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无药可解的剧毒,是她师父毒手药王的大忌。毒手药王虽以“毒手”为名,用毒如神,其实却是慈悲心肠,尤其是晚年出家之后,更是对门下弟子谆谆告诫:“下毒伤人,不比兵刃拳脚,不至于立时致人于死地,若对方能悔悟求饶,立誓改过,亦或是错手伤错了人,都可以解救。”因此程灵素用毒,重在心思灵巧,即使面对她几个叛师的同门,下手也是步步留情。直到最后,那一支含了七心海棠的蜡烛,也是由他们贪心不减,方才自行点燃。
而西毒欧阳峰虽同样是使毒的行家,目的手段却皆截然相反终极魔道催眠师最新章节。一味只求炼制各种性烈的剧毒,只求致敌于速死,莫说留下几分余地,便是一口喘息之气也断不会留给对手。欧阳克自幼受此教导,自然不会明白程灵素的想法,更不会想得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用毒的人心念如此慈悲。
不过他现在软香温玉在手,也无意去深究这些,怀里的少女腰身柔韧,不似那些娇弱女子身娇体软,身上还自有一股香气醉人,宛如令人置身于娇花馥郁,偏偏那花香之中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酒香……再配上那暗藏在眉眼中娇嗔,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要再调笑几句,却突然发觉眼前那张清丽的容颜似乎轻轻晃了一晃。
“嗯?”欧阳克眯起眼,偏过半边脸,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似察觉到了自身有些许不对劲。
程灵素眼睛一亮,腰身猛然一挣,一手在两人身前一格另一手划向欧阳克紧扣住自己腰间那只手的脉门。
欧阳克头脑昏沉,仿若醉酒。程灵素这一招的拆解应对,甚至后手反制,明明心里想得清楚,而到了运劲之刻,手上却不知为何生生慢了一拍。不但如此,手一动,竟还带得脚下一个踉跄,被程灵素一招挣脱,还反手又往他胸前一劈。
“怎么回事?”欧阳克正自站立不稳,胸口挨了一掌,纵然程灵素并未用什么劲力,也是应手而倒,连手里的折扇也“啪”的一下落到地上。天旋地转地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程灵素脱得身来,探手入怀,拿出了事先藏在怀里的那两朵蓝花,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可能!”幽蓝的花骨朵在风中簌簌发抖,似是孱弱不堪,几乎连小说睁不开的欧阳克却立刻认出这正是他之前在悬崖底下见程灵素拿在手里,后来又在她帐内看到种在塌边的那奇形怪状的小花,“这花我事先查看过,分明无毒……”
程灵素微微一笑:“好,我教你一个乖。我帐中虽然说不上是人来人往,平日里总也有人要进出,这花就放在我帐中,总不好随随便便就伤了人。因此若没人动它,自然是无毒的。除非……”
欧阳克猛然醒悟:“是那酒……”
“还不算太笨。”抬程灵素格格一笑,手将方才挣动间散乱开来的发丝往耳后拨了拨,手背在被日头晒得有些泛红的额头上贴了贴:“这花花香馥郁,本是无毒。一旦加了酒之后,才是真正的香气醉人。”
欧阳克自小就在毒物里打滚,对奇花异草本应防备颇深。只是他在崖下见程灵素拿出过此花,当时虽然有所警醒,可后来又立刻发现这花香中并无异常,再加上之后他潜入程灵素的帐中亲自探查,确认此花虽香,确是无毒,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这才失了防范。
这花乃是程灵素按照上一世培植“醍醐香”之法栽种,花香如烈酒,醉人于无形。欧阳克在程灵素帐中之时其实已经嗅入了一点这香气,但他仗着内力精深,这点酒力一时半会儿的也根本醉不倒他。若不是他方才心存轻薄,一直紧紧地搂住程灵素不放,将程灵素刻意从巾帕中取出来的花香当作了女儿香,毫无戒备地闻了又闻,这大漠里种出来的“醍醐香”到底不比前世的威力,还真奈何不了这位来自白驼山的少主。
三番两次地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欧阳克心里再有不甘,此时也挡不住翻涌上头的浓浓酒意。眼皮越来越重,强自撑起的精神渐渐涣散,心里的警觉愈盛,意识却愈发不受控制的逐渐远去……
