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嘉寰?放松的神经重又紧张起来,我倾斜了身子,撑起车帘对着外头吩咐转向逸我园。
马车一路咯咯噔噔,转瞬便停了下来。
“娘娘,逸我园到了。”只听外头高达低低报了一声,秀蓉搀扶着我手便走下车来。
“见过侧妃娘娘。”守着逸我园的门人见我来到,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过来对我行礼。
“起吧。”吩咐了眼前的门人起身,我才要抬步忽又止了下来,轻声问道,“殿下可是病了?”
“回娘娘话,殿下突发哮症,已经传了大夫诊治。”门人俯首恭敬回我。
“红菱,”心中转了一转,我回眸望向身后,“方才急着过来,不知咱们如今可带着什么药材吗?”
“奴婢带着呢!”见我问话,红菱捧着手上一盒什么东西大大上了一步,面上情急跃然而现,话音未落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促声补充道,“回娘娘,殿下已经许久不曾发病了,所以奴婢猜想殿下许是因为前日马上太过劳累所以引得旧疾复发,因为早前奴婢一直是伺候在东厢的,见惯了殿下每每发病时大夫都会取这停哮丸来,所以……”
见红菱小脸涨红,我伸手接过那停哮丸,柔声说道,“倒是个伶俐懂事的丫头,得你在身边还真是省心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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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锋相对(17)
刚刚来到逸我园的寝室门口,便听到里头热热闹闹的人声,足下顿了一下,我仍是走了进去。
“静华姐姐来了呢。”最先看到我的是夏亦乔,她侧了侧身子,在龙嘉寰的榻前腾出一个空位。
“静华见过殿下,见过姐姐。”对着正中的龙嘉寰和福雅叙躬了躬身,我满脸关切地迎了上去,手上扬着红菱备下的那盒停哮丸,“静华因事出府来得晚了些,不知殿下如今可好了点?”
“好了大半了。”龙嘉寰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坐下。
“来来来,快坐下。”福雅叙状似亲昵地上前拉过了我的手臂,望着我手上之物感叹道,“静华妹妹真是有心了呢,居然带来了殿下平日里常用的停哮丸。”
“应该的。”并不理会福雅叙口气当中的刺耳,我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只是定定地望向龙嘉寰。此刻看到他面色如常,心,总算是放下了。
“殿下,这汤药如今已经放的凉了,您就快喝下吧。”端过身旁小案上的一只汤碗,福雅叙微微倾斜了身子,恰好将我和龙嘉寰的视线阻绝。
“既是哮症发作,想必应当多多休息,静华这便将停哮丸搁下,待殿下大好了再过来请安。”随手将停哮丸交给伺候在龙嘉寰身边的侍女,我欠了欠身。
“殿下,便让妹妹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也就是了。”举着手中一匙汤药送至龙嘉寰唇边,福雅叙淡淡开口。
“也好。”龙嘉寰点了点头,将那一匙汤药含入口中。
随着夏亦乔等人齐齐躬身退下,我始终垂着眼眸,刻意忽略掉眼前这对恩爱夫妻对视时,彼此眼中那浓郁的情意。
回到西厢,由着秀蓉帮我换了衣裳,简单洗漱除去身上的尘土之后,我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院中。
拈着一片鸡血藤的叶片,看似在赏看着这满眼的碧绿苍翠,其实我心中却在一刻不停的盘算着。
陈王府被谋逆事件牵连尚未完全平复,帝后为何要将皇子妻室人选落于陈王府?
倘是帝后为了要安抚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陈王府,大可以于事发之时宽大处理。假若他们肯在当初放过方心惠母子为陈彦广留下独子,想必会比如今再择陈王府中郡主与皇室结亲更加能够令得陈彦广感恩戴德。
忆及此前几次于飞凤殿上的聚会,那三皇子龙嘉宇和魏皇后之间母子情深更甚龙嘉寰,为其选妻想必她重视不会亚于龙嘉寰。论家世,论人品,朝上其他重臣府中自有更比静瑜出色之人,可是偏偏在这个敏感时期,帝后选择了静瑜。
想不通。
脑海中浮现出魏皇后那张仿佛将天下均掌握其手的霸气面容,我轻轻摇头。
再赴千佛(01)
思忖之际,忽然看到被我存心打发到厨房去帮忙的红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来。
看到红菱那满脸的悻悻然,握着手上的绿叶,我轻轻睨了一眼立在身边的秀蓉。
秀蓉点了点头,便迎了上去,“怎么回来了?”
