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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着:“方菲玥方菲玥……”

    方菲玥伸长了手想去扶住他,在她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消失了。方菲玥惊慌失措,张开嘴想喊他,却发现她的喉咙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转身,发现徐景飒竟又站在她身后,身上也没有了一丝血迹,脸上更是平常一贯嚣张跋扈的模样,皱着眉头对她道:“方菲玥,这辈子出了我你别想嫁别人!”

    方菲玥想伸出手抓住他,他竟又突然消失,他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而来,只不断重复着一句,“方菲玥,这辈子除了我你别想嫁别人!”

    “啊……”方菲玥终于捂着头尖叫出声。

    沁紫听见声响忙点了蜡烛,挂起窗帘,柔声安抚道:“姑娘别怕别怕,奴婢在这儿。”

    方菲玥这才清醒过来,额头后背后背上全是冷汗,寝衣都湿透了。

    沁紫见她眼神清明过来,才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道:“姑娘怕是梦魇了,喝杯水好好歇息吧,有奴婢守着,姑娘莫怕。”

    方菲玥接过茶水,一口气喝光了,又看看外头仍是一片黑暗,便有重新躺下。

    沁紫怕她害怕,远远点了灯,又罩上灯罩,才为她放下帘子,见她仍睁着眼睛,又柔声劝道:“姑娘睡吧。”

    方菲玥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寝衣被汗水渗湿了,冰凉凉的黏在身上格外难受,雪夜寒冷,她又不想劳师动众地去洗澡换衣,只将就躺着,脑中却不断回想着方才梦中的情形。

    怎地会梦到徐景飒这个混世魔王呢?何况也不曾听闻哪里起了战事,他又如何万箭穿身浑身是血呢?再说以那魔王的性格,只怕即便遇到坏人只怕只会别人吃亏吧。

    想到这方菲玥哑然失笑,心里的石头放下,渐渐起了睡意。

    第二日一早,静菡眼看到了新媳妇敬茶见人的时辰方菲玥还是没醒,心中焦急,便进屋叫她起来。

    床帘一打开,缺见方菲玥面色通红,伸手一摸额头更是烫的厉害。

    静菡暗叫不好,忙让沁紫去凝华院禀告老太太,又唤了烟绿去请大夫。

    一番请医问药以后,等到方菲玥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窗外仍在簌簌落着雪,火盆内上好的银霜碳烧得正旺,静菡正守在一旁打着盹儿。

    “静菡……”方菲玥声音嘶哑,“给我倒杯水。”

    静菡听见动静早醒过来,欣喜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说着又忙扶她做起来,道了杯水送至她最边。

    方菲玥就着她的手喝了水,嗓子才润了些。

    “我这是怎么了?”方菲玥头痛得厉害,便拿手指轻轻揉着太阳岤。

    “还说呢……”静菡叹息一声,“昨个晚上姑娘梦魇怕是汗湿了寝衣,沁紫竟也没想着为姑娘换寝衣,这才使得姑娘染上了风寒,沁紫正为此自责呢。”

    方菲玥笑道:“这倒不关她的事儿,你也让她莫往心里去。”

    “虽是姑娘体谅,只是到底是职责所在,何况……”静菡笑道:“沁紫一向耿直,奴婢劝了她好久,她仍是想不开,只怕仍要姑娘费神解开她心结呢。”

    “那等会儿子她来了我同她说。”说着方菲玥又要了一杯茶吃,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今日大哥嫂嫂敬茶可还好?”

    静菡忙道:“自是一切顺利的。因着郡主的身份本不用下跪敬茶,偏偏郡主极守规矩,执意跪着为老太太敬茶,老太太吃了郡主敬的茶欢喜不尽,赏了新人好大的红包呢。”

    方菲玥笑着点点头,道:“嫂嫂一向守礼懂事,只怕再大的红包老太太都觉得值当呢。。”

    “可不是嘛。”静菡继续道:“郡主听闻姑娘身子不适,还亲自来探望呢,留下了给姑娘的见面礼,还赏了奴婢门红包,又怕姑娘病着用那银碳觉得不舒服,特特将皇后娘娘赐的银霜碳给了姑娘一筐呢。”

    方菲玥心中感动,“嫂嫂待我自是极好的。”

    又问道:“父亲母亲今日对嫂嫂如何?”