正心焦如焚间,只感到有人在他怀里轻轻一碰,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轻语:“这‘醍醐香’如饮烈酒,但于性命无碍,醉一下就好……”
紧接着一声唿哨,马蹄击地声由远及近,稍稍一停,又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有灵蛇拳奇招迭出~一个有醍醐香奇毒四布~所以说嘛,克克啊,和灵素妹子斗,到底是谁赢了呢?哇咔咔~【歪头】
第79章 逆天改命
桑昆和札木合只求此行能一击而中,几乎将所有的主力兵力尽数调动了起来,在营外集结,除了外圈寻岗的哨兵之外,就只留下些散兵妇孺看守牲口珠宝,程灵素他们又在营中的偏僻之处,因此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清澈的斡难河,是所有蒙古人血脉的源头。深不见底的河水清冽如冰,大草原绵延起伏,在高头骏马的铁蹄下,腾起团团碎雪般的绿影,几乎和青天练成一线,仿佛只要纵马一直沿着草原跑,就能冲破层层白云,跑到天的那一头。
斡难河源上,勇敢豪迈的蒙古将士,能歌善舞的热情姑娘,人声鼎沸,王罕远逃,桑昆殒命,札木合就擒,人人都为威震大漠的铁木真举起欢庆的酒杯。
所有人都去了斡难河源,铁木真的大营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不闻丝毫人声。
某一座营帐外,一只小小的木鼎立在帐幕的一角,通体深黄,几乎与暗黄的帐幕融为一体。若非细看,就算是仍然像平日里那般人来人往,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精致似玉却只有一只手掌大小之物。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站在离那木鼎半丈之处,一动不动。一件普普通通的蒙古袍子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大出许多,随着风呼啦啦地翻转。
“你要走了?”他忽然抬起头,一张绝不该在他这个年纪出现的异常枯槁的脸仰了起来,说得是汉语,声音嘶哑,好像年久失修的木质窗棂,在寒风中吱吱嘎嘎地作响。
帐幕忽而一动,程灵素从帐中走出来,肩上负了一个小包,手里捧着一小盆花星河血全文阅读报告首长,萌妻入侵txt下载。见了这奇怪的年轻人,她却微微一笑,好像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熟人:“还以为你赶不及回来,这趟要白跑了。这才点了这鼎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到底总算还来得及见上一面。”
一边说,她一边换过一只手捧着花,走到帐幕下,将那木鼎拿起来,托在手中。
那年轻人似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像躲避洪水猛兽似的样子,程灵素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花盆放在地上,寻了块巾帕出来,将那木鼎细细包裹起来。
“我是个生意人,东西既然卖给你了,就别再叫我看到。”那年轻人惨白的脸色虽然有所好转,话音中却还是听得出几分颤意。他摸索着从袍子里拿了个布囊出来,扔给程灵素,“这是你上次要的东西,先看看罢。”
程灵素接过来,将那包好的木鼎系在腰间,这才打开那个布囊。只见里面包裹着一柄仅有手指长短的小刀,刀刃极薄,锋利异常,还有四根长短不一的金针。
“如何?”那年轻人仿佛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紧紧盯着她的脸色。
“没错,就是这样。”程灵素用食指和拇指拈起那柄小刀,又放了回去,和金针一起包好,放入怀中,“谢谢你啦。”
“那我要的报酬呢?”年轻人明显松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渴望。
程灵素捧起花盆,送到他面前:“这盆花,都给你罢。摆一瓶酒在花盆边上,每隔三个月采下一朵蓝花,埋在土里,莫说蛇蝎之类的毒物,周围十步之内可保寸草不生,虫蚁绝迹。”
那年轻人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这么说……以后再也不会有毒虫爬到我身上了?”
