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把我带回来就可以跟我要人情!”她说。
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以为我把你带回来是为了跟你要人情?”
她没有搭腔,只是倔强而冷傲地瞪着他。
“你这个蠢女人!”他恨恨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我把你带回来是因为我不想你被其他的男人碰?”
她眉心一拧,猛地甩脱了他的手。
“如果你不想我被碰,就别要求我留在这里!”她大叫着。
“留你在这是为了保护你!”他说。
“保护我?”其实他今天所说的每句话都打动了她,但是她不想让他发现她十年来对他的恨及怨都是因为她喜欢他、忘不了他。
假如他真的在乎她,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应该像她一样,什么男人都无法碰!
“在这种地方满是像你这种肮脏下流的臭流氓,你跟我说什么保护我?”
她是个柔弱,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个性的女人,但是一卯上他,她就会变得异常刚烈。
这是因为她在乎他吧?如果她什么都不在意,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在你心目当中就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她迎上他的眼睛,一点都不肯软化地瞪着他,“你对于过去所做过的事,连一丁点的罪恶感都没有!”
他眉心聚拢,神情懊恼,“跟你相处一晚就让我整整一年不近女色,你还想我怎样?!”说着,他骤然地将她捞进怀中,低头叹近了她。
他浓沉的男性气息拂在她脸上,“这样还不够?还不够吗?!”他激动的神情、热情的眼眸让真衣怔愣得发不出声音,她讷讷地凝望着他,禁不住地轻颤着。
忽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发热,眶眶里头隐隐有什么在蠢动着——那是眼泪,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淌下眼泪……是恐惧?是惊悸?是羞愤?是懊恼?是……是感动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水野?”见她突然淌下泪水,他陡地一震。
“你一年算什么?算什么?!”她激动而哽咽地捶打着他的胸口,“我……我这十年来都不敢跟男人交往又是谁的错?!”他一怔。
十年来都不敢跟男人交往?那不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她所说的男人。
他露出一记不合他身份年龄的稚气笑意,“这么说……我还是你惟一的男人?”
“碍…”她怔望着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
第六章
中川刚凝视着她,唇角微微向两旁扬起,他冷峻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还是她惟一的男人,那也就是说……她之前说的那番话是骗他的?
“你根本没有男人,对吧?”他问。
真衣后悔自己不该一下子就露出馅来,她该继续骗他、继续激他、继续恼他、继续让他觉得他在她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然而,当她看见他眼底的欢欣,一种莫名的悸动也同时在她心底蠢动。
但是……她一向是个压抑惯了的人,当她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时,总是显得犹豫而不安。
而当她的不安累积到一种程度,她会做出或者是说出与她本意完全相反的事跟话来。
“我有!”她迎上他的眼睛,心里其实是心虚的!
他微微地拧起浓眉,“你刚才说……”
“我只是怕跟男人交往,不代表我没有交往的对象!”她打断了他。
方才的欢喜突然一扫而空,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懊丧悻然。
“你交往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他想知道是谁能让她克服对男人的恐惧,是谁让她忘了他?!她斜观他一记,“不关你的事。”
“我想知道!”他沉下声线。
“你知道做什么?”她硬是跟他唱反调。
“你有什么不能说?”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他目光一凝,“你在骗我?”
感觉到他眼底的怀疑,她不觉有点心慌,“我为什么要骗你?”
“如果你没骗我,为什么说不出口?”
“你真想知道?”她瞑瞪着他,神情微愠。
她知道他如果没问个水落石出,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但是既然要骗他就该骗个彻底,不要让他觉得半信半疑。
“他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体贴,也很尊重我。”她随口诌着。
中川刚纠起眉心,“你在这儿上班的事,他知道?”如果她遇到的真是一个好男人,又怎么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到这种地方来?
换作是他,就算是累死自己,操死自己、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这般委屈。
“不知道。”她说。
“不知道?”他一震,“如果他关心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因为多说多错,尤其这还是她编出来的谎话。
“我跟他的事不用你管!”她决绝地说。
她无法原谅他十年前对她所做的事,还有造成的伤害,真的无法原谅。
她气他当初抛下了她,现在却一脸真诚地说他想保护她,像他这般地反覆,教她如何能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呢?
