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执、坚毅,老是杞人忧天、又爱异想天开,真的是个很独特的姑娘。
他不知不觉就开始照顾她,将她当成妹子了;一直以为如此就已足够,直到刚刚,她突然碰了他——他心跳加速、全身火热难耐,竟然……对她起了情欲的遐思!
老天,她才十四……好吧!再过几天她就十五了,但他已经二十七,与他相比,她无疑是个孩子,他竟对一个孩子起了异心?呜,他不是人,他是畜生。
“怎么会这样?”对着树林空哀嚎,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如此好色之人,只因她变漂亮了一点……呃,应该是很大一点才对,他对她的感情就完全改变;那么,说他是“色魔”,他也无法反驳了。
忍不住开始想,这一趟去京城还要好几天,他与她日夜相处,能忍得住心底情潮吗?
“唔!”他没把握。“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他把岳妗粼吃了,然后被岳夫人一刀了结……“师兄,你别怕,我有驱魔符,你带着就不怕妖魔鬼怪缠身了。”突然,身后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什么驱魔符?”关靳封讶然回头,迎上跑得气喘吁吁的岳妗粼。“我几时被妖魔鬼怪缠身了,我怎不知道?”
“因为你居然自己一个人去找水给我喝啊!过去几天,你都会找我一起去的。”她一本正经地挥着手中黄符。“你突然性情大变,一定是因为昨晚、不然就是前晚在林子里或破庙里被鬼怪缠身了。这是大哥绘给我的驱魔符,你快带上,马上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怔仲地凝视她红扑扑的小脸,水盈秋瞳里藏着炽热火光,不正是昔日老对着他的“好意照顾”惊声尖叫的岳妗粼吗?
她根本没变嘛!除了那张脸外,骨子里,她永远是那个为了习武,在艳阳底下站几个时辰马步都不怕的坚忍女子。而在这样的强韧个性中,又带有一些些短路,老是为一些无端小事大惊小怪,怪叫连连。
满腹情欲尽消,再也忍不住,他哈哈大笑。如此特出的女子,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真是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师兄!”她被他瞧得有些手足无措,不觉心慌。“你做什么那样看我?”
“没、没有……哈哈哈……”他摆摆手,只是笑,笑得弯下了腰,几乎在地上打滚。
“师兄!”见他莫名其妙大笑,她微红的脸转青,手忙脚乱地只想把黄符塞进他手中。“你快带上符,快啊!”
“慢着。”他阻止她。“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她不信。“就像喝醉酒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一样,被鬼怪缠身的人也都会否认到底。师兄,我拜托你就别再硬脾气了,还是快带上符吧!”
若是之前的岳妗粼,他或许还拒绝得了,但眼前的绝美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求他,饶是铁汉,也要化为绕指柔。
只是——“你这符到底是用什么画的,怎么……有股怪味儿?”
“那本来是要用朱砂画的啦!不过绘符当日,我和大哥翻逼家里也找不到朱砂,恰巧娘宰了一只鸡给爹补身,我们想,反正都是红色的,就拿鸡血代替朱砂来绘喽!”
原来这上头是干掉的鸡血,难怪这么臭!关靳封快晕了。
“师兄,那符很灵的,你一定要带妥,千千万万不可以拿下来知道吗?”岳妗粼反复叮咛。
关靳封拒绝不了,只得为难收下,却暗自作了决定,找个时间一定要扔了它;反正她只说不能拿下来,又没说不能丢。
快快把符收到看不见的地方,他颇感恶心地擦着手。“好啦!我符也收了,继续赶路吧!”
“不找水了?”
“水囊里不是还有水?”
谢天谢地,他恢复正常了,她开心地扬起了唇。
这一瞬间,他又被眩花了眼。想想,她变得太美也很麻烦,不知要招惹多少狂蜂浪蝶前来马蚤扰,一定会影响他们逃难。
“妗粼,你的容貌太出众了,我怕会出事,你能不能用个什么东西稍微遮一下?”
她想了一下,取出手绢包住脸。“这样呢?”
“聊胜于无,到了市集,我再买顶帽子给你吧!”
