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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这个人会帮你,至于他何时出手、如何出手,”男人咧开嘴,缓淡地吐出六个字道:“就不得而知了。”

    孔红玉终于露出笑容。“是。”

    这已经足够了!

    孔红玉不愿有人伤雍竣,不过皆是同门人,主人指派的那个人绝不能真正伤他!更何况,那个人是否有伤雍竣的本事都还未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残毒阴邪,要伤雍竣只会暗中行事,然去年一役雍竣必定已经多了提防!

    现在,纵使那个人不能再伤雍竣,但至少,他莫测高深的武功绝对能牵制雍竣。

    而这就是孔红玉要的,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孔红玉竟然大大方方前来红豆绣庄,拜访当家柳织心。

    然而在这里,她却见到一个事不相关的人,娄阳贝勒。

    娄阳贝勒坐在绣庄大厅,他不肯走,似乎已打定主意纠缠织心。

    但娄阳像个隐形人,他占住大厅一角,目光盯著织心,眼底完全没有孔红玉存在。然而他却也不开口说话或站起来行走,他就这样坐著,每天店门一开就进门来坐著,就这样在店内静静坐了两天。

    “孔姑娘有事?”织心不明白孔红玉找她何事。

    “有些话,我想与柳姑娘谈谈,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孔红玉撇起嘴再强调:“我想与柳姑娘私下谈。”

    织心看了她半晌。“孔姑娘请进。”她答应孔红玉。

    然娄阳贝勒竟然跟进内堂。

    孔红玉皱起眉头。“贝勒爷,我与柳姑娘谈的是私事,贝勒爷跟进来是——”

    “不管什么事,我已跟定柳姑娘,除非柳姑娘答应与我合作,否则我便不走。”

    这两天娄阳贝勒就这样一直待在绣庄,不肯离去。

    他很有耐性,可以等到织心开口,因为他从未放弃过柳织心。

    “娄阳贝勒,您要在店内喝茶,织心不能阻挡您,然孔姑娘要说的话必定与您无关,再者织心也有些话要对孔姑娘说,所以,请您勿再跟进内堂。”织心柔声对娄阳道。

    娄阳沉默著看了她片刻。

    织心回头对孔红玉道:“孔姑娘,请吧!”

    两人走进内堂,娄阳不再跟进去。

    到了内堂,织心对孔红玉道:“孔姑娘有话请说。”

    “我要你回北京城。”孔红玉直截了当道。

    “回北京城?”织心不动声色问她:“孔姑娘为什么做这样的要求?”

    “你明白为什么!”孔红玉冷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很清楚我对雍竣的感情,你留在这里,会破坏我们。”

    织心听到这里,只是冷淡地笑。“织心只是奴婢,一名奴婢,如何破坏主子的姻缘?”

    “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口是心非了!你明知道雍竣喜欢你,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阻碍!”

    “倘若贝勒爷喜欢你,无论我在哪里,都不能破坏你们的感情。”

    听见织心这么说,孔红玉冷笑。“固执的人,常常都很不幸。”

    “我知道。”

    “有时候还会没命!”

    织心看著她。“你想杀我吗?”

    孔红玉笑出来。

    她倒料不到,柳织心会说的这么直接!

    孔红玉干笑两声才接下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杀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没有好处,有时候人做事明明知道没有好处,可如果不这么做,却心有不甘,因此做了许多错事。”

    孔红玉冷哼。“就算我要杀人,还不屑杀一个丫头。”

    织心淡淡地笑。“你怕杀了我,有人会杀了你。”

    孔红玉倏地眯眼。“我是正经生意人,生意人又怎么会杀人?!”