“回娘娘话,”见我定定望去,红菱撅着嘴唇强笑了下,似有满腔不满那般呢喃着说道,“厨房负责熬药的春桃姐姐本来是忙不过来的,见我去了很是高兴。可是我接过手来才熬了一半,含香姐姐便来了,她一看见我在厨房帮忙,抢了药罐便要赶我回来,看那神情倒好像我会在那药里下毒似的……”
“好了好了,不让帮忙咱们就歇歇吧。”看着红菱一脸的委屈,秀蓉笑着出声宽慰,“瞧这小脸儿委屈的。”
“就是啊,奴婢紧陪着小心还不够呢,怎么会让那汤药当中落入什么旁的东西?那含香姐姐真是多疑!不让帮忙就不帮,就让她一人兼着殿下和正妃娘娘双份的汤药,看不把她给累死!”见我面无不悦,红菱瞪着一双杏仁大眼,气鼓鼓地低声嚷嚷。
“正妃娘娘也病了?”原本正被红菱的神情给引得忍俊不禁,听到她说含香一人熬煮两份汤药,我止住笑意。正色望了过去。
“可不是嘛。”红菱点了点头,左右观望一眼,正了面色上前几步凑近我的身边,低声说道,“正妃娘娘素来体弱,自打进了太子府,红菱便见她月月葵水将至未至之时,必是痛的死去活来,所以含香姐姐才每月都会取了自福家带来的药方去熬药为正妃娘娘调理身子,可是过了这么许久,总也是不见大好,如今想必又是正妃娘娘葵水将至了吧。”
“哦。”我了然点头。
“那,那红菱先告退了。”红菱带着满脸的委屈微微后退几步,恭声询我。
“去吧。”摆了摆手,我复又垂下眼眸。
“红菱这丫头对郡主如此坦陈,总算是不枉郡主待她这一番苦心。”见红菱远去,秀蓉低低叹了一声。
“什么?”听出秀蓉话中之意,手指突地一个用力,弹飞了那叶片。
再赴千佛(02)
“奴婢失言,求娘娘责罚!”见我面色有变,秀蓉噗通跪倒。
看着秀蓉伏于地砖之上诚惶诚恐,再想起她曾是陈王妃身边旧人,心中恼怒登时消去大半。微微一笑,我抬手将她扶起,“快起,快起,不过闲话着呢,怎就突然这般生分起来了?”
“谢娘娘不罚之恩。”秀蓉缓缓站起身来,小心朝我望来。
“你的心思素来婉转玲珑,本就是我赞赏之处。便是如今看出我的心思,又有何奇?”我抿了抿唇角,轻轻说道。
瞧我面色转霁,秀蓉轻轻咬唇,只是恭身立着不置一词。
见她不语,知是仍在踟蹰,我站起身来,望了望天上日头扬声道,“回去吧,这外头的天气越发燥热了。”
“是。”低低应了一声,秀蓉将院中器具逐一收起,缓缓跟随在我身后走回房去。
许是不曾见我此前那番厉色,直到用罢午饭,秀蓉仍是一副谨言慎行的小心模样,反而是令得我稍稍有些过意不去。
虽说我待红菱这般亲昵,目的就是为了令她对我消除所有戒心,忠心对我,可见到我这心思竟被秀蓉如此轻易识破,心中自然忌讳不已。
放下手中茶盏,我缓缓叹了口气,忽又想起晓云。
倘晓云还在,倘此番看破我心思之人乃是晓云,我的反应还会像此前对秀蓉那般吗?