“谢谢师兄,那我们走吧!”往京城迈进。
关靳封和岳妗粼又赶了一段路,进了府城。
这一趟路上,盯着她瞧的人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尽管她已蒙面,不过就像夜明珠落入泥里,没有眼光的人会当它是垃圾,而匠心独运的人则能很轻易地就认出宝贝,毕竟,夜明珠的光华是不容掩藏的。
但他没想到慧眼能识宝的人那么多,他们一双眼儿像恶狼般死盯着岳妗粼不放,瞧得他……一颗心莫名烧得滚烫烫。
真想挖了那些人的眼珠子,可惜王法不容,所以他只能催着她走。
“走快一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拉她进了一间客栈。
“客倌,住宿还是用饭?”小二过来招呼,话是对着关靳封问,两只眼睛却不时地瞟向岳妗粼,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样子。
“看什么?”关靳封怒喝一声,忙不迭地把岳妗粼扯向背后护祝“给我一座安静的跨院。”
岳妗粼在背后轻扯他的衣服。“师兄,两个人住一座跨院,太浪费了。”
他假装没听到,迳对小二发脾气。“还不快去准备?”这家伙,要再对岳妗粼流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他保证绝对揍人。
“是,客倌这边请。”发现关靳封不好惹,小二忙收敛言行。其实岳妗粼整张脸包成那样,岂能瞧得清模样?可就因为瞧不清,才更引人遐思。
“师兄?”岳妗粼以为关靳封没听见她的话,又唤了声。“我们住普通房就好了。”
“哼!”他怒哼了声,也不说话,只强拉着她随小二转过长廊,进了西边最幽静的院落。
眼见关靳封似乎越来越生气了,小二愈加小心地领二人进了房。“客倌里面请,茶水马上就来。”说完,连块赏银都不敢要,匆忙退下。
小二一走,岳妗粼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师兄可知有水当思无水之苦的意思?这是告诉我们,做人应当未雨绸缪,不能因为身上有些银子就胡乱浪费,当心哪天变穷了,连碗粥都没得喝。”
“你说完了吗?”他没好气。
“还没。”解下手巾,她一张俏脸布满忧虑。“你知不知道,天上有个神明叫雷公,他专劈浪费的人,你这般轻贱银两,万一被他看到,会被劈的,而且……”“而且,再多的钱也敌不过你的安危。”他恨恨地截断她的话。“你知不知道,打进城以来,多少人对着你那张脸流口水?我若不租个僻静的院落将你藏起来,不多时,全城的男人都要跑来抢你了。”
“怎么可能?”她不信。“师兄太夸张了。”
他深吸口气。“你是不清楚自己那张脸有多美吗?”
“还不就是一张脸!”说真的,自变脸以来,她一直没仔细瞧过自己的脸。
但这怪她不得,这两天他们一直在荒山野岭中行走,身边既无铜镜,也少了平静水面,如何照清那一张乍变的脸孔?
“那麻烦你瞧清楚了,再来跟我说。”他把她推到铜镜前。
“喝!”她倒吸口凉气。“这是谁啊?”
“你!”他现在开始烦恼,要如何在不惊动四方人们、不招惹麻烦的情况下护送她进京?女人太美是祸端啊!她这张脸要被他之外的第三者瞧见,非引起轩然大波不可!
“这太离谱了。长成这副德行,我如何出去见人?”语气无比嫌恶。
“怎么,还不够美吗?”过去瞧她也不像虚荣的女人,怎么吃了一颗美颜丹就全变了,他纳闷。
她脸上的忧虑更甚。“听说,有美人可以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本以为是虚言,可这张脸,活脱脱是倾城倾国的模样嘛!你想想,城倒了、国家灭亡了,我一介小小百姓焉能自保?这太可怕了!”
他昏倒。
关靳封自以为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他十几岁就离家闯荡江湖,不多时便扬名武林,自然有不少女侠、闺秀投以倾慕眼神,明示兼暗示愿以身相许。
及后,进了庙堂,深获圣上恩宠,无数贵族千金、王公佳丽对他爱恋有加,他不想碰,因为她们多数都娇生惯养,脾气比他大多了,他消受不起。
他真正比较常来往的是风尘女子,听她们唱唱曲儿、弹弹琴,偶尔调笑一番,生活自也逍遥。
这样算下来,还有什么女人是他没见识过的?
