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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人—愣,交换懊恼的—眼。

    枉费关友和还一早就提着行李前来布置自己居住的痕迹,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忘了浴室该摆上两支牙刷。

    怎么办?演了半天的戏该不会就此破功吧?

    梦珊不禁焦急,倒是关友和很冷静,慢条斯理地解释。

    “妈,我都用我们主卧房那间浴室,这间很少来,所以就没放牙刷了。”

    “喔,原来是这样。”关妈点头,嫣然一笑,“好了,你们小俩口也该去睡了,别管我这个老人家了。”

    “可是妈……”

    “快去吧!”关妈推他们回主卧房,还主动替他们关上门,“放心放心,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妈绝不会打扰你们。”说罢,还暗示地眨眨眼。

    被迫关在同一间房里,梦珊顿时感到尴尬,关友和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一样凝重。

    两人面对面,干瞪眼。

    “那……我要睡了。”过了好半晌,梦珊才迟疑地开口。

    “你睡床,我睡沙发。”关友和低声指示。

    “沙发?”梦珊瞥了窄小的双人沙发—眼,他身材那么高大,睡得下吗?“会很不舒服吧?”她低喃。

    关友和却似没听见,迳自打开衣柜,搬出一床毛毯。

    梦珊愣愣地看他躺上沙发,身子蜷缩着,蓦地不忍,心弦一牵。“喂,你别睡沙发了。”

    “什么?”他惊愕地转头。

    “你来睡这儿吧。”她指指床的另一边。

    他瞪她,湛眸点燃某种奇异的火光。

    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干么这样看我?”

    他不吭声,俊目直盯苦她,许久,许久,直到她觉得自己脸颊几乎烧焦,他才沙哑地扬声。

    “不要老是做这么愚蠢的建议。”

    愚蠢?她愕然。他说她愚蠢?

    “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躺同一张床,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你猜不到吗?以后不许做这种没神经的事了!”他粗声斥责。

    “什么啊?”她很不服气。“我是怕你睡沙发不舒服好吗?而且这床那么大,又不是塞不下两个人,我们可以各睡各的,你那么君子,我相信你不会——”

    “闭嘴!”他倏地厉声喝道。

    她惊骇地僵住。

    他起身走向她,盯着她的眼神阴郁得教她全身寒毛竖立。“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任何男人。余梦珊,你听懂了吗?”

    呿!干么这么凶啊?她挑衅地扬起下颔。“你的意思是,我连你也不能信吗?”

    他闻言,眼神更阴暗,嘴角微妙一扯——

    “尤其是我。”

    ※※※※※※※※※※※※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隔天早上,还得继续装恩爱夫妻。

    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关友和开车送母亲去喜宴会场,顺便进公司加班,梦珊才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她站在客厅,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嘴角牵起—丝苦笑。

    他的居家风格真的跟她很不一样。自从几年前离家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台北租屋后,她不记得自己的住处什么时候整齐过,总是乱成一团。

    洁癖的他,与邋遢的她,怎么想,也不适合成一对。

    一念及此,梦珊幽幽地叹息,在餐桌前坐下,打开笔记型电脑工作。不过几分钟,她便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很不自在,起身开音响,听流行乐,顺便为自己泡了一壶花茶,拆开一包饼干。

    几个小时后,她工作的领域,包括餐桌及连接厨房的吧台,已经满满堆着文件及其它东西,七零八落,非常有余梦珊风格。

    她埋首打字,连有人拿钥匙开门都浑然不觉。不一会儿,关妈提着一盒喜饼走进来。

    “在工作啊?梦珊。”

    “妈!”梦珊骇一跳,僵着肩颈回过头,眼见婆婆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顿时不知所措。“呃,是啊,我在……打一份文件。”

    天哪!她怎么专心到连时间都忘了?这下糟了,来不及清理现场了!她暗暗哀嚎。

    “妈,你等等,你先去客厅坐坐,我马上收拾……”

    “急什么?”关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迳自在餐桌对面坐下,还好整以暇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你继续忙啊,没关系的。”

    “可是……”梦珊窘迫地环顾自己造成的灾难。友和要是知道她让他妈坐在这种环境里,说不定会恼到杀了她。

    “你在想什么?”关妈看出她神色不定。

    “没、没事。”她急忙否认,忙乱地开始收拾,随手将散乱的文件收成一叠,又急着把空饼干盒丢进垃圾桶,见原本莹亮的桌面沾上些许饼干碎屑跟茶渍,她懊恼地直蹙眉。

    关妈闲闲坐着,看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眼神一闪,心下已隐约有谱。

    “梦珊,跟友和一起生活,不简单吧?”她柔声问。

    “什么?”梦珊一怔。

    关妈微微一笑。“这儿子我从小拉拔长大的,他有什么怪癖,我这个做妈的最清楚了。”

    “我不明白……妈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给你很大的压力?”

