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草,你们故乡腊月的时候有什么活动?」
「活动?啊?」在火炉边打着瞌睡的少年揉揉惺忪的双眼,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呃……赏灯啊、猜灯谜啊,花灯有没有?舞龙舞狮?还是放烟火?」古代人怎么过节,她可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好吧,她的历史算是白念了,难怪会被张教授当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恶补一番!如果她还有命回去的话。
「烟火?」阿草打个哈欠笑了起来,「小曦姑娘,您是说烟花吧?咱们家乡每年过节都有烟花的,好热闹!京城里的巧手工匠一年就到咱们这鬼地方露那么一次脸儿,那可全都卯足了劲儿呢!要说起那烟花……哗!」
阿草露出向往渴慕的神情,双眼闪闪发亮,仿佛又回到在家乡赏烟花的时刻。「又是红、又是绿,什么颜色都有,什么颜色都好看!轰隆轰隆的,说有多精采就有多精采!」
「嗯,那就是放烟火喽?烟火容易,这个简单。」程曦笑着跳起来。「快走!快走!明天不就是正月初一了吗?咱们给大伙儿一个惊喜去!」
「啊?什么惊喜啊?程姑娘!您不能出去!喂——」阿草虽然不明白,但却也跟着跳起来。程曦姑娘真是古灵精怪,外头冷得冻死人不说,这会儿哪来的烟火巧匠?说放烟火就放烟火?哪那么容易啊!
「喂喂,我说程曦姑娘,这种鬼地方怎么放烟火?哪来的巧手工匠啊?就算有工匠好了,这会儿怎么赶明儿个也来不及啊!您快回去吧!让将军知道我放妳出来会砍我的头的!」
「他才不会砍你的头!要砍的话,叫他来砍我的头好了,反正也保不住多久了,哼!」
「为什么妳的头保不了多久啊?为什么?」
「你不用理那么多啦!快带我去军火库就是了!」
「可是军火库里面明明就没有烟火啊……」阿草一边嘟囔着,却还是遵照她的嘱咐领她往军火库走。
「放心吧,本小姐可是物理系著名的天才美少女耶,区区烟火岂能难得倒我?」
「什么什么系?什么少女啊?」阿草嘀嘀咕咕地望着后方的少女,只觉得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姑娘真是古里古怪。
程曦笑着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宋朝已经有火药了,军火库里面的应该足够她做几个小烟火吧?几个小烟火哪能难得倒她,她可是物理系的天才美少女耶!幸好物理化学她都行,更幸好她八岁就做出第一个「炸弹」过——把程妈妈心爱的厨房给炸得面目全非。
「虽然不能做出甘道夫那种龙型的烟火,不过小烟火我还行的……嗯……金属粉麻烦点,不过粉末粗点也不要紧吧?反正是要炸掉,效果差点也无所谓……」小曦喃喃自语地往军火库走,脑海里盘算着需要哪些材料、要怎么处理才能又快又漂亮……她就这么摇头晃脑的走着,竟然连跟边承欢错身而过都没有发觉。
「阿草。」
「属下在!」
边承欢凝视着小曦的背影问:「小曦姑娘怎么出来了?她要去哪?做什么?」
「呃……小曦姑娘说要放烟火。」
边承欢楞了一下。「放烟火?」
「对啊,明儿个是正月初一,按照咱们家乡的规矩是要放烟火的。」
边承欢望着小曦那娇小的身影闪进军火库,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忍俊的表情。「嗯……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啊?」阿草搓搓手,有点不知所措。其实他也不知道程曦姑娘要他做啥,但总是些小厮该做的琐事,堂堂驸马将军去做那些零碎的琐事不大好吧?
「将军叫你下去你就下去,婆妈个屁!」熊定邦狠狠瞪他一眼。
阿草吓得跳起来。「小的这就下去!」
望着早已经转身追进军火库的边承欢,熊定邦不由得耙耙头皮喃道:「唉,早说了不要多事,怎么又多事了……」
可是……也许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也或许世上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如果因此能让他的好兄弟边大将军重新活过来……哈!也不枉他这大老粗这两年来拚死护卫他了,不是吗?哈哈!哈哈!
