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道:“这也没办法,这事情太大了,咱们这种人家,这样事情上,要么一起出手,要么谁也不公然出手。总是撺掇着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人去干,免得事败拖累一族——现是刘若玉主动请缨主持,她一个女子,对军略一窍不通,如何算计得了千里之外那位?再者,营里若有咱们人手,何必要等刘若玉?”
宋水想了一想,道:“好吧,怎么动手这个,先放一放。替罪羊找好了吗?”
“这事我正打算过两日找你说呢。”卫长嬴几乎是贴着她耳朵,低声道“你设法告诉苏五表弟,西南四王,战场上放掉一个,私下里杀了,千万弄得没人能认出来!到时候哪个下落不知所踪,那就是谁干!”
“这么说来如今大家都商量得差不多,就等着那位死了?”宋水喃喃道“到时候谁主政?曜野?”
卫长嬴摇头:“他当年伤了底子,季神医亲口叮嘱不能再操心了。这两年事情,不要他管,我都不告诉他了。”
“既然要考虑到贵那边制衡,那这主政之人,肯定也有贵份。”宋水道“咱们这些人家里,估计还是咱们两个娘家这样比较被贵接受吧?”宋家卫家都擅长文治,本身就应该主持政事,而且还没有强大私兵威胁。
要知道沈苏刘善战也是很有名,哪怕闻伢子现名义上收了兵权,但忌惮之心不是短短时日就能消除。
尤其这三家桑梓,除了苏家略好一点,沈家刘家本身就是烽火里成长出来——这年头人重桑梓,无缘无故让人家搬家,就算是皇帝也没法开这个。!沈家跟刘家桑梓就决定了想不让这两家摸兵权……那是不可能事情!
所以无论是闻伢子,还是失去闻伢子后贵们,他们肯定不会放心沈苏刘这三家壮大。
宁可选择宋、卫、端木这三家。
这三家都主修文治,如今当然是以卫家有名。
宋家比端木家有优势一个地方是——单贵妃是端木家送进宫去……
单贵妃得势时那么嚣张,一旦彻底落到仇皇后手里,皇后就算不学吕后,肯定也不会待见她。而仇皇后不待见单贵妃,难道会对把单贵妃送进宫、还一直支持着她排挤自己这元后端木家有好感吗?
这么一来,宋家、卫家优势就很明显了。
“其实可能人选还是长风。”宋水叹了口气“近来宋氏没有特别出色人才。何况,大皇子现都还瑞羽堂!”
卫长嬴也是这么认为——如果大皇子成功登基话,卫家肯定占便宜。
除非闻知齐日后心性大变,否则凤州卫氏辉煌,肯定能够压倒前魏那时候。
但现事情还没影,她还是道:“这些都要以后再说。如今事情尚未成功呢?”
“那还是先说顾思思事情吧。”宋水皱眉道“皇后铁了心要把咸安公主下降给长风,那顾思思这次可能没命了!”
卫长嬴紧皱着眉:“当初皇后那么说时,我也没想到她敢下这个手、或者说能下到这个手……现总不能去跟顾家揭露她?我如今倒有些体会刘家现心情了。”
刘家跟刘若耶都不敢揭露刘若玉,因为后者如假包换刘氏女身份,一旦事败,刘家根本逃不掉!
卫长嬴现也是这样——夺储计划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多少,至今都没跟仇皇后谈过这方面事。问题是……她串联可不少!
她怎么能拆皇后台?
其实就算没有夺储这事儿,作为臣妇也不好去做拆皇后台事情……
如果仇皇后打算这么做之前透露了消息给她,她还好阻拦一下。问题是这次顾家也是忽然就要请端木芯淼——这个不是卫长嬴对未来弟媳上心不够,而是她毕竟要先顾好沈家,如今卫长风又不住沈府,对于他未婚妻家,卫长嬴也是隔三岔五关照下,哪能防贼一样盯着?
就是刘冰儿她也没空看那么紧。
总而言之,她被挟持了。
“顾思思那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如今懊悔也没用,且看芯淼能不能妙手回春吧。”宋水双眉紧锁道“你不觉得你如今要头疼是另一件吗?就是顾思思要真不能嫁给长风了,那长风是不是尚咸安公主?”