    “夫人对郡主倒是极为客气,只是老爷……”静菡顿了一下才道:“听闻老爷不曾去见新媳妇儿呢。”

    “怎么?”方菲玥不解道:“新媳妇儿敬茶父亲怎地没到场呢?”

    静菡沉吟道:“听说是西北起了战事,老爷天还没亮就被召进宫了呢。”

    “西北起了战事?”方菲玥心中一惊,难道她梦到的竟是真的?

    却是忙问静菡,“可曾听闻西北战况?”

    静菡摇摇头,“这奴婢倒是不知。”

    方菲玥无奈叹息一声,若是他梦到的都是真的,那徐景飒……她眉头越皱越深,心竟不自觉提了起来,徐景飒,他应该还好吧?

    窗外雪仍在不停地飘着,屋内火盆里的碳“噼啪噼啪”地染着,方菲玥的心此刻就像置进了冰火两重天,如此煎熬着。

    好不容易等她病好了,已是到了腊月二十三。

    这日一早,她早早到了绵福院请安,却见薛琪早已到了,正在堂屋笑盈盈地陪着老太太说话。

    方菲玥笑着行了礼,“大嫂倒是好早。”

    “我也是刚到罢了。”薛琪笑着拉了她坐在,“三妹也不迟呢。”

    老太太笑道:“瞧这天色才大亮呢,就数你们两人来的早。如今儿天冷,你们也别起太早,一个隔着巷子,一个大病初愈,气得太早没得冻着了。”

    又看想薛琪道,“何况依律郡主亦是不用来请安的,郡主如此守礼倒叫我心中不安了。”

    “祖母多虑了。”薛琪笑道:“清平嫁入方家自是方家的媳妇儿,向老太太请安乃天经地义之事,祖母莫要多想就是。”

    方菲玥亦是笑道:“既是嫂嫂孝心,祖母且安心就是。”

    见老太太点头,薛琪这才笑着看向方菲玥,“你如今可是大好了?”

    方菲玥笑道:“祖母每日派人探望,大嫂更是每日流水似的派人送来补药补汤,玥儿如何能不好。”

    她说着起身在老太太面前转了一圈,“祖母快瞧瞧玥儿是不是胖了呢?”

    老太太笑道:“我看你是该多补补才好,将身子补得壮实些,也省的老是病着了。”

    “祖母也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薛琪笑道:“自是该该好为三妹补补身子,指不定到时为三妹说亲的媒婆都踏破家门了呢。”

    说亲?方菲玥疑惑道:“为谁说亲?”

    老太太笑道,“你病前些日子病着着不知道,前几天丞相白家和尚书周家陆续登门为你来提亲了呢。”

    第一零八回 郡主巧话喜过元宵

    方菲玥一听老太太提及说亲之事,面上却是立刻红了脸颊,头都埋在了胸口,眉头却是深皱起来,丞相白家也来提亲,是白亦尘么?这人当真是执着。

    老太太以为她是害羞,遂笑道:“我瞧着这两家倒都是极好的,白公子和周公子也都是偏偏少年,且都在殿试上名列前茅,若是定下,倒也不委屈了你县主的身份。”

    薛琪却是默不作声,只含笑看向方菲玥。

    方菲玥面色更红,含羞道:“玥儿一切听祖母就是。”

    老太太叹息一声,唤了她上前,握住她的手缓缓道:“当初的事儿是委屈了你,如今好容易你有了这县主之位,才能好好说门亲事,你自己挑就是,祖母自会应你心意。”

    方菲玥低下头,羞涩不已,“终身大事,祖母且容玥儿好好想想……”

    “也好。”老太太笑道:“左右也不急,过了元宵回话也为时不晚。”

    又在绵福院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见老太太面露疲色,方菲玥才和薛琪一同告辞出来了。

    姑嫂两人牵着手从绵福院出来,方菲玥笑道:“天色还早,嫂嫂不妨韶离馆坐坐吃杯茶?”