偏偏,岳妗粼却不能列入其中。
她虽然比那些江湖女子更能适应颠沛流离的生活,却没有她们的粗俗;她满腹诗书,感激岳观云教得好;可惜,他同时也教了她很多诡异的东西。
她也挺有大家风范的,居华屋,跟住陋室一样自在;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为了保护她不被太多无聊人士马蚤扰,他们开始食宿豪华酒楼,尤以那种限制身分进出的地方最为他所喜爱。
原以为蓦然踏入如此高级的地方,她一定会很别扭,岂知她闲适得像在自己家里,举手投足雍容大度,看得他眼都直了。
或许是因为她继父和娘亲都不是普通人的关系吧!他猜,她的这股特殊气质应是家学渊源。
不过她的杞人忧天和动不动就疑神疑鬼,就不知是谁教的了?
还有,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不想展现这难得拥有的美貌!
在他的印象中,凡是女人,从八岁到八十岁,没有一个不爱美的,尤其还拥有一张清灵水秀、仿佛林中仙子的美丽容貌,那更是恨不得展示给全天下的人看,要人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独岳妗粼,对于那张服药得来的美颜,简直戒慎恐惧到教人觉得奇怪。
每天,她除了拿布把整张脸包起来外,还会再戴一顶帽子、加一层黑巾。
甚至,连他包下一整座跨院想让她放松一下,她还是把脸包了又包,才肯出去练个几趟拳,又赶快进屋。
他问:“你不热吗?”
“很热啊!”她很自然地在他面前卸下一切束缚。“我的脸都起疹子了。”
说实话,他很高兴她只在他面前放松、只让他瞧她的脸。但对于她这种反应,他还是很好奇。
“既然如此,就把那层覆面布拆下来嘛!反正只要有帽子和黑巾,别人就瞧不见你了,何苦累得自己皮肉受罪?”
“那万一黑巾被揭掉呢?”
“还有帽子。”
“如果连帽子都被扯掉怎么办?”
他皱眉。“有必要想这么多吗?”
“以前,有个人曾这么对我说,可惜我不是男孩儿,要不他一定最疼我。他其实已有很多男孩了,可还是想要男孩,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男孩多一点,才不怕将来香火失传;毕竟,人生充满变故,万一发生疫病或是天灾,一下子死了很多人,谁能料到那一堆男孩最后能剩几人?因此,多一点好。”而那个嫌弃她不是男孩的人,正是她的亲爹。
“所以?”这个故事跟她的脸有何关系?他疑惑。
“所以,防止变故最好的方法就是预防。”她一本正经。“若非怕窒息,我还会多包几层。”
他又要昏倒了。摇摇晃晃起身,走到门边。“我看你练得一身汗,大概想洗澡了,我去叫小二准备些热水。”
“不用了,我自己去叫就行了,不必麻烦师兄。”
“你不是不想让人瞧见你的脸?”
“遮成这样,谁还瞧得见?”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在房里休息,我会顺便带些东西回来给你吃,你想吃什么?饭、面,还是馒头、包子……”他话到一半,被她惊诧的眼神震慑祝“为什么这样看我?”好象把他当妖怪,亏他对她这么好。
“师兄……你真的是我师兄吗?”好疑惑。“之前你明明说过,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凡事要懂得忍耐,别要求太多,怎么……现在却不一样了?”不是说他过去不体贴,只是,也不到千依百顺的地步。
在她面前,他向来以兄长自居,一言一行莫不充满教导的意味。可最近却变了,好象把她当成什么宝贝在疼惜,那感觉好奇怪,让她心里有些甜、有些酸,更有满满的困惑。
他胀红着脸,一言下发。自己有变这么多吗?就因为她换了一张脸,他……再也无法待她如妹子?
脱口而出的话语反应出心底真切的期望。他想怜惜她,当她是个娇娇女般呵护;尽管认识她已久,知道她没有那么脆弱,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吃一点点苦。
他一辈子没对哪个女人有过这般心疼的感觉,独独她;而且还是从她变美开始,肤浅的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惭。
“我去买饭。”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我说错了什么吗?”毕竟才十多岁,还太小,犹不识情滋味。
第八章
自从岳妗粼问了关靳封那个“你真的是我师兄吗?”的问题后,他两人间的相处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况。
他常常望着她,看着、看着,就呆掉了。
当她将他唤回神,他总是唉声又叹气,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去打点两人接下来的行程。
他恢复了原本对待她的态度,温柔与严肃并重。
但偶尔,他会不经意地对她体贴,比如:知道她怕热,晚上一热就睡不着,他会不惜花费钜资去买一块冰,放在她床下,保她一夜好眠。
再比如:成天将脸包起来真的很闷,可长成这样一副倾城倾国貌,再不知小心防范,招来麻烦,那真是自寻死路。
为了怕她闷,他买来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拆去顶盖,让她坐在里头,没包脸也不怕被人瞧见,又可仰望蓝天白云、享受清风拂面,着实快意。
她一辈子没有被如此疼惜过,他的体贴真是甜进了她的心坎里。
他为何要待她这么好?是因为喜欢她吗?有时,她忍不住会如此猜。
可是他从没有表示,而她,毫无经验,也不知如何回应,遂让沉默成了两人之间最常驻足的角色。
今天,又是相对无言的一日,她莫名地感到焦躁。他干么不把话说清楚?这样暧暧昧昧,很烦耶!