军火库里严禁火烛,里面阴阴暗暗的只在门口点了盏小油灯。库里火药兵器层层迭迭,娇小的程曦闪进去之后顿时消失了踪影,边承欢好整以暇地倚在门口等着看这小东西准备搞什么怪。
「硝石、硫磺、木炭……黑火药,用这个就可以了。树脂,药房里面应该有树脂吧?再来需要金属粉……铁粉、镁粉……哈!有耶!银粉麻烦点……阿草,能去库房里拿几锭银子吗?」
「要多少?」
「多少啊……我想一下,我们要放几个烟火呢?十个好不好?」
「十个太少了,要放就放大点,让蒙古兵也看得到咱们正在欢度节庆,干脆放一百个。」
「一百个唷……」
瞧她那摇头晃脑的模样,边承欢的眼神不由得温柔了起来。
她真的不是柔儿吗?为何那样貌、神态如此神似?他似乎又看到柔儿站在屋内,手里拿着大白萝卜审慎思考的模样……
「大婶儿说萝卜要杀……呃……怎么个杀法啊?」
连萝卜都不懂得料理的柔儿,当然不会用火药,且她贵为御史千金,自然不懂得这种炼金术士的方子,可是为何会如此相像?每一次他想到柔儿的死,心头上那血淋淋的伤口便一再被撕裂;可是现在看着程姑娘,他仿佛可以感觉那伤口正在愈合,他冰冷的心又恢复了跳动,他又开始懂得呼吸了。
「一百个也行啦,可是要用掉好多纯银、铁粉、黄石粉之类的,边将军知道了会不会昏过去啊?」程曦一边问着,娇小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的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全搬了出来。
「本将军保证一定不昏过去就是了。」
一抬头,边承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在眼前,程曦吓了一大跳,手上捧着的箱子忽地往下掉——
「小心!」边承欢连忙闪身接住了箱子,两个人同时往下蹲,箱子是接着了,两个人却也撞成了一团。
「唉啊!」
「程姑娘,妳没事吧?」边承欢好笑地扶住被自己撞得一屁股往后跌的她,可是玄铁戎装太过笨重,地方又狭小,为了不压住娇小的她,他只好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捞,接着转个身,承受了两人的重量。
他身上的味道好特别,铁的味道、硝烟的味道,还有许多她无法分辨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这就是边承欢,那气味令人目眩神迷,仿佛可以想象到这身戎装之下的男儿之躯是如何的健壮野蛮——哇勒,她在想什么东西啊!
程曦登时羞红了脸,她伸手想推开边承欢,却发现不要说推开了,她根本连推动他的能力也没有。
可是这姿态……实在太暧昧了!
「放烟火?嗯?」边承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底柔柔的,深情流露。
「厄……嗯。」
「妳会做烟火?」
「当然会啊!」她用力点点头。那双闪亮亮的眸子含羞带怯,小脸蛋儿在烛光映照之下显得红扑扑的,娇俏动人。
边承欢静静地就着烛火凝视她,心底埋藏已久的柔情渐渐苏醒,他已经后悔了整整两年,如今绝不能再任她从指缝中溜走!
他的大掌轻轻将她的身子往下压,让她的小脸凑到跟前,程曦敏感地立刻了解他的意图,连忙挣扎起来。
「喂喂喂!你不要又来了!我真的不是你的柔儿!」
「妳真的不是?」
他满眼迷惑,一丝受伤的感情从眸底流露出来,那脆弱的模样简直让程曦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唉,她讲话干嘛这么直嘛!他真的好可怜的,因为女朋友横死而把自己流放到这种地方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何必伤他的心呢?
「唉……就算我是,也是转生过的,不然我还真的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老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可是——」程曦小声回道。
「那就代表妳是!上天怜悯,所以才让妳重新回到世间,让妳回到我怀里!」过去他绝不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什么理智也没有了,他一心只想重新得回自己的挚爱,什么怪力乱神、什么转世轮回都随便吧!