程灵素点头:“这蓝白两色的花,相生相克,只要中间那株‘醍醐香’还在,蓝花你自己也可以种。”
年轻人心里激动,接过花盆的手有些不稳,干脆紧紧地将盆抱在怀里。
“我真的要走啦。”
那年轻人一听这话,立刻转身就走。
程灵素提高声音,在他背后说道:“这些年多亏了你四处替我寻这寻那,虽说是交易,我却是真的获益不少,这花种本就是你寻来给我的,只是叫我给养活了而已。所以,这次……算我还欠你一份帐,你若以后有事,只管来寻我。”
而那年轻人却一直低着头,眼里只管低头盯着那盆花,也不知听没听到她这番话。
程灵素又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斡难河源的方向,那里的喧闹声一波一波地划破草原的上空。她牵了帐前的青骢马,翻身上马,辨明了方向,策马往南而去。
“华筝!华筝!”才走出十余里,只听头顶几声雕鸣,划破长空,身后马蹄翻飞,马鞭声啪啪的犹如一个紧接着一个的爆栗,越来越近。
程灵素拉住马,回头看着原本应该还在斡难河源大会上的拖雷单人匹马,一骑飞驰而来。两头才学会飞翔的小白雕在空中打了漂亮的盘旋,双翼展开,侧身从她马前掠过。
拖雷奔到她马前半丈之处猛地勒住缰绳。飞奔的马匹陡然收住脚步,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立起来。
“华筝,”拖雷满头大汗,七手八脚地从马鞍旁解下个皮囊,驱马靠到程灵素马旁,系到她的马鞍边上,“爹爹虽然会生气,但你总是他的女儿。什么时候玩厌了,想回来了,不要怕,只管回来。”
“拖雷哥哥……”程灵素原以为他是来阻拦她的,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解释,却没想到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拖雷却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淡定修仙路穿成戒指怎么破全文阅读。
拖雷从马上探过身去,伸臂轻轻的在她肩头一拢:“你往南行,便是金国,金人喜欢用诡计,这次王罕突然发兵攻打爹爹,就是受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的挑拨。他们和我们草原上的儿女不一样,说了话常常不算的,你可得小心,别被人骗了去。”
程灵素扑哧一笑,点点头,抬头打了个呼哨,两头白雕长鸣一声,分别落在两人肩头。
程灵素伸手逗弄了一下雕爪,白雕低头将利喙在她掌心里反复蹭了蹭,又复扑腾了下翅膀。
“快走罢,爹爹要是发现了你我都不在,该派人来寻了。”拖雷挥挥手,要将停在程灵素肩上的白雕赶开。哪知白雕极具灵性,反而抬头往他手背上啄了一口。
雕性凶猛,纵然还没长大,这一口也着实啄得不轻。看着拖雷抱着手背上的一个红印目瞪口呆的样子,程灵素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和草原上呼呼作响的轻风交织在一起,碧绿的草尖翻起层层碧色的波浪,如同也在应和着这最美的乐曲翩翩起舞。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如此大声地笑过了,方才缠绕心头的一点离愁别绪好像也随着这笑声中远远飘了出去。药王庄也好,蒙古大漠也罢,程灵素本就是说走就走的性子,此时心中畅快,拍了拍拖雷的肩膀,道了声“保重”,便掉转马头,头也不回策马往南而去。
两头白雕蓦地展翅,好像两朵缀在马后的白云,悠悠然在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随即一个错身,一左一右,远远望去,四蹄翻飞的青骢马犹如肋生双翼。马背上的少女长发飞扬,恍若身在天外。
头顶上层层叠叠的白云,轻缓优雅地慢慢飘动,时不时露出一线碧蓝清澈到了极致的天色。放眼远眺,绵延的草原大漠,接天连地,仿佛永无尽头。
程灵素放马跑了一阵,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响,眼前一片开阔的景致,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甚是畅快。
这莽莽黄沙,青青草原,方向辨识不易,即使是行惯了这条路的行商脚客也要小心翼翼地行个十数里便停下来确认一番,然而程灵素却没这顾虑。两头白雕直冲长空,雕视极远,远远就能看到那些行商线路上的歇脚客店,青骢马紧紧跟着雕影,从未错过任何一处宿头。
这么走了几日,过了草原大漠,便到了黑水河边,白雕一声长鸣,率先飞到了大道旁的客店上空打了个回旋。
程灵素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是踏上了中原的土地。正要驱马往那客店驰驱,却忽然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驼铃之声。
眉尖微微蹙起,这驼铃声与平素里在那些行商队伍中听到的截然不同,而更不同的,却是这驼铃的来源——果然,再走近一点,四匹雪白的骆驼靠在路边,时不时地仰头晃脑,带动颈下的驼铃铃铃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先交代下灵素妹纸这些药物花草滴来源~某年轻人不算纯打酱油,以后还是会有很重要滴作用滴哇~
告别了草原大漠~大漠圆月还木有去过,不过草原却是见过滴,那连续绵延真的就跟dows一样咩~〖这是毛比喻?!〗
先上两张圆月当年见到蓝天白云草场萌马的照片~真是巨美咩~
以下是圆月和基友就这一章的一段对话
圆月【苦闷】:男主总是消失肿么破~
基友:把他的jj留下!