“停车。”落日余晖中,她终于受不了地大喊。
“喝!”驾驶座上,关靳封紧拉缰绳。
马车在一阵颠簸后停妥,他忙不迭钻进车厢内探望她。“怎么了?突然叫停车,不舒服吗?”
她含瞠带怨地睨他一眼。
他浑身一颤。她几时学会这样媚人的眼神,险些将他一缕神魂活生生勾出体外。
“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瞄一眼外头,林荫蔽天,看来他们正走在某处乡间小道上,四周当无人烟才是。因此便大胆地开门下车。
“妗粼,你要去哪里?”他急追在她身后。
“找点水洗脸。”她兀自走得飞快。
“忍一下吧!再赶半个时辰就可到达梁家庄,咱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客栈住宿,届时我再打水给你洗睑,然后……”“我现在就要洗。”开口截断他的话,她难得骄纵。
她怎么……突然变了?他纳闷。“妗粼,别任性,我们还要赶路呢!”
她回眸,又是那哀伤深沉的一眼。
他二度呆到九重天去了。
直看着她走了老远,找到一条清澈小溪,然后——“啊!”她惊叫。
“妗粼!”他吓一大跳,身如苍鹰扑兔掠向她。
“你不准过来!”她莫名转头对他大喊。
但怎么来得及?他的轻功比闪电还快,转眼到了溪边,也瞥到了她惊叫的原因。
溪里,已经有位姑娘在沐裕她看起来才刚下水,衣衫尚未脱尽,但半遮半裸的模样却更吸引人。
“师兄还不快快离开。”岳妗粼突然一股无名火烧得旺盛。
“啊!是。”关靳封猛然回神,匆忙避嫌去了。
岳妗粼望着那姑娘。她圆睁着双眼,看来是吓呆了。
“那个……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所以……对不起喔!”虽然仍感火大,她还是自觉理屈的道歉。
那姑娘似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岳妗粼及她出尘不凡的美貌,一时看得痴痴然。
岳妗粼直觉她呆得有些恐怖,心生惧意,遂缓缓小步后退着。“我和师兄都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你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话说完,人也跑了三尺远。
那姑娘还是看着岳妗粼发呆。
岳妗粼更感毛骨悚然,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后,转身往马车方向疾奔,及至见着关靳封,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师兄快快,我们快走。”人也忙不迭地钻进车里。
“可是……”他们这样看了人家姑娘就跑,不大好吧?
她更觉愠恼。“师兄可是舍不得出水芙蓉,想再多看两眼?”
“你说到哪儿去了?”他只是想道歉。
“总之,我不管,你快上车,咱们立刻就走。”怒火烧得她眼眶红通通,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是不想关靳封看其它女人,尤其还是这样流连不舍的表情,更教人火大。
“姑娘、姑娘……”一个清脆的娇唤声远远传来。
岳妗粼脸都白了。莫非刚才那女子不甘心平白被看,因此追过来想要关靳封负责?
照礼法来说,他瞧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是必须娶对方以示负责的,可她怎能答应?
想也不想,她跳下马车挡在他身前,待那姑娘现了身,她随即开口。“我师兄不可能娶你的,你死心吧!”
那话儿一落,不只对方姑娘呆掉,连关靳封都傻了。
“妗粼?”他暗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在胡说什么?无缘无故,我干么娶那位小姑娘?”
