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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事,稍有半点不慎,恐就有人会借夫人身世大做文章,在背后戳相爷的脊梁骨。可这人毕竟是相爷的正经岳母,夫人的亲娘,也不能无动于衷不是?说白了,他也就是个奴才,什么事还是要主子发了话才作数。

    凤御轩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派人把消息传到御史府去,再留几个人注意下御史府的动静……”

    这是要管了?柴进跟了凤御轩这么久,也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了:“相爷的意思是派批人在后头跟着,若御史府有什么动静,也好有个照应?”

    凤御轩不置可否。夏侯德炎敢放下敏赫内乱,随使臣上京,可见必做足了准备,想将他一举拿下并非易事,且以目前的局势,他倒不想敏赫就这么倒下,各方势力牵制未尝不是长治久安之策。“一定要老夫人周全。”

    柴进把凤御轩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领命去了。

    沈棠自那日见了司徒氏的绣鞋,整个人的精神就一直很低迷,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两日,若不是心里有着执念,只怕早就倒下去了。听到外面下人来报,说相府来人了,沈棠这才强打起精神来。

    乍闻夏侯德炎救起司徒氏的消息,沈棠很是吃了一惊,之前,他只道敏赫使团有位贵人随行,却不料竟会是夏侯德炎本人……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最终只化为冷冷一笑,即刻命人下去准备,入夜便去了那所宅子。

    段玄奕对敏赫的态度让人拿捏不准,沈棠自不会在这个当口儿再生事端,此次所带的人也都是从沈氏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对他绝对忠诚。他此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把司徒氏带回来,至于其他,就看局势了。

    晚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这么一条清幽小巷里,显得十分突兀。院里管事柳祯的是原是这座宅子的主人,那可真是个老实本分人,因着家中老母重病才不得已要卖房子,恰逢夏侯德炎救起司徒氏后不知往哪安置,见此处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又能掩人耳目,便买下来了,又因着夏侯德炎身边的都是敏赫人,出入不便,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人留下来指派了个管事的活。

    柳祯对买房子的是外族人本就有些疑虑,但到底人家给自己留了顶屋檐遮头,又给安排了份差事,怎么着也得感恩不是,倒是老老实实做起了这府里的管事。平日里,屋里那位爷的属下来,哪个敲门不是轻声有礼的,现在一听这敲门的阵势,柳祯心里就开始敲鼓,别不是出了什么事才好。披了外衫,打了灯笼便准备去应门,手扶上门栓时又似想起了什么,顿了手,隔着红漆木门问道:“来人是谁?”

    “来给主子送信的,快开门了,误了事儿你可担不起!”站在沈棠身边的一名暗卫冷声道。

    听得这话,柳祯松了口气,再不敢耽搁,撤了门栓放人进来。

    还未等门大开,一群青色衣衫的人就闯进来了,训练有速地围住院中各角,不一会已成围剿之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还未等柳祯反应过来,哐地一声大门又闭合了。柳祯整个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灯笼掉在地上,不一会就燃尽了。“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沈棠冷瞥了柳祯一眼,身边有暗卫会意,一个手刀将人劈晕过去。

    院子四周安静得过于诡异,沈棠暗拢了眉,暗卫们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暗卫的动作既轻且快,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是以屋内的人并没有察觉。这座宅子本只是随意置下的,当时刚把司徒氏从江里救起,她的身子极是虚弱,司徒德炎不敢耽误,就这么安排下来了……又想着过几日等司徒氏身子好些就启程回敏赫的,是以这宅子里并没安排多少护卫,这样一来,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夏侯德炎的处境就有些被动了。

    “汗王,别来无恙了。”沈棠看着大堂门口的夏侯德炎,淡笑道。

    夏侯德炎似对这情形没有丝毫意外,打量了沈棠一眼,亦淡笑回道:“沈大人,别来无恙。今日这么大阵仗来迎本王,倒是让本王有些受宠若惊了。”

    沈棠垂眸,掩去了眼中那一抹阴鸷,复抬头,清冷开口:“老夫倒是不知汗王也随使臣一同到上京了,看来汗王对两国交好倒是投入不少心力了。”

    夏侯德炎眸中暗芒一闪,也料到了沈棠的来意,暗恼手下人做事不干净的同时倒是对沈棠有些另眼相看,倒不知他的能力这么大,短短两天竟可以查到这个地方。“两国交好是黎民百姓之福,本王自当尽心。”