不会,我不会。
因为晓云乃我真心信任之人,可是秀蓉……,纵她乃是陈王妃身边老人,可毕竟与我相处时日不长,虽一直对我尚算用心,可是她的心思品性我并不知晓。
“娘娘,茶凉了。”心思兜转之时,秀蓉轻轻上前,为我换上一杯新茶。
“嗯。”点了点头,重新接过温热的茶盏,我抬眼望向秀蓉。只见她低垂眉眼,轻咬嘴唇,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忽然之间,几番往事涌上心头。
龙嘉寰震怒那日,秀蓉不由分说闯将房来,硬是将我按入浴桶沐浴净身;应福雅叙之邀,我乘那红儿之时几乎摔下马来,是秀蓉那般疯狂地冲将上来,把我连拖带拽,只为和那红儿保持安全距离;今晨踏出云梦阁,我于马车之上情绪低靡,也是秀蓉懂我心思,将我揽入她温暖的怀抱……
再赴千佛(03)
胸中一热,松开了手中杯盏,我猛地握住了秀蓉的手臂,“秀蓉,今日是我太过小心。院子里头,委屈你了。”
见我竟然语带歉意,秀蓉猛然吃了一惊,她瞪大了双眼定定望我。
“秀蓉,我想信你,行吗?”心中打定了主意,我死死咬着嘴唇,紧紧握着秀蓉颤抖的手,紧紧盯着秀蓉的眼睛,一心想要从里头寻到那抹曾经像极了刘嬷嬷的神色。
“娘娘,奴婢……”秀蓉嘴唇翕动着,声音却几不可闻。
“行吗?行吗?”在她眸中找不到那熟悉的关切,我有些着急,不由便大声起来。
“嗯!”秀蓉眸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凝重,之后便见她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秀蓉……”虽然猜不透秀蓉此刻想着什么,可是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睛中重又显出曾经于我那般熟悉的神色,我知道,我能够信任她。
满足地唤了一声,我将头脸埋入她的怀抱,低低语道,“便是亲如姐妹,仍是为了一己私欲,狠心将我如斯。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可是看到你,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你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从小将我带大,一个待我极好的人,虽然你和她容貌并不相似,年纪也相差甚大,可是我,我就是觉得……”
“郡主,”秀蓉反手拥着我肩,轻声问道,“郡主可是在说琼英大姐?”
“你怎知道?”见秀蓉说出刘嬷嬷闺名,我猛然抬头望了过去,不待她回话,我便自语道,“也是,除了娘亲之外待我最亲的只有刘嬷嬷,你又怎会不知道。”
见我自问自答,秀蓉不置可否。她只是定定地望着我,眸中水光氤氲,“今后,奴婢便像琼英大姐那般,真心对待郡主,可好?”
“嗯!”我欣然一笑,重又偎进秀蓉怀抱。
“虽然琼英大姐不在,可是郡主如今您有秀蓉。”秀蓉用力揽紧了我的肩膀,低声语道,“今后,便让秀蓉代琼英大姐,好好照顾郡主……”
“嗯。”嘤咛一声,泪水自眼眶滑落。我深深地呼吸着,惊奇着这个长我不过五六岁的女子,竟然能够拥有如此温暖的怀抱,如此令我贪恋的怀抱,如此一个和刘嬷嬷这般相似的怀抱。
刘嬷嬷早已经离开了,她在我失去娘亲的时候离开我了。
这样一个不管不顾弃我而去的女子能有多爱我?这样一个和她相似的怀抱能有多大的力量?
我不该如此轻信的!
知道自己应该理性,不能任凭情感做主,可是面对此刻的秀蓉,置身此刻的情景,我怎能够不信她?