    “压力?”

    “他有洁癖。”关妈索性挑明了说。“见不得家里有一丝脏乱,他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我跟他住,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是你。”

    “什么?”梦珊愕然,瘫坐回椅子上。“妈也会受不了?”

    “当然。”关妈微笑。“以前他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我连用完茶杯先搁在桌上,他都会马上收去厨房洗。我很会掉头发,他天天用吸尘器清理,旧报纸也都是他整理的,一叠一叠捆好,送去资源回收。”

    “妈的意思是,以前家事都是友和做的?”梦珊不敢相信。

    “岂止家事是他做的,连饭也是他做的。”关妈呵呵笑。“我那时候忙着工作,每天下班都懒得跟什么似的,如果不是他整理家务,恐怕我们母子俩得住在垃圾堆里。”她顿了顿。“我想,昨天的晚餐应该也是友和做的吧?”

    “啊?”梦珊一愣,脸颊迅速烧烫。

    “不用瞒我了,我吃了这么多年自己儿子煮的饭,难道连他的口味也认不出来吗?”

    “原来妈……早就知道了。”梦珊羞窘不已,在心中暗恼前夫,都怪他多事,将不是她的功劳硬推在她身上,这下穿帮了吧?

    她难堪地咳两声。“对不起,妈,我们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

    “只是友和怕我知道你不会做饭,会对你印象不好,对吧?”关妈噗哧一笑。“那孩子也未免想太多了,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你也还是我的儿媳妇啊!”

    温暖的言语令梦珊心弦一紧。“你真的不会怪我吗?妈。”

    “有什么好怪的?”关妈伸手抚摸她脸颊。“不会做饭又不代表你不是个好儿媳妇。”

    “可是……”梦珊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酸酸的,又甜甜的,很难受。

    关妈真的是个很棒、很棒的婆婆,做不成她的儿媳,是自己没福气。

    想着,她慢慢地红了眼眶。

    看出她情绪激动,关妈轻声叹息,握住她的手。“梦珊,如果友和让你受了什么委屈,我这个做妈的代他向你道歉,你别怪他,好吗?”

    “不是的,妈,你别误会!”梦珊急急否认。“友和他……对我很好。”

    “真的吗?”关妈紧盯她。

    “真的!”她压抑满腔心酸,勉强自己甜笑。“他是个好男人,什么都会,他……对我真的很好。”是她配不上他。

    关妈若有所思地注视她,良久,才轻声开口。“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友和这孩子怪癖多,又老是忙着工作,我还真怕他没空陪你,惹你生气。”

    “我……不会的。”梦珊紧紧咬牙。“我知道他是不得已。”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会那么看重工作,我想是因为他小时候穷怕了。”关妈柔声为儿子解释。“他爸很早就死了,又留下一堆债务,他看我为了养家每天早出晚归,不止一次跟我保证,说他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赚很多钱给我,让我能安享晚年。”

    回想起儿子小时候贴心的童言童语,关妈微笑,眼角眉梢净是母亲的温柔与慈蔼。

    “这几年,他的确闯出了一番成就,本来他打算接我来台北住的,可我住这儿不习惯,还是想留在老家,每天呼吸新鲜空气,跟老邻居聊聊天,他便在我们那儿买了一块地,盖了一栋房子给我,还留了一片菜园,让我有空可以活络活络筋骨……他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儿子。”

    “嗯,我知道。”梦珊点头。这一点,她毫无疑问,完全能从关友和对母亲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他的体贴。

    “可惜他这几年为了工作,忙到其它事都顾不得,我本来还怕他连女朋友都找不到,没想到他能娶到你。”说到这儿,关妈再次感慨。“我真的很高兴,梦珊。”

    “妈,别再说了。”梦珊心虚地听不下去。娶到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她别过眸,不敢看关妈。

    关妈凝望她怅惘的神情。“梦珊,你很爱友和吧?”