说着,他俊雅的脸再度贴近,程曦只好使劲推开他,恼怒地瞪着他道:「喂!你这个人真的听不懂人话耶!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柔儿嘛!柔儿是你女朋友,可我不是啊!怎么你老想亲人家!」
边承欢无言,只轻轻拥她入怀,让彼此的心跳紧紧相贴,嗅闻她的发香。
这个怀抱也很温暖,很像教授,但毕竟不是。程曦不由得幽然叹口气。
「别动,妳是也好,不是也好,请允许我就这样抱着妳一会儿,只要一会儿……」他的声音沙哑,伤痛的语气让程曦真的乖乖的待在他怀中。有那么几秒,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找回真爱,只可惜梦幻很短暂……
「将军!将军!」军火库外有人急切地拍门呼喊。
边承欢深深叹口气,烛火下的他略略别开脸,隐约中她似乎望见他眼角有些微的水光。
「将军!您在里面吗?属下有军情回报!」
他扶着她站好,然后转过身去,只喑哑地开口:「自己小心,别炸伤了。」
望着他那孤寂的背影,小曦突然有种上前拥抱安慰他的冲动,但她却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
「去死吧!噎死你们!」
城楼上的士兵们气得大骂、叫嚣,在黑夜中挥舞着对方根本看不见的兵器,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蒙古兵吓得落荒而逃。但事实是蒙兵就在城楼下远处燃起了大营火,几百几千个人正在大啖香喷喷的烤羊、饮着美酒。
烤肉的香气尽管隔了几里一样清晰可闻,香得叫这些饥肠辘辘的宋兵简直要哭出声来。对方蓄意击盅高歌,场面欢乐无比,这跟「四面楚歌」相去无几,真难相信以剽悍勇猛著称的蒙古人也会想出这种j诈狡猾的诡计!
「喝死你们!撑死你们!」熊定邦高举着流星锤,气得简直要吐血,无奈他喊得再大声也拿对方莫可奈何。
「将军,再这样下去会军心涣散的……」军师低声在边承欢身边说道,「不如让其他人都下去吧。」
的确,他们城中无粮无草,士兵们全都饿慌了,蒙兵此举无疑是雪上加霜,对一天只能喝一碗稀粥的他们来说当真是极大的打击。
他正要下令,阿草却兴高采烈冲上城楼。「将军!程姑娘来了!」
两名小兵扛着沉重的箱子上来,程曦跟在他们身后。她对周遭的景象感到十分好奇,来到边承欢身边,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的蒙兵正在开派对哪!
「啧啧……真卑鄙……」程曦没好气地回头命两名小兵上前,「快去把军火库里剩下的几箱全搬上来!」
「那是什么东西?」熊定邦好奇地对着那几个箱子探头。「这是啥?」
「烟火。」
「烟火?」周遭的人全都挤上来,他们只见过炸药,可没见过烟火。「烟火长这模样?咱们这儿有巧匠会造烟火?」
「这时候拿烟火出来做啥?」
程曦从中挑出最粗的一根,阿草立刻把她刚刚临时做出来的发射器在城墙上架好。「你们刚不是说要噎死他们、喝死他们?不如气死他们怎么样?」
她将烟火拿在手上晃了晃,像模特儿在展示商品一样在这边举了举、那边又晃了晃,边承欢又好气又好笑地轻咳了两声,她才终于将烟火放进发射筒。
说是发射筒,其实还真有那么点心虚,她只不过从军火库里面找了几片铁片,然后命人火速找来铁匠敲敲打打一番,连炮筒到底圆不圆、结不结实都没仔细检查,等一会儿该不会膛炸吧?
烟火已经就位,阿草恭谨得像个中规中矩的军人,连鞠躬都有模有样,他做个「请」的手势后让开位置。
呃……她绝对绝对不想自己放烟火,万一把手脚给炸掉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可没电话叫救护车啊。
看出她的犹豫,边承欢大方从她手中接过烟火,装进炮筒点燃!
咻!一阵尖锐的声音直射上天,砰地在半空中炸开。
「哗!」
城墙上的兵士们纷纷发出赞叹声。圆形的烟花绽放出鲜红光芒,照亮了夜空。
边承欢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家伙真的会做烟火!他连连摇手,示意阿草继续拿烟火过来。
咻——砰!