    薛琪笑着点头,“前两日你病着,我倒还未好好看看妹妹的屋子呢,自是要去叨扰的。”

    今日天色正好,正是化雪的时候,两人扶着丫鬟的手一路回了韶离馆,进门被一阵热气扑得脑门子发热。

    方菲玥忙让薛琪在大炕上坐了,又命静菡倒了茶,才打发一众人都出去,笑着陪她在大炕上坐着说着闲话。

    方菲玥正想着昨夜梦中之事,只随口应了几句,便话锋一转,“听说嫂嫂敬茶那日却是父亲不在?”

    薛琪凤眸一转,笑着喝了一口茶,道:“是呢!西北边关突起战事,父亲一眼便被圣上召进宫,才不曾出现。”

    “好好的,怎地突起烽火?”方菲玥叹道。

    薛琪亦是深深叹息,“谁说不是呢,只是西北边陲总是不太平,每到年关总要起几场烽火。只是今年却是来势汹汹,平阳侯自去西北审查发现异常便留在那里,可怜我那表哥随父一道去了西北,此次初战竟然被敌军一箭射在胸口。”

    她说完偷偷观察着方菲玥的神色,眼底藏着明显的笑意。

    方菲玥心中大惊,以致没注意到她眼底的笑意,忙问道:“可有危险?”

    “幸而救治及时,倒不曾有甚危险……”薛琪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出声。

    方菲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整含笑看着她,面色微红,忙掩饰道:“战场上刀剑无情,徐世子身为平阳侯唯一的嫡子,自该小心谨慎才是。”

    “谁说不是呢。”薛琪敛下心思,低低叹息道:“也不知表哥怎地如此执着,偏一味地要去西北,倒是让这一群人好生为他担心。”

    大炕前的火盆燃得正旺,屋内一边暖意融融,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窗外屋顶滴滴答答的雪水落地的声音,方菲玥的心便在这声音里忽上忽下,再没了着落。

    薛琪只在韶离馆呆了片刻便有丫鬟过来请她回去,“王妃为郡主送了过年的年货过来,人还在郡主府侯着呢。”

    “新年将至,倒是要忙了……”薛琪便笑着起身告辞了。

    方菲玥亲自送了薛琪出去,刚进屋就见沁紫笑着进来,“奴婢今儿倒是听了一桩趣事,正要禀告姑娘呢。”

    “何事?”方菲玥一面坐在火盆前烤火,一面笑着问她。

    “今儿一早二姑娘又在闹了呢。”沁紫说着,神情却是极为不屑,“丞相白府和尚书周府来向姑娘提亲之事本是一直瞒着二姑娘的,不知二姑娘怎地知道了,一大早的就闹去了夫人的凝华院,说姑娘不过是凭着方府的地位才得了这县主之位,还让老爷也去为她求个县主来当呢。”

    “父亲如何说?”方菲玥淡淡扯起嘴角,二姐是年纪越大越发胡闹了,方家如今虽是深的圣宠,但终究是被皇帝疑心了的,更何况这县主之位岂是说求就能求的。

    “老爷自是大怒。”沁紫道:“听说还罚二姑娘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只是,二姑娘不思悔改,回去便摔了不少东西,还改了院子的名字,硬是将“怡月轩”改成了“霁云院”,折腾了一上午才算消停下来。”

    “她心里不舒服改院子名作甚?”方菲玥不解道。

    “这……”沁紫小声道,“二姑娘说是姑娘抢走了她的好运,她再也不要看到月字。”

    方菲玥无奈一笑,“随她去吧,反正她折腾起来也是夫人头疼。”