圆月:jj还在四处风流……
欧阳克:
第80章 竹马已逝
而且,皇甫勋选择这一日发布预言,也是谋划好的吧,今日,是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同时,还是皇甫璋的忌日。
五月初五,端午,纯阳命格的她的生辰。正是这一日,她的出生导致了自己的母亲血崩而死。十一年后,同日,因军中不准烧纸祭拜,她偷溜出营,却不料黄沙国于当晚夜袭,父亲因寻找她而导致亲卫队兵力疏散,最终身受重伤,三日之后,不治而亡。十五年后,她及笄,及笄典礼上,先皇戏言将她许给三皇子皇甫璋,结果当夜,璋王府走水,大火足足烧了一日一夜,将她的准未婚夫烧得尸骨无存!从此,她克母克父克夫的煞星命格正式落实。
人生的头十一年,父亲会沉默地让伙房给她煮长寿面,生辰虽然冷清,却还是依然过着。然而,父亲的死,她责无旁贷,所以自此之后,这个日子便被她刻意遗忘,直到先皇要大肆操持她的及笄礼。然而皇甫璋的死亡,再一次让她的生辰打上了死亡的标签,至此,这个日子被她尘封,营中士兵体谅她,甚至连端午这个节日都不再过。
然而今日,这个日子再次被提起。
天凤命格?
她至亲之人相继在她的生辰之日出事,连她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天煞孤星,并非无稽之谈。若非她,他们都不会死。
而如今,这个日子却在天干大旱、充满灾难与死亡的时候成为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何其可笑?
苏姨特意日夜兼程赶回,其实也不过是想在这个日子陪她,那一场雨,纯粹是为了破除谣言,解决危机。而臭老头,恐怕也是担心自己撑不下去,所以选择这个日子弄出了似是而非的一席话,令天下人不敢再轻易围攻她。
世事就是这般离奇,偏偏皇甫勋也挑了这个日子,而苏姨与臭老头做的,摇身一变就成了钦天监预言的最佳佐证,本来漏洞百出的预言,将会变得无懈可击!皇甫勋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将这些所谓的异象归结于她那尊贵的天凤命格……
还真是,可笑呀。
同时,一股悲戚也在心里弥漫开来。
帝京繁华的牢笼终于向她兜头罩来,而她,忆起了那个曾为她的自由而付出性命的男子。
“我不喜欢帝京,一个个都带着面具,而且还不止一副,简直是八十一面!暗地里拼得你死我活,明面上却还挂着腻死人的微笑,所谓口腹蜜剑,笑里藏刀也莫过于此。男的就想着仕途荣华,家族兴衰,女的就娇柔做作,整日筹谋如何嫁人,却还是被当做棋子联姻,无论是谁,都在筹谋算计勾心斗角,没个消停。我宁愿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也不愿意在这个看似繁华富丽却掩藏着无数森森白骨的地方呆下去。何况我留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所以,小璋子,让我成为天下最锋利最锐不可当的剑吧,我会和我的父辈一般,在边疆永远守护你的山河,守护你的江山。”
当年,她就是以这样一席话委婉地拒绝了皇甫璋的心意。她愿意做他的将军,他手中的剑,却不愿与他一同留守帝京,不愿意受黄金枷锁的束缚。
说到底,终究是不爱他。
而他,却送给了她最渴望的东西。
平阮儿抬头朝远天望去,轻轻勾起唇角,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小璋子温煦的容颜。那时节,三月的春风吹皱一池碧水,落红轻飘,柳絮飞舞,暖暖春光像极了他含笑的眸子。
那时她攀出亭子外,兴奋地冲他招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嘴里却挑剔喊道:“小璋子,你也忒俗,还以为你送我什么礼物,原不过是一处亭台,满园映山红,幸亏我提前发现了,这样吧,还有两个月才到我的及笄礼,你再好好想想,本将军可不要这个!哼!”