“谁教你要看了人家?”岳妗粼气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师兄最讨厌了,一会儿对人好、一会儿又冷淡得要命,如今还偷看别的姑娘洗澡,人家都追上门要求负责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真是冤枉啊!“我几时偷看姑娘洗澡了?”就算是刚刚不小心瞄到的那一眼,也只到对方颈子部分。他可是很正人君子的,一察觉事情不对,马上停住视线不敢乱来。
“可现在人家都追来了,你想怎么解决?”
“你要我解决什么?”一个半大不小的十来岁娃娃,就算他想娶,人家也不肯吧?
“当然是师兄与那位姑娘间的关系。”
“我与她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有啥好解决的?”关靳封觉得头好痛,岳妗粼平常没这么“番”的,怎地今天完全变了个样子?
“你说是这么说,问题是,她若去告官,说你轻薄未遂;官爷判你娶人负责,你要怎么办?”
全部都是假设和推论,要他怎么回答?而且她想得也太远、太歪了吧?
“我行得正、坐得直,哪个官爷敢判我?还有,那位姑娘追过来的用意咱们谁也不晓得,你又知道她是要我娶她了?”未雨绸缪是好事,可杞人忧天就叫自找苦吃了。
这会儿,两个人、四只眼才注意到一边怯怯而笑的小姑娘,一张脸羞赧兴奋,却没有半丝想要逼人负责的愤怒。
岳妗粼疑惑了。“姑娘,不知道你追着我们过来,是何目的?”问话的同时,不忘先将麻烦撇清。“但我先告诉你,我师兄是个君子,绝不会偷看你,你休想赖上他。”
“你误会了。”小姑娘害羞地笑了下。“我叫丁小翠,已经成过亲了。”两句话化成一阵晴天霹雳,轰得关靳封与岳妗粼两人呆若木鸡。
原来人家早成亲了,天蔼—
一番互相介绍后,关靳封与岳妗粼才知丁小翠乃梁家庄一佃农之女,成亲半年,如今已有三个月身孕;而她今年十四岁。
“你比妗粼还小一岁?”关靳封不敢相信,这半大女娃儿居然已经快做娘了。“怎么这么小就成亲了?”是听过女子及笄已可成亲;但他瞧京城很多千金小姐都十八、九,甚至二十才出阁,江湖侠女成亲的年纪又更大了,没料到在村庄里完全不同。
“是啊!”丁小翠青春的面庞上还留着几分稚气。“我是因为娘亲早亡,没人作主,才拖到十四岁成亲,已经算大了,庄里更多十二、三岁就嫁人的。”
“十二、三岁,那还只是个娃儿啊!”他呆滞。“女孩要真正长大,至少要十八吧!”
“十八岁已经是老姑娘,没人要啦!”丁小翠说。
关靳封觉得好象看到老虎飞上天。
“这位大哥,你家娘子不是也很年轻吗?”无比留恋的语气是冲着岳妗粼来的。丁小翠追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关靳封,是被岳妗粼所吸引,以为看见了仙女,又捡到一方她遗落的手巾,这才急巴巴地送过来。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尴尬解释的是岳妗粼,她又把脸遮起来了。“关大哥是我师兄,他教我武功。”
丁小翠陶醉的眼神直盯着她转。“原来仙子姊姊和这位大哥是师兄妹。”
“仙子姊姊?”这是在指她吗?岳妗粼疑惑。
“我从来没见过比仙子姊姊更美的女子。”丁小翠的眼神更显热切。“姊姊,你可不可以把帽子脱下,让我再看你一眼?”
“啊!”她不大喜欢让人瞧见这张丹药制成的脸孔,当然,关靳封是例外。每每,他望着她,眼底翻滚着热切,她都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可面对丁小翠单纯的崇拜,她实在很难拒绝。
幸好关靳封为她解围。“丁小妹子,不好意思,我们师门有一条规定,未出嫁的姑娘必须蒙面,除了她未来的夫君,谁也不能瞧见她的真面目,所以,妗粼不能在你面前脱下帽子。”
“这么说来,关大哥就是仙子姊姊未来的夫婿喽?不然,她怎能在你面前显露容貌?但……这样也不对啊!”丁小翠一脸迷惑。“刚才,仙子姊姊明明说,你们不是夫妻关系。”
“不是夫妻关系,当然就是未婚夫妻啦!”关靳封随口乱掰。
岳妗粼帽子底下一张脸全红了。与他结成夫妻,她没想过,可听别人讨论,心头却有一股甜蜜蜜的滋味。
关靳封英俊又有本事,最重要的是,他很疼她,呵护照顾、无微不至。
而且,他没有一般男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只要是她想学的,他又懂,就一定会教她。
她学得好,他还会赞美她呢!
