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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爷,床上请》

    2第一章

    天际墨云翻滚,沉沉地压在相府上方,倏而划过一两道急促的白光,似要将天幕割裂开来,瞬而雷声轰鸣,一阵阵叠至而来,整个相府忽明忽暗,笼罩在一种阴冷沉重的氛围之中。“啪啪啪”,豆大的雨点接连落下,霎时已成倾盆之势,六月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幸得已是人定,相府之人大多皆已安睡,守夜的丫环们也得了恩准,得以早早地回房休息。风作雨下,抄手游廊上的灯笼亦明灭难辨,一身湖绿布衫的女子撑了油伞,神色匆匆地往主院而去。

    风疾雨骤,急雨打在院外的芭蕉,啪嗒作响。女子双手急拍着院门,毫无顾忌地大喊道:“相爷,相爷!来人,开开门哪!”

    门房管事柴进闻得外面的声响,披衣起身,推开纱窗,天色仍是暗沉可怖,雨势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向,又凝神听了听,这才撑了伞,提了灯笼前去开门。

    “这都什么时辰了,惊扰了相爷可怎么好?”柴进一边对着门外报怨,一边低下头撤了门栓。开了门,柴进还欲再抱怨两句,甫一抬头,便被吓得退后半步。

    女子在雨中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裳已然被雨水浸湿,黏答地贴在身上,头发也湿了大半,直往下淌水,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在这夜里显得鬼魅可怖。柴进稳了稳心神,将灯笼提到跟前,欲看清女子的模样,便听得那女子微弱且急切地声音:“夫人早产了,出了好多的血,稳婆们都乱作一团了快,快去通报相爷。呜呜好多的血”那女子慌乱地叙述,声音都在发颤。

    柴进这才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清欢苑的大丫环玲珑,而她口中的夫人不正是思及此,柴进骤然变了脸色,神色紧绷,不由分说地拉了跌跌撞撞欲往内院闯的玲珑到一旁的廊上,“相爷正在会客,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是会吃大亏的!”柴进叹了口气,又道:“管家可知此事?大夫来了吗?”此时,玲珑已稳住了丝心绪,喏喏地答道:“管家管家出府办事去了,奴婢奴婢找不着人,所以才过来求相爷的。”

    “愚蠢!”柴进忍不住骂道。想了想,从腰间掏出块牌子塞进她手里,道:“你速拿了牌子让府里侍卫去请城南的慕容大夫。相爷那边,我去通报。”见玲珑愣愣地没有反应,柴进又恼怒地推了她一把,“你这姑娘傻了啊?快去啊!再不去,夫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玲珑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正院一眼,抹了泪,急急地往府门口跑

    柴进整理好衣衫,在门外踟躇良久,这才走近院子,清咳了一声,对着房内道:“相爷,清欢苑那边出事了!”话音还未落,便听得屋内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女子尖声道:“我不准你去,听到没?”

    柴进静默地立于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心里却有些着急了,那清欢苑的情形想必不容乐观吧,只希望屋里那女子不要再多作纠缠,浪费时间了。

    一身绛色华服的男子悠然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沉静,对女子的质问未置一词,一双凤眼清洌冷寂,淡然如水,指节修长,在桌案上轻扣着,微微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绯衣女子一直小心观察着男子的神色,多年的了解让她知道他的忍耐即将告罄,不由缓了语气,梨花带雨,幽怨地启口相询:“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男子拂袖起身,淡淡地回道:“碧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宫吧!内子院里似出了点事,臣要去看看,您请自便!”凤御轩起身开门,接过柴进手中的伞,极快地消失在雨幕中。

    绯衣女子眼神骇人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狂乱地将案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清欢苑,稳婆不停地拭着额间的汗水,紧张地观察着女芓宫—口的情况,突然,稳婆如释重负地兴奋叫道:“夫人,再加把劲儿!已经能看到婴儿的头了,再加劲啊!”稳婆抓着清妩双腿的手用气捏紧着,似要帮她出力气一样。这胎儿早就被诊出是名男婴,那就是凤氏一族的下一任宗主,那可半点马虎不得啊!