“水野,”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似要拆穿她所有的谎言般,“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说谎的必要吗?”她别过头去。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要是他知道你在这儿上班的事,他会怎样?”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有点急、有点慌,也有点恼。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一定要逼得她失去控制,然后将所有的不满及怨对表现出来?
她觉得他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才会这样不断地追问。
“你……你简直可恶!”因为回答不了他,她索性咒骂起他。
“我承认我是个可恶的人,可是你……”他那黑亮深邃的眸子里隐隐窜燃着火光,“你却是个可恨的人。”
她一愣。
说她可恨?她哪里可恨了?从头至尾都是他对不起她,她可没有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
“如果你十年前不跑的话,现在就不是这种情况!”他愤怒也无奈地说。
“我跑?”
他竟然恶人先告状地说她跑?是他自己承诺了会回来却没有回来的!是他让她等得心都碎了、死了……“你随便来东京晃一圈,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人,你让我……”一顿,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想……他是太激动了吧?
真衣睇着他,脑子里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她努力地回想一下,却怎么也整理不起来。
到底是谁跑了?是她吗?
不……不是她,她永远记得自己在那里等了一百三十二分钟,而他说他只是到街口去买吃的东西——“这十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当你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真的以为我自己在做梦……”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来,他是个黑道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让他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的话来?
难道说一旦牵扯到感情,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会变得感性?
“你……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神情是那么的错愕而惊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是你跑掉,是你把我丢在那儿的,”他一怔,有些糊涂了。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她为什么会认为跑掉的是他?他记得当时出门前明明交代她等他的……“我居然相信你,还在那儿等了你两个多小时,我……”说着说着,她竟越觉委屈。
“我等不到你,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你根本不知道我……我当时真的……”她哽咽得再也无法接续,只好泪眼瞪着他,满脸的不谅解。
听她这么一说,他更加确定他们之间,的确有着某种误会,而他想她之所以这么恨他、一天到晚跟他顶撞、唱反调,也许都是因为她对他有所误会。
“我没有跑掉。”今天该是误会冰释的日子了,他要让她知道,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真衣噙着泪,神情迷惘。
他都不晓得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那天我不是说要去买吃的吗?一出门我就接到金井被堵的消息,所以先去处理了一下,谁知道……等我回去时,你已经不见了。”
真衣瞪着眼睛望着他,似乎还在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他冷漠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当时我也很气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但是我最气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
“是真的?”她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他点点头,“你以为我跑了,而我也以为你跑了,这真是阴错阳差。”说着,他捧着她秀丽的脸庞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说你有男人是真的吗?”
“我……”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对他诚实时,门板砰砰地响了起来。
“大哥!大哥!”外面传来金井紧急的声音。
他撇下泪眼迷蒙的真衣,迅速地打开了门。
金井跟了他这么久,绝不会这么不识趣、不长眼地跑来打扰他,能教他这么慌张,势必是发生了什么非立刻向他禀报的事。
“不好了……”金井声线急促,“刚才酒店来电话说平野他们被袭挂彩了。”
他神情一凝,“什么?”
“会不会是岛森搞的鬼?”金井问。
“没有证据,别乱声张。”这事发生得也太巧了,梅崎才刚来提醒他,酒店那边竟然就出事了,莫非……岛森真的这么急着把他拉下来?
他回头望着真衣,冷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等我回来。”
真衣睇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走!”他套上外套,迈开大步地朝外面走去,而金井也赶忙地尾随着。
目送着他离开,真衣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似的坐在办公室里。
都是误会?她恨了他整整十年,结果一切却都是误会?
噢,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
不过……假如当初没有这个误会,她的选择又会是什么呢?
当时她不过才十六岁,根本是个连自己的人生方向都还不确定的小鬼,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留下来,跟着一个其实也还是|乳|臭未干的街头太保?还是她终究得选择回家,继续当她父母亲心目中的乖女儿?