    沁紫笑道:“倒是姑娘想得开,难怪丞相府里都想您提亲了呢。”

    方菲玥淡淡一笑,心中却莫名惆怅起来。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老太太的话,“丞相白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亦尘又是最小的嫡子,虽是家中人口众多,但若是将来分府单过,却也不错,周家人口简单,只是周公子却是嫡长子,将来不免担责过多,只是周夫人却是极好相处,将来婆媳关系必定不用担忧的。”

    依老太太所言,无论应了哪一家都是一门极好的婚事,只是她为何心底仍有隐隐的期待呢?方菲玥又想起梦中那冰蓝色的身影,那霸道的话语犹在耳畔,方菲玥低低叹息一声,对沁紫道:“此话以后莫要说了,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沁紫应了一声,忙噤声退了出去。

    老太太自说了提亲之事,也没在问过方菲玥,如此一直过了除夕,到了元宵节。

    到了元宵这日,刘氏在方府后花园的倚芳苑摆了宴席,供方府众人在此庆祝元宵。

    众人吃了席,刘氏命人上了茶才笑着请示老太太道:“前几日老太太吩咐做的花灯已是做好了,可是要拿出来?”

    “你去准备了拿出来吧!”老太太笑道。

    “是。”刘氏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什么花灯?”众人均是好奇道。

    老太太笑着为众人解说道,“元宵本要看花灯,只是家中做的花灯总是老样子没有新意,我便让你母亲找民间艺人做了些新巧的花灯,又在上年写上灯谜,谁猜对灯谜花灯就归谁。”

    “倒是祖母有新意。”薛琪在方凌澈旁边笑得格外温婉,“清平在王府时父王只会年年买了一院子的花灯哄我开心,倒不如着猜中灯谜得花灯有趣,自己得的倒更开心些。”

    方菲玥亦是笑着附和,“到底是祖母有心思,换了旁人哪能想出如此有趣的主意。”

    众人均是应承着老太太,老太太被众人捧得格外开心。

    方菲苓却是等不及,忙凑到老太太跟前问起花灯的样式,待听到有兔子花灯时更是眼睛放光,“我一定要猜中兔子花灯。”

    方凌昊有心逗她,一本正经道:“四妹,这兔子花灯必是我的。”

    方菲苓撅起嘴,高昂着头颅,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二哥我可不会让你的。”

    “四妹,那我们待会儿看咯!”方凌昊哈哈大笑。

    方菲苓哼了一声,却是笑着做回方菲玥身边,偷偷拉了拉方菲玥的衣袖,低声道:“三姐,待会儿你可要帮我。”

    方菲玥笑着看向方凌昊,见他眨眨眼,只笑着应了方菲苓。

    只是众人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却仍为等来刘氏。

    方凌昊想着要都方菲苓,见母亲迟迟不回不免有些着急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

    “我也去。”方菲苓也跟着起身。

    “四妹可是怕二弟作弊不成?”薛琪笑着打趣她道。

    此话一出众人均是大笑,方凌昊更是笑道:“四妹若是不放心跟着就是,我即便是不作弊也能赢了那兔子花灯。”

    方菲苓脸色更红,仍是在众人的哄笑声里红着脸跟在方凌昊身后一道出去了。

    众人又等了莫约半柱香的功夫,却见刘氏带着方凌昊一道进来,身后跟了十几个提着各式各样花灯的丫鬟。

    方菲玥看向门口,却迟迟不见方菲苓进来,便笑着问方凌昊,“四妹同二弟一道出去,怎地还没回来?”

    方凌昊正研究着那兔子花灯的灯谜,头也不抬道,“上来的时候四妹说要去更衣,怕是过会儿就回来了吧。”

    方菲玥这才稍稍安下心,也看向那兔子花灯的灯谜,认真思索起来,她可是答应了方菲苓要赢到这盏兔子花灯的。

    只是,猜了第一盏,猜了第二盏,花灯越来越少,眼看就要猜到那兔子花灯了,方菲苓仍是没有回来。

    方凌昊笑道,“四妹不是不敢回来了吧?”