这个问题让卫长嬴脸色阴沉下来,好半晌才道:“这个主我做不了,还得写信回凤州去请教长辈。”
“咸安公主做公主才几年,配长风确实是委屈长风了。”宋水沉吟道“但听说她性情不错,年纪也不大,真非要尚她话,打发几个老人调教调教,想来也不会太丢脸……”
“问题不是这个。”卫长嬴叹了口气“问题是咸安公主不能生育,也就是说长风要是尚了她,以后就只有秀儿一个嫡子了!”
宋水诧异道:“这是真假?”
“季神医断出来时我就旁边,那还能有假吗?”卫长嬴揉了揉额角“当初皇后还跟我说,这样咸安公主一定会把秀儿当亲生骨肉一样疼爱。问题是,长风就一个嫡子这也太少了!哪怕可以有庶子……终究不如嫡子尊贵啊!”
“不过我说句实话:大皇子要是继承大宝话,尚咸安公主人肯定会得到很大好处,到底是迄今唯一公主。”宋水沉吟道“本朝制度都承袭了前朝,大魏向来宠公主,驸马大抵得重用。你看顾威不就是尚了当时临川公主,连连晋升?安吉那位是偶然才有例外……咱们这种人家讲究士庶不婚,没有特别缘故拉不下脸去尚主——驸马如果出于贵,恐怕日后会因此有什么麻烦。”
“咱们士族总归不可能把贵全部排挤下去,他们气候已成!”卫长嬴认真道“否则何必留着大皇子?”
宋水想了想又道:“顾家那边还没有准信……也许事情还有什么转机?”
“且等他们家给了准信再说吧。”卫长嬴转着腕上镯子,不带希望道。
三第一百八十三章 延期
<kaishi>数日后顾家给了准信,果然是顾思思不能嫁给卫长风了。
不过仇皇后倒也没下死手,顾思思之所以无法履行婚约缘故不是她有性命之危,而是花园里打秋千时不小心摔了下来。
所穿上襦因此滑落,众目睽睽之下露了大半个肩膀不说,偏巧她哥哥带了表哥邓宗麟去花园水榭里拜见老夫人,因为邓宗麟是顾家老夫人亲外孙,同顾家兄妹也是自幼相熟,就走花园里抄近路,看了个正着!
这么一来当然是尴尬得没法说。
顾家商议之后,只好以老夫人名义请了端木芯淼去给顾思思先看伤——再托端木芯淼给卫长嬴递话,向卫长风说明事情经过——顾思思嫁给卫长风,以后铁定是卫家主母,这卫家未来主母还没过门,先叫邓宗麟看到了身子、哪怕只是个肩膀,顾家哪里敢瞒?
卫长嬴很勉强笑着送走端木芯淼,回过身来脸色就沉了下去。
沈藏锋笑着哄她:“也不是就顾家有适合长风淑女,再找不就是了?”
“我是恨皇后跟仇宝娘!”卫长嬴冷笑着道,“本来长风婚事就一直不顺利,好容易定下来顾思思,又被她们给搅黄了!接下来……还不知道长风要被怎么说呢!”
果然顾思思这门亲事退掉后,卫长嬴再给卫长风说亲,各家几乎是一夜之间一改之前热情,不是推辞就是敷衍起来。
这缘故也不难理解,从苏念初到闵氏,再到顾思思——下场好就是顾思思,因为邓宗麟还没定亲,解除了跟卫长风婚事后,顾思思好歹还能嫁给表哥。卫长嬴要是名门望族里随便挑个女孩子,这些人家倒也不介意拿个女儿跟如今卫家攀个亲戚,问题是卫长嬴能随便给弟弟找个继室吗?
单是考虑到侄子卫善秀,她也得好好挑啊!
这么一挑,她看上全是人家真正掌上明珠,自身出众、长辈可着劲儿调教出来那几位——这种人才即使是世家之女,也不怕嫁不进阀阅里去。
当然目前六阀以卫家显赫,问题是,做卫长风妻子风险那么大,谁知道自己家女儿进了卫家门,还能有几天活头?
万一跟闵氏一样,年纪轻轻就没有了,那卫长风还是壮年,肯定要继续娶妻——后妻进了门,跟前头妻子情份能不淡下去吗?尤其是原配发妻已经被闵氏占了,后娶不过是继室,如果不能活着话,又能给家族带来多少助力?
怎么算都划不来,人家教养一个出挑女儿也不是一日之功,当然不愿意再许给卫长风了!