    “啊啊嗯啊”清妩双手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吸气,以便积攒力量产下腹中的胎儿。如云秀发早已被汗水浸湿,散乱地贴在两颊,额上还不时渗出冷汗,顺着脸颊、鼻梁往下落,直落进颈项之中。腹下极痛,脑中却是分外清明,生产到现在已将近一个时辰,那个承诺会陪在她身边等孩子出世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呵呵,她不过是两家结盟的附带条件,产下凤氏嫡子后她便再无作用,她又何以如此卑微地企求他的一丝爱怜,往日种种不过是他达目的而给她编织的美梦,让她沉迷其中,失了身,失了心现在梦醒了,她也该为自己作打算了

    一片欢腾,祝贺之声顿起,稳婆长吁了口气,随即兴奋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呢!”说完,稳婆用了些力气,在婴儿臀上拍了一巴掌,婴儿的啼哭声登时响彻整个院子。清妩强撑着身子看了眼婴儿便沉沉睡去了。

    刚进院子的凤御轩呆呆立住,失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片刻,又厉眼扫向一旁的柴进,眸中的怒气令人胆寒柴进低了头,默声不语。男子在院中伫立良久,终转身离去,不肯再看屋内一眼,“待产房整理好后,命请来的那些大夫都去诊一次脉,好好给夫人调理身子还有,吩咐下去,若夫人问起本相,你们只说是到宫中议事去了,其他的不要对她提起。”

    “是。”柴进诺声应下,自去找管家转述去了。

    再回到听风苑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被摔破的物什也已被丫环们拾掇干净,凤御轩移步到窗前的软榻上闭目养神,等着大夫诊了脉后过来回话。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管家才领了大夫急急地往听风苑来。落座,一众大夫个个噤若寒蝉,屏气敛神。软榻上的人微眯了眼,却仍是一副悠闲姿态,轻抿了口茶,以茶盖轻抚着飘浮在面上的翠嫩茶尖儿,将底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沉了沉。

    在座的大夫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却谁也不敢先开口。清欢苑那人的身份委实叫他们吃不准,这凤御轩乃少年丞相、人中之龙,若是成了亲,上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啊,若不是,那这女子管家在凤家多年,自是知道主子的脾性,不由递了个眼色给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大夫。那大夫会意,从座上起来,恭身行礼,回禀道:“那位夫夫人原本身上便有寒毒,又在生产时亏了身子,身子也有残败之象,想来夫人能挺到生产已是灵药之功,只是这日后难以成孕啊!”那老大夫话音刚落,其余大夫便齐齐跪下,直呼“草民等无能,求相爷饶命!”

    破败?凤御轩怔忡,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当日之景:悬崖、急流,他甩出草绳,阻下她俩下落的趋势,苦苦支撑着。她灿然一笑,道:“既如此舍不得她,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未待他作出反应,她已割断绳子,坠入滚滚急湍之中明明答应珍她护她如宝,却几番伤害于她,至她于绝境凤御轩轻捂了胸口,只觉得整颗心都绞痛着

    阿妩,你可知,我已入了你的局,注定要与你一生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求关爱啊,亲!么么!

    3第二章

    三月,春风送暖,帝都上京又迎来一桩盛事——当朝丞相凤御轩要娶妻了!凤御轩,天熙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十四岁便高中状元,入朝履职,官至六卿中的典客,十五岁接掌凤氏一族,成为四大家族的领头人。后新皇登基,其拥护有功,再添荣耀,官至丞相一职,一跃成为当朝的首辅大臣,如此四载,现今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真真是人中之龙也。再说这相府新妇,乃御史沈棠次女,这次凤沈两家联姻也揭示着两大家族正式结盟,从另一侧面看来也未尝不是对皇权的挑衅。一些朝臣对此冷眼旁观,皇权、相权的较量由来已久,如今,皇上对凤家的忌惮又更甚了吧!

    凤、玉、楚、沈四族先人,曾随圣祖明宪帝南征北战,屡立奇功,建立了盛极一时的天熙帝国,即便到了今天,四族仍以天熙朝为尊,每年朝贡。也因其居功至伟,四族后人都被历代皇帝委以重任,身居朝中要职,随着时间推移,四大家族逐渐显露出以凤氏为尊的趋势,再到后来,相位已固属凤氏一族,世袭罔替,世代不绝。当朝,四族中的玉家宗主玉弘宣任太尉一职,总理兵务,沈家宗主沈棠任御史一职,负监察百官之责,而楚家自上两代开始便已逐渐远离权力中心,仅担太傅一职,只悉心教导太子,却并不参与朝政,饶是此,其富贵亦不绝也。