    “有很多生意人,杀人不见血。举凡抹黑、造谣、放话、断货……种种下流手段只为消灭对手,千刀万剐,无所不用其极。杀手杀人也只是一刀毙人性命,但生意人的手段,有时候比真正的杀手还要叫人不忍。”织心是笑著说话的,以上种种这段时间她正经历著,然而她却似云淡风轻。

    孔红玉沉下眼不说话。

    “不过,这世上的轮回有时却是微妙的,我时常觉得老天爷若要人能做成一件事,这件事便注定要成。”织心微笑著再往下说:“坏人势子再强也有走霉运的时候,好人运道再不济也有走好运的时候,人在运势强的时候若不明白知福、惜福、造福的道理,那么等到走了霉运,届时恶缘交会,也是俗称的恶贯满盈,恐怕就要一败涂地了!所以,人若要与天斗法,那才真叫做‘枉做小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孔红玉阴沉喝道。

    “孔姑娘是明白人,您一定清楚我刚才说的那番道理。”织心诚心诚意地对她说:“我明白商场竞争,难免尔虞我诈,这是人之常情。但做人做事绝不可亏心,否则损人不利己,未来年老时死期将届,大限将临,良心必定不好过。”

    “你在拐著弯骂我?”孔红玉不怒反笑。

    “孔姑娘难道没有叫恶人到我家店门前站岗?难道没有叫附近大小十来间绣庄杀价恶斗?难道没有叫这十来家绣庄散布不利我绣庄的言论?难道没有放话给银号说我绣庄要倒?难道没有叫线行不许卖我绣线?难道没有叫铸铁厂不许卖我绣花针?难道没叫布庄不许卖我布匹?以上种种,如果孔姑娘有一样没做,那么我柳织心便立刻跪下,给孔姑娘请罪。”

    孔红玉冷笑。“我就是一样都没做,你又如何?”

    天底下岂有柳织心这么笨的女人?刚才指控的每一条她要是一样都不认,柳织心岂非就真要给她跪下?

    “孔姑娘真的没做,柳织心不但要下跪,还要掌嘴。然孔姑娘如果没有一样少做,那么柳织心要是真给孔姑娘跪下,恐怕孔姑娘一出门就要被天打雷劈。”

    “你!”这下,孔红玉双手握拳身子发抖,已活活要被气死。

    她怨毒地瞪著柳织心,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咂著嘴冷笑道:“好啊,柳织心,你不过就是个丫头贱民,做人奴婢你最行,书也没读过几日,可一张小嘴倒是生得真利!我瞧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有这张嘴,肯定要得意,也不枉你出生下来活在这世上,身上还有这么一点好处!”她寒著说出口的话自然损人不利己。

    织心没有表情。“你承认吗?那些事全都是你做的?”

    “是啊!我承认了又如何?!做生意将本求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古不变道理!为了求利尔虞我诈,你不也说那是人之常情?”孔红玉狡猾地道。

    “孔姑娘,人犯错并不可耻,遗憾的是错不知改,还要一错再错,那做人就连畜牲都不如了。”

    孔红玉脸上变色。“你敢骂我是畜牲?!”

    “孔姑娘若是行径光明磊落,不自甘堕落沦为畜牲,那么自然人人都不能骂你。”

    孔红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柳织心,你尽管逞你的口舌之能吧!”她阴毒地道:“本来我还想给你这丫头一点脸,跟你好好说话,但现下看来,这是不可能了!”

    织心还未想到她说这话的意思,孔红玉突然窜上前来,双手掐住了织心的脖子,让她忽然之间连叫都叫不出来。

    “怎么样?现在你那张小嘴还能对著我,逞你的口舌之能吗?”孔红玉咯咯冷笑。人在亢奋的时候,笑声竟然尖锐得像磨刀,实在刺耳得很。

    织心确实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非但不能说话,而且已经不能喘息……

    孔红玉原无绝对胜算,于是打算她若不从才要动手绑走她,但现在孔红玉已改变了主意。

    她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活活掐死这个柳织心!