在经历丧父之痛后,在他四年多的陪伴下,她终于走出阴霾,融入了帝京飞扬的烂漫春光中,肆意地挥洒仅剩的属于少女的俏皮。那时的她,褪去盔甲,在他的守护中,也希望能够守护他,让他从森寒冷漠的皇宫中走出后,能够卸下淡漠不变的面具,不必压抑自己的呼吸。
杜鹃啼血,她喜欢这种火红炽烈的花,在荒野的山坡中,也能大片大片地开放,无谓地仰面朝着日光,葳蕤而峥嵘,一年复一年,如血海汪洋,染红每一个角落。
映山红,映山红……
她扯了一朵花瓣,扒开花萼,放在嘴里吸了吸,同时递给了他一朵,眯着眼睛快乐地说道:“好甜。”
苦难终将过去,历经沉浮冷热,甜美的花朵终会开放,开遍江山!
他将会是这个帝国最睿智最开明的帝王,她将成为他的将士,为他守护边疆,一如年少时的相依相偎,并肩作战,决不畏缩。
“谁欺负你,我的宝刀就指向谁!”她拍着他的肩膀郑重说道,那一刻,她得意洋洋地做着自己的将军梦,完全将眼前的清俊少年当成了需要她保护的文弱书生。却不知道,这看似瘦弱的身板,却挺起了最笔直的背脊,替她阻挡了一切风霜。
没有人能够欺负皇甫璋,除了平阮儿。
而她的宝刀,在他那坚定的恳求眼神里,终是转了方向,没有指向自己,而是收入鞘中,一如她的心,从此尘封。她应他要求,活了下来,坚强地活了下来,然后,寻找自己的幸福,将他遗忘。
只是,她如何能忘。
记忆中的容颜已经模糊,唯有那双清澈温润的眸子,愈发清晰。
他将娇艳火红的花朵插入她鬓角,顺手将碎发梳理到她玉洁的耳后,然后掏出一个盒子,递到她手中,眼中温柔如春水涟漪,“阮阮,给你的礼物。”
他执著地叫她阮阮,尽管她反抗数次,尽管任何事他都会屈服于她的滛威之下,唯独这个称呼,他固执地坚持着,一直未变。
雕花的檀木盒子精致美丽,泛着古旧迷离的流光。他声音如同清泉,坚定地淌过岁月时光的长河,“如果有一日有人逼迫于你,那么,就打开它吧。”
她掂了掂盒子,大笑道:“这天下,谁能逼迫我平阮儿!”那时的她,多么意气风发,多么狂妄天真。
“是呀,谁能逼迫我的阮阮呢?”他轻笑道,声音如潇潇雨歇,清吟,悦耳。
当晚回去她就打开了盒子,却发现盒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匣子,匣子竟然还上了锁,而粘贴在匣子上的纸条上清隽的字体如流水一般流畅,带着那人独有的隽永风华。
“待你及笄,再归还之。”
她轻笑,知道他所指的归还之物是钥匙,本来因为担忧他为她做了什么牺牲的负重也卸了下去,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不知,这里面沉睡的东西在未来掀起了腥风血雨,引来无数觊觎的同时打开了她的生机,甚至在更远的将来,她答应他而没有做到的,他早已帮她想到并谋划好了。
——与她自由无拘,幸福无忧。
“小璋子,你终是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早早就替我谋划好了,是吗?”她轻声喃喃道,不知不觉,嘴巴里苦苦的。
六年前因大火灼伤造成的迎风泪的毛病,终于在这一刻发作,苦涩的液体怎么都止不住,一张脸不知不觉中竟然完全湿掉。
我不畏惧前路,我不害怕死亡,我只是痛恨当初,痛恨那时候的我如此弱小,没有保护你的能力,还成为你的拖累!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识人不清,将祸患引来,害你殒命!而今日,我不但不能为你报仇,甚至还要守护仇敌江山,与他做戏周旋……
我知道,即便你知晓一切,也依然不会怪我,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活得这么累……你早已预见了一切,所以你为了做了最好的安排……
我不是伤心,我只是太过想念你了。
让我在软弱一次,最后一次。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过了这次之后,我将会加倍的讨回来。不会再有人能够欺负我,一刻钟之后,我将还是无往不胜的大将军平阮儿,无坚不摧的大将军平阮儿!