    看着屋里亮着的灯火,沈棠冷寂的心渐渐回暖,有了点热乎气,此时迫切地想到司徒氏,要确定她真的安好无虞。沈棠失了与夏侯德炎打太极的耐心,直接开口道:“贱妾司徒氏承蒙汗王搭救,在府上打扰多日,沈棠今日过来是要领人回去的。”

    “沈大人这话说得本王糊里糊涂的,”夏侯德炎淡笑,一头雾水的样子,“府上的妾氏出事了?可,怎么就牵扯到本王身上了呢?”

    敏赫大汗突然出现在上京虽于礼不合,却也不是他一个御史能擅自处理的,现在又正是天熙与敏赫打算交好的非常时期,他并不想横生枝节,招人病诟。“妾氏司徒嫣日前携了婢子到寒衣江一带游船,不慎落江,后下落不明,老夫这两日来也不断派人出来查探,据昨日从这府里出去的大夫说,这里确有一位落江的妇人与老夫的妾氏很是相像……老夫今日过来也只是想证实一下。”

    夏侯德炎暗恨,此时要再佯作不知就假了,看着沈棠藏着暗芒的眸子及周围的暗卫,夏侯德炎只得撕破脸道:“沈大人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若要说谁扣着谁的妾氏不放,本王还真得像沈大人学学才是。”

    沈棠听得此言,一张老脸时青时白的,煞是好看。一旁的暗卫可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知有些话是自己听不得的,就算听到了,也得选择性失忆,是以个个都精力用于关注周围的风吹草动上去了,半分不敢听这话。

    沈棠隐在袖口的手捏得极紧,面部表情因隐忍而微微有些扭曲,而刚才毫无布防的院子竟多出一批弓箭手,想来是埋伏已久是,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沈棠近旁的几名侍卫迅速将沈棠围在中间,做好了应战准备。

    “看来汗王是早料到了。”沈棠冷嗤,面上却并无半丝慌张,若这府里真没防备,他倒是要惊怪了。

    “本王既决心将人带走,自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夏侯德炎面容阴鸷,冷然地举起右手,隐在暗处及屋顶的弓箭手拉弓引弦,瞄准了院中之人。在上京动手,无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可念着屋里的人,这十八年来的疯狂思念最终压过了理智,就算毁了这次的谈和他也不会再放她离开。

    不知是哪边先动的手,眨眼间竟已是兵戎相见,流箭如细密的雨丝一般砸在院子里。沈棠挑出来的都是沈氏的好手,几个眼明手快地早就飞身上檐,欲先解决了屋顶上的人,余下在院子里的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短兵相接了。

    刀剑相接的乒乓声划破了静寂的夜空,邻近几家院子里灯火已相继亮起,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官府的人引来了。夏侯德炎打算速战速决,立即带司徒嫣与城外的部下会合,启程回敏赫,瞅准一个空隙,便向沈棠袭去。

    沈棠身边的近卫被夏侯德炎的人缠住了,□不得,见此情状,又急又怒,一面叫着“宗主小心”,一面使了狠劲要摆脱对手。

    夏侯德炎只道沈棠是个文官,料定他不会武功,又加上这么多年被人戏耍的恼恨,出招不可谓不狠,大有一招毙命的架势,却不想沈棠略一偏头,轻巧躲过了他的招式。夏侯德炎拳头一空,微愣了一下,下一刻,第二招已凌厉袭来,两人斗得难解难分,招招致命,大有将对方碎尸万段的狠劲。

    院子外的柴进早就听到了动静,知道里面该是动起手来了,想起凤御轩的交待,怕司徒氏出现什么闪失,心神一凛,忙带人跟着进去了。

    无声无息间,院子四周的制高点又多出一群黑衣人,将院内的人团团围住了,院内的局势立马成了压倒性优势,夏侯德炎受制,一群人被沈棠带去的暗卫困在了院子中央。

    院中兵器碰撞声骤停,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剑拔弩张的气势丝毫不见减弱。夏侯德炎冷冷地看着院子四周的人,冷嘲:“也不知天朝皇帝知道沈大人您手里有这么一批力量,会做何感想。”不管怎样,夏侯德炎毕竟是敏赫之王,沈棠是没有权力处置他的,到时见了皇帝,顶多也就是过境不报的罪名,况且敏赫有意与天熙交好,段玄奕倒未见得会怪罪于他,而沈棠今日所显露的力量,却可能成为他致命的把柄。