巨大的紫色烟火再度炸开,这次整城的人都发出欢呼声响。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让我来让我来!」熊定邦挤过人群,一把抓起了两三枝烟火,「一起放才过瘾!」
「我们也来帮忙!」士兵们七手八脚忙着放烟火,没多久一场烟火盛会于焉展开。边城上空灿烂无比,此起彼落的赞叹声、欢呼声撼动城池。
远处的蒙古人也不唱歌了,他们跟着一起看烟花。从远处望去,瞧见他们个个傻站在冰雪中仰天而望,看来他们的计谋失败了!
他们原以为用营火、烤羊、美酒能让大宋士兵军心尽失,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烟火盛会!
蒙古人多数没见过烟花,他们傻傻地望着,心中突然升起了恐惧感。
原以为这是一座危城,但现在看起来城里的人不但没有饥寒交迫,反而还在大肆庆祝,这……他们还得在这冰天雪地中熬多久才能打下这座城池?
砰声不断,城墙上挤满了士兵跟从城里跑出来观赏的百姓。边承欢抖开披风揽住程曦,两人悄悄退到城楼边。
「妳真了不起!」仰望着天空不断绽放的烟花,他由衷称赞。
「这没什么……」程曦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只可惜材料不是很够,不然我还可以做出更多花样。」
「这已经够了,我替全城的人谢谢妳,妳不明白这对他们的意义有多大。」
「我想我明白……」周遭的人满脸都是欣喜之色,烟花的光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每个人的眸都照耀得好灿烂。
气候严寒,但此刻却没有人意识到这点,此起彼落的欢呼声令她感动得几乎落泪,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边承欢凝视着她,披风包得更紧。灿亮烟花映着她的瞳,如此光灿动人……她不是段柔,段柔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无中生有变出这些烟火,他一再告诉自己,但内心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理智。
「现在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柔儿了吧?」仿佛心有灵犀,她抬起眸子得意地笑了。
边承欢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下意识地紧紧拥着她不愿意放手。
「如果你还不信,我甚至可以让你从这里飞——到蒙古大营去。」程曦神秘地朝他眨眨眼,从她的表情看不出这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见他不说话,程曦感觉有些无趣,她抬头望着烟花,点点余烬飘散在夜空,满天都是硝烟。
「所以……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她轻轻地说着,说给自己听,也说给他听。「我的教授很快会来接我。」虽然她并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性,然而她还是用力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说词。「他很快就会来接我——」
边承欢突然紧紧地拥住她,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在胸前。怀里的小人儿如此温暖真实,他不要再听任何疯话!
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眼角有暖暖的泪水流下。他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就这么紧紧地拥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第十六章
这就是她当初「降落」的地方了,如果按照物理学原理,虫洞一定有出口跟入口,中间曲折的虫径也许会有变化,但出口跟入口却是固定的,如果她想回到属于她的年代,那么这里是最有机会找到原始入口的——如果她真的有本事自己在这个年代制造一台超光速粒子压缩震荡机的话。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无论她是如何的天才,就算把材料通通摆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能力制造出来那种怪机器,有那种能力的只有高教授那种怪物而已。
从高处往下望,她突然张大了嘴巴,再揉揉眼睛——没错!不是幻觉!
居高临下,下方的沙漠中央竟然用碎石整齐排出一个α符号!
「啊……啊……」
边承欢蹙起眉低头道:「怎么了?」
「啊……」程曦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不断拍着自己的脸,努力压抑住狂喜。但她的声音却还是忍下住颤抖,「啊……这里风沙好大,可以去前面的沙漠吗?」
「这里风沙很大吗?」边承欢抬起头,四下无风,清晨的瀚漠寒意虽重,但真的没有半点风。
「下去,我想下去!」程曦不住催促着,边承欢无奈只好策马前进。
「到了到了!」
「到了?」
「这是我来的地方,我想看看这里。」
边承欢举目四望,这里果然是当初程曦凭空落下的地点。这个古战场年代久远,是附近瀚漠中唯一有沙砾的地方。
下了马,她四处张望着,虽然暂时没什么发现,但她相信那个符号决不会凭空出现的。
「α」是希腊文中的首个字母,代表着开创的精神与宇宙精粹上;而在物理中「α」带有正电,经常被用来制造碰撞能量,「超当机」的原理也就是利用「α」跟质子的碰撞——除非真的有外星人降临此地,不然这记号绝对是教授留下的!外星人跟教授,她当然选后者。
然后她看见了!就在「α」符号的边缘,另外有个小石堆也推成「α」符号。
她连忙回头,马上的边承欢正远眺着蒙军大营,趁着他没注意,她连忙冲过去将石堆正中央的小小盒子揣进怀里。错不了!这年代怎可能有这种金属盒?是教授教授教授!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着。那小小的盒子证明了自己的来历,证明了……高教授真的来找她了!