    老太太也是担忧地看向门口,“疏雨,你派人去瞧瞧,四姑娘怎地还没回来。”

    疏雨派了两个婆子出去,却是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来,。

    时间越久,方菲玥心中越是不安,正想着要让静菡出去看看,缺见一个婆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嚷嚷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老太太不好了!”刘氏皱着眉头厉声训斥道:“大过节的倒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慌什么,没得惊着老太太和郡主,有话且慢慢说。”

    “是……”那婆子被刘氏厉声责怪吓得战战兢兢,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是……是四姑娘……不好了……”

    第一零九回 红销香断谁谋算

    一听是方菲苓出了事,方菲玥神色焦急慌忙起身,急忙追问道:“四姑娘出了何事?”

    那婆子仍是面色惨白道:“四姑娘不知怎地竟然掉进了倚芳苑旁边的池子里,如今人已经救上来,送回了绛雪轩。”

    众人听闻均是大惊失色。

    “四丫头人怎么样了?”老太太忙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们找到四姑娘的时候,四姑娘已是没了已是,身上都凉透了。”那婆子说完便恭敬低下了头。

    “这还如何得了!”刘氏惊呼道,:“这么冷的天,四丫头一个姑娘家掉进池子只怕是凶多……”

    刘氏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一道冷光射过去,吓得刘氏立刻噤声。

    方礼臣也是嗔怪地看了刘氏一眼,在心中埋怨着她的言语凉薄。

    薛琪在一旁看得暗暗皱眉,怪不得这位嫡母婆婆不甚得老太太欢心,如此不会说话,也难怪老太太厌烦她了。这样想着薛琪却是忙上前扶住老太太,柔声安抚道:“祖母莫要担心,四妹妹吉人天相,又有老太太疼爱庇护,自是不会有事的。”

    众人亦是纷纷起身安慰老太太。

    方菲玥此刻却无心顾忌刘氏说了什么话,只是面色焦急道:“祖母,我们去瞧瞧三妹吧,玥儿心中实在担心。”

    “自是要去瞧瞧的。”老太太又薛琪扶着离了主座,走到刘氏身旁却是冷冷看了一眼,“你留下嘱咐人收拾了倚芳苑吧。”

    说完也不顾刘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带着众人向着绛雪轩而去。

    因着前几日才下了一场雪,路上接了冻地面便十分滑,薛琪扶着老太太走得十分艰难。

    方菲玥心中焦急,快步走在前头,快到绛雪轩的时候竟是不小心歪了脚。她却全然不顾脚上的疼痛,脚下生风,扶着静菡一瘸一拐地走得飞快。

    静菡见她如此十分担忧,劝道:“老太太他们都被姑娘甩了一大截远了,姑娘崴了脚就走慢些吧,若是脚上肿了可就不好了。”

    方菲玥脚踝钻心似的疼,额头都出了不少冷汗出来,她心知脚踝只怕已然肿了,只是,她此刻心中念着方菲苓,那里还顾得上这许多,便也不听静菡,仍是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到了绛雪轩,只见院门大敞,院子里灯火通明,只是屋里隐隐传来的哭声却让方菲玥心中冰凉一片。

    主诉两人进了院子,只奔着方菲苓的房间而去,刚进门就见三姨娘面如死灰地坐在方菲苓床前,眼睛直直看向床上的方菲苓,怔怔出神。

    婕婷、婕兮、绘朱、络碧则埋头跪在地上,极为压抑地轻声啜泣着。

    方菲玥心中“咯噔”一下,连声音不自觉都在颤抖:“姨娘,四妹妹如何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三姨娘回答,却是婕婷哭着屈膝道她面前,泪流满面道:“三姑娘,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去了。”

    去了?方菲玥眼前一黑,眼看就要倒下去,静菡忙扶住她,连声唤她:“姑娘……姑娘……”