    怪只能怪柳织心的嘴巴太利、心性太聪敏!她的小嘴如果不这么利,小脑袋瓜如果不这么聪明,那么也许还能多活几个时辰。

    所以说,人有时实在该装笨一点才算聪明。

    织心的挣扎已渐渐迟缓下来。她一直以为孔红玉只是一名普通生意人,她确实想不到,孔红玉要动手杀她。

    然孔红玉似乎想折磨她,故意在她已快要断气之时,又松开了手。

    织心咳了几十声,俏生生的脸蛋涨得紫红。“你……你若杀我,自己也逃不掉的。田七、那几名绣娘……还有店内伙计,他们睁著眼瞧见我与你一道进门,倘若我死在内堂,你也必定逃不出去。”正因为如此,她才与孔红玉单独走进内堂,才对孔红玉道出那番话。

    织心并不是个傻瓜。

    “逃不掉?”孔红玉却又尖声笑出来。“你可知道这红豆绣庄是什么地方?可知道如意轩是什么样的组织?在这里我要杀谁便能杀谁,这绣庄里的奴才没一个会多嘴,因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你想像不到的人!既然你已经要死,那么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告诉你,即便你死了,这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去告官,因为官府根本不敢管红豆绣庄的事,根本不敢管红豆绣庄里一天死了多少人!”

    织心怔怔地瞪著她,仿佛孔红玉说的不是人话。

    见织心错愕的表情,孔红玉笑得更放肆。“我瞧你非但半点都不知情,而且从头至尾根本就被蒙在鼓里!”

    织心睁大眼睛。

    她确实什么都不明白,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只因雍竣不说,她也不问。

    而直到此时,织心才忽然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可怕的深远了……

    就算他不说,她为什么从来都不问?

    她怪雍竣不能爱她,可她便爱得他够深吗?倘若够深,为何她总要留那样的距离?留那样的尊严?留那样的余地?为何在爱他之前总要先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好不好受,想到自己好不好过?

    先想到自己的人,便知道什么是爱了吗?

    既要先想到自己,却又要求对方来爱她,那么她究竟是懂得爱人的女人,或者只是一个自私苛求,只爱自己的女人?

    织心忽然陷入茫然。

    她怔怔地瞪著孔红玉,这一刻她竟然已不再关心自己的生死,此刻唯一令她遗憾的,却是她活著的时候,竟然不曾亲口告诉雍竣,她确实是爱他的!

    孔红玉见她发呆,还以为她被吓成了痴呆,于是得意洋洋地咧开邪恶的笑脸。“怎么样?现在你总算知道怕了吧?”

    孔红玉说这话的时候,又已把双手圈紧,这回她更用力掐住了柳织心纤细的脖子,打算一次就要让柳织心毙命!

    然这回,织心却已不再挣扎。

    她非但不再挣扎,而且肉体竟然丝毫不感觉到痛苦。

    可她的肉体虽然失去知觉,她的心却突然剧烈地绞痛著……

    如果她还能活著、还能再见到雍竣,那么,她一定要放弃自己的固执,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她所爱的男人,并且大声地对他说……

    不论他爱不爱她,今生今世,她永远都只爱他一个男人!

    第九章

    孔红玉的双手已经越箍越紧了,眼看著再过片刻,她就能把柳织心活活掐死!原本她以为有人在守护柳织心,但她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此时的织心,确实已快失去意识。

    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灰黯,织心张开了嘴想要吸气,然而她被掐得太紧,这个时候的织心,才真正体验到当人剩下最后一口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而孔红玉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叫了一声!

    她忽然仓促地放开织心,因为此时突然有人出手击向孔红玉后背,掌风使她有了警觉,在对方出掌伤她之前,孔红玉已在第一时间跳开。

    “你!你怎么进来了?!”孔红玉退到屋角沉声问。

    “我如果不进来,怎么会撞见你杀人这一幕?”娄阳站在织心身旁,冷冷地道。

    孔红玉虽然懊恨,然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娄阳意图,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织心刚摆脱孔红玉的毒手就剧烈咳嗽,直到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捉住。

    “你跟我走!”娄阳柔声对织心道。

    织心挣开他的掌握,又停了一会儿、再顺了呼息。“我不会随你走,也没有理由随你走。”

    娄阳竟笑出声。“到现在你还不愿跟我走,迟早被下毒手。”

    “孔姑娘,你走吧!刚才的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但你绝不能再踏进绣庄一步。”

    “就算她现在走,我也不会饶她。”娄阳却冷冷地道。

    孔红玉忽然尖笑。“听见了吗?就算现在走,我想娄阳贝勒也不会‘饶我’!既然如此,我怎么能走?”