再信一次,最后一次
莫名地,我觉得这次不会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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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04)
摆好晚饭,秀蓉和红菱拗不过我硬是要她俩一同就坐,推推让让地刚刚坐定,门口便有仆从过来通传,说是龙嘉寰召我过去逸我园一同用饭。
自打来到太子府,到逸我园用饭还是头一遭。
秀蓉红菱手忙脚乱地为我换了衣裳,梳了头发,送我出门。
因为将会见到龙嘉寰,所以我照旧是带着红菱。
“这里我来收拾,你便跟着娘娘一起去吧。”秀蓉望了望我,笑着吩咐红菱。
“好好好,反正逸我园那边我比秀蓉姐姐要熟悉。”见秀蓉竟要自己随行,红菱兴奋地叠声应着。
笑着睨了秀蓉一眼,我便带着红菱跟着过来通传的小柱子去了。
一路进了逸我园,来到园中大厅。
来到门口刚要抬腿,便听到里头传出微微人声。我顿了顿脚步,辨出里头细声之人乃是福雅叙,本以为龙嘉寰病榻之上只是想见我一人,却不曾想早有旁人已经先我一步了。唇角一扯,我摇头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侧妃娘娘到。”见我止步,小柱子躬了躬身,一边示意我继续上前,一边高声通报。
我撩了裙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错身而入。
“静华见过殿下,见过姐姐。”看到厅上圆桌旁边围坐的除了龙嘉寰,还有正妃福雅叙,我挤出一丝笑容,微微躬身。
“快过来。”龙嘉寰扬起手臂冲我招手。
“是。”我点了点头,顺着龙嘉寰的手势坐在圆桌的另外一边,正巧和福雅叙面对面。
“听雅叙说今晨时候静华因事外出,如今可已办妥?”见我坐定,龙嘉寰一边将一双玉箸推至我的手边,一边语带关切。
“是,都已经妥当。”对着龙嘉寰点了点头,我斜着眼睛睨向一旁的福雅叙。但见她一张粉面之上尽是苍白,连素来娇艳的樱唇此刻竟也是淡然无色,看来红菱白日之语乃是料对了。
“那就好,咳,咳……”龙嘉寰笑了一下,迅即抬臂遮住口唇,一阵猛烈的咳嗽。
再赴千佛(05)
“二哥哥,如今你身体要紧,旁的什么事情就莫要操心了。”另外一边的福雅叙是侧过身子,满眼关切。
“殿下?”听这声音剧烈,我微微起身,顾不得探究为何福雅叙此刻面色甚是古怪,只是定定地望向龙嘉寰。
“不妨事,不妨事。”见我俩神色紧张,龙嘉寰停下咳嗽,一面笑着一面摆手。
“倘静华妹妹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先来对我说,也是一样的。”一手轻抚着龙嘉寰的手臂,一手仍然垂于桌下,福雅叙将目光朝我投来。
“是,谢过姐姐关心。”见龙嘉寰面色恢复如常,我放下心来,这才腾出功夫儿细细去看对面的福雅叙。
只见她身形微微佝偻,一手垂于桌下,另一手臂置于桌上却因过度用力揉捏而于关节处现出微微白色,饶是如此不适之时她的一双眼睛却仍是仿若如临大敌一般紧紧地盯着我。
知她一边极力忍耐腹痛一边还要于我面前毫不示弱地抢着照顾龙嘉寰,心中不由发笑,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正经颜色,丝毫不露。
望我一眼,福雅叙重又转向龙嘉寰细声说道,“母后她赐旨雅叙于千佛寺中进香也是为了二哥哥身体祈福,可是雅叙身体却真真这般不争气……”
“待我明日上朝禀明母后,祈福日期另行择选也就是了,雅叙不必为此等小事烦恼。”龙嘉寰舀了一匙羹汤缓缓送入喉中,咽下之后转向福雅叙柔声说道。
“那怎么行?”福雅叙强自一笑,轻轻摇头,“母后既已赐旨必是择好良辰吉日,雅叙定是要去的,身上这小毛病也是旧疾,想是不至要命的。”
“瞧你这话说的。既身上有病,自应好生调理,何必急于一时?明日我向母后禀明之时,自然是有法子叫母后不生气的,你放心便是了。”龙嘉寰扬起一直手臂,轻轻抚了抚福雅叙的额头,口气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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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06)
“不不不,二哥哥不要说,雅叙明日便可大好了,想是能去的。”对于龙嘉寰的好意,福雅叙却并不领情,仍是坚持己见。
“雅叙你偏要如此,怎让我放心?”看着福雅叙额上沁出微微汗意,龙嘉寰英眉轻挑,似是心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龙嘉寰和福雅叙夫妻情深,我自是识趣地垂着眼眸,拿着手上玉箸一下一下地插着碗里的米粒。
静默之中,一直立在远处的含香忽然走至近前,“启禀殿下,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够一举两得,既不必正妃娘娘舟车劳顿引致殿下担心,又不负皇后娘娘美意为殿下祈福。”
“哦?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法子。”龙嘉寰的口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兴趣。
听到含香出声,我心中一动,抬眼望了过去,正对上含香笑微微笑朝我望来。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既不喜我却还要请我同来逸我园用饭,原是因为她们主仆早就定下了计策,在此处等着我呢。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自己请命吧,也显得识趣点儿。
心思才转,面上便灿烂笑开,我紧紧盯着含香抢在她前头开口说道,“既姐姐身子不便远行,那倒不如让静华代姐姐出这趟门可好?”