    婕婷亦是上前扶住她,吩咐婕兮搬了凳子过来。

    见她悠悠转醒,婕婷才泣声道:“三姑娘,奴婢知道您一向与我们姑娘要好,可是我们姑娘已经没了,您总要保重啊。”

    “你胡说!”方菲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婕婷,厉声道:“你胡说!四妹妹方才在央求我帮她赢得兔子形状的花灯呢,好好的人,怎地会说没就没了。”

    婕婷被她大力推开,竟是倒在地上,她也不反驳,只顺势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这一番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三姨娘,她皱起眉头,轻轻竖起中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道:“你们闹什么,且小声些,别扰了我的苓儿,她正在睡觉呢。”

    她说完又轻轻为方菲苓掖了掖被角,神情温柔。

    方菲玥看着眼泪却是突然留下来,她擦擦泪,扶着静菡的手站起来,慢慢走至床边,缺见床上方菲苓脸色铁青,胸口早没了起伏。

    “四妹……”方菲玥嘤咛一声,心中大痛,脑海里不停浮现着昔日和方菲苓的种种情景,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姑娘……呜呜……”见她哭出声,屋内众人亦大哭。

    “四丫头怎么样了?”老太太焦急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见进来了一屋子人。

    方菲玥跪在老太太面前掩面大哭,泣道:“祖母,四妹妹去了……”

    听闻此噩耗,老太太眼皮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众人立刻乱成一团,手忙脚乱地去扶了老太太,方礼臣更是连声派人请了大夫过来。

    薛琪身为长媳,也顾不得看上方菲苓遗体一眼,忙跟着方凌澈一同送了老太太回去。

    方礼臣则留下来,看了无动于衷,只神色温柔看着方菲苓的三姨娘一眼,他缓缓叹了口气,见方菲玥仍是怔怔跪在一旁,示意静菡扶了方菲玥起来,才淡淡道:“你也累了了,暂且先回去歇息吧。”

    方菲玥又向着方菲苓的床位看了一眼,才含着泪退了出去。

    她刚出门就听见方礼臣冷声吩咐下人:“去请了夫人来,将三姨娘扶回屋。”

    不知屋里又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的苓儿……”

    方菲玥无力闭上眼,半靠在静菡身上慢慢回了韶离馆。

    晚上自然是睡不好的,方菲玥一晚上都翻来覆去,不停想着往日和方菲苓相处的种种场景,哭湿了半边枕头,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静菡一面给她拿了热鸡蛋去肿,一面柔声劝慰道:“冬日池子冰凉,又不知四姑娘掉进池子里多久才被救上来,也是四姑娘命薄。姑娘且要想开些,想来四姑娘也不想见姑娘如此伤心。”

    方菲玥脑中突然想到什么,低低叹息道:“好端端的,四妹怎会掉进池子里呢?”

    “许是天黑路滑,四姑娘不小心滑进池子里也不一定。”静菡思索道。

    方菲玥皱眉不解道:“四妹是去更衣,去敬房的路是没有池子的,她怎会去了哪里?”

    “这……”静菡想了想,却是摇头道:“这奴婢倒是想不出……”

    四妹是和二弟一道出去的,怎地就是去了一趟敬房的功夫就掉进了池子里?莫不是是被人……

    方菲玥越想越是心惊,立刻拿开静菡的手,起身道:“静菡,随我去绛雪轩。”

    “可是,姑娘,您还不曾去请安呢?”静菡提醒道。

    “眼下也顾不得去请安了。”方菲玥扶着静菡,一瘸一拐去了绛雪轩。

    绛雪轩内安静非常,连守门的婆子都不知去了哪里,开了堂屋的门,却是绘朱穿了身素白的小袄守在门口。

    看见她绘朱忙迎过来,蹲身行了一礼,道:“四姑娘来得这样早。”

    方菲玥忙扶起她,“姨娘呢?”