    把夏侯德炎拿下本就是个烫手山芋,沈棠这时还没精力搭理他,向旁使了个眼色,让人进去将司徒氏找出来。其实沈棠是想亲自进去接的,只是此人装酷拿乔惯了的,此时舍不下面子罢了。

    还未等暗卫做出反应,回廊柱子后面,一敏赫装扮的侍女以刀抵着司徒氏的脖子,慢慢移将出来了。

    沈棠和夏侯德炎几乎是同时冷厉地扫过侍女手中的匕首,而后狠狠地盯着那名侍女,面露杀意。

    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很有些英气和魄力,侍卫勉强稳住了心神,回视着沈棠,冷道:“放了大汗,不然我立马要了这女人的命!”

    沈棠冷笑,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夏侯德炎,似在嘲讽他的无能。夏侯德炎捏紧了拳头,抿着嘴不发一言,在侍女胁持司徒氏出来的那刻,他便恨不能一掌劈了那该死的丫头……可现在受制于人,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若非如此,闹到了天朝皇帝那里,皇帝对此次求和起疑,那对敏赫无疑是灭顶之灾,脑中将这些弯弯绕绕过了几遍,最终也只能选择默许。

    那侍女自是明白司徒氏在夏侯德炎心中的地位,可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见夏侯德炎没有斥责她,也知他是默许了自己的做法,心中底气更足了。

    “我本就无意为难汗王,只要姑娘能将老夫的侍妾安全送过来。”

    侍妾?侍女转眸看了眼司徒氏,面上露出丝不屑,原来竟是天熙高官的妾氏,那还装什么清高,连敏赫汗后的位置都不屑了?侍女抓着司徒氏向前推搡了一把,暗中将手上的红丝带以飞镖打到了院中最高的一根树上,身手快速迅捷,竟无人察觉。

    “天朝大人这是欺我们人少吗?我若是将夫人交给你了,我们又凭什么全身而退?”侍女冷笑道,手中的匕首又逼近司徒的脖子一分。

    “你以为你不放人就能全身而退了!”沈棠瞪着那名侍女,声音阴寒得要滴出水来。

    司徒氏半低着头,一脸苍白,任那名侍女拉扯着,只在这时才低低笑了,叹道:“他不会动你家大汗的,你与其在这挑战他的耐心,不如老老实实在一旁呆着,等弘儿赶来了,你们不就脱身了。”

    侍女惊怪地看着司徒氏,暗道她是否看到了自己的求救信号,刚刚那一招速度极快,又是在她背后,按理她不可能看见,怎么会……“你看到了?”

    “没有,但是我知道,夏侯德炎出现的地方一定会跟着夏侯弘。”司徒氏虚弱一笑,脑中慢慢浮现出夏侯弘小时的影像来。

    侍女在脑中迅速地过了一遍司徒氏所说的话,蓦地一惊,握着匕首的手微颤了下,而后又紧紧握住,动作之间将司徒氏的脖子划破道小口,殷红的血珠迅速浸出,染红了刀刃。

    夏侯德炎狠瞪了眼侍女,眼中掠过浓烈的杀气,太阳岤因隐忍而突突地跳着。沈棠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捏得骨节泛白了,微眯了眼暗自打量院中各处的人员站位,往身后屋顶的人打了个手势……

    弩箭破风而过,自身后贯穿而来,一箭——穿心!这一箭射得又猛又准,侍女受了箭势,踉跄往前几,连带着把司徒氏推倒在地,几乎是同时,沈棠以轻功移身到司徒氏身边,将她护在怀里。

    侍女缓缓倒地,如秋风卷下的落叶,带着萧瑟与孤零,只是在望向院门的时候露出了丝欣慰的笑意……

    夏侯弘带了批精锐的敏赫侍卫赶到,对整个宅子形成围困之势,倒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侯弘进了院子后,冷冷地凝了眼倒在地上的婢子,才转身对沈棠道:“沈大人的做法似乎有些过了吧?”