    她打定主意,既已出手,就不会收手。再者这娄阳贝勒是个贵族,刚才若非她不提防,他根本不能逼得她住手!

    况且,主人必不会言而无信,将有人出手帮她,她何惧之有?

    想到此时,孔红玉已经出手。她右手出掌,左掌又跟进,出手看起来快狠毒辣,然而左掌却只是虚招,拐个弯后由右掌补递,左手五指已经抓向织心。

    谁知娄阳似乎早已料到她的目的,在孔红玉抓向织心之时,他已经抱走织心。

    孔红玉眼见他抵挡她进攻之余,竟还能分神抱走柳织心!她已自知不是娄阳贝勒的对手,情急下孔红玉扬手弹出袖中暗箭,意在取敌麻岤令他受制。

    进知娄阳反手一挥,孔红玉的暗箭已经返向她自己,瞬间已刺人她胸口膻中大岤——

    孔红玉失常尖叫!

    她没料到,她只欲取他麻岤,他却出手要自己的命!

    对方手段之残酷阴毒,令她惊骇。

    娄阳对著孔红玉露出笑容,那笑容与以往并不同,依旧英俊潇洒,然而他冰冷的眼却渗入一丝残毒的血色。

    孔红玉肝胆俱裂,瞬间气血已闭、脉息滞闷,她就如废人一般颓然软倒在地。

    织心不会武功,当然看不出这其中分别,但是孔红玉突然倒地,令她看了沭目惊心,一时间呆在原地。

    趁此时,娄阳已经又抱起她要奔出屋外。

    “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你,你不放弃,只会自讨苦吃。”一个低冷的声调,忽然幽幽扬起。

    娄阳回头却不见人影,他的眸光与脸色忽然转变……

    “既然你一直在这里,为何不出面?”娄阳却似早已知道对方是谁,他唇角咧开一抹邪笑。

    当织心看到雍竣从后堂出来,她的血都凉了!他真的一直在这里吗?那么刚才孔红玉要杀她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乎救她?

    “娄阳贝勒未出手,我太早出面岂非夺了你的风采?”雍竣冷笑,倏然出手抓他左肩——

    娄阳左手擒住织心,右手挡臂往后一跃,自肩头到腰际立即被雍竣抓下一块布,赫然露出胸口的金丝甲。

    奄奄一息的孔红玉瞪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娄阳贝勒竟然就是那主人派来协助她的男人!

    娄阳这一跃虽险险躲开,然他咧开嘴,一转眼已变了个人,神色变得阴沉邪佞。

    织心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一名贝勒爷脸上,用残忍阴狠也不足以形容这样的表情,而这已是织心对人性最坏的形容。

    “你早已知道我是谁了。”娄阳撇嘴邪笑,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既已知道我是谁,又何必非得等到我先动手?雍竣,你做事太小心,难免错失先机。”被雍竣识穿身分,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

    雍竣冷笑。“我知道你是谁,不正是你告诉我的?若非你自愿告诉我,天下又有谁能知道你娄阳贝勒究竟是谁?倘若我真以为你的身分是我自己查到的,就此认定你毫无防备,因此先对你下手,那么这个当我岂非就上得太冤枉?再者,对手如此愚弱,也未免太对不住你了?”

    听到这里,娄阳突然大笑。“原来雍竣贝勒做人如此聪明识趣!”

    雍竣却收起笑脸,寒声道:“放开她。”

    娄阳笑得更放肆。

    他喜欢柳织心,也许,这喜欢只因当初不知她竟是雍竣的人!