    昏黄的铜镜隐约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蛾眉轻扫,新妆初成,半阖的眼眸掩去了其中的潋滟水波,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让一旁的丫环、婆子们看呆了眼,命妇手中的玉梳亦停歇了半刻,世人皆道沈青瑶容颜无双,又何知这御史府还藏了这么一位佳人!命妇敛了敛神,这才继续把祝词说完:“三梳儿孙满堂!”礼毕,玲珑从袖中拿出个红包塞进那命妇手里,笑着谢道:“姑姑辛苦了!”命妇含谦谢了礼,笑着收下,又向主位之上的人行了礼,这才出了喜房。捏了捏袖中的红包,确比一般官宦之家给的厚实,命妇感叹,虽是妾室,但到底是御史府里的人,出手倒是大方,现在母凭女贵,也是个有后福的。

    这厢,玲珑捧了嫁衣过来为清妩穿上。美人如玉,肩欲削成,腰若约束,大红喜服顺垂而下,裙摆处用金丝绣了大朵牡丹,齐齐盛放,层层裹携,拂动间,若群芳争艳,端的是流光溢彩。喜服是上好的江宁云锦所制,一年仅得十匹,足见其珍贵,而喜服的花色亦是百十来个绣娘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场政治联姻,这样的精巧心思,委实沉重了些。

    玲珑看得有些呆了,情不自禁地叹了声:“小姐长得可真美!”清妩淡淡一笑,对着镜中轻喊了声:“娘!”

    “我有些话要与小姐交待,你们且出去候着吧!”一道清婉之声在室内响起,若清泉流动。丫环婆们安静地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地退出去了。主位上之人这才起身来到清妩身边,轻叹了气,爱怜地拍了拍清妩的头,轻道:“我的妩儿可是要八抬大轿抬进相府的,日后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娘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快快乐乐的。”

    清妩看着镜中的妇人,三十五六的年纪,标准的瓜子脸,明眸善睐,肤白如雪,身姿欲弱柳扶风,典型的古代美人,能得这么一位美人娘,也算是她穿越而来的一桩幸事了吧!初来异世,她只是一六岁稚童,与自己“不受宠”的娘亲偏居于御史府一隅,在这寂静的梨落院里过了十二载光景,也就是在这里,她明白了权欲之争、阿谀我诈才是生存之道,在这里,她的目标仅仅是活下去,是以当沈棠向她提起要她嫁入相府时她才答应得那么干脆,原因无他,不管凤御轩娶她目的何在,她在名义却是他的正妻,可以安然地处于他的羽翼之下。且,若她离开了御史府,她的娘亲也不必再为她委曲求全,糟蹋自己了吧!她是庶出的女儿,婚亲大事还是当家主母说了错,母亲怕大夫人因为与她闲隙而在她的婚事上多作阻拦,不免服软作小,做了许多卑贱之事,她看见眼里,痛在心里,如今自己成了相府夫人,娘亲在府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吧!

    轻眨了眨了眼眸,敛去眼中的水意,这才开口劝慰道:“娘刚才也说了,女儿嫁的是上京第一人,是嫡妻,富贵荣耀岂是一般,女儿定不会委屈自己的。”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御史府了,清妩心中也是一阵酸涩,转过身搂住娘亲司徒氏的腰,将头埋在她怀中,哽咽地叫了声:“娘!”司徒氏本就不舍,现在又听清妩这么一叫,眼泪便如何也止不住了,用丝巾捂了嘴,呜咽出声,好半晌才止住,两个人眼眶都略有些浮肿。司徒嫣忙用指腹为清妩擦了泪,破涕为笑道:“瞧,新娘子都成小花猫了。快让玲珑进来替你补补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清妩由玲珑扶着到大堂去给沈棠及夫人楚氏敬谢亲茶。对于沈棠,除却他对自家娘亲薄情了点,清妩对他倒也没什么成见,端了茶,还是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爹,请喝茶!”沈棠伸手接过,隔得近了,这才发现清妩的容貌竟像极了梨院落的那人,一时间,神情有些怔忪,直到听到一旁的楚氏轻咳了声才算回过神来,淡淡地嘱咐了几句,大意是,嫁入相府后要好生伺候夫君,做好当家主母,不要辱没了御史府。清妩温顺地低头应了,又端了茶递与楚氏,道:“夫人,请用茶!”这次楚氏倒没有难为她,轻抿一口后也说了几句要恭顺贤良的话后便打发她出去了。