    “敏赫大汗及王子不请自入,竟出现在天子脚下,这做法似乎也过分了。”

    “看这情况,沈大人似乎并不打算为难我们父子……这事何不如就此揭过不提。”夏侯弘面上带笑,阴冷语气却叫人背脊发凉,夏侯弘含笑一一掠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孔,最后停留在司徒氏身上,笑得妖孽。

    这边动静闹的太大,想来早就惊动官府了。夏侯宏话里暗含的意思倒也明确,要打就打,他们倒不忌惮什么,只是若闹到了皇帝跟前,那就是两败俱伤的事,尤其还有司徒氏夹在里面。

    沈棠不置可否,只冷声警告:“上京毕竟是天子脚下,还望汗王和王子要注意分寸才是。”

    沈棠本也无意拘着夏侯德炎,既然人家儿子赶来救场了,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人给放了。原来这事就这么收场了,却不料因一个婢子,竟是让心中这根刺融进骨血,今生再无法摆脱……

    “嫣儿……”

    “嫣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是想攒够6000再发的,但怕让亲们等久了,呜,就放上来了。这章还是很肥哦。

    42第四十二章

    夏侯弘一直在院子里站着,深秋更深雾重,发丝及衣衫早已被浓露沾湿,整个人有说不出来的悲寂与落寞。依喇青阑死了,曾给予他童年唯一一缕阳光的司徒氏也死了,且,是死在他的手里……夏侯弘忽而轻声笑了起来,略显嘲讽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在看什么怪物,到此刻,他才知原来他也是有心的。依喇青阑是他近卫依喇青川的妹妹,自小便钟情于他,在他身边伺候着。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意,却从没给过任何回应,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一方面是他不想打破自己一贯公私分明的作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身份,他后院的位置是留给对他大业有助益的女人的,而显然,她不在此列。只是没想到习惯会如此可怕,这么多年,他已习惯了她的照顾,习惯了她的笑颜,习惯了她的声音……是以才会在看到她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时,滋生出毁天灭地的愤气,那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将沈棠千刀万剐!在与沈棠错身的那一刻,他发动了藏在袖中的暗箭……却不曾想司徒氏先一步看出了他的意图,挡在了沈棠面前……他仿佛又看到了在梨花树下笑着向他招手的颜夫人…眼睛有些涩然,夏侯弘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逼去了眼中那一点脆弱。

    “父汗”隔着门,夏侯弘平静无波地唤道。

    良久,房内不见有任何动静,夏侯弘微皱了声,沉声又唤了声:“父汗。”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上京不可久留,左殷等人还在前厅等着新的指令,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夏侯弘暗自握拳,闭了眼,耐着性子在门口等着。他摸不准夏侯德炎现在的想法,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千百种假设,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嘲。

    夏侯德炎背对着门口坐着,身子有些佝偻,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司徒嫣死前的一幕在脑海中渐渐明晰……

    夏侯德炎万没有想到夏侯弘竟会有这么一手,那只淬毒的袖箭穿风而过的时候,连带着死了的,还有他这颗垂垂老矣的心。他从没想过他会对一个战场上的俘虏动了真情……最初动了将她收在身边的心思是马上的惊鸿一瞥,她纯若麋鹿般的眸子,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所有眼光,他有预感,她将会成为他后院里最受宠的女人。而后来的事实也确如他所料,自将她带回敏赫,他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不到半月,敏罕吉布独宠汉人俘虏的事就在整个敏赫王廷传遍了。再后来,后院争宠,阿达纳珠暗下杀手,司徒氏下落不明,他再无心政事,几乎找遍了整个敏赫,也因此差点被拉下王储之位……原以为这次是失而复得了,才知,坠落的是更大的深渊!

    夏侯德炎不说话,夏侯弘也不敢开口。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他不想去触夏侯德炎的底线,更不想被悔恨这种陌生的情绪左右。

    “或许这些我拘着你是做错了。”夏侯德炎突然开口,嗓音干涩暗沉,隐隐透出一丝狠厉。

    夏侯弘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带了敬畏,恭谨地回了句“儿子惶恐”,又将话题引到离京的事上面,“事发突然,沈棠那边毕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我们行踪已暴露,应尽快想办法离开上京。左殷等人都在大堂等着与父汗商讨对策,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你觉得沈棠会怎样?”夏侯德炎慢慢转过身子,平淡地开口。

    夏侯弘抿唇,夺妻之恨,杀妻之仇,沈棠会怎么做,他还真是无法预料。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次求和,要搁浅了。“父汗不必多虑,儿臣自有把握全身而退。”

    “把握?你是该有把握的。这些年你手上积攒的力量恐怕不亚于你的父汗吧!”