就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平阮儿站在山头上,任风如刀子刮过脸颊,腥咸的泪水一滴又一滴连绵成行,在削尖的下巴处汇聚,啪嗒地打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得不留痕迹。
岁月长河中湮灭的,不只有你我的记忆,还有那年轻飞扬的心。
楚轲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削瘦而孤寂的背影,苏晚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阻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这是她娘的忌日,也是三皇子的忌日,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楚轲目不斜视,完全无视横亘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只直直地看向平阮儿,说道:“也是她的生辰,她已经失去许多,该拥有更多。”
苏晚直视眼前的男子,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执着光芒,在黑沉深邃的瞳仁中显得是那般耀眼,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拦在前方没有意义,这是个心志坚定的男人,他的眼中藏着无与伦比的光芒,指引他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即便前方重重关隘,他都将闯过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她说道,将手抽了回来。
“你是否失望与本家主无关,从始至终,本家主在乎的,亦不过她一个而已。”
他越过她,径直朝那道孤寂的身影走去。
------题外话------
阮儿将从乌龟壳中走出来了~
第81章 独特表白
因为干旱,本应浓郁青翠的山林仿佛提早进入了秋季,风呼呼吹过,刮起无数枯叶翻飞。光秃的枝干在风中左右摇摆,如鬼魅手舞足蹈,同时发出呜呜的凄厉哭声。
风很凌乱,将空气扯得四分五裂,单薄的青荇味若隐若现,时不时传至鼻端。
视野一角突然闯入一片湛蓝色的锦缎,滚着银白色的暗纹,如海面腾起的细浪。
脸上的泪水此时差不多已经被风吹干,人正眼神放空地望向远方。她知道楚轲来了,却无话可说,也不想对他说。
突然听见撕拉一声,然后一片袖子就递了过来。
“擦一擦,省得沙子迷了眼。”他的声音也淡淡的,顺着风传到了她的耳中。
看着眼前华光流彩质地上乘的雪蚕冰丝锦,平阮儿本来膨胀的烦闷心绪突然好似被人戳了一个口子,呼的一声就瘪了下来,理智也逐渐回拢。心中暗暗恼怒,这是安慰人还是损人?拿着一截袖子让她擦脸,却又替自己开脱,说是沙子迷了眼……
于是她冷冷回道:“不需要。”
他却一把拽住她,然后直接上手把袖子抹上她的脸,说道:“迎风泪,得治。”
“你有病呀!”平阮儿这回是真的怒了,这是个什么人,莫名其妙!直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袖子,愤怒地扔在地上,使劲地跺了跺,仿佛那是楚轲那张欠揍的脸一般。
她仿佛用尽力气一般,狠狠地踩着,碾着,好半天才停下来,却发现楚轲正认真地看着她。
“发泄完了?”他轻声问道,然后抬手,就要替她擦脸。
她当即习惯性警戒地退后一步,眼中带着几许茫然。他却只是浅笑着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将她的鬓发理顺,然后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
“上次截断的是左手的袖子,这次是右手的,刚好凑成一对,你如何赔我?”他弄完之后后退一步,挑眉问道。
平阮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任凭他在自己的脸上胡来!听到他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赔你个大头鬼!”
“也无不可,正巧轲某从未见过鬼怪,好奇不已。”
“楚轲,你有病吧?”