    所以,柳织心的价值远高于一名人质。娄阳不否认,他原欲以柳织心威胁雍竣,却又不知她在雍竣心中占几许份量,是以一再试探。

    然直到这一刻,竟还不能试出雍竣的心意,单只这点,雍竣的深沉,已更加深娄阳欲除去他的决心!

    “我若不放,你又当如何?”娄阳道。

    他话声未歇,雍竣已经出手夺人——

    当雍竣出手之际,娄阳便撂开织心,全心应战。

    娄阳明白雍竣是危险的对手,他绝不敢大意轻敌!夺走柳织心固然是他意之所在,然而娄阳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打败雍竣贝勒。

    只因这世上有他娄阳,就不能存在雍竣,两人皆想在关内称王,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雍竣与娄阳动手之时,孔红玉的眼睛一直盯著织心。她还有一口气在,眼见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为柳织心拼命,她就更恨。

    拼著最后一口气,孔红玉慢慢朝柳织心接近……

    然而此时织心一颗心全系在动手的两人身上,她压根不明白此刻在屋中之事,究竟为何发生?

    即使刚才危难之时,雍竣未出手救她,然而她仍然担心他的安危……

    如果爱一人,还要计较对方有多爱自己,那么这样斤斤计较的爱也实在太痛苦了。

    而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为什么要浪费这许多时间?

    两人过招,雍竣似乎能料到娄阳出手的方位与招式,攻守之间进退从容,反观娄阳虽招招出险,然处于守势,片刻后已被逼退至后堂口。

    即便织心不懂武功也瞧得出来,雍竣占了上风。她一颗心渐缓下来,却又提得老高,只因她不知道雍竣是究竟何许人,这红豆绣庄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即便这一战能胜,未来又会有多少险恶?

    织心忧心仲忡,即使孔红玉已来到织心背后,织心仍浑然未觉。

    然而她的一动一静,雍竣一直在注意。

    当孔红玉来到她后方之时,雍竣脸色一变,他心有里碍,招式一滞,这瞬间空档娄阳的掌风已至。

    “小心!”雍竣被逼回身接掌,只能高喊一声。

    织心还未反应过来,孔红玉已经出手——

    雍竣返手还掌,以硬接硬,掌力从下而上翻掌相迎,不及娄阳重手,以泰山压顶的姿态,重挫雍竣的内力令局势返转,再加以雍竣心有旁骛,正是他趁便出手之时。

    孔红玉被雍竣喊了一声,她心头一惊掌力已慢,但这一手却仍足以毙死不识半点武功的柳织心。

    只是此时娄阳才得手,却返身击向七尺外的孔红玉。

    孔红玉惨叫一声!

    她已自知将死,然而却不甘心!“你……你是来帮我的,为何……为何要我的命……”她咬牙恨恨地问。

    娄阳无声地咧起嘴,邪笑,幽幽地道:“我答应要帮你,可没说要保你。”

    孔红玉睁大眼睛同时,已经断气。

    此时雍竣已到织心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外奔。

    “逃得了吗?”娄阳已经追出。

    雍竣早已抱起织心跃上屋顶。

    这回,她不再惧怕。她依偎在他怀中,恐惧的只有他的安危,因为她已发现,雍竣的嘴角渗著血丝,胸口已染了一滩血。

    “刚才你已受我一掌,现在又多个累赘,你明知跑不了多远!”娄阳像鬼魅一样追出。

    “放我下来,把我留给他。”织心心痛地对抱著自己的男人说。

    “不可能。”雍竣寒声答,身形又已奔出数十丈。

    织心想问他,为何不放自己——

    “难道到现在你也不放手?你早就该放手,对一个你不爱的女人,根本没必要苦苦留恋!”她激他。

    雍竣脸色一凛。

    他忽然低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织心不明白这一眼的含义,她只知道娄阳已经越追越近……