    出门、上轿、拜堂一切都是晕晕乎乎的,倒不是因为紧张什么的,只是实在饿着紧了,整个人都有些发软,等进了新房,便倚着拔步床的床围睡了,喜婆及新房伺候的丫环也早已被玲珑遣出去了。亥时刚过,前院便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玲珑料得是自家姑爷来了,忙摇醒了清妩,静静退下。

    凤御轩走到喜房之时看到的就是端坐于床前,一副大家闺透模样的清妩。纤细的身子往那拔步床一坐,登时便小了许多,透出一种令人呵护的柔弱,像极了深宫中的那人,不由紧紧地盯住了那帕头,似要透过它一窥她的容貌,她是不是跟她姐姐有几分相像呢?还在想着,脚却已往床边走去了,犹豫半刻,终是动手掀了那盖头。她微垂着头,露出了滢白玉颈,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抬起头来。”他淡淡开口道。

    虽无数次在心中自我催眠,就当是在拍古装戏,可到了这刻,清妩还是紧张得心里直打鼓。她真要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这么一个素未谋面,不知方圆的 “古代人”?

    “抬起头来。”怕自己的声音吓着了她,凤御轩缓了缓语气,略带诱哄地重复道。

    心知是躲不过去了,清妩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起了头,可眼神却没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是以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相爷”清妩怯怯地抬起头,却在下一刻半张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本以为他是如刀剑一般凌厉的人却不曾想他竟能如水温润,那眉、那鼻、那淡雅的气质,像是将所有山水画之精之妙之神全融在了他一人身上,清妩不禁看得痴了。

    凤御轩并未因清妩的失礼而不悦,择了就近的一张椅子坐下,由她观赏,末了,只叹了句:“夫人,夜已深了,莫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4第三章

    凤御轩并未因清妩的失礼而不悦,择了就近的一张椅子坐下,由她观赏,末了,只叹了句:“夫人,夜已深了,莫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

    他清淡若水的声音却叫她的心漏跳半拍,今夜果然逃不过了吗?垂眸片刻,再抬头时却眼露笑意,问道:“相爷以为这‘盲婚哑嫁’的感觉如何?”

    “感觉不坏。”凤御轩轻巧以对,起身走到床边,与她相并而坐。

    清妩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了,陌生的男子气息在身边氲氤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让她有些晕乎乎的。虽说419在现代社会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她骨子里的保守及对爱情的珍视却让她无法坦然接受。忆起随嫁嫁妆中的开裆裤,清妩便感到一种难以自抑的羞辱,抿了抿唇,开口道:“清妩却不想含着屈辱与自己的夫君行周公之礼”身旁长久的静默让清妩有些暗恼,怎么就一时冲动将真话说出来了。外人皆道凤相清润如玉,行事作风温和有度,似乎忽略他亦是一代权臣,若没些手段又岂能身居高位数载?清妩心中忐忑,生怕新婚之夜便惹恼这位大boss,不自觉地想往旁边挪一挪,却被那人扣住了手,压在床沿上,动弹不得。

    他的宽厚手掌就这么裹着她的,触手,如玉温凉,让她心中一悸,不由轻呼出声:”相爷”

    凤御轩看了两人相覆的手,不禁微愣,怎么就下意识的拒绝她的逃离?轻掀薄唇,只淡淡笑道:“本相亦不想委屈了夫人,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四个词极轻极慢,他扑洒出的清润气息让清妩红了耳根,忙低了头掩去自己的窘迫,再抬头时那人已从柜子拿出一床锦被,笑睨着她。

    “相府中并无长辈,明日夫人可多睡会儿,辰时到正堂接受府中下人的拜谒即可。”

    清妩看着他的举动,知道他已然接受了她的想法,暂时是不会碰她了,不由心中一松,对这个新婚丈夫的好感也增加不少,忙接口道:“是,清妩知道了。”片刻,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加了句:“相爷今夜歇在何处?”