    夏侯弘没有反驳,只是眉头皱得更深,表情平静地看着夏侯德炎,等着他的后话。

    “就算我对你再过忽略,可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你自小性子要强,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敢在上京对沈棠动手就说明了你早已布署好了一切,或者,连沈棠找到那位宅子都是出自你的手笔!”夏侯德炎看着夏侯弘的眸子逐渐锐利起来,似要穿透他的人,看到他的心里去。

    指尖扣进掌心的疼痛拉回夏侯弘开始飘忽的心绪,沉默半晌,才答非所问地道:“父汗可曾想过为什么您这么多儿子,而能真正走到您面前却寥寥无几。不是他们平庸无能,而是他们没本事,争取不到贵族的支持。一个没实力的王子是不配在王室存活的。”

    夏侯弘冷冷清清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越发冰寒刺骨。不配在王室存活……他现在还仅是一个王储,若他日登上汗位,他对如何对待这些兄弟。夏侯德炎一时怔忪,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叹气般道:“从那宅子出来,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我就像老了十几岁……老了就得承认,这天下,是留给你们年轻人的。也罢,以你现在的实力,若要强行要摘去你王储的头衔,只怕又要引起一场内乱……回敏赫后就进行传位大典吧。”

    “父汗!”夏侯弘微惊,忍不住出声唤了句,却也仅是如此。夏侯德炎在觉察到他暗自经营的势力后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是真的打算退下了。呵,戎马半生,最后竟栽在一个中原女子手里,是幸还是不幸?

    “我累了,你退下吧。”夏侯德炎重新将身子转回去,怔怔地看着窗外,无力地摆了摆手。

    夏侯弘心里五味阿杂,渐化为唇边勾起的一抹轻嘲,恭敬地向夏侯德炎行了一礼,慢慢退至门前。

    “一个贤明的君主必是有容人之量的,我敏赫不同中原,并不需要孤家寡人的大汗。”在夏侯弘关门的那一刻,夏侯德炎闭着眼,轻叹了句。

    “儿子知道了。”

    清妩睡得极不安稳,半夜里被梦魇吓醒了几次,抱着凤御轩的脖子有气无力地哭着,问她梦见了什么,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可怜兮兮地说怕,要凤御轩紧紧抱着她。凤御轩无奈叹气,却将她抱得更紧,伸出一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抚她入睡。刚等清妩睡熟,外面就传来暗卫的轻唤。

    这批人都是交由柴进管理的,平日里不会越过柴进,到自己跟前来通报事情,既然这样越了规矩过来,那便是出事了。凤御轩心中一凛,忙低头看了清妩一眼,看她还安稳睡着才缓了口气。轻轻把自己的身子抽出来,这才披了外衫出去。

    暗卫见凤御轩出来,脸色的急色更甚,张口就欲告司徒氏的事。

    凤御轩看到暗卫脸上的急色,已知情势不好,暗自捏紧了拳,将暗卫带到一边的园子里,按捺住心中那丝不安,淡声问道:“柴进没把事情办妥?”

    暗卫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相爷的吩咐是助沈棠将人救出来,而事实上这件任务也确实完成了,只是不想夏侯弘最后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司徒氏的死,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人原是救出来了……可后来,夏侯弘的人来了……司徒氏为沈棠挡下了那支袖箭……”

    “人呢?”凤御轩厉喝。想起房中熟睡的娇妻,一颗心隐隐慌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沈棠的漠视,清妩与司徒氏的感情比之一般母女,要深厚许多,想起她这几日夜夜为恶梦所扰的事,凤御轩顿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

    “没……没了。”暗卫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回道。

    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件事失了分寸。只觉得有块巨石压在了胸口,闷得人难受。因为清妩的关系,他已将司徒氏视作半母,对她也是尊敬的,是以才会派出自己的暗卫去相助沈棠,可最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他该如何向她开口……

    “相爷,沈棠已经将人带回御史府了,您和夫人……”

    “下去吧!”