这时候仇皇后便派了仇宝娘悄然到沈府,向卫长嬴重提咸安公主下降之事。
卫长嬴沉着脸,对仇宝娘道:“我娘家祖母有信来,认为本朝如今就咸安公主一位金枝玉叶,又是皇后娘娘唯一掌上明珠,如今许给长风女孩子都是什么下场,你跟皇后也都清楚。万一咸安公主也不好了,长风与卫家如何向娘娘交代?所以还是从士族远支里续娶吧。”
事实上宋老夫人原话是:“今日可以害了我卫家已经聘定继室,明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此例不可开!就是给长风聘那些小士族女儿,也断然不能要咸安公主!”
一句话证明士族如今对皇室戒心。
哪怕知道仇皇后这么做,想笼络卫家心思肯定多,但宋老夫人也不想冒险认这个账!
仇宝娘身份特殊,跟卫长嬴私下说话就很随意,此刻就直截了当道:“这么说来,宋老夫人是一定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了?说句公道话,咸安公主性情真是不错。”
“这个不是公主好不好问题,内中缘由你也清楚。”卫长嬴摇头道,“总之我们这种人家肯定不希望婚姻之事还被皇室干涉。”
仇宝娘道:“好吧,我回头去劝娘娘——难得能够光明正大见次面,我们说点别?”
“刘若耶把火引到北戎上去,陛下打算遣使去北戎问罪……你可知道使者是谁?”卫长嬴闻言,脸色略缓,道。
仇宝娘淡笑着道:“是谁?为什么现要去关心那个问题——陛下就要还都了!”
“噢?”卫长嬴疑问了一声,心里却也不惊讶,“这次事情看似微澜,却祸根深埋,他不亲自回来坐镇确实不能放心。”
“主要还是如今西南节节胜利,士卒求战心切。跟起初还没动手时不一样,这会与其使绊子不让别人赢,还不如激励部下多取几城。再加上莫彬蔚救驾同时也救了与御驾一起诸将,也镇得住场面了,他才可以脱身。”仇宝娘嘴角微翘道,“否则话,他肯定宁可与士卒一起!那样才安全嘛!至于说六宫……呵呵!”
卫长嬴了然道:“你是这么跟皇后说?”
“皇后不对他死心,怎么肯下死手?”仇宝娘淡然道,“到底是结发夫妻!”
卫长嬴嗤笑:“结发夫妻——却还要仇皇后抚养杀子仇人骨肉!我说那一位也是活该!”又道,“但他现就回来话,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大皇子登基吧?而且你这些日子做事情,确定瞒得过去?如今你身份,那一位要你命,可是连理由都不用。”
仇宝娘沉吟道:“是有点为难,所以你能不能帮忙,让他先别处停留些日子、好多给我几日预备辰光?”
“别处?我?”卫长嬴思索了下,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六叔?”
“从西南回帝都,不说一定要经过凤州,但绕过去也没几日。以卫咏功勋,他英年早逝,那一位过去吊唁还是很有可能。”仇宝娘道,“如今能够拖延他回都行程、又不惹人怀疑,大概就这一个法子了。”
卫长嬴皱眉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上。”
“你给卫家带个口信,娘娘说哪怕咸安公主事情不成,但瑞羽堂教养大皇子一场,这份恩典是不能不记——大皇子登基之后,必拜卫五公子为师!此事娘娘可以立字为证!”仇宝娘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手书,放到桌上。
卫长嬴扫了眼信笺,道:“我只传信,那边长辈如何处置,我却不管。”
“当然。”仇宝娘笑了一下,道,“你也别把我看成纯粹是皇后人啊!咱们两个以前也是姐妹相称。”
“早先我也说过你以前都是喊我卫姐姐,那时候你没有理会这话,如今倒是自己提了?这感觉,反像是见外一样。”卫长嬴微哂。
“那是不一样,那会我惦记着母仇。如今刘若耶已无翻身余地,还是刘若沃要她去死,我心情好了……”仇宝娘笑着道,“其实就算你刚才打算跟皇后结亲,我也要劝你不答应。”
卫长嬴提醒道:“你手里拿着皇后答应让大皇子拜师信却不早说。”
“做驸马哪里有做帝师风光?”仇宝娘毫不脸红道,“尤其是拒绝了做驸马后再被邀请做帝师——我先不告诉你信事情,回去说给娘娘知,也显得卫氏矜贵嘛!”
“……”卫长嬴叹了口气,“不说笑了,对了,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好几日了也不明白,今儿个正好问你——郑翠叶到底是怎么没?难道真是肠疾?至于那么巧吗?”
