
“哼!刀俎之下鱼肉,也敢大言不惭!还不快束手就擒。”人流后方,一个将领走上前来,一脸不屑与狂妄。
平阮儿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眼神如利剑,将来人上下打量,随即轻笑一声,“不过一个区区百夫长,也敢对本帅指手画脚,本帅要的是与你们大帅对话,你有何资格!带我去见你们大帅,若不然,本帅在死之前,一定会让你们记忆深刻。轻重利弊,权看你们如何衡量,如今你方战斗吃力,若是你私自做主,只怕第一个不放过你的,不是我平阮儿,而是你们尊敬的大帅。”
她勾起一抹明艳之极的笑容,自信地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发言的那位将领身上。
她知道,如今战斗已经打响,楚轲等人定会汇聚城头,届时发现她久久不至,一定会派人寻访她的下落,还有一个希望便是蒋世德,但愿他已经灭了那几个紫琉国士兵,并将她与苏珉坠崖的消息传递下山。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只要楚轲与苏姨知道她在紫琉国军中,以他们的功夫,营救自不是难事,所以她一定要撑住。
士兵如此之多,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杀完,搏杀,亦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所以她只能唬住这些人,再图自救。
她依旧笑着,眼神却无比地冷,紧紧地盯着那百夫长。她在赌,赌一个攸关生死的结局。
首先她必须顺利见到史光臣,而雷火炮的确在她与楚轲的合力破坏下失去了攻击力,倒马关如她布置,在战场上取得压倒性优势,以至于史光臣败得一塌糊涂。由此,她与史光臣谈判方能有所依仗。
而史光臣为成功退出倒马关,必然将以她为质,与征东大军相谈判,这样,楚轲等人才能得知她与苏珉的消息,从而开展营救。
这,是当下最妥善的办法。然而,任何一环错了她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如果她的属下没有达到她的布置,如果史光臣的实力远远超过她的预料,或者史光臣不为所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突破倒马关,又或者心血来潮直接将她咔擦等等,都足以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她却不得不铤而走险,她必须救猴子!必须自救!
在平阮儿心中各种想法如洪水奔涌之际,紫琉国的这位百夫长也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面对这个闻名不如见面的女杀神,他折损了这么多兄弟依旧没能将她拿下,还反被震慑,心中自是恨极,巴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只是她所说又有几分道理,一军统帅,若能活捉生擒,当然比死人管用。如今传令士兵还未归来,尚且不知上头是个什么指令,一时间这香饽饽倒变成了烫手山芋,让他无处下手。
若是杀了,上头拿她还有大用可怎么办?届时自己岂不是小命难保?
若是不杀,如今僵持在这里是怎么回事,窝囊至极,孬种至极,上百人都拿她不下,岂不是笑话!
一时间百夫长脸色一变再变,头痛至极。
正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分流的人潮中飞奔而来,围攻平阮儿的士兵们纷纷扭头朝后望去,百夫长心中一喜,总算来了!
平阮儿回握住苏珉的手,给了他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然后才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策马急停,在她面前丈远处停住,马人立而起,蹄子在空中刨着,长声嘶鸣,震撼人心。
那人一头蓬乱如草的红发在风中张牙舞爪,狂乱飞舞,一身黑铁盔甲泛着寒光,愈发衬得眉目冷硬、面容冷峻。
赤发狂魔冯征?
平阮儿当即在心中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那一头标志性的张扬红发,实在是太过扎眼,何况还有他手中紧握的红缨枪!
“冯将军!”百夫长欣喜喊道。
然而冯征却理也不理,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刺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苏珉,面色阴沉如黑沉沉的乌云,一字一顿冷声道:“苏、珉?”
对于冯征而言,当初苏珉射出的那一箭实在太令他记忆尤深。脑海中对苏珉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端坐马上,噙着一抹惫懒的笑容,自在从容的模样,却不想再见竟是如此。
这个武功高绝纵横沙场的男人,如今已到了穷途末路了吗?
只见记忆中笑容闲散的男子偏过头,张开满是鲜血的唇,轻轻回应道:“冯将军。”
早在平阮儿等人朝远处望去的时候苏珉就注意到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看到了来人,不想竟然是与自己打过交道的冯征。手指微微勾起,在平阮儿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平阮儿回头看向苏珉,然后郑重地对苏珉点了点头。
冯征惊讶于苏珉到了此时此刻依旧还笑得从容淡然,待看到他温柔地注视着身旁之人的时候,更是惊诧。不由得扭头望向一旁的平阮儿,目光顿时一滞。
平阮儿偏头,正巧与冯征的目光撞在一起。那一瞬的惊诧之色,她自然收入了眼底。
心中疑惑,为何冯征看见他们二人会有如此表情?难道他们出现在此不是必然吗?