    梦珊悚然一震,答不出来。

    “我想你是爱他的。”关妈很有自信,抿唇一笑,忽然提议:“要不要跟我学我的拿手菜?”

    ※※※※※※※※※※※※

    晚上十点多,关友和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一进屋,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蓦地精神一振。

    “友和,你回来了啊?”关妈笑咪咪地迎上来。“吃过晚餐没?肚子饿了吗?”

    “嗯,有一点。”晚上只随便吃了个三明治打发,现在的他的确饥肠辘辘。“有什么吃的吗?”

    “有,你最爱吃的。”

    “我最爱吃的?”关友和目光陡亮。“西红柿刀削面?”

    “没错!”关妈点头。

    关友和大喜,正想冲进厨房,只见梦珊端着托盘走出来,将面和餐具摆上餐桌。他愣愣地注视着她,她察觉他的视线,回过头,嫣然一笑。

    “快过来吃吧。”

    他迟疑地皱眉,打量她甜美的笑容,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丝勉强,但他看不到。

    她的演技什么时候精进的?如此逼真,他几乎都要以为她真的是个深爱着他的贤妻了呢。

    “快过来啊!”见他动也不动,她柔声催促。

    他这才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拾起筷子吃面——面q,汤甜,果然是他记忆中的好味道。

    他满足地微笑。“谢了,妈,你怎么知道我朝思暮想的就是你亲手做的西红柿刀削面?”

    “你这孩子想什么,还瞒得过妈的眼睛吗?”关妈得意地笑。“怎样?这面好吃吗?”

    “一级棒!”关友和竖起大拇指。

    关妈闻言,笑睨梦珊一眼,后者脸颊薄染红晕。

    “这是梦珊做的。”

    “什么?”关友和喝汤的动作顿时僵住,可笑地张口结舌。

    “我说,这面是我教梦珊做的,是她忙了一晚上的心血结晶,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不会吧?

    关友和不敢相信,转向前妻。“真的是你做的?”她不是料理白痴吗?

    “是啦。”她更不好意思了,不觉微微娇嗔地嘟起嘴。“怎样?你要说其实不好吃吗?”

    他默然无语。

    她心头一紧,忽地感觉好受伤。“不好吃就别吃了!我收走——”

    “别动!”他猛然扣住她手腕。

    她望向他,羽睫似是惊慌地轻颤着,他也深深地凝视她,良久,嘴角一扯。

    “很好吃。”他低语。“别收走。”

    她一窒,心跳顿时怦怦直跳,尴尬地抽回手。“那你……慢慢吃。”

    语毕,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匆匆躲回卧房,坐上床,捂着胸口发怔。

    她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快好快,他只不过称赞一句她做的面好吃啊,又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

    但她,真的觉得好开心,一个晚上的辛劳忙碌,仿佛都在那一刻得到了最甜美的报偿。

    梦珊呆看着自己的手,看手上为了擀面切菜不小心留下的细细伤痕,唇角一弯,痴痴地微笑。

    她一定是疯了,她竟然会蓦地有种念头,只要能见他吃饭时温柔的微笑,她就算因此受再多伤,伤口有多痛,都无所谓。

    她—定是疯了,疯了……

    “你在想什么?”

    正出神时,一道低沈的嗓音忽地在门口扬起。

    她惊跳起身,只见关友和不知何时来到卧房,正以一种很潇洒的姿态倚在门墙边,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你……你吃完面啦?”她口吃地问。

    “嗯。”他点头,走进房里,顺手带上房门。

    她心跳一停,倏地荒谬地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关进牢笼里的小兔子。“那我去洗碗!”急着想溜。

    “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他拉住她衣袖。

    “喔。”找不到借口溜出房,她无计可施地僵在原地。

    他靠近她,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将她圈在势力范围里。“没想到你会为我亲自下厨。”

    “反正……无聊嘛。”她咬唇,倔强地不肯说真心话。“妈说要教我她的拿手菜,我怎么能拒绝?”

    “是吗?”他盯视她两秒,俊唇一扯。“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的。”

    什么?她愕然扬眸,见他神情写着讥嘲,胸口一紧,忍不住冲口而出。“我……我干么要甘愿啊?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眼神一沈。“对,我不是。”顿了顿。“谢谢你了。”

    “谢我?”

    “谢谢你跟我配合演这出戏。”他冷哼。“你是怕如果自己不学,我妈会怀疑我们感情不好吧?”