    这会子倒是想起问我来了,凤御轩不禁好笑。“就近期而言,本相还不曾有与夫人分房而眠的打算。”说完他便抱了被子转到屏风后面去了,须臾,听得木门嘎吱之声,之后便再无动静了。清妩好奇心起,提了裙摆,轻步转到屏风后面,这才发现,这屋竟还有一扇木扃与隔壁相通,她的相爷夫君想必已到隔壁房歇下了。

    婚前她对这位少年丞相并无多少了解,婚后也不想与他多作纠缠,古人三妻四妾的例子还少了么,她又何苦去趟这浑水,守住自己的心便好了,至于其它,就顺其自然吧。

    管家福伯是个精明干练的老头子,五十开外的年纪,说话做事拿捏有度,御下更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府中众人都对他服服帖帖的,有这么一位厉害的管家在身边,清妩也安了不少心,再不济还有他撑撑场子嘛。

    管家领着几个管事的向清妩请了安,又唤了几个大丫环进来一一为清妩介绍了,又从中挑了花容、春叶几个丫环出来,道:“这几个丫环都是相府里的老人了,乖巧伶俐得紧,办事又妥贴稳当,就让他们到夫人院子里伺候着吧!”管家这话虽说得恭谨,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深意,他这般问不过是例行通知,走个形式而已,想必在他心里,对她个王妃也是轻慢的,一个御史府的庶出女儿,似乎是没什么可惧的。

    清妩没有接管家的话,沉默片刻才道:“本夫人的陪嫁丫环亦有不少,都是御史府里悉心调教出来的,想来倒不会让相爷不满,还是管家您觉着”

    “老奴并无此意。”管家神色平静地回复道,“既夫人这么说了,就这样安排吧。至于花容,她伺候相爷多年,对相爷的吃穿习惯也比旁人熟悉一点,就让她继续在院子里伺候吧!”

    清妩瞥了眼下方的女子,一身水红色的对襟儒裙,垂眸敛神地站在那儿,一副温顺无害的样子,倒是令人舒服,初来乍道,只求立稳脚根,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诸多要求呢,清妩笑着点点头道:“如此,倒要劳花容多费些心思了。”

    “夫人言重了,能伺候相爷和夫人才是奴婢们的荣幸呢。”倒果真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

    府中的下人向新夫人行完礼后,管家命人端来两大摞账册,垂首解释道:“这些都是相府底下的一些庄子和营生的明细,相爷成亲之前这些都暂由老奴打理着,如今夫人进府了,老奴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这些账目还要有劳夫费心了!”

    进门第一天凤御轩便将相府的经济大权交给她,这未免也太放得下心吧?清妩暗付。这人,还真把她当成嫡妻了呀!略略皱眉,瞥了眼那两摞账册,清妩不禁在心中叹气,这是污辱我的智商呢还是污辱我的智商呢?这放在现代也不过小学的加减法,至于吗?

    管家看清妩的表情,以为她在为账册的事烦恼,又接口道:“各庄子、铺子的账册都是三月结一次,在第三月月底送到相府来,审核无误后再返还各处,这次的账册需在本月十五之前整理好若夫人有什么问题可找账房的师傅们商量一下”

    清妩有些烦闷地挥挥手,道:“不必了,命人将账册搬到我屋子里去吧。”

    管家讶然,还是照清妩的吩咐命人将账册送到了听风苑,对这位新夫人的看法也有了些改变。

    从正堂回到寝楼后,清妩便再也没有出过门,连午膳都是让玲珑端进屋里吃的,包括玲珑在内,一众丫环并严令不得进去打扰。屋内,清妩霸了凤御轩的书桌,将原本累于其上的书籍撤下,换上了厚重的账册,上好的湖州宣纸被她当成草稿纸,画得乱七八糟的,扔得满地皆是,凤御轩珍藏的湖笔亦被她当成了现代的钢笔用,一压到底,直接用根部来写。青妩习惯了读书时中规中矩地样子,将两只手肘压在宣纸两侧,手上奋笔疾书,两只雪白素缎袖子上墨迹斑斑却毫无所觉这一算,直算到日头落山才险险去了三分之一,而清妩早已累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了,两只手腕酸软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了。

    凤御轩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趴在桌案上的毛毛小脑袋,忍不住抚了抚她凌乱的发,出声道:“阿妩!” 阿妩,初见她时便在脑中形成的称呼,不同于她爹娘、姐姐所叫的妩儿,就这么自然而然在出现在脑海之中。

    清妩咕哝一声,很是艰难地撑开了眼,见是他,唇角勾起一丝骄傲的笑:“相爷夫君,你回来啦!呶,瞧!府里账房先生半个月的量,我一下午就完成了三分之一!”