    寅时,上京御史府已是一片灯火通明,院里院外,下人们奔走忙碌着,脸上都带了丝悲戚之事。院中大堂,白幡缟素,在这晨风里舞得猎猎作响。灵堂早已安排妥当,略显昏暗的内堂氤氲着浓重的檀香味,跳动的烛光映得案上的牌位忽明忽暗,堂中的乌木灵柩安静地躺在那里,透出一种逼人的肃穆。柴进沉默地注视良久,才惊觉灵堂里竟没有一个下人,暗皱了眉,定睛往那口棺木里看了眼,竟也是空的!想起司徒氏死时沈棠的反应,柴进不由脸色微变,转身急急赶回相府。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来,也希望有更多的人陪我一起走下去,看到故事完结。非常感谢大家。

    43第四十三章

    人死了,御史府里也布置好了灵堂,凤御轩不可能再作不知,继续瞒着清妩。想到清妩可能的反应,凤御轩早早地便派人把秦嬿请过来了。

    自清妩知道秦嬿和玉倾寒的事后,便自动自发地做起了秦嬿的“狗头军师”,不遗余力地献计献策,誓要帮秦嬿将玉倾寒一举拿下,两人也因此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凤御轩也不知清妩的热情来自哪里,但又不忍打消她的积极性,只能无奈地由她去了。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庆幸当时没有阻止她的胡闹,若非如此,他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秦嬿乍闻司徒氏没了的消息,心里也难受得紧。之前曾跟着表嫂到御史府蹭过几次饭,对司徒氏温婉亲和的性格一直很喜欢,也曾想过,日后要成为这样一个淡泊安静的女子,却不想竟……秦嬿哽咽了几声,才向来人问了句“表嫂怎么样了?”,得知清妩还不知道这事,心中一紧,忙收拾了几件衣物,跟家里交待了几句,就随着来人回了丞相府。

    清妩醒来的时候刚过辰时,天色已经大亮,凤御轩睡的那侧也早已经凉透了。清妩暗皱了眉,她交待过玲珑,一定要在叫寅时前叫醒她的,怎么又让她睡到这个时辰?其实前世清妩就是个爱赖床的性子,到了这世,自己跟娘偏安在梨落院里,因为沈棠的忽视,倒也用不着立规矩,司徒氏宠着她,原则上不犯大错,这些小事,司徒氏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倒是滋长了清妩这个坏习惯。可嫁了人了,清妩开始有了点身为□的自觉,看着凤御轩不到寅时就得起床准备上早朝,为顾着自己还得小心翼翼地下床,不禁生起了点小惭愧,又想起司徒氏告诫过她的夫妻相处之道,清妩更决定要好好贤惠一把,是以每日让玲珑在寅时将她叫醒,强忍着倦意为凤御轩更衣梳洗。凤御轩虽心疼却抵不住她的坚持,只得放任她去了。

    难道相爷夫君体恤她昨夜被恶梦惊醒数次,特嘱了玲珑别来叫她?清妩揉揉脑袋,恹恹地想着。又在床上躺了会儿,这才掀了帘子起床。

    这边才刚有动静,那边秦嬿就端着汤碗进来了,见清妩醒了,勉强勾起一丝笑意,道:“表嫂醒了?来,让丫环伺侯着梳洗了,过来趁热把参汤喝了。”

    “嬿儿,你怎么过来了?”清妩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秦嬿,脑子里更晕乎了。

    秦嬿将汤碗放在桌上的手僵了下,随即回身笑道:“不是想表嫂了吗?您也真是,这么些天也不说找我聚聚,我在家里被嬷嬷们逼着学刺绣,顶无聊了。”秦嬿语气中带了点嗔怪,力图让清妩看不出异样。凤御轩是担心清妩受不了这个打击,让秦嬿把事情经过一点点透给清妩,又让人熬了参汤备着,就怕她气急攻心,也跟着倒下了。

    清妩想着自己最近因为娘亲的事确实忽略了秦嬿这个朋友,一时有些内疚,对着秦嬿抱歉一笑。

    清妩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是玲珑进来的时候。玲珑一贯喜欢红红绿绿的衣裳,今天却着了一套素服,就连首饰也都换成了简单的银饰,而从进门起,她就没抬起头看过她。清妩心中疑虑,立马转过头去看秦嬿,这才发现秦嬿穿的衣裳也是极淡的粉色……“出事了?”