    “我……”她哑口无言。她之所以想学这道西红柿刀削面,完全跟演戏无关,只是因为他爱吃啊!

    “你放心,我妈明天就回去了,我也会马上离开,不会赖在这儿为难你。”

    冷漠的声明如利刀,划破她柔软的心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他撇撇嘴。“难道我说错了吗?”

    错了,当然错了!

    他根本不懂她是为什么为他忙—个晚上,他不懂她弄得手都伤了,却不争气地

    融化在他一个微笑里……他不懂,什么都不懂!酸意顿时涌上眼眸,她哀怨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好恨他。

    “笨蛋、猪头!你是白痴吗?”一连串不客气的咒骂。

    他莫名其妙挨骂,顿时发火,猛然攫住她肩膀。“余梦珊,你发什么脾气?把话说清楚!”

    “你放开我!”

    “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我干么要把话说清楚?谁教你这么笨?亏你还是个会计师,脑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装的根本就是浆糊,你——”

    一记突如其来的吻,吮去梦珊所有的抱怨。

    她愕然,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愣愣地任由他的唇,一寸一寸地侵略自己,感觉周遭所有的空气都被他抽去,无法呼吸。

    他霸道地吻她,执着地吻她,直到她整个人软化在他怀里,他才放开她,无语地凝视她,情欲的眸在夜里灼亮。

    “你……在做什么?”她茫然地问。

    “还看不出来吗?我想要你。”他阴暗地撂话,跟着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将她扔上床。

    “关友和!你做什么?”她吓呆了。他这意思是要强上她吗?他不是一向自诩是彬彬有礼的君子?

    但他仿佛决心要成为一头野兽,居高临下,霸气地俯视她。

    “你……你别过来……”她惊慌地以双手蒙脸。

    他嘲讽地扯唇。“你不用怕成这样,我不会强迫你。”

    嗄?她一愣,俏俏分开手指,自指缝间偷窥他。“什么意思?”

    “你点头,我们才做。”

    “那我如果不点头呢?”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我就吻到你点头。”

    她惊悚地睁眼。“关友和,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他阴郁地冷笑。“是谁无缘无故发脾气?是谁总是让人晕头转向,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

    “对,就是你。”他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迸落。“有时候我真恨你,余梦珊。”

    她倒抽凉气。“你……恨我?”

    “对,我恨你。”

    他嘴上撂狠话,俯身落下的吻却异常地温柔,温柔又缠绵,执意困住她的唇与心,不让她逃——

    第七章

    “所以,你跟“前妻”就这样共度了一夜?”

    深夜的运动酒吧,是男人的天下,大伙儿一面喝酒,一面看大萤幕上的运动比赛,气氛热烈。

    关友和大学时代的死党程丰俊知道他离婚,怕他情绪低落,刻意约他出来喝酒,放松心情,不善饮酒的他只喝了半瓶啤酒,便在好友技巧地引导下,把心事都招了。

    “……你们也太好玩了吧?”程丰俊听闻两个离婚夫妻为了在长辈面前演一出恩爱好戏,演着演着竟然假戏真做,忍不住好笑。“看你们这样,根本旧情未了,还离个什么婚?”

    “一码归一码。”关友和不理会好友的嘲弄,神情端凝,“我们在这方面和谐,不代表在其它方面也可以。”

    “我拜托你,别老是这么正经八百的行不行?”程丰俊摇摇头,实在看不过去,他这人讲究的就是快活度日,偏偏交了个老是眉头纠结的麻吉。

    “这种事能嘻嘻哈哈吗?”关友和反过来教训他。“婚姻本来就是严肃的课题。”

    “严肃的话,你怎么会闪电结婚,又蜜月离婚?”程丰俊直率地戳破。

    关友和面色一变,沈吟不语。

    无须好友多言,他也很明白自己这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婚姻,简直像笑话,也是他严谨人生的一大污点。

    “好了,别皱眉了!”程丰俊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你前妻啊!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们都离婚了,而且我妈走后,我马上就搬回商务公寓,后来她也都没再跟我联络。”

    “她不跟你联络,你可以跟她联络啊!”程丰俊挥挥手,灌一口啤酒。“难道你不打算把她追回来吗?”

    把她追回来?关友和一震,眉宇更纠结。“我说过,我们两个不适合……”

    “那又怎样?重点是你还爱不爱她?”