以前娘亲就跟她说过:“绝对不要嫁一个看不起你的男人。因为,他若看不起你,就不会尊重你,只会拿你当一个没有心的东西看,伤了你也不在意;只道,已让你吃好、穿好的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殊不知,一个女人要的不只是衣食无忧,心灵上的快活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她娘亲改嫁岳老爹,尽管衣食不够丰美,却甘之如饴的原因。
她亲眼瞧见的,继父在病倒前,简直把娘亲捧若心头肉,珍宠得全村人看了都会脸红,所以后来他病倒了,娘亲也愿意真心诚意去侍候,这是互相的。
“仙子姊姊、仙子姊姊……”岳妗粼想得太入神,没听到丁小翠在唤她,直到关靳封轻拉了下她的手。
“妗粼,你怎么了?”瞧她恍惚的模样,是不是病啦?有可能,她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他执住她的手,把上她的脉。
“师兄?”她恰巧回神,一肚子疑惑。“你干么突然帮我把脉?”
“我瞧你失神失神的,以为你病了。不过你的脉〖奇書網整理提供〗象很正常,不像生病,是太累吗?”
她不好意思说在想与他结成夫妻的事,含糊地点头。“嗯,有一点。”
丁小翠兴奋地插嘴。“关大哥,你是大夫吗?”
“不,我只看过几本医书,不算大夫。”还是上回帮刘伯温治岳老爹时才瞧的,只称得上是半瓶水。
“这样也没关系,我家阿山前两天在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跌断了;偏偏村里唯一的大夫上省城帮人看病,要七、八天才会回来,我们正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婆婆要我到山上找找有没有可用的草药,可我哪懂得这许多?忙了一天也没收获,才在溪边稍作休息,不巧遇到关大哥和仙子姊姊,你们可不可以帮帮我?”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接个骨也不算难事,关靳封与岳妗粼对视一眼,同意了。
“如果我们帮得上忙的话。”他说。
“多谢关大哥和仙子姊姊。”丁小翠开心地笑道。
“你叫我岳姊姊吧!”被人唤作仙子,岳妗粼很不自在。
“是,仙……岳姊姊。”总觉得这名称一换,彼此间的关系又更亲密了;丁小翠很高兴地领着他们进梁家庄去了。
关靳封和岳妗粼一踏入梁家庄,便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处外观、人口都与发财村有些相像的村落,因为全村土地皆属于一户梁姓人家所有,其余佃农则赖梁府为生,故称梁家庄。
如此一个地方,是封闭、但也应是单纯的,不应有龙蛇混杂的现象。
偏偏一入庄,关靳封和岳妗粼就瞧见两个太阳岤高鼓、双目精光灿灿的高手。
这样的人物,怎肯屈居为佃农?
想那岳家老爹和岳夫人,再怎么落魄,家里也有点薄产,不仰他人鼻息,而这里……不对劲、大大地不对劲。
“师兄!”她不安地偎近他。“那两个人……我似乎见过,好象是……我亲生爹爹的护卫,怎么办?”
关靳封眉一皱,轻拍她的肩。“别怕,我会应付的。”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走在前头的丁小翠发现他们没跟上来,轻声回问:“关大哥、岳姊姊怎么不走了?”语气一如方才的稚嫩清脆,可惜眸底多了抹老练。
关靳封没有错过她的异变,大掌搂过岳妗粼,马车也不要了,两人翻身飞起。
岳妗粼紧倚着他,心儿怦怦眺,但态度倒还算沉静;毕竟从小被追习惯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令她吓昏过去。
关靳封身形如电,抱着岳妗粼,一跃半丈远。
“好身手。”方才在庄门口闲荡的两名高手追出来,果然武艺不凡,关靳封竟甩千脱他们。
但幸好关靳封的身手亦是不弱,又起步得早,一时倒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人竟敢堂堂在梁家庄入口处挑衅,可见早已打点妥当,正等着丁小翠引诱他和岳妗粼人彀。
那梁家庄看来是待不得了,因此关靳封抱着岳妗粼朝着反方向的山林间奔去。
窜上山道,密林蔽天,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成了他们最好的护身符。
岳妗粼松下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就上当了。”
关靳封却不敢大意。“且慢松懈,还不知道对方部署了多少人马追我们呢!”说着,他精利的眼神锁向她,不解她亲爹是何方神圣,竟有此本事不被岳家母女千变万化的容颜所惑,直探真相。
“妗粼,你可以告诉我你父亲的真实身分吗?”虽无意刺探她的隐私,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实在不想被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人追逐得像只过街老鼠。
“这……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身分,嗯……一言以蔽之,他是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那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一品官员了,但本朝的人皆识他关靳封乃当今圣上最恩宠的人物,岂敢随意得罪?