「想什么?」
「啊?!」
程曦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眼里净是惊惶。边承欢不知何时已经下马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只差那么一秒他就会看见小盒子了!
「怎么了?」边承欢蹙起眉有些忧心的望着她,「怎么脸色这样难看?不舒服?」
「不不不,没有,我只是……只是……」几秒钟之后,她才终于勉强挤出镇定的微笑道:「我只是有点想家……我妈妈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妳指的是令堂?」
「嗯……还有我的同学们,还有期末的报告——」她想叫自己住口,但是紧张让她不由自主的多话,「我有个教授很凶的,我旷课那么久,他一定会当掉我!这真的很糟!」
蓦然,边承欢从她身后紧紧拥住她,他的怀抱很僵硬。「够了!我不想再听妳说这些怪力乱神、莫名其妙的话!」他显然生气了!虽然隔着玄铁战衣,但他胸膛的起伏还是贴着她的背清楚的让她知道。
他终究还是不肯相信她。
「妳可以告诉我令尊令堂住在什么地方,待战事告一段落,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送妳回去,但别再说什么时空穿梭这种鬼话!」将她娇小的身子转个方向紧紧盯住她的瞳,他紧抿着薄唇,冷峻又严厉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生气了!只看他那么一眼,她就觉得难过又生气。
好凶!
就算不相信也不用这么凶啊!什么怪力乱神、莫名其妙?她只是实话实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她还是实话实说了,难道他比较喜欢听谎言吗?
一阵难堪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尽管他们紧紧相贴的姿态如此亲昵,但实际上彼此的距离却是那般地遥远——只是相隔近千年「而已」!
「我不准妳再说那种话|」
「我为什么不可以说?」程曦也生气了,赌气的泪珠悬在眼角,她实在受够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听不懂也好,不相信也罢,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早就说了我不属于这里,这里——」
她的话没有机会说完,唇瓣已经被他紧紧贴住,带着某种惩罚的意味,却又缠绵悱侧得令她头皮发麻。
她真不敢相信这男人会这么做!
他如同一把烈火,那充满渴求、欲望的深吻,既火辣又甜蜜地撩拨着两人的原始欲望,她无法呼吸、忘了呼吸,晕眩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令她不得不紧紧攀住他的肩。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一点!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知道自己的心不断狂跳着,随时都会失速晕倒,但她却可以感觉到他正轻咬着她的唇,一点一点轻轻啃着!这家伙铁定是食人族……这种举动让她快崩溃了,连接吻的方式都相同!她的初吻给了教授,而那记忆至今犹新啊!
「我不准妳说妳不属于这里!妳只属于这里、只属于我怀里,从今尔后没有我的陪伴妳哪里也不能去!哪里也不准去……」
如此专制蛮横的话为什么听起来好甜蜜?
能不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先停止一下这种「食人」的举动?她已经被他啃得头晕目眩无法思考了。她全身无法克制地轻轻颤抖着,娇喘连连只能依靠在他的胸膛。这……这太不公平了!他明知道她现在根本无法反驳,这是趁人之危耶!
「妳永远永远都不准再离开我身边了……永远永远!」
濡湿的感觉,他的泪水灼伤了她的心。
所有的甜蜜退去,程曦抬起脸怔怔地望着他,樱唇微微颤抖着,好半响才终于回过神,才终于咬紧牙关,使尽力气推开他!