仇宝娘笑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一位小小年纪就觊觎人夫,不管她话,一路下去还不知道要活成多大年纪老妖精呢?当然没有那么巧。”
“那是?”
“这是我流落外时,偶然听来一种害人手段,上不得台面。”仇宝娘淡笑着道,“就是先让泥鳅一类滑不溜丢玩意吞下特制铁钩,那天郑翠叶不是喝了酒,我撺掇着她大使女,借着服侍她醉后,让她吞了下去!”
卫长嬴变色道:“但如果有人及时催吐呢?”活物入腹,搅动肠胃,当然使人痛不欲生——这种表现跟肠疾是有相似之处。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治疗法子,只要及时催吐就可。
如果当时有人设法让郑翠叶呕吐,却是很可能把泥鳅吐出来。这样话,她就没有大碍了……而且,害她方法,也将被揭露。
仇宝娘冷笑:“我只是拿泥鳅打个比方而已!你想那呖呖虽然是郑翠叶大使女,但也不是就她一个伺候郑翠叶,以她身份,带条泥鳅身上怎么方便?回头也惹人怀疑——不过是一块做成药丸状糕点,还是用易克化食材做!郑翠叶糊里糊涂吞下,糕点被消化之后,里头铁钩就……”
“当然到这时候其实也能救,简单,吞把生韭菜——问题是,这季节,刘若耶住那个偏僻庄子上,哪里来韭菜?!”仇宝娘淡然道,“而且那里大夫被她灭了口,庄子离帝都那么远——郑翠叶身份又紧要,没有大夫说话,谁敢胡乱定她病情?何况,那庄子上药材不齐,你知道当时庄子上唯一催吐之物是什么吗?是五谷轮回之物……郑翠叶肯?”
卫长嬴以手按胸,皱眉良久才道:“本来我想你既然能够叫人查不出来端倪解决掉郑翠叶……”
“那一位跟前是缺不了太医,这法子可不敢用。何况,我收买得了呖呖,却不敢把手伸到那一位身边去啊!”仇宝娘叹了口气,道。
卫长嬴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急,道:“你好好想就是。”
反正沈家就是她中间串联——说是串联,又没证据,闻伢子现惹不起所有士族,这事失败了,横竖沈家怎么都惨不过刘家……
“要是能成就好了。”卫长嬴暗暗想。
第一百一八十四章 呖呖
<kaishi>曾经卢国公夫人、如今民妇王氏近来过很不好,她被削了诰命后,虽然卢国公府还能住——仇皇后当时削她诰命只是为了给抓住王氏话柄不放周夫人、卫长嬴交代,皇后心里也不愿意她丧女伤口上撒把盐。
所以当晚就派了孙默到卢国公府找到她说明缘故,并安慰了一番。
由于这个缘故,王氏也不怎么怪仇皇后了,却加痛恨士族之人。
孙默回宫向仇皇后禀告了王氏愤恨到了精神都有些恍惚后,皇后就派人去提醒赵氏:“翠叶已经没了,卢国公府如今就剩了王嫂子一个,赵嫂子你不把王嫂子接过去照料,万一王嫂子再出点事……”
赵氏想到丈夫以后回来,倘若卢国公府一个人都没有了……头皮都是一阵发麻,忙不迭再次去接王氏——本来赵氏也不是没想到卢国公府里就王氏一个人了,触景伤情实寂寞,奈何王氏不肯搬走,说女儿已经没有了,住国公府里好歹还能看着女儿生前待过地方。
后赵氏只好把自己家里交给媳妇打理,收拾东西亲自陪王氏住。
至于说媳妇年轻,压不住后院那些妖精们,她这会也管不了了,向丈夫交代重要。
这一天王氏早上起了来,无精打采梳洗后,伏窗棂后又哭了一场,盼望着御驾早日回京,好把那刘叶五马分尸了给自己女儿报仇。
正恍惚之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吵嚷,她心里很烦,就呵斥:“吵什么吵?!”