    绘朱指指堂屋,“自昨晚夫人将四姑娘挪至堂屋,姨娘便一直在里头呢,只是一夜没合眼了。”

    方菲玥见她眼下乌黑,心知她必是陪着三姨娘一夜没睡,只拍拍她的手,“四妹突然没了,姨娘不免伤心,倒苦了你们了。”

    绘朱心中一暖,忙引了方菲玥进去。

    堂屋内已经摆了一口小黑棺,方菲玥含泪为方菲苓上了香,才走至一旁怔怔出神的三姨娘面前,小声道:“姨娘,四妹妹死得冤枉。”

    三姨娘立刻回过神来,紧紧抓住方菲玥的手,“你说什么?”

    三姨娘十分用力的抓着方菲玥的手,指甲都狠狠陷进了她的肉里,方菲玥却是面色不变,强忍着疼郑重重复道:“姨娘,四妹妹死的冤枉。”

    “你有何证据。”三姨娘毫无生机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一丝光彩,却是浓烈的恨意。

    方菲玥将自己心中疑惑细细同三姨娘说了,莫了道:“四妹妹被送回时,那些丫鬟婆子可有异样?”

    三姨娘摇摇头,“我当时只顾着伤心,哪里会注意这些。”

    方菲玥又问了婕婷婕兮,两人均说当时四姑娘出去时也没让跟着,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曾有任何异样。

    方菲玥更是疑惑,又问道:“四妹妹身上可曾留了什么证据?”

    婕婷却是面色大变,“三姑娘稍等。”

    她忙回了方菲苓的屋子,过了片刻才回至方菲玥面前,“四姑娘且看这个。”

    只见她手里竟捧了几根金黄铯的丝线,上头还串着一颗拇指家大小的东珠。

    见方菲玥面色不解,婕婷忙解释道:“奴婢今儿早上为四姑娘换衣裳时,见四姑娘右手拳头紧握,漏出几个线头,掰开了四姑娘的手才发现了此物。奴婢还以为是谁送四姑娘的,如今听三姑娘说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静菡叹道:“昨儿四姑娘一直跟着三姑娘,可未见谁送她什么东珠,就是跟着二爷出去了一趟,只是二爷回来却不见四姑娘,谁知竟……”

    方菲玥点点头,对婕婷道:“好丫头,好在你心细,可见四妹妹当真是枉死。”

    三姨娘却是起身拿过那颗东珠,眼底有着浓浓恨意:“如此心狠手辣,这府里除了她谁还会如此胆大包天,我一定要为苓儿报仇,哪怕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第一一零回 离音巧言来投诚

    方菲玥见三姨娘如此咬牙切齿,语气笃定,心中却是颇为疑惑,忙劝道:“虽然确定四妹妹乃是枉死,只是心中却不敢肯定就是她害了四妹性命,毕竟四妹与她并无威胁,她何苦害了四妹?”

    三姨娘亦是皱起眉头,低头看向手里那颗拇指大小的东珠,目光如炬,“看来只能由这颗东珠来查出背后恶人了。”

    方菲玥点点头,“姨娘这两日为四妹之事伤心伤神,若是信得过玥儿,便将此事交由玥儿如何?”

    “这些年三姑娘对我们母女如何,我铭记在心,自是信得过你的。”三姨娘苦笑着将那颗东珠和几根丝线交到方菲玥手里,“何况我一个姨娘,虽是在府里这些年,却也没有什么人脉关系,也只有靠三姑娘了。”

    “姨娘放心,东珠珍贵,方府能用东珠的人极少,我必会查清此事,为三妹报仇。”方菲玥目光坚定道。

    又在绛雪轩陪着三姨娘说了些安慰的话,方菲玥才去了绵福院请安。

    老太太因着方菲苓无端溺水身亡,大为伤心,昨日晕倒在床,今日却是连床也起不来了。

    方菲玥进来的时候,刘氏正躬身在老太太面前说着安葬方菲苓的事宜,清平郡主薛琪则正坐在老太太床前一勺一勺地为老太太喂药。她似乎是极少做这样的事,动作看上去十分生疏小心。老太太则是眼下乌青,神情疲怠,懒懒靠在床头。靠在床头