“嗯,确实有病,中毒已深。”
“有病,得治!”她将他的话悉数奉还。
“已无药可救。”
“我看你真的无药可救!哼!”说罢她便转身准备离去,和这人拌嘴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
“平阮儿!”他突然在她身后喊道,声音中少了先前的玩笑与不羁。
她顿住脚步,却不回头,似乎在等他开口。
“至阳生阴,热极生寒,当初接近你,便是为了得到至阴之物纯阳泪,只是如今,我却再也不想看到你落泪。”
平阮儿僵住,未曾料到他竟然将一切和盘托出,热极生寒?原来如此。而他当日在沁阳城头上所说,也是真的,他图谋的,真的是她的眼泪,还真是稀奇。
“如今红家主得偿所愿,可否离开了?”她沉声道,声音中不辨悲喜。
他心中一沉,却话锋一转,说道:“今日困局,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噗通。
平阮儿仿佛听到了心脏在那一刻试图突破胸腔的大力跳动声。
突然想起不久前逃离的那个问句:“做我妻子好吗?”红氏家主,其地位之尊,比之帝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皇甫勋贵为赤焰国天子,也无法与之抗衡。若是自己答应楚轲,那么皇甫勋便无法再控制自己,无法勉强自己。
只是,自己能答应吗?
背脊依旧挺直,眼神却茫然一片,如雾如霾。茫茫雾海中,她找不到方向,突然,一道血线划破白色长空,喷溅在四周,撒开朵朵斑斓鲜艳的血花。
她似乎看到了一把长刀砍在父亲的臂膀上,然后在拔出,带出刺眼血光,飞扬,然后刀子再捅入父亲的腹腔。场景转换,然后是连绵熊熊的火色大火,大火之中,小璋子隔着嚣张的火舌,含笑望着她。接着,大片火光变成没顶的血海,母亲躺在榻上,全身染血,一盆盆血水端出,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没了呼吸……
不行!
她不能答应!
红轲,我的命格已经妨害了许多人,不能在多一个你。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说的办法,是指,嫁给你吗?”
听到她风轻云淡的声音,楚轲的心仿佛被重锤敲击一般,却还是镇定回道:“红氏主母,即便他贵为赤焰天子,也无法强行求娶。”
为何如此执着,我只不过是一个煞星而已。
“可是,我不想嫁呢。”她正式给了他答案。没有退缩,没有慌乱,坦陈了她的答案。
“你在害怕?”
“是!我在害怕!不知如此,我还愧疚!我有罪!我最亲近的人都被我克死了,一个个都死绝了!所以我害怕!所以你不要在逼我了可以吗?我们本就无亲无故,何必非得扯上关系,你难道想死不成!”她突然回头冲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情绪决堤,如洪水刹那淹没河道平原,浩浩汤汤地朝前奔涌而去。
他一把捉住她的双臂,稳住她激动得颤动的身形,定定地看着她,直要看抵她的眼底,郑重道:“你没有错,不该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根本就不懂!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她一把推开他,站在不远处怒气汹汹地瞪着他,目光凶狠。
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毕竟不是你,无法分担你的苦楚,只是——”他袍袖一挥,指尖迸射出无数黑色火星,暗夜中,无数火焰如花朵绽放,刹那间将二人围成了一个圈。同时脸上消失的黑色木棉印记又再次凸显,妖艳鬼魅,摄人心魄。
“只是我想告诉你,平阮儿,你所害怕的事,你所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在我红轲身上发生。”他手指轻点,一朵朵花好似活了一般,绽放开来,然后渐渐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不,不能称之为人,因为这个人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过他的身体,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草木。
“红氏魂术闻名天下,召魂、锁魂、溯魂、缚魂、摄魂、离魂、噬魂、生魂、血魂九术,从低到高,愈发艰难。生魂称之为魂术小成,又称之为生死魂,可以凝魂成形,拥有与本体同样的力量,可以作为魂魄永远生存下去;血魂为魂术之大成,所凝之魂,在本体死后,可以借体重生,与常人无异。而你现在看到的,便是我的凝魂。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被你克死。”
噗嗤一声轻响,只见一朵黑色火焰迅速吞噬那凝魂的袍角,红轲连忙强压住口中铁腥,指尖一点,将凝魂散去,又变作万千绚烂花朵。
“我不会轻易死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