    爱?提到这字眼,关友和面色更凝重了。当初就是被爱冲昏头,才会不经思索地踏入婚姻。

    “你后侮啦?”程丰俊打量他神情。

    后悔?他又一震。

    “你是不是宁愿自己从没认识过那个女人?早知道那天在旅馆床上醒来后,就各走各的路,也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了。”程丰俊揣摩他心境。“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关友和默然。他垂下眸,把玩着还有五分满的酒瓶,陷入沈思。

    他是不是宁愿不曾认识梦珊?是否宁愿那天早上醒来,就与她各走各的路,从此不再有交集?

    他黯然寻思,与前妻一幕幕往事蓦地浮现心头,每一幕,都还如此清晰——

    她躺在他身旁打呵欠,笑着说他是君子,说自己相信他。

    她邀他吃早餐,与他在晨光下初吻,那甜蜜又缠绵的一吻,至今仍震撼他胸膛。

    他们舍不得道别,舍不得分手,搭火车列游乐园疯狂地玩了一天,直到午夜,仍危并着肩共赏星光。

    自从出社会工作后,他不曾那样玩过,认识她以后,他才晓得原来只是坐火车,探头细数每一个小站的站名,都会是乐趣。

    她生性浪漫、随兴,会在异国热情地跳舞,不到几分钟,便与陌生人融洽地打成一片。

    她让他知道,生活除了一成不变的规炬,还有另一种自由奔放的型态。

    她让他知道,他们两个,很不同……

    “你希望自己从来不认识她吗?友和。”程丰俊执着地追问。

    关友和只觉胸口揪拧,微微地疼痛。

    “不,我还是希望……认识她。”就算他们的恋爱来得仓促,婚姻断得匆忙,

    他仍不后侮。“认识她,我很高兴。”虽然也有点痛楚,虽然她总是令他捉摸不定,头晕目眩。

    “所以,你现在还是爱她的?”程丰俊望着他,微微一笑。

    “……”

    “如果你还爱她,就把她追回来啊!”

    “我说过,我们不适合——”

    程丰俊打断他。“天底下没有哪对男女是百分之百适合的,每对情侣,都是在偶然的交集中寻找能牵动彼此的频率,她跟你也许只有百分之十的共同点,可偏偏,她就是能百分之百触动你灵魂的那个人。”

    “你不要跟我说,你相信灵魂伴侣那一套。”关友和嘲讽地望向好友。“不久以前,你还高唱单身万岁,说你这辈子绝不会笨到被任何女人绑住。”

    “呵呵……人总是会变的嘛!”程丰俊厚脸皮地笑。“我现在可是心甘情愿被绑住。”

    “那个锺倩倩真的那么厉害?”关友和挑眉。几个月前,她还只不过是丰俊口中一个麻烦的老c女邻居,现在已经升格为真命天女了。

    “难道你的余梦珊不厉害吗?”程丰俊若有深意地注视他,“她能够让你违背一向按部就班的原则,让你失去理智,硬把人家推倒在床,明明都离婚了,还一直挂念着她……”

    “丰俊,别说了!”关友和厉声阻止好友。有些话,他不想听。

    “ok,我不说。”程丰俊知他心情激荡,识相地一摊双手。“只是我不说,你就能不想吗?”

    最后一记回马枪果然厉害,打得关友和全身疼痛。他凛着下颔,慢慢地喝酒,让酒精逐渐麻痹自己纷乱的思绪——

    ※※※※※※※※※※※※

    为什么他可以连一通电话都不打来?

    难道他一点都不在意她吗?那天晚上的事,他想当作没发生吗?那火热又缠绵的一夜,对他而言,只是一场不值得记挂的春梦?

    太可恶了,可恶至极!

    梦珊懊恼地咬唇,愈想愈气,握着一支原子笔在桌上敲了又敲,发泄心中郁恼。

    “ta,你是不是觉得哪里有问题?”正在做口头报告的jacky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紧张兮兮地问。

    “不,不是那样。”梦珊凛神,怕自己吓坏了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刻意弯唇,嫣然一笑。“抱歉,我有点分心。”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jacky关怀地问。“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是吗?我看来精神不好?”有那么明显吗?