“平大元帅?”他出声道。
这种惊诧,不是看到苏珉时的震惊,而是来源于对她身份的质疑。平阮儿向来敏锐,自然分辨出了他对苏珉与自己前后语气中的微妙异状。
“冯将军。”平阮儿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马上高坐的冯征。
苏珉在她手心上写下“不可战”三字,她便明白,这人恐怕与苏珉一样,是个武痴,若遇到可以与之对敌之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然,好巧不巧,自己也是以枪法闻名,所以计划,极有可能在冯征这里就被打乱。
红发在风中乱舞,拂过冯征眼前,他眼睛微微一眯,锐利逼人,直刺平阮儿而去。对平阮儿的认知,全来源于世人口中传闻,对于一个女子能在军中走到今日这一步,他虽不同其他人一般认为是祖上荫庇,却还是难以相信她个人能力如此之强。
更何况,他的枪法无人能敌,这女子也是以枪法著称,如今对上了,他自然要好好讨教一番,方能信服。否则,如何能接受一介女流比自己强的事实。
只是他还未开口,平阮儿却发话了,“本帅要求见你们大帅。”语气端的是自信强硬,仿佛她所处之地并非敌人的地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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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对战谈判
“要见大帅?那得先问过我手中的长枪再说!”
刷的一声,冯征手中的长枪横扫而来,直指平阮儿面门,气势凌厉,连枪头的红缨都瞬间绷直。
果然如此,此人当真如猴子所言,是个实打实的武痴,只怕今日不会轻易放她过去。平阮儿心中暗道。
只是,她如何能让冯征扰了她的救命计划!猴子的伤势,已经等不得了!
只见她猛然伸腿,一脚踢向自己手握着的立在地上的长枪,脚尖一蹦一勾,长枪便受力弹向天空中。只听得呜呜响声,长枪在空中几个翻转,待达到最高点后骤然坠落,如弦上之箭,如流星,刹那撕破长空,朝地上挺立的平阮儿射来。
平阮儿犹自岿然不动,只伸臂一捞,铁臂如带横扫山河之势,手指如铁钳刹那握紧势力刚猛的长枪,顿时让其收势。随即猛然抬眸,眸光如利箭霍然射向冯征,眸中冷冽之意如天山之巅冰雪,刺骨冰寒。
不过一踢一握而已,简单至极,然而冯征却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甚至于缰绳嵌入了掌心之中勒出鲜血而犹自不知。明明他高坐于马上,身材魁梧,体型健壮,如巍峨山岳耸峙挺立,而她立于马下,身材瘦削,体格与自己相比娇小至极,好似只要自己策马往前两步,就能将之踏于足下,踩踏成泥。但为何,这一刻他却无法朝前迈出一步?
明明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子,却是当世名将,一军主帅。明明那么瘦削的身板,为何他却感觉那里面好似蕴含了撕裂天地的力量与霸气,包裹着无尽的锐意与煞气,让他看了都不由得胆战心惊。
她,就是一柄锐利的宝剑,拥有刺穿一切的力量,直指苍穹,光芒万丈!令人无法逼视!
无人能阻其锋芒!
枪头高频率的颤动以及不断发出的嗡鸣声响提醒着他,她所拥有的令人惊心动魄的力量与魄力。
何等功力才能将枪掌控至此?收发自如,静中有动,只一招便蕴含无尽威势。
谁都无法质疑,只要平阮儿想,定然可挥枪直取在场之中任何一人的项上人头!
单凭这个起手式,冯征便知晓平阮儿的枪法绝非浪得虚名,想要与之一较高下的心愈发坚定火热了!
平阮儿自然察觉到了冯征眼中燃烧得愈发猛烈的战意,当即一勾唇角,嫣然笑道:“本帅身上负伤,方才历经一场激战,冯将军七尺男儿,若现在强硬要求本帅与你比试,岂非胜之不武?何况战情危急,冯将军当真要因自己一己之私,耽误了你们大帅的要事?”
她知道,这样的武痴一旦发起疯来势不可挡,而且你越不应战,他越纠缠,所以只能以气势夺之,让他见识到自己的厉害,挑起其好战之心,让其正视甚至是高看对手,尊重对手,挑起其对公平一战、酣畅一战的欲望,从而达到缓兵之计。
而且,借史光臣说事,施以威压,让他不得不先将好胜之心收起,直接带他们去见史光臣。
果然,如平阮儿所料,冯征略一思索,随即正气浩然地对她讲道:“你既已受伤,我若与你较量,也定不畅快!也好,今日便先行搁下,来日我定要与你决一高下!平阮儿,你敢不敢应?”
“敢!为何不敢?”平阮儿长眉一挑,分外凌厉张扬。
“那便好!来人,把他俩绑上,带去见大帅!”他当即扭头冲下方众人吩咐道。
“慢着!”平阮儿伸手阻拦,偏头冷然斜睨冯征,道:“本帅自己会走,何况,你我本是仇敌,本帅如何能将生死放在尔等手中?若是有人妄图强行扣押,莫怪本帅手上长枪无眼!”