再加上一个大明国师刘伯温,就算对方追回叛逃妻女有理,也该衡量一下,是否敌得过他和刘伯温联手。
偏对方步步进逼,毫不将关靳封与刘伯温两块招牌放在眼里,不免令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与天作对?
“看来我们要尽快回京,不能再有所耽搁了。”关靳封决定日夜赶路,凡事等回到京城再说。
毕竟,在他的地头上,要有什么风风雨雨,他处理起来也顺手些。
“好是好,不过……我们走得了吗?”她的忧虑症状又发。“我觉得追过来的人好象越来越多了耶!”
“没关系,那脚步声并没有更加靠近的趋势。”这也表示,那些追兵的轻功不如他们,不必担心。
“噢!”她才放下一点点心——“哇!”身子突然被关靳封抱起,猛地拔高三丈。
“该死。”他低咒一声,没想到林子里居然被安了机关,一张网子由底下罩了上来。
关靳封一口气提到极限,身形再抽高半丈。
然而,利用机械弹起的网子却升得比他快多了。
眼看着网子就要罩住两人身躯,岳妗粼突然抖手丢出一颗火磷弹。
轰地一声,网子连同底下的座台在一声巨响后,陷入一片火海。
关靳封佩服地瞪大了眼,歧山一派的人果然个个身怀异宝。但他还来不及夸她两句,另一个危机紧随而起。
“那个人不是你爹吗?”竟然布下如此凶狠的天罗地网对付自己的女儿,他算是见识到了。
“是啊!”她看着四面包抄的竹架及紧随其后的四名剑客,脸都白了。“但据娘的说法,老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简而言之,只要逮到她,就算让她受一点点伤,她家老爹也不会介意。关靳封快昏倒了。
“你有办法对付一边敌人吗?”他一个人要顾及四方,有些吃力,她若能帮点忙,他会轻松许多。
她的唇在抖,即使已习武数月,一套拳也打得虎虎生风,但终究缺少实战经验,还是会害怕。
不过不能把所有重担都放在他一人身上,因此她鼓足勇气。“我试试。”
他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给她。“小心一点,等我处理完其它三边,立刻过去帮你。”
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沬,接过匕首。“你也小心。”
他颔首,右掌往腰间一拍,一抹亮晃晃的银色匹练自虚空中展现。
也没看他有什么大动作,单单手腕一抖,银剑挥洒迅如闪电,遗下的光辉凝成一朵九品莲花浮开黑幕中,须臾消散。
关靳纣是故意的,先来点下马威,让己方占尽优势。
岳妗粼眼角瞥见银光的残点,这才知道什么叫高手。
而同时,她也发现对手限底潜藏的恐惧。
“也对!”想想,要迎战如关靳封那般了不起的敌人,任谁都会紧张;而这不啻给了她一个反击的大好机会。
毫不迟疑,她挺身前进,匕首挥下,原本准备用来囚困她和关靳封的竹架应声断成两半。
“原来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利器在手,她胆气更威,结结实实的一式“天外翔凤”砍向剑客。
比武过招,除了真正比功夫外,就是比气势,谁的气势强,便能占上风。
岳妗粼的功夫虽称不上高明,但敢打敢拚,那剑客一时之间给她攻得手足无措。
待得剑客发现她并非真正的高手,不过是凭着一点豪气在打时,他奋起精神,力求反击,却已来不及。
“休得猖狂。”关靳封收拾掉最后一名对手,过来驰援了。
“师兄。”岳妗粼大喜。
“干得好,妗粼,现在交给我了。”关靳封右手挥剑挡住剑客攻击,左手拉过岳妗粼护向身后。
“嗯!”她兴奋得双眸水亮,没想过自己真有与人过招的一天,而且没有输。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