    “嗯。”jakcy用力点头。“你一定是太累了,有空应该多休息。”

    “谢谢你的关心。”

    “jacky!”一旁的吕文芳见话题有些扯远了,警告地瞪他一眼。“ta时间宝贵,你快点报告吧。”

    当众被小组长念,jacky面色有些尴尬,梦珊忙缓和气氛。

    “没关系,我们也开了两小时会,休息几分钟吧。”说着,她主动站起身。“有没有人要喝咖啡的?”

    “我去倒!”jakcy抢着接下任务。

    梦珊微笑目送他殷勤的背影,两秒后,才转过头,望向面色凝重的吕文芳。

    “对了,这阵子都没见到关会计师,他很忙吗?”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嗯,他最近比较忙,不过下次开会他会来。”

    “是吗?”梦珊把玩着原子笔,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关会计师看起来一表人才,一定很受女人欢迎吧?”

    “关sir是很受欢迎。”吕文芳蹙眉,怀疑地瞥了她—眼。

    “他有女朋友了吗?”

    “他结婚了!”吕文芳加重语气,仿佛在警告她别肖想。

    梦珊淡淡一笑。她只是想试探前夫是否公开承认自己已经离婚,得知他在公司仍是已婚身分,她很开心。

    至于为什么开心,她不愿多想,她只想知道这个吕文芳对她前夫究竟是何想法。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假装遗憾地摊摊手。“为什么好男人总是已婚呢?”

    吕文芳抿唇不语。

    梦珊静静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眼神变得阴暗,唇角一撇,冷冷地微笑。“关会计师看起来是个满严格的上司,应该不太好相处吧?”

    “他要求很多,不过都是正确的要求。”吕文芳为上司辩解。“而且他工作很认真,很实在,所以才能成为我们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喔?看来吕小姐很崇拜他。”

    吕文芳神情—僵,半晌,才点头。“我们公司很多同事都很欣赏他。”她顿了顿,嗓音迷蒙。“他真的是个很棒的男人。”

    再棒也不关你的事!

    梦珊懊恼地差点折断手中的原子笔,她低下头,假装阅读文件,心头却冒火。

    可恶的关友和,还挺有女人缘的嘛!就算挂着已婚身分,仍是有人痴心恋慕,桃花朵朵开。

    怪不得他不打电话给她了,放弃一朵花,换来一座森林,对男人来说,再划算不过了……

    “ta,咖啡。”jacky热情的呼唤打断她郁闷的思绪。

    她扬眸,迎向他满是恋慕的双眼——也许她该庆幸自己也不是毫无男人缘。她自嘲地想。

    “谢谢你。”她接过咖啡,垂敛羽睫,若有所思地啜饮,俏美的娇容自然流露一股妩媚风情。

    jacky看着,忽地心念一动,结结巴巴地开口。“呃,ta,不晓得……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什么?梦珊讶然望向他。

    他窘迫地看了周遭一眼,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提出邀约。“我在想,你最近一定忙得都没空好好吃饭了,我想……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餐厅……”

    他这意思是想请她吃饭?

    梦珊不觉好笑。现在的年轻弟弟真不简单,连姊姊都敢把。

    “你有空吗?”jacky害羞地问她。

    她考虑片刻,不知怎地,脑海浮现关友和不赞同的脸孔。他若是知道她跟他下属约会,肯定会不高兴……

    一念及此,梦珊倏地蹙眉。

    奇了,她干么管他怎么想?反正她已经离婚了,是自由身,高兴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谁都管不着!

    ※※※※※※※※※※※※

    “什么?!”惊声怒咆,差点震落天花板。“你说jacky约梦——约余小姐去吃饭?”

    “是、是啊。”吕文芳吓呆了,从不曾见过自己偷偷爱慕的这男人如此暴怒。

    “那小子搞什么?我是让他去工作,不是去把妹!”

    “关sir,”吕文芳瞪着他几乎可以用抓狂来形容的表情。“我知道jacky这样做是有点不知轻重,不过也无所谓吧?只要他们两情相悦,也没什么。”

    两情相悦?两情相悦?!

    关友和更恼了,两道灼热目光住吕文芳烧过去,烧得她脸色一下红一下白。

    “他们去哪里?”他磨着牙问。

    “什么?”吕文芳愕然。

    “我说,他们去哪里约会?”