她不但推开了他,还学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用力地、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那清脆响亮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傻住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动手打过人,而他也从没被女人动手打过,霎时两个人面面相觑,竟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的手掌发麻,又看到边承欢的脸颊缓缓地发红,终于浮出清晰的五指印,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又羞又气、又恼又恨地尖喊:「不准你再亲我!我不是你的柔儿……你也不是我的高教授!」
在那一剎那,程曦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失落、迷惘,他什么话也回答不出来。而她努力挣脱他的怀抱跳下马背,就算会摔断脖子她也不管了,因为就算摔断脖子也不会比现在更痛了。
天哪!她真搞不懂自己了!她到底在心痛什么啊?
她只知道她好害怕,这一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她害怕自己从此就要留在这个地方,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到她最爱的高亚拓了!
偷偷摸摸地,确定四下无人,守在门口的阿草也已经睡熟之后,她终于躲在床上悄悄地取出盒子。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成的,摸起来透着冷冽的冰凉感,盒身上整齐排列着数字键,正下方用英文刻着——birthday。
生日?程曦眨眨眼睛,按下自己的生日数字——0301。
盒子发出「喀」地一声,盖子轻轻弹开。
没想到教授居然知道她的生日,真是令人感动的设计!
选好方便的时间跟地点,按下按钮。按下按钮后将传送盒放在定点,保持安全距离十公尺,传送所需的时间无法估计,约需十到六十分钟。
ps声音可能极大,或许有奇特光线,最好选四下无人之处。
高亚拓
程曦楞楞地望着那张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教授写的!真的是高教授写来的!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当时「超当机」并没有设定,她被传送到何处理当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为什么他居然那么神奇可以找到她?
呜……好感动,他们没有放弃她!她怎么会那么笨!怎么会以为自己会终身被困在这里?哇!真的太感动了!好开心好开心!她真的可以回去了!
盒子里面有个小小的遥控器,跟音响的小遥控器差不多大,这种遥控器的构造并不复杂,她自己以前经常在家里diy,可为何教授做的就可以穿越时空呢?她伸手就想立刻按下按钮,但在要压下按钮的那一秒却又紧急煞车。
她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声音?她完全不记得了。有没有什么恐怖的黑光、蓝光之类的?她当然也不知道。
现在按下去的话,最有可能的后果是把整城的人全都吵醒,然后边承欢发现她想逃走,然后熊定邦一刀砍死高教授……
她顿时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真是好恐怖的后果!
于是她的手停了下来。明明渴望得要命,却还是只能按耐着,等天亮再找个地方按下按钮,然后很快地,她就可以跟教授手牵手快快乐乐回到她的时代去了!
光是想到就觉得好开心!哈哈!好开心好开心!
那一夜她睡得很好,抱着盒子睡得香甜无比。她的梦里有高亚拓潇洒酷帅的一号表情,还有妈妈煎的超好吃牛排——ya!可以回家喽!
只是,当她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盒子消失了!
消失了……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盒子从来不曾存在过?
程曦的脸色刷地惨白,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呜!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抱着睡觉的!我明明就紧紧抱着睡觉的!」她在屋子里疯狂地搜寻着,怀疑自己是否在睡梦中将盒子藏起来,还是不知不觉中扔到哪里去了。
可是床上没有、床底下没有、桌子上没有,整间屋子就这么点大,她翻过来翻过去死命的找却还是毫无踪迹!