    她仰脸骄傲炫耀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讨糖吃的小孩,狡黠而可爱,让他心波微动,不由顺着她的话答道:“是啊,阿妩好厉害!”

    “嘻嘻!那是!”还未睡醒的某人根本忘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就这么顺嘴回了句,惹得那人微笑出声。

    清妩不甚满意地皱皱琼鼻,正欲质问那人是不是变着法笑她,却见着他蹙了眉,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清妩傻傻地将头抬起来坐好,又将两只手伸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不解地道:“我手上没东西呀!”

    见佳人还是一副迷糊样子,凤御轩不禁摇摇头,吩咐道:“把手臂张开!”

    “哦。”

    凤御轩上前,半蹲下来,将手伸入她腋下,打横抱了放进床上,又唤了丫环进来给她换洗一番,也就是在丫环给她净面的当口,清妩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看着拔步床上的娇颜,凤御轩怔忡良久,眼前的人儿与宫中之人却有不同,她眼中的灵动与性子中的活泼恰是那人最最缺乏的。想起宫人那人,凤御轩微皱了眉头,梅妃之事须尽早处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5第四章

    清妩半夜时才幽幽醒转,这一醒,着实是被饿醒的,某无良夫君竟不顾她还未用晚膳便将“睡死的”她扔在床上,不闻不问了。清妩坐起身,揉了揉仍旧酸软的胳膊,茫然四顾,才发现屋里竟没个守夜的丫头,连玲珑也不知去哪了。动了动唇,却意外牵扯得嗓子疼,想来是睡太久了,渴的。“玲珑?玲珑?”

    “醒了?”一道温凉的声音自屋内响起,紧接着一修长身影便掀了帷幔来到近来。凤御轩随意地披了件外衫进来,手里还拿了一个杯子,也不避嫌(貌似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吧!),就这么坐在床边,将手里的杯子递与她,道:“嗓子难受了吧?来,先润润喉。”

    清妩红了脸,低头查看了下自己的穿着,唔挺严实的,并无不妥,这才接了凤御轩手中的杯子,轻抿了口气,清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清甜入胃,甚为舒服,再不矜持,咕噜咕噜将余下的尽吞入腹,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那个相爷夫君,能不能再倒一杯?”说这话时,脸儿已然绯红,似醉酒后的醺然。那人却也爽快,又转身倒了杯来。

    “还渴吗?”凤御轩看了看一脸满足,捧了空杯闭眼轻叹的清妩,满含笑意地问道。

    “不,不渴了。”就是有点饿了。清妩极低极快地回了句,不想却教那人悉数听去,连带她未出口的半句都教他猜中了,他笑笑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身去了外间,片刻后,提了食盒过来,又拿了矮几安置,将饭菜一一摆好。

    看着他熟稔地做着这些动作,心中起了些异样,低声道:“这些事叫玲珑做就好了。”

    “为夫来做也并无不妥,况且,”凤御轩顿了顿,唇角勾笑,继续道,“我可不想他人将夫人睡后初醒时的迷糊娇憨模样给看了去。”

    这,这算是调戏吗?清妩暗自呻~吟,看来这个相爷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接手,温热的水汽透过碗壁传及指尖,心里一下子便暖起来了。眼光不经意触到那食盒,才知那食盒底部还放着个景泰蓝瓷具,想来是作保温之用的吧,忆起自己与娘亲在梨落院里,大冬天吃的皆是些冷硬之物,不觉失了胃口,也不知少了自己的陪伴,娘亲是什么样的近况。

    凤御轩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将目光落在温盘之上继而又眼含悲伤不由皱了眉,第一次被一个人牵动了情绪,然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夫人怎么了?”