    “关sir,你……”他疯了吗?难道他要赶去现场阻止?吕文芳惊慌地眨眼,渐渐察觉事情不对劲。

    关sir跟那个余小姐,关系绝对不寻常。

    见她表情惊骇,关友和倏地警觉自己的失态,他深吸口气,努力找回一贯的镇定。“没事了,你先下班吧。”

    “可是……”

    “你走吧!”关友和冷淡地下逐客令。

    吕文芳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只得点点头,默默离开。

    她走后,关友和不再掩饰自己焦躁的情绪,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的前妻,和他的下属约会——不,不管她跟谁约会都好,他们已经离婚了,两人都是自由身,当然有权自由发展……

    明知这道理,他就是气愤,就是懊恼,怎么都压不下胸口那把熊熊燃烧的火。

    结论是,他不想看到她跟任何男人约会,他讨厌她对别的男人笑,说着她可能也对他说过的话。

    她会带别的男人去吃早餐吗?邀他们去游乐园?在夕阳里笑苦献上自己的唇?

    不,他无法忍受!光只是在脑海里幻想,就兴起一股暴力的冲动。

    我不说,你就能不想吗?

    丰俊说的没错,他的确还在意着梦珊,还挂念着他这辈子初次认真爱恋的女人,因为她,他失去理智,忘了原则。

    他曾立誓,再也不要被她耍得团团转了,但不过短短几个礼拜,他已无法再坚持。

    他感到强烈的自我厌恶。

    但即便再瞧不起自己,他仍是冲回暂居的商务公寓,火速收拾了行李,然后拖着行李回到现在登记在前妻名下的豪宅。

    为了表示对她隐私的尊重,他没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而是选择在楼下等她。

    他九点半到,等到十点半,仍是不见人影,耐性在等待的煎熬中逐渐蒸发,理智也即将荡然无存。

    终于,他看见一辆车,慢慢地滑进巷子里,跟着车门打开,他的前妻盈盈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jacky。”她回眸,对跟着下车的jacky微笑。

    “不客气。”jakcy凝望她,明显地心情很好。“ta,我下次……还可以再约你吗?”

    还想再约?

    关友和变睑,等不及听前妻如何回应,便大踏步走过来。

    “关sir?!”jacky首先发现他,愕然睁大眼,梦珊也讶异地回头,一见果然是他,眼眸闪过异样光彩。

    “关sir,你怎么会在这儿?”jacky茫然地问。

    “我等梦珊。”关友和简洁地回应。

    “梦珊?”jakcy摸不着头脑,两秒后,忽地领悟这正是他约会的女人的芳名,大骇,“你们……”他迟疑地来回看两人不善的神情。

    “她是我老婆。”关友和索性替他解谜。

    “什么?老婆?!”jacky变了嗓音。

    “是前妻。”梦珊插嘴澄清,不喜欢关友和自以为是的姿态。“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又是另一个打击,jacky头昏眼花。“关sir,你不是才刚结婚吗?

    怎么又离婚了?你们——”

    “总之,以后不许你再招惹梦珊。”关友和酷着一张脸。

    “嘎?这个……”jacky左看看,右看看,愈看心愈慌,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他怎么那么倒霉?竟然看上老板的女人,还被他当场逮个正着!

    一段可能的罗曼史当场泡沫化不打紧,该不会连他的饭碗都不保?

    “关sir,你别生气,这是误会,我跟ta一下,我跟关太太没什么,我们只是……只是吃顿饭而已,我什么也没做。”他很没种地解释。

    “我知道,你先走吧。”关友和见他慌到不知所措,满腔怒火顿时熄了一大半,放缓口气。

    “是、是,我马上走。”jacky很识相,闪人去也。

    关友和目送他的车影,知道这个属下以后没胆再纠缠他的前妻,嘴角微妙一扯。

    “你满意了吧?”梦珊冷哼。“把我的追求者吓走,你很开心?”

    他听了,才附和缓的表情又紧凛,瞪向她。“怎么?你觉得很可惜?你对他有好感?”

    “不行吗?”她挑衅地反问。

    “当然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嫉护。“还问?人家年纪比你小,你想老牛吃嫩车,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他话说得难听,就是拉不下大男人的面子,承认自己在吃醋。

    她气得花容失色,撇过发白的脸蛋,不理他,迳自穿过社区中庭,往电梯的方向走。

    他跟上去。

    “你跟来干么?”

    “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要搬回来。”

    “什么?”梦珊惊骇,停下脚步,转身望他。“你说什么?”

    “我要搬回来。”他冷静地重复。

    这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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