伺候她下人慌慌张张进来:“呖呖说有要事禀告夫人!”王氏被除了诰命,但卢国公府牌匾一直没人来摘,下人却还是依着之前称呼。
怎么说郑家也是皇帝亲戚……下人们很多都觉得,王氏再拿回诰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呖呖?”王氏怔了一下,心头大酸,踌躇了片刻,还是道,“喊她进来吧。”
郑翠叶去世后,作为近身伺候她人,为了避免王氏看到就想起女儿,承受不住这种伤痛,赵氏一直吩咐她们不要轻易出现王氏跟前。
这时候呖呖能过来,也是因为赵氏自己心事重重,受不了天天起来都要劝王氏节哀——翻来覆去话都说遍了,王氏不腻,赵氏可烦,所以起早她就找个理由避开,到晌午时候回来,再劝王氏用饭。
对于赵氏嫌自己,王氏也不是不明白,但她现完全沉浸丧女之痛里,也懒得跟弟媳计较。
再说赵氏不,她正好可以哭个痛。
因此这会王氏吩咐一声,呖呖就到了她跟前。
打量着这个伺候自己女儿好几年使女,发现比之前瘦了许多,王氏不禁又想哭了,好半晌才按捺住情绪,道:“你有什么事呢?”
郑翠叶死后,王氏着实发作了许多伺候女儿下人,盛怒之下,那些下人差不多都被处死!呖呖是唯一幸免那个。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王氏亲自选给女儿,因为郑翠叶才跟刘叶来往时,呖呖就禀告了王氏,而且不赞成郑翠叶常到刘叶那里去。
为了这个缘故,郑翠叶还当众训斥过呖呖,让这个大使女很下不了台。
当初王氏顺着女儿,郑翠叶嚷着说整天闷家里日子没法过,又说到了外面也没有个能放心说话人——她总不能跟赵氏之类人去说沈藏锋怎么怎么好看、自己如何如何倾心吧?
王氏拗不过她,也就松一把紧一把由着她了……所以郑翠叶出了事后,王氏深深懊悔自己没听呖呖,也实不好意思再责怪她了——现呖呖当面,王氏心里就好像刀绞一样痛。
她给女儿大使女了责任,可她这个母亲却还不如一个大使女争气!
“夫人,婢子能单独跟您禀告吗?”呖呖一脸为难道,见王氏沉吟,她忙踏上一步,“是……关于小姐事情!”
“嗯?”王氏目光一凛,立刻吩咐左右退下,沉声喝问,“你要说什么?”
呖呖低着头,道:“婢子这几日思念小姐,反复回想当初伺候小姐时候情景。”
只这么一句,让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情绪王氏心头大恸!
她看呖呖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婢子觉得那个刘叶不像是庶民。”呖呖咬着嘴唇道。
王氏一怔:“可有证据?!”
“夫人还记得婢子跟您禀告过,当初小姐头一次去那庄子上借宿时,曾因为名香缘故怀疑那刘叶是刺客?”呖呖道,“您想那刘叶如果是庶民,怎么会用那么名贵香料?”
王氏叹了口气,有点失望:“不是戎人想让她假冒刘家那个什么十一小姐?自然要给她打扮成会用这些东西样子。”经过孙默登门,王氏现也知道,即使是阀阅害了郑翠叶,想叫他们付出代价,也没那么容易。
“刘叶还说她住刘家庄子就是为了借刘家名义谋害小姐,可是婢子就不明白了——那天小姐出门,原是随意旷野跑马,偶然撞见那庄子才宿进去。”呖呖疑惑道,“戎人怎么会算准了小姐那天会到附近、而且还去借宿?”
伺候郑翠叶其他下人,几乎都被王氏狠狠处置了。尤其是当初听到呖呖撺掇着郑翠叶朝刘若耶所住庄子走那几个使女都已经被处死。如今呖呖自然可以放心大胆装无辜——初也不是没有使女想供出这事。
然而呖呖之前撺掇很有技巧,几个使女都说过赞成郑翠叶借宿话,趁王氏等人为郑翠叶之死伤心得死去活来之际,呖呖明确警告了那几个使女,若把事情说出来,也就是拖了呖呖下水——那样呖呖索性把她们家人都拖下水!
反正呖呖自己没家人了……如果她们不招出呖呖话,呖呖倒可以立重誓照顾她们家人。
那些使女左右权衡,反正自己都是死,硬拉呖呖陪葬,还要搭上自己家里人,实狠不下这个心,只好听她了。
这话让王氏脸色大变!