“侧妃娘娘,咱们倒想到一处去了呢。”立在福雅叙身后的含香倒是毫不避讳,只见她满面笑容,定定地回望着我。
“这怎么好?要静华妹妹代我长途跋涉。”福雅叙柳眉微蹙,望着龙嘉寰堆出为难神色。
“姐姐就莫要推辞了,若不是嫌弃静华身份卑下,那便这么定了可好?”见福雅叙当着龙嘉寰的面前还要客气下去,我绽开笑容,口气笃定。
福雅叙抿了抿唇,口气迟疑,倒是龙嘉寰深深望了我一眼之后拍板决定,“如此甚好,那便辛苦静华一趟了。”
本就是想借机出去透透气散散心的,可是此刻见龙嘉寰竟丝毫不曾推让便同意我的提议,心中那些早就准备好了要在他推辞的时候拿来说服他的说辞登时没了理由出口,涩涩一笑,我轻轻回道,“不辛苦。”
再赴千佛(07)
翌日一早,便有宫人带了车队入府迎我。
因为太子乃是大齐储君,代表了大齐未来运势之基,乃是重若社稷之人,所以太子身体羸弱一说并不适合大肆宣扬,于是此行也就简装许多。
不过是十几名男女宫人,再加上我身边的秀蓉、高达,另外还有四名龙嘉寰特地加派的侍卫,据说和高达一样,都是一身精深的功夫。
“殿下请回吧,静华这便上车了。”看着一切安排妥当,我冲着龙嘉寰躬身告别。
“静华。”在我将要转身之际,龙嘉寰突然唤我。
“殿下?”于众人面前我徐徐转身。
“路上小心。”龙嘉寰紧紧握着我手,望我的眼神深邃。
“嗯。”心头一跳,我赶紧垂眸,缓缓抽出了我的手。
带着秀蓉坐进马车,我轻轻将车帘掀起一角,角度恰好能够清楚看到龙嘉寰神情认真地吩咐着那几名侍卫。
本以为昨日之宴除了福雅叙主仆密谋设计为了将我调离太子府之外,说不得这口口声声爱我护我的龙嘉寰也是参与那计划的,可是如今看着他带病调拨人手只为路上护我周全,而且方才还是那般不舍的眼神望我,一时之间,心中又乱了起来。
虽说是轻装简行,可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均有宫人们精心为我备好,再加之所有人均是唯我马首是瞻,我说停便停,我说行便行,这半走半玩的日子倒也过的自在,一晃眼,十几日便过去了。
眼下车队已经进了青烟岭,翻过这山岭再赶上大半日的路程,便可抵达千佛寺。由于此段路程尽是山路,人烟罕至,自不会有客店可住,所以今晚,我们怕是不得不宿在这荒岭之上了。
掀开车帘,看到外头宫人们正在高达的指挥下搭建几处草棚,虽说简陋可看上去倒也古朴有趣。
待草棚搭好,天色也见昏暗。
坐在棚下歇脚,看着四处皆是茂密灌木,间或还有野兔自草丛之中逃窜,登时兴起,非要高达带人去捉几只回来烤了吃。
拗不过我,安排了宫人护卫我的安全,高达命了几人去抓野兔,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还真有人抓了几只野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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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08)
看着眼前炊烟冉冉,香味淼淼,我乐得食指大动,随手拈来一枝柳条摇摆着便要围着篝火起舞。宫人们已经见惯了我这一路上的言行举止,此刻见我诗兴大发,也无人阻我,只是一个个抿嘴笑嘻嘻地悄眼瞅我。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倘此处再添一块水田,几只白鹭,可不就是诗中之人所说那唯美恬静的意境了吗?