    “郡主万安!祖母万安!母亲万安!”方菲玥动作缓慢地进来,怕老太太伤心,敛了脸上的伤感,规规矩矩地行李问安。

    “四丫头一向请安是最早的,只是今日怎地竟来迟了?”刘氏不怀好意地目光瞥向方菲玥,皮笑肉不笑道。

    “回母亲的话,玥儿一早去了绛雪轩去祭拜四妹。”方菲玥语气淡淡,却是暗中观察着刘氏的神色。

    果然刘氏脸色微便,却是冷声道:“四丫头一向是最懂规矩的,怎地今日反倒失了分寸,晨起第一件事儿便是向长辈请安,怎地你倒先去祭拜一个死人!”

    “母亲……”薛琪柔声道:“母亲一大早在老太太床前说这些只怕又要招了老太太伤心,快别说了。何况死者为大,三妹去祭拜四妹妹也是应当的。”

    老太太亦叹道:“玥儿重情重义,你又计较这些作甚。”

    清平郡主和老太太均是如此说,刘氏也便不好积极,只冷冷看了一眼方菲玥,乖乖站在一旁。

    说着又看向方菲玥:“听说你崴了脚,可是好些了?”

    “劳祖母惦记着。”方菲玥浅浅一笑,“昨晚静菡拿热帕子为了敷了半夜,倒没有那么疼了。”

    薛琪则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小瓶药膏,起身送至方菲玥手中,“这还是表哥赠我的药膏,止疼消肿最是有效,三妹且拿去用吧。”

    方菲玥在听到她说“表哥”二字的时候竟微微慌神,见薛琪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是微微红了脸,忙道了谢。

    “你这两日行动不便,便先免了几日请安吧。”老太太靠在床头,缓缓叹息道:“四丫头命薄早逝,只是一个姑娘家到底不好在家中多停灵,你母亲的意思是明日便让人送了苓儿的棺回成都,葬在祖坟里。”

    老太太说着又落起泪,“只是苓儿小小年纪……可怜了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菲玥想起往日和方菲苓的种种场景,亦是一阵伤怀,不由掩面而泣。

    刘氏薛琪也陪着哭了半日,才慢慢将老太太和方菲玥劝解住了

    方菲玥止了哭却是跪在老太太面前,“求祖母恩准玥儿明日去送送四妹。”

    “你们姊妹一向要好,你若想去便去吧。”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又看向刘氏,“吩咐下去,若是姑娘少爷们想要祭奠四丫头,明日一早均可以去。”

    刘氏目光闪烁,不过一个庶女罢了哪里值得自己的孩子前去祭拜,没得沾了晦气。纵然是她心中微微不屑,面上却不敢马虎,忙应了一声,“是。”

    刘氏还要跟老太太交代方菲苓的后事,方菲玥请了安便同薛琪一道退了出来。

    薛琪小心扶着方菲玥越过堂屋的门槛,却见一个穿着鹅黄铯小袄的丫鬟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立刻冷了脸色,“哪里的丫鬟,这样没规矩,老太太屋里岂是能随意窥探的?”

    那丫鬟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郡主息怒。”

    方菲玥听声音十分耳熟,低下头一看,不就是夫人身边的离音么。

    离音又挺直身子,忙向方菲玥磕头问好,“县主万安。”

    她磕头弯身的瞬间胸口缀着的一颗大拇指指甲那般大小的东珠在日光下烁烁发光,明晃晃地射进方菲玥眼里。

    方菲玥心中一惊,拍拍正要皱眉训斥的薛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起来吧。”

    “谢郡主,谢县主。”离音恭敬道了谢才起来。

    “可是急着找母亲?”方菲玥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颗东珠,笑着问她。

    “是呢。”离音低下头,“前头的婆子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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