    雍竣抱著她飞奔在屋檐与高树间忽高窜低,织心已看出这是往竹屋的道路,不久前雍竣曾带她去过一回,她自然还记得这条路。

    此时此刻她忽然与他心意相通,明白他往此路去的原因。

    只是娄阳并未说错,雍竣已受伤还抱著她一起奔走,好不容易到竹屋外,娄阳已追上来——

    娄阳上前不由分说便击出一掌,雍竣返身回掌,织心在他怀中也感受到那一掌剧烈的后挫之力。

    “放下她,你必定可以自保。”娄阳阴邪地冷笑,他脸上笑著,掌风却连绵而至,不将雍竣逼入绝境似乎不肯罢休。

    雍竣没有放手,他反将她抓得更紧,似提防娄阳出手抢人。

    娄阳稳占上风,行有余力甚至可以从容说话。“不放手?想不到雍竣贝勒,竟然是如此多情种子!”

    娄阳的话一字一句刺进织心的心坎。

    此时此刻,她竟然希望这些话都不是真实的!倘若雍竣真的放下她,她只会感激,因为她不愿他受到伤害,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已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死还要重要!

    爱一个人,原就要无所求,这才是真正的爱。

    因为爱是神圣伟大的情操,是胜过人间每一种善的至善,因为爱人,心才能获得喜乐,因为懂得爱人,心才能进步升华。

    织心甚至要开口求他把自己放下了,但她明白雍竣的个性,她若求他,他必不允,如果她自私刻薄,那么,他也许愿意放下她!

    “求您不要把我放下!”织心抓紧他胸口的衣,贪恋地对他说:“求贝勒爷绝不要将织心放下,我怕死,我还想活,求您救我,织心愿嫁您为妾,从此您说什么织心便答应什么!”

    他瞪著她……

    然后,他虽松了手,却在下一刻握得更紧。

    雍竣眼光仍然怪异,却又有一丝苦涩……

    织心瞠大眼,瞪住他复杂难解的眼神,这一刻她的心揪得好紧,她忽然明白,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了。

    雍竣忽然对著她露出微笑,他英俊的笑脸,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惨烈。

    “记住你的诺言,”他道,边狼狈避开娄阳击来的一掌,左肩却为护她而受到重击。“来生——来生再与我为妻吧!”他单膝跪下,因这一击重挫的缘故,再次吐血。

    织心脸色惨白。

    他说的是“妻”,不是“妾”……

    就因他说的是妻,不是妾,这话令她痛苦,令她心碎。

    雍竣已反手挥出右掌,但他左手抱住织心,此时右手出掌不能护身,左后背心因此之故而洞门大开!

    然织心太聪明,她虽不懂武功,但却知道他反击时绝不能顾及性命,然娄阳虎视眈眈不可能放弃任何伤他的机会,于是当雍竣出手之时,织心毅然推开他……

    雍竣右手推掌同时,织心已绕到他身后,她如丝的长发在空中翻飞起舞,那丝样的温柔,在那一瞬间如蚕茧般裹缚住雍竣的身子。

    当雍竣出手同时娄阳却诈做跳开,然而就在他跳开之前早已看清空门,其后果然回马在雍竣后背劈出一记拳掌!

    雍竣一击不中,他知道娄阳必攻他背心空门,那掌风似已逼至,就在不及三尺的距离……

    而此时在雍竣背后守护他的,是织心。绕到雍竣身后的织心早已转身反手紧抱,她竟以自己危弱的身子守护住他的背心。

    织心不知道,人将死之时,是否一切事物都会变得慢如牛步?

    即使欲夺人命、出掌快如娄阳,此时在织心眼中看来,却好像分图解析一般慢得不可思议!