    “想娘了”清妩低声回道,嗓音有些干涩。

    凤御轩此刻也大略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伸了手将她轻揽入怀,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这动作自然之极似已演练多遍,让凤御轩也微微失了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日三朝回门,夫人便在娘家住一晚吧,跟岳母谈谈心。”“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犹记得那女子入宫前凄凄地念着这诗,梨花带雨,一直以为沈府就这么一个女儿,却不曾想在某个偏远一角,还有一个她。初入官场,沈棠成了他的恩师,因此缘由,时常于御史府走动,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沈青瑶,她气质出众且雍容大度,在他身边时却时时含羞带怯,全心依赖于他思绪拉得远了,整个人也有些怔忡了。

    清妩讶然,客居异世这么久,她也算懂得了一些古代的繁琐规矩,加上出嫁前喜婆在她耳边的叮嘱,她也知道回门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一般用过茶点便要离开了,哪还有时间让母女俩叙旧,便是要留下用膳,也要在日落之前赶回男方家里,可他“相爷夫君,这不合规矩啊”清妩有些心动,却仍有疑虑。

    “夫人是这般守规矩之人?”凤御轩反问。想起新婚之夜她“盲婚哑嫁”的说辞,不禁勾了勾唇。

    清妩语塞,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词。想起明日便能见着美人娘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这才记得自己还靠在那人肩头,急急往前坐起身,起势猛了,险些将矮几弄倒,堪堪扶稳后才敢看身后之人的神色,但见那人一副忍笑的样子,平日里的清淡如水全然没了,不禁暗恨。

    第二日一早,凤御轩下了朝,还不及换下官服,便命人唤了清妩,携了她一同回御史府。

    因为提前派人到御史府知会过了,是以当清妩他们到的时候,沈棠已携了两位夫人及一众奴仆在御史府门口候着了。见凤御轩和清妩下了车,沈棠忙迎上来行了一礼:“老臣见过相爷。”再是恩师门生,一朝得势,礼数也是不可废的。凤御轩上前虚扶了一把,这才回礼道:“当是小婿跟岳父行礼才是,岳父安好!”看到这排场,又想起玲珑说过庶出小姐回门只能走偏门的规矩,清妩不禁冷嗤。看了眼身旁的相爷夫君,叹道,若不是自己嫁了个有权有势的相公还不知今日要被如何羞辱呢。远远地瞧见美人娘对自己轻摇了摇头,清妩一时间觉得胸口闷闷的。

    沈棠眼光扫及清妩,眼神复杂深沉。清妩自知是躲不过了,这才上前一小步,低了头,轻轻叫了声:“爹!”沈棠点点头,倒没有因为她敷衍的请安而不虞。

    接着,楚氏和司徒氏上前,依次向凤御轩行礼,凤御轩又一一回礼,在府门口耽误了半晌才进了屋子。

    正堂上,沈棠与凤御轩在主座相对而坐,楚氏她们在下首陪坐着。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围绕着清妩是否乖巧,处事是否得宜等问题展开,她的相爷夫君也极给她面子,为她说了不少好话,看得美人娘欣慰的表情,清妩心里亦是感激。闻得清妩新婚第一天便开始处理相府账务的事,沈棠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而楚氏也神情不明地看了她半晌,弄得她心里毛毛的。毕竟是沈家人,楚氏虽有不喜,仍问了几句清妩在相府的近况,清妩都淡淡答了,后来实在不欲与这些“戏剧高手”过招,这才开口道:“爹爹、夫君,妩儿好久没有看着娘亲了,可不可以回房与娘亲讲些悄悄话呀?”清妩强忍恶心地撒起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座上的凤御轩,眼中讨好意味不言而喻。

    不同以往的孤傲清冷,嗓音里竟含着小女儿的娇态,似乎又回到了她六岁的时候,沈棠顿觉眼睛酸涩,嗓子亦干哑得发不声来。凤御轩却开了口,道:“那夫人便去与岳母好好叙叙家常吧!为夫明日再派人来接夫人便是。”

    清妩笑着行了一礼,拉了一脸诧异的司徒氏出了正堂,往梨落院而去。

    而正堂内,楚氏则暗沉了脸,神情晦涩地看了眼凤御轩,手中握着丝帕的力道渐紧。凤御轩似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点头一笑,又与沈棠议了些朝政之事便起身告辞了。

    夜里,清妩赖在司徒氏房里不肯走,搂着美人娘亲,东拉西扯讲了一堆,整张小脸笑若繁花。

    “妩儿,不需要在娘面前强颜欢笑,知道吗?”良久,司徒氏才轻叹道。

    清妩缩了缩了身子,靠得更紧,略带鼻音道:“妩儿没有强颜欢笑,离了这御史府我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娘,相爷夫君对我也很好呢,真的,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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