“而且刘家十一小姐名叫刘若耶,这刘叶……如果把刘家十一小姐名讳去掉中间‘若’字,音与刘叶岂不是一样?”呖呖低声道,“再者,婢子那庄子上伺候小姐用饭时,那刘叶每每作陪,虽然未用下人服侍,但婢子觉得她……她每次都像是等着婢子也去伺候她一样!婢子觉得,如果是民妇出身,只靠戎人那儿俘虏刘家下人指点,怎么可能学得那一副士族架子十足样子呢?婢子记得宫宴时,随小姐入宫,看到刘家、沈家等人家女眷,刘叶气度,与那些人……竟颇为相似!”
“你是说那刘叶就是刘若耶?!”王氏只觉得胸中一团火被点燃了一样,她激动得站了起来,“因为她害了我叶儿所以不敢承认她身份?!”
呖呖道:“婢子觉得很有可能——”
话音未落,就见王氏朝外疾走!
呖呖赶忙上去扯住了她:“夫人您要去哪里?”
“放开!我要去刘家!”王氏喊道,“我要刘家给我女儿赔命!”
“夫人您不能去!”呖呖大惊失色,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抓得紧,“您忘记就因为您拿刘家打了个比方,皇后娘娘就被迫削了您诰命了吗?您这样跑去刘家,非但不能为小姐报仇,反而……反而会害了您自己啊!”
王氏发疯一样挣扎着:“那又怎么样?!叶儿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就算奈何不了刘家,撞死他们家门前,不信陛下回来不给卢国公府一个交代!”
呖呖用力抱紧她——好王氏这段日子茶饭不思,本身也没多少力气,所以竭力挣扎之下,呖呖也约束得了她,低声而速她耳畔道:“夫人想报仇,何必非要公然而为?”
王氏喘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狐疑转过头:“你有主意?”
“婢子想着,既然他们能够暗害了小姐,凭什么咱们不能暗中对他们动手?!”呖呖满脸阴狠道,“咱们没凭据给小姐讨回公道,但未必不能给小姐公道!”
王氏怔了片刻,忽然道:“你为何对叶儿死如此上心?”王氏出身虽然不高,但自从丈夫去世后,独自支撑家业,抚养女儿,也不是全没见识。
呖呖这么热心揭穿刘叶,又提出报复计划——要说她是全为了跟郑翠叶主仆之情,王氏可是知道郑翠叶对呖呖并不算好。
“夫人这么问,婢子不敢有半句虚言!”呖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重要一步,她能不能说服王氏暗下毒手就此刻了,丝毫不敢大意,松开王氏袖子,就势跪她脚边磕了个头,才道,“婢子一则是报答夫人当年活命之恩!”
呖呖当年失落乱军之中,如果不是王氏正好要给女儿找个机灵小使女陪伴,看中她话,以她姿色,肯定难逃被人玷污命运——能不能活到现都是个问题。
所以说这个报救命之恩理由是站得住脚。
王氏心头信了几分——郑翠叶对呖呖是不怎么样,但她这个母亲,自认对呖呖还是不错,即使这有呖呖本身聪慧,向来没什么地方让她挑得出毛病,但王氏也确实觉得自己救过呖呖,还提拔她做大使女,怎么说都是恩重如山了。
“二则,婢子……从前一直伺候着小姐,如今赵夫人怕招了夫人您伤心,根本不让婢子靠近,除了思索小姐死外,老实说婢子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呖呖小心翼翼道,“还请夫人饶恕——婢子,说都是真话!”
王氏凝神想着,半晌才道:“我晓得你意思了,你且说你主意。如果做好,确实能为叶儿报仇,那我绝不会亏待你——就算我这诰命找不回来了,收你为义女,把你风光嫁个好人家还是做得到。”
呖呖“二则”很明显是说,她担心没有了郑翠叶,她这个曾经风光大小姐贴身使女,往后会消磨这座卢国公府里。
这话虽然让王氏初听很不满意,觉得前面感激自己救命之恩也是附带,到底还是想为自己打算。但王氏仔细想想,倒觉得这个是真心话。
如此,王氏疑心消除,问起了细节——而呖呖也长松一口气!
“仇姑姑给这差使,夫人再精明些,我可要露破绽了!”呖呖暗道,“但冒这一次险,换来皇后娘娘赏赐,往后位份晋升上,可要轻松不少……什么单贵妃、李美人,还不都是下人出身?士族下人,也是下人,难为还比我尊贵吗?她们能够获宠封妃封嫔,我何尝不能?我这副花容月貌,就要那巍巍宫阙才配得上!”