    在这将死的时刻,她却嘴角含笑……

    为自己所爱的人而死,她无怨,只有安心。

    于是,她静静闭上眼睛等待这一刻,她含笑从容就死。

    只是,天意往往不从人愿。

    就在织心刚闭上眼那刻,雍竣忽然伏身倒地,娄阳一掌击空再出狠招,然雍竣已趁此空档在地上翻了几滚,至屋后窗台之前,那窗台外正紧临著断崖。

    他虽想抱著织心跃下断崖,然娄阳的掌风已追至,只有织心此刻已被他护在身下,然他胸口正门就此大开门户,对著娄阳邪行的毒掌——

    娄阳料必一击得逞,出手之时,即便阴邪如他都已嘴角含笑,感到胜券在握!

    他不急著捉柳织心,等杀了雍竣,他可以再带她走。

    然得意往往是大意的盟友。

    当一个人自觉得稳操胜券,而失去提防,他就往往要自取灭亡!

    就在娄阳出掌之时,两人距离交近,娄阳胁下软骨同样正门大开,他又料定雍竣已不能反抗,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他急取雍竣性命,竟未尽全力提防!

    就在娄阳掌至之时,也是雍竣以左指胜取之期。

    娄阳忘了织心在雍竣之下,他左手不必再护织心,已可自由活动,当娄阳攻近他右手反掌抵挡,左手自然可以出手取他洞门!

    然而雍竣却也受了他一击,这一击已重伤了他的心脉。

    娄阳一击得手,自己却也受了重伤,他未料雍竣还能出手还击,惊异之下已退开,然而这一伤为人体大岤,他的伤自然也不可能轻,兀自靠在前门,似静待敌手动静,实则他内息已大乱,正悄悄调息养气。

    然在雍竣之下的织心毫发未伤,她从雍竣身后爬出来,见到窗台,她仍抱一丝希望。

    “你站起来!站起来,再打,不能认输。”她故意在娄阳面前如此说。

    明为激励他,实则以欺敌之术,伺机跳下悬崖,因为只要能跳下悬崖他们肯定有救,至少娄阳不知道山腹洞天,他必定不敢跟随往悬崖跳下。

    雍竣虽然站起来,靠上了窗台,但他唇角鲜血却流个不止……他对著她笑,然而这一笑却是惨烈的。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刚才她故意表现得贪生怕死,要他放弃她,他也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见到雍竣这一笑,织心却已泪流满面。

    因为她知道,他了解自己已无救……

    他的笑容,只在与她诀别。

    这一刻,织心终于崩溃、终于心碎!她终于再也受不了这压抑的痛苦、爱离别的遗憾、开不了口的无奈,与死亡相逼的惨烈。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下我?为什么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她一连问了他数个为什么,大声而用力的问出了她早就该问出口的话。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已迟了。

    他回答她的唯有笑容,唯有轻轻淡淡的一句:

    “我岂会让你死?”

    织心的心碎了又碎……

    他不说,他仍然不说,直到死亡已如此迫近的当下这一刻,现在他还是不说!

    “如果你并不明白自己能多爱一个女人……那么,能为这女人舍命,你必定已经是非常爱她了……”他忽然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这一字一句的告白,此时此刻却像甘冽的鸩酒。

    她已知道他的答案,但即使在这当下了解了他的心意,她的喜悦却短暂得如同晴空烟火!烟火瞬息寂灭后,她的心却又碎得更碎,就像刚经历过炼狱的大火,只剩一把沉痛的灰烬。

    话毕,雍竣又吐了口血。

    随他体力渐渐衰弱,织心也看见了死亡。

    就在此时,娄阳似乎已调息过来,他虽伤得不轻,然已能拖著双脚一步步走过来……

    那瞬间,织心已下了决定。

    她握紧雍竣的手,同时抱紧他……

    “如果今生不能相爱,那么,咱们就手牵手,打约定,一起相约来生吧!”她凄楚地对他微笑,柔声对他说。

    雍竣脸色一变。

    在娄阳还来不及出手阻止之前,织心已经抱著雍竣往后一倒——

    瞬间,两人便一起跌下了断崖。

    第十章

    到底是你爱我深,还是我爱你深?