    玲珑忍住哽咽,偷觑了秦嬿一眼。秦嬿知道这事必须要交清妩交底儿了,咬牙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表嫂,司徒夫人,司徒夫人没了。”

    “什么叫没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了?”清妩登地站起来,拔高了声音,难以置信地低吼。

    秦嬿心中感伤,上前一步,搂住清妩略显单薄的身子,低声唤了声:“表嫂……”到了此时,秦嬿方才知道自己语言的匮乏,竟想不到半句安慰清妩的话。她四五岁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那时候年纪小,倒也不见得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少一个人疼自己,心里某处有些空荡罢了。后来秦万城将更多的关爱全部投放在她身上,又为她寻了高师四处游历,几年下来,倒也淡了,心里那一点空缺也变得小了。可表嫂不同,她自小养在司徒氏身边,母女感情亲厚,突然遇到这种事,让她如何承受得住?

    “小姐……”玲珑开口,带着浓浓的哭腔,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一段时间了。

    “怎么回事?”话说出口,清妩也惊异于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地问出来,一时恍惚,勾起一丝苦笑。上辈子似乎也是这样:她上完自习回到寝室,大家都心不在焉地装作在做其他事,寝室里安静得诡异,过了很久,室友才在其他人的撺掇下走出来,低低地说了句,“洛洛,刚你家里来电话了,你妈,你妈过世了……”晴天霹雳也不过这样。

    玲珑深吸了口气,等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了,才道:“奴婢,奴婢听慕莲她们说,前日下午,大夫人突然带了一批人闯进梨落院,说,说是要将夫人沉江……后来不知怎么,老爷知晓了这事,连夜派了好多人到江里打捞……昨,昨晚,老爷突然抱着夫人回了府里,慕莲她们要上去看夫人,被老爷一脚踢出好远,后来,后来管家就开始布置灵堂了……”说着说着,玲珑的泪又下来了。这事她昨夜就知道了,相爷是怕小姐禁不住这事打击,先把这事告诉她让她注意着小姐,别出了什么事儿,可……可倒是她先忍不住哭了,再看清妩此时的情况,玲珑恨不得让她也放声哭一场才好,这么撑着,憋着,才是伤得最深的。

    “小姐,您就哭出来吧,玲珑求求你了,你别撑着。玲珑看着难受。”玲珑抹了把泪,上前拉了清妩的手臂,使劲儿地摇着,下了狠劲要让清妩哭出来。

    秦嬿吓了一跳,后一想,也许玲珑这样的做法才是最有效的,也忙放开了搂着清妩的手,轻轻地晃她。

    清妩苦笑,她不是不想哭,到此刻,她是真的哭不出来了。从那日的恶梦开始,这接连的七八天,她几乎每夜都会梦到类似的场景,只是主角有时是司徒氏,有时是她。清妩突然恨极了那些梦,到了今天,那些梦就像一个可怕的预言,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神经,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当一切渐渐向好时,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反转结局,沈棠与司徒氏之间关系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本以为,她的娘亲终于苦尽甘来了,她本以为,她在这一世终于可以有个完整的家庭……这一切,在这一刻都被打破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了……她没有娘了……

    锦瑟等几个丫环全被玲珑留在了外面,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满,不知道这个夫人的陪嫁丫环又要整些什么名堂,这会听到屋里传来的压抑哭声才知是出了事。几个小丫环朝里望了望,小声议论着。锦瑟想着早上凤御轩把玲珑单独叫出去的事,心下一阵烦躁,立即沉了脸喝道:“还有没有个规矩了?主子还是屋里了,能容得了你们几个在这里乱嚼舌根子!”

    王妈有心要培养清妩做好这个当家主母,遂从新进府的丫环里挑出了一批乖巧机灵的,放在清妩房里伺候着,只等过了些时间,让清妩从中挑出几个信得过的,好好培养一番,成为自己的班底。眼下这几个就是王妈挑出来,都是新进丫环里最出众的,心气儿自比其他丫环高了许多,这会听到锦瑟的训斥,面上虽告着罪,心里却是极不满的。几个胆大的便在一旁嘀咕开了:“锦瑟姐,你说夫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啊,要不咱位进去看看吧?”

    那几个丫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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