「不可能……」眼睛很快就哭肿了,绝望的感觉笼罩了她。
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到门口,阿草还呼噜噜地睡着,她立刻用力摇晃他,「醒来醒来!」
「嗯?」阿草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天亮啦?」
「快醒来!说!你半夜有没有偷偷进我的房间?」
「我……」听到这话阿草吓得立刻醒过来。「冤枉啊!我哪敢偷进小姐的房间啊!除非我不想活了!将军会砍我的头一千次的!」
「真的没有吗?说不定你进去过自己却忘了?」
阿草楞楞地望着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程曦姑娘,您是不是病啦?我有没有去过您的房间怎么可能会忘了?」
「很难说啊,说不定你有梦游症!」
「什么症?」
「就是……唉,算了!」程曦沮丧地往阿草身边一坐,眼泪又掉了下来。「呜……掉了,不见了……难道真的是我在作梦吗?不可能!我真的有抱过那个盒子……」
「程曦姑娘,妳没事吧?」阿草忧心地问。瞧她哭得如此伤心,着实有些不忍。「到底掉了啥?」
「掉了……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阿草搔搔头皮。「那是啥?贞操?」
「哇!人家都已经够难过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呜……哇……」
「嘘嘘!好好好,是小的嘴贱!小的该死!您快别哭了!这般哭法,旁人还以为我欺负您呢!」
「呜……我难过嘛!你看不出来吗?」
「看是看得出来,可是您还是没说掉了啥啊?」
程曦边抹眼泪边哭。「你不明白啦,那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就算用这座城池、两座城池、三座城池来换也换不到!」
「哗!那那不就是『价值连三城』了吗?果然是很很很贵重的东西!」
「就是说嘛!呜……」
「唉!没想到……」阿草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
程曦猛然回头瞪着他。「没想到什么?你说没想到什么东西?你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阿草连忙摇头摇手摇脚,浑身上下都在摇。「小的真的没说什么!我是说没想到……没想到您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
程曦沮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她可怜兮兮地努力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摇摇晃晃地晃进屋子里,嘴里兀自喃喃自语道:「我也没想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拥有过……但又失去了……」
门关上了,屋内还是传来程曦悲伤的叹息跟绝望的哭泣声。
门外的阿草再度搔搔头皮,一张嘴扭过来扭过去做着怪表情。他心里正想着:没想到……真没想到……堂堂边大将军也做贼啊!
奇异的盒子,摸在手中感觉像是铁,但重量却又不重,横条纹路遍布整个盒子,却丝毫看不出手工敲打的痕迹。盒上有几个奇怪的按键,上头的字他完全不识,他相信这世上除了程曦,大概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识得了。
他虽然没见过多少珍奇异宝,但这盒子给他的感觉就像自称为程曦的女孩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为自身的矛盾感到痛苦。为何明知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还是硬要将她留在身边?为何每次见到她就像见到段柔,心里却又无法真正将她当成段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曦到底来自何方?为何与段柔如此的神似?难道真如她所说「来自未来的世界」?思及此,他不禁为自己荒谬的想法哑然失笑。他真是让程曦那小丫头弄昏头了!她的说法不仅是荒谬无稽而已,根本是天马行空、惊世骇俗!
慢慢按着盒子上奇怪的白色压钮,他无言地望着这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盒子,心中的悲痛再度缓缓涌出。
她不是段柔……不是。
多么悲伤啊!昙花一现的希望,是上苍对他做过最残忍的事!将段柔还给他,却是个冒牌的,他不能哭、无法笑,只能半夜悄悄的窃取了这个盒子,假装她真的是段柔。他到底想欺骗谁?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城里开始有了走动的声音,他揉揉疲惫无比的眼,再度深深叹息。
好几天了,他完全无法入眠,深怕再度睁开眼睛时,会发现他重生的段柔只是一场梦,一场……就算是假的,他也甘心继续被蒙骗的梦。
城外战事稍歇,边将军领着小队出城了,他的屋子里此刻空无一人,而阿草正在门外探头探脑,手痒心痒。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看看「价值三座城池」的宝贝到底长什么样子。
咬着唇左顾右盼,这辈子第一次做贼,感觉真是惊险刺激!
万一被发现,顶多说自己来替边将军打扫屋子报答他的恩情——会不会有点勉强?唉啊,随便唬弄过去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偷,他只是想看看价值连城的宝贝长什么模样而已。更何况边将军也是偷来的,这最多……也只是黑吃黑而已嘛!
想来想去,委实心痒难耐,确定周遭都没有人之后,他终于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静悄俏地,虽然战事频传,但将军的屋子还是窗明几净。这也难怪了,他是大家最爱戴的边将军咩,无论发生什么事,城里的妇女们总会想尽办法好好照顾他,但这样的好人将军却做贼?唉唉唉!
「价值三座城池呢!不管是哪三座城,只要能让边将军管就一定有好日子过,所以将军偷宝贝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谁比他更适合管三座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