她认真向王氏附耳起来……
一第一百八十五章 匕渐现
<kaishi>凤州,瑞羽堂。
闻伢子带着伤感神色,走出乐颐院。
“请陛下节哀!”卫焕父子陪他身旁,小心翼翼安慰着。
“朕负了咏呵!”管前几年起,闻伢子就开始对卫咏产生了忌惮与猜疑之心,但这个惊才绝艳谋臣真英年早逝了,闻伢子又觉得发自内心惋惜,“明知道他一身是病,还让他操劳这许多年……否则,以他年岁,何至于这么就去了?”
他是接到卫咏病危后,马加鞭赶到凤州来希望能见这个倚为柱石臣子后一面。却不想不顾众将劝阻,甩开大军,只带数百亲卫赶过来,仍旧迟了一步。
想想一路走来筚路蓝缕,尔今自己贵为至尊,仍旧年轻臣子却先走了一步……
饶是闻伢子早争霸中养成了一副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唏嘘不已。
卫焕咳嗽几声,道:“陛下言过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天,小侄壮年而逝,这都是命……若非追随陛下,他这辈子到底也不过埋没于世。还是陛下给予了他扬名机会……唉……”
“卫公还请多多保重。”闻伢子见卫焕颤巍巍模样,虚扶了一把。
“臣谢陛下关怀。”卫焕感激道。
君臣一路谈到正堂,闻伢子想起之前卫咏推辞晋王之封事情,便向卫焕提起:“咏不肯受王爵,如今他人已去。以朕来看,他功劳是担当得起晋王之封,他嗣子长杰当继晋王之爵。”
话因未落,卫焕已经推辞道:“此爵陛下是酬小侄咏,非是为了给长杰。咏尚且不肯受王爵,臣令长杰出继咏,只为延续咏这一脉骨血,他小小年纪,无寸功于国,哪里能受?”
他这推辞之意也是情理之中——本来闻伢子封卫咏为王,就是为了卫咏能够脱离凤州卫。
如今卫咏已逝,卫家真让他嗣子受王爵……这嗣子年纪小、还是卫焕嫡亲孙儿,闻伢子岂能放心?卫焕这么知道分寸人怎么肯答应呢?
所以推来推去,后闻伢子退了一步,让卫长杰袭晋国公之爵。
卫焕又继续请求不要给予卫长杰这一支世袭罔替恩赐,理由是卫长杰年纪小,承担不起。而且这么一来恐怕他往后书会不用心……实际上闻伢子很清楚,卫焕担心不过是卫长杰哪怕是卫焕嫡亲孙儿,却不是被指定继承瑞羽堂长嫡孙。
卫焕早年就确立了长嫡孙卫长风接掌瑞羽堂了,现卫长风一脉爵位还没影子,倒让卫长杰给卫咏做个嗣子就拿个世袭罔替爵位……虽然说以卫长杰跟卫长风年岁差距,还有日后调教上限制,哪怕卫长杰有爵位而卫长风没有,卫长杰也不太可能抢走卫长风以后阀主位。
但几代以后呢?
这不是刘家刘若沃比阀主刘希寻先封国公情况嘛!
所以即使卫长杰跟卫长风一样,是卫焕亲孙,还是嫡孙,卫焕也不肯让他这一支有压倒卫长风这一支机会!
闻伢子准了卫焕所求后,又提起卫焕还没封赏——一番推让,卫焕后被封为“安国公”。由于他之前替卫长杰推辞了世袭待遇,如今轮到他自己——他对大雍功劳,大抵从卫咏处来,卫咏嗣子没受世袭,他自然也不能接受。
后闻伢子心满意足收回让安国公世袭恩典:“卫公真是谦逊,怪道卫氏子弟个个杰出不凡。”
他提起卫长杰袭爵就是为了让卫焕不要世袭——世袭爵位是家族长久鼎盛重要保障,尤其是本就树大根深阀阅。
但前魏给予海内六阀每家都有世袭之爵,卫家还不只一个世袭爵位……闻伢子封赏上,拿出前魏都没拿出来过王爵,第一时间争取了这些人心。如果不给予他们世袭之权,难免要落埋怨。
可现是卫焕自己死活不肯要——他作为卫咏伯父,从道义上来讲,虽然与卫咏血脉不近,但却对这个嗣侄有提拔之恩,他都没受世袭,其他人也好意思要?
不世袭话,封上一两批国公爵位,捱上几代也全部归回白身了,向来除非赶上昏君,否则爵位都是开国时候封多,越到后面得爵越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