    织心……

    跌落谷底,下坠之际,她仿佛听见他在耳畔呢喃、叹气。

    那好像是感悟的咏叹,更像是临死的诀别。

    直到他们一起跌进谷底深潭之前,织心以为情深似海,也只能等待来世,他们才有机会开口对彼此说爱。

    “这一役,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所以叫我们来江南,如果他出事,我就必须照顾柳姑娘。”

    玉贝勒早两天已携著爱妻来到“谷底洞天”,若非如此,雍竣伤的太重,而织心定不会舍离他,在如此情况下两人绝不可能活命,将葬身于谷底的深潭。

    “既然明知如此凶险,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打呢?”巴哥叹气。“有时我真不明白男人在想什么?难道为了权势,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玉贝勒微笑,不予置辩。

    因为男人的想法,女人永远不会懂。就如同女人的想法,男人也永远捉摸不透一样。

    “他伤得太重,恐怕要桃夭出手,才能回天。”玉贝勒盯著躺在床上的雍竣,语气凝重地道。

    “桃夭?那是什么?”巴哥睁大眼睛。

    “那是个人。”

    “人?多奇怪的名字!”

    玉贝勒低笑,伸手抚摩爱妻澄霞细嫩的脸蛋,眼神透露出浓情爱意。“哥儿说的没错,这名字确实奇怪。”他附和爱妻。

    “名字奇怪的人,通常个性也怪。”

    玉贝勒忍俊不住。“如果这是个女人,那就更是怪上加怪。”

    “你还能说笑,这就表示我阿哥伤得还不算太重,还能有救?”巴哥眯眼觑他,看在她阿哥命危需他想办法的份上,方才他那一番女人怪上加怪的见解,她就暂时装作充耳不闻,不与他计较。

    玉贝勒道:“即便桃夭能救他活命,但我只知桃夭人在关外,芳踪难寻,直至寻到桃夭之前,为雍竣贝勒续命,还不知要用掉我多少支东北野山人参,那些人参可是价值几百万两银子的宝贝……”话说著,他啧啧惋惜。

    巴哥瞟他一眼,眯眼间他:“我阿哥的命,难道不及你那几百万两银子的宝贝吗?”

    “贤妻真是爱说笑,那宝贝怎能拿来与你阿哥的命相比?”玉贝勒见风转舵。

    “嗯,这才像句人话。”巴哥对著自个儿惜财如命的夫君,无害地露出笑脸。

    玉贝勒只能暗暗咬牙,兀自心痛,但又叹奈何呀,唉!

    埋在心底、说不出口的爱,往往深沉似海。

    织心明白,她到了今天才终于明白。

    桃夭来过又走,临走之前她对织心说:“若非他有极强的求生意志,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桃夭竟是个美绝的年轻女子,她美得带了仙气,更带了邪气。

    她年岁看来绝不超过十八,医名却已传遍天下——也许正因为她医技太妙,竟能御使传说中的驻颜回春之术,因此容貌长年不老?只因江湖上也有另一番传说,桃夭其实已年过半百,她名为桃夭,却为妖人。

    “但有什么事能令一个必死的男人,于死中还要挣扎求生?需知,人若要死之时肉体早已饱受摧折,魂魄却还想要求生,肉体苟延残喘,当时那痛苦必定是生不如死。”桃夭嫣红的唇,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过,这世上大概也唯有美人,才能令男人魂牵梦系,实在舍不得死。”这话说出来,实不像出自一名十八岁姑娘之口。

    织心怔然,眉心深锁。

    不等织心答话,桃夭话说完便走了。

    至于她那几千万两银子的医费,迳行向那有钱多金的玉贝勒收去便可,这也是她之所以答应千里迢迢前来医人的原因。

    因为狮子大开口,本就是她行医收费的一贯原则。

    桃夭走后,织心坐在床沿,静静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雍竣,等著他苏醒。

    她侍候了他一辈子,现在又像是回到巴王府当时的情景,只是心境已经大为不同。

    雍竣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织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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