放眼苍翠,天地广博,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陆陆续续回巢,间或响起一两声的鸣叫,不觉之间我便痴了。
“郡主。”不知过了多久,秀蓉走近我的身边轻扯了我的衣袖唤我。
“哦,是野兔烤好了吗?”猛然回神,我转向秀蓉。
“这野外不比咱们帝都,凉。”秀蓉一边笑我一边将一顶披风覆上我肩。
“啊,我都闻到香味儿了。”拉紧颈上绿色丝绦,我夸张地张大了口唇。
秀蓉又是一扯我衣袖,低低凑近了我道,“无论如何,这些宫人总是皇后身边之人,郡主言行如此随意,不怕……”
“知道才好,最好是将我逐出太子府去,那样岂不正中我下怀?”嘻嘻一笑,我蹦跳着躲开秀蓉跑向篝火。
“高侍卫,可是好了?离那么老远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呢!”偎在篝火旁边,夸张地比划着手势,我直勾勾地盯着篝火上吱吱流油的烤肉。
“好了好了。”高达恭敬地点了点头,取过腰上短剑小臂轻扬,手上那肉便切割得工工整整。
“不必不必!”见高达欲将那肉盛入瓷碗之中,我急忙喝止。
在他诧异的眼光之中,我撩起衣袖两手各抓起一块烤肉,一左一右地大快朵颐,一边吃着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样才有味道嘛。”
“郡主你慢点儿,慢点儿。”见我竟然如此没有吃相,对面的高达一脸吃惊地双眼圆睁,靠在我身边的秀蓉一边无可奈何地将手帕塞至我手,一边讪讪地对着高达解释道,“其实,咱们娘娘她,她也是个率性而为的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听了秀蓉的话,我狠狠点头。
“是,是。”高达面上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可是那双原本寒冰一般封锁着的眸中却划过了一丝暖暖的笑意。
再赴千佛(09)
夜幕幽深,星子满布其上,一明一灭,璀璨耀眼。
身边的秀蓉呼吸平稳,已然熟睡,可是我却依旧半伏在草棚下的毛毯之上,望着漫天的星星全无睡意。
还记得小时候,为了哄我入眠,刘嬷嬷时常揽我入怀,为我讲述关于星星的故事。
她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她说,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对叫做牛郎织女的情侣,被天后强行分开之后,她们不甘就此分离于是各自化作星辰,只等天上喜鹊为他们促就那条每年相见一次的鹊桥……
忽然一阵惊鸟振翅之声扑啦啦响了起来,于这一片静谧之中格外响亮。
一个机灵我猛然翻身,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却只看到一片幽暗。
“郡主?”身侧的秀蓉也悠然醒转,紧抓了我胳臂悄然出声。
反手握住秀蓉,我咬唇思量是否要去唤醒高达他们,却又怕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尚未作出决定,便只觉得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四周弥漫而至。
无比紧张之际,几条恍若魅影一般的身影自四下围拢而来,越来越近,可是守在我身边四周的侍卫却依然是毫无声息地呼呼大睡着。
拔下发髻上的头钗紧紧握在手上,我拉着秀蓉重又伏下身子,也许这些夜行人只为劫财。
越来越近,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甚,我们已经被这些个夜行人包围其中。压低了呼吸,我紧紧地盯着那个走在最前的身影。
那为首的黑影来到最外围的一名侍卫身旁,手臂一扬,只见一道白光耀过我的眼睛,心头一紧,喉间便已然呼喝出声,“有刺客!”