笑话,她如何能够乖乖束手就擒,若真如此,那先前所做挣扎岂不是付诸流水,还白白受了许多伤。
冯征面色冷峻,显然不悦,反问:“难道这就是元帅您的谈判诚意?”
“诚意?若是为了诚意将小命奉上,那不谈也罢!何况,不是本帅求着你们谈判,若你不信就大着胆子来试试,本帅倒要看你们最后是否能安然无恙地出了这倒马关!忘了告诉你,我飞羽骑精英已从山头悬崖绕过,如今正堵在山口,而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语气笃定,仿佛天地乾坤自在掌中。
其实平阮儿是诈冯征的,飞羽骑根本不可能绕到山口去,因为根本无法确定史光臣是否会留兵驻守山口。但是现在只能如此说,若真有人留守山口,只能继续逞口舌之利,说是飞羽骑将人全部干掉了。
“笑话,公子留守山口,你飞羽骑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达成计划!”冯征当即反驳。
果然,史光臣留有后手,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史子孝留守。闻言,平阮儿并没有被戳穿的恐慌,心头反而一喜,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狂妄至极,随即扭头如看傻子白痴一般看向冯征,“其实最希望你们大帅死的,可不是本帅,而是你们的公子。只是,你们怕是都不知道吧?话说,还是你们公子与本帅联系,要置你们大帅于死地的呢!”
她信口胡诌,直接将史子孝化为了自己人行列。既然史光臣对史子孝有所怀疑,那么冯征作为史光臣心腹,定然察觉到一二。只要有一两分怀疑,那么就足够她行事了。
反正史子孝人不在,是非黑白全凭她一张口。谁又会想得到,她平阮儿恰好目睹了史光臣对史子孝的下达监视命令的那一幕?谁又能猜到,她敢铤而走险红口白牙咬定最大的敌人为自己的盟友?
越是匪夷所思的东西,越让人容易相信。何况人心是最难测的,谁又会知道,每个人的那张表皮下,揣着的是怎样一颗心?
四周一片哗然,冯征的脸亦黑了,眼底更是一片汹涌翻滚的震惊之色。
“你挑拨离间!”枪头再一次对准了平阮儿的面门,此刻冯征似恨不能将她置之死地。
平阮儿自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这可是动摇军心,无怪乎冯征情绪激动。只是纵然他恨得牙痒痒,也不能将她如何,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她平阮儿说的是否为真。只能说,冯征已经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你当真不请本帅去见你们元帅?”她再次将话题拉回,其实如今整个场面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众人的情绪、思路,都由她牵引,由她把握。
而冯征,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却不善于玩这种攻心把戏,自然而然地就被平阮儿牵着鼻子走了。
此刻他所思所想已经朝着平阮儿设定的方向走去,自然不会真的拿平阮儿如何,反而已经将平阮儿当作安全退出的保障。不过他还是尚且有几分犹疑,只不过,答应是早晚的事。
轰隆隆——
前方战况愈演愈烈,震天动地的声响不断传来。同时,火箭纷射,石块纷落,不断有人被射被砸,山谷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烈,整个战场已经沦为修罗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平阮儿趁热打铁,“你们的雷火炮已经不行,倒马关乃千年大关,城墙年年不断加厚,坚不可摧,难道你们此刻还在妄想成功攻城吗?也不想想,雷火炮是你们的绝密武器,何人能够动手脚?速速开路,带本帅去见你们的大帅!”
冯征震惊不已,当下更是相信了几分。今日雷火炮一点,未曾料到并未达到射程,反而落到了城门口,后来大帅再次下令,谁知雷火炮的射程非但没有调回来,反而越来越近,最后咔擦一声,竟然不再吐弹,反而在炮管中自爆!让众人措手不及,损伤惨重。
难道说,还真是出了内鬼?而那内鬼,真是公子?
心思千回百转,当即一咬牙,说道:“开路!”随即一马当先领头朝前走去。他已经不敢再耽搁,若是公子果真叛变,那么只怕今日己方在劫难逃,幸好,如今还有所转机。只是平阮儿为何会出现在此,与他们谈判的目的又在何处?
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带平阮儿去见大帅。
平阮儿才不管冯征心中在想什么,当即架起苏珉就跟着冯征走去。
“坚持住。”她冲苏珉暗暗说道。苏珉的伤在腹部,根本就不能背,只能搀扶着走,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军主帅,要与对方谈判,就必须端起架子,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对苏珉的生死太过在意,否则苏珉必然成为她的致命弱点,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人共赴地狱!
“嗯。”苏珉艰难回道,即便只剩下强撑的最后一口气,手中的长鸣剑也依旧紧握,斜指大地,让人毫不怀疑,只要有人妄图不轨,这把剑一定会立即斩下!
一时间,军营里竟然出现了这怪异的一幕。
——炮火连天利箭纷飞中,众将士如水一般分流让开,一人一马走在前头,其后跟着两个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人,然而却没有人敢对这两个看似毫无威胁好似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人发动攻击,只能紧握武器,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