电光火石之间,耳际骤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借着身旁所燃的火光去看,却是高达等人乔装睡着,待那一批贼人走的近了才猛然起身。
宫人、侍卫以我为中心,已经和那夜行人打作一团,眼前是一片片雪白耀眼的刀光,耳际则是嗡嗡不绝的刀剑铿锵铮鸣之声。
趁着四周一片混乱,我紧紧拉着秀蓉,左右一阵乱钻,暂时跻身于一株参天大树之下,借那茂密枝叶将我俩身体掩入浓浓夜色之中。
纵然心中慌乱,可是我却仍强自撑着镇定,想要仔细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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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10)
袭击我们的夜行人大概有七八人,皆是黑衣,面上也带有黑色面罩,独留两只眼睛。
随行的这些宫人之中,除却女子之外,其他人都会些拳脚,此时敌我人数相当之下,竟是一团混战,难分高下。
眼前几道鲜红飞过,一名宫女在我面前倒下,一阵恶心汹涌而上,我掩住口唇勉力压下胸中的反胃,死不做声。
看着青色衣裳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倒下,眼前局面越来越惨烈,知道时间拖得久了,我方必现劣势,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想要想出一条逃生之法。
忽然,打斗之间敌方那为首一人忽然撮指为哨,将四散开来的黑衣人齐齐集中到了他身旁。
战局因为黑衣人的退却而暂停,喧哗的场面猛然安静下来,黑衣人的对面,是以高达为首的宫人,虽面上身上均沾染血迹,却是个个手持兵器,毫无惧色。
那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并不出声,只是双手成拳,冲着高达拱了拱手,而后以手上长剑猛地一挑,地上一名宫人腰间荷包登时飞起,落入其手。
黑衣人扬起那只荷包,摸出里头几锭碎银,冲着高达挥舞着。
“倘诸位大哥乃是为财,兄弟拱手奉上,只求和气!”看明白了黑衣人的示意,高达带头将身上荷包以及衣袍之上坠着的一枚玉佩齐齐卸下,凌空抛至黑衣人的脚旁。
紧接着,便只听一阵噗噗通通,天上飘起一阵荷包、首饰大雨。
而后,更有几名宫人在高达示意之下跑回马车之上,取了大包的金银细软过来,统统抛将过去。
这边有几名黑衣人将地上之物尽数拾起,齐齐装进一个大包之中。
见黑衣人看似满意,高达那边的宫人也都稍稍放松了戒心,连我也以为这一场灾祸就要过去,却不曾想,这只是灾祸的开端。
一名黑衣人背起那装了金银细软的大包单足发力,不过几起几落,转瞬已然不见身影,和高达对峙着的其他黑衣人也都戒备着现出退势。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为首一名黑衣人竟突然足下一点,飞身而来,朝着我和秀蓉藏身的大树飞身而来。
见自己成为贼人目标,心头大惊,再躲却已经来不及,只得乖乖地和秀蓉一同成了为首这黑衣人的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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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11)
两只手分别捏着我的秀蓉的脖子,那黑衣人左右一望,似乎更看好我。
他一面将秀蓉甩至另一名黑衣人手上,一面拔下我挽于发上的白玉簪,紧紧地捏在手上摇晃着。看他的表现,似乎是对于我私藏首饰的行为很是不满。
“这位大哥,贱内不识大体,兄弟这便叫她将所有首饰一并奉上便是,只要大哥饶她性命。”那边的高达上前几步,朗声喝道。
这些黑衣人看似贪财的举动,几乎已经令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一群为获财物才攻击而来的亡命之徒,包括我和高达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此时我才知道,方才是我想错了,我们都想错了。
这些黑衣人不是为财!
倘他们乃是为财,何至于刚才那名背着银两离开的黑衣人在打包的时候那般漫不经心,竟然连那银两于退去的路上掉落都懵然不知?
因为被这黑衣人捏着颈项半拎起来,所以我能够睨到那边地面上掉落的银两正在月光下熠熠发光。一个念头自脑海浮现,我心中一寒,想要开口告诉高达,他们如今图财之举怕只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却苦于此时根本无法开口。
“呃……”被那人死死捏着喉际,我足尖点地拼命地挣扎着,做出一副呼吸难以为继的神色,待那黑衣人放松警惕抬眼望向高达,我用尽浑身力气猛地抬手挥向他的胸口,却只是被那人振臂一扬格开我去,握在我手上的那枚簪子扑哧一声刺入黑衣人的胳臂,我也硬生生地被他一掌打飞,磕磕绊绊地跌坐在地上。
“找死!”毫无感情的声音溢出黑衣人首领的口唇,只见他上前一步,举手便要朝我挥来。
看着那斗大的手掌朝我拍来,抿着唇角溢出的鲜血,我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双包裹了黑色面罩的眼睛。
死,我并不怕,不过可惜如今却要做个糊涂鬼了。
“啊!”只听一声女子厉喝,那朝我走来的黑衣人似是受到身后外力打击,竟然踉跄了一下,那拍向我的手掌自然也落空在我身侧。
“啊。”惊魂未定的我看到身旁地面被那黑衣人手掌打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