如果当初她留下来,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样的下场及境遇呢?她不知道听到他这么坦率的告白,她心里不能说没有一丝欢喜,但是她知道往后的每一步肯定都很艰难。
她要跟这个惟一的男人在一起吗?她的家庭背景如此单纯,又怎么跟他这样的男人生活下去?她的父母亲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
天呀!她已经不敢再多想,因为光凭她一个人,实在无法作下正确的决定。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的世界跟他的从来都不一样,虽然就目前她所接触到他身边的人,都不是一般社会大众口中所说的那种无恶不做、肮脏龌龊的大坏蛋,可是黑道就是黑道,他们的世界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单纯。
现在她才知道他为什么把她留在这儿,为什么说她只需陪他一个就能抵销四仟万,原来……他对她是那么的用心良苦。
说来,这实在也挺教她难以置信,一个昔日的街头太保、一个现今的黑道角头,她真的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悬念自己十年。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他的声线是那么的诚恳,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深的情感……她想怀疑他,可是事实上,她根本无法质疑他。
因为当他那么说着的时候,她相信那是真的,就像她当初相信他是真的要她等他一样。
此刻,她就像是一只在风中飘摇的风筝,不知道线的那一端连接着什么,也不知道线一断,自己会飞向何处——看着床上包扎得跟木乃伊一样的平野,中川刚的脸上笼罩着一种冷肃凝重的阴沉。
平野气若游丝,一张脸肿得根本让人认不出他来。
“大哥……”他虚弱地说,“他们有……五……五个人……”中川刚凝蹄着他,“平野,好好休息,别说了。”看见跟了自己多年的好兄弟被人打得跟包子一样,他是既气愤也心疼。
“不……不行,我一定……要说……”平野用尽仅剩的气力,续道:“我听……听到他们提……提到京极……京极会的事……”一听到京极会,他不觉一震。“京极会?关西的京极会?”
“嗯……”平野点头。
京极会在大阪一带也算是有点势力的帮派,而且他们的前任会长跟岛森已逝的父亲很有交情;现在岛森的父亲死了,而京极会也已由年轻会长京极义行接手,难道平野遇袭跟他们两人有关?
金井挨过来,“大哥,难道说岛森跟京极会勾结?”
他若有所思,神情有点沉重。
如果这件事跟京极会扯上关系,那就等于是关东跟关西整个黑道生态的问题了。
“金井,”沉吟片刻,他转而吩咐着金井,“这件事交给你,你想办法查查。”
金井点头,“我知道了。”
突然,病房的门打开来,进来的是闻讯赶来的梅崎。
“梅崎大哥?”见他忽地来到医院,中川刚有点讶异。“你怎么来了?”
梅崎脸上虽有笑容,但还是隐隐感觉得出一丝凝重,尤其是在他看见躺在床上的平野之时。
“我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他走近床边,蹙眉问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中川刚望着虚弱得闭上眼睛的平野,“他听见有人提起京极会。”
“关西的京极会?”梅崎一怔。
“嗯。”
梅崎皱着眉头,有点忧心地道:“京极会的新会长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跟前会长有完全不同的作风,而且京极家跟岛森家有着相当深的渊源,难道说……”“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岛森搞的鬼。”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在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他绝不随便把心里的猜臆说出口。
梅崎忖度着,“你要小心点,看来岛森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知道。”他点头。
“鬼冢会长很注意这件事。”梅崎续说:“他要我问你需不需要他介入?”
他不加思索地摇头,“我想会长并不方便插手。”
对于他这么为鬼冢会长着想,梅崎感到很安慰,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中川刚真的是条汉子。
他拍拍中川刚的肩膀,笑说:“那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唔。”中川刚心领。
中川刚一出去就没有再回来,让真衣即使是回到了家,也还不断地牵挂着他的安危。
听金井讲话的语气,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要不然中川刚不会一出门就整晚没有回来。
这就是黑道的生活吧?永远不知道危险在哪里?也永远不会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为什么这样一个危险而不确定的男人,却反而吸引了她呢?
这十年来,她不是没遇到更好的人,可是在她的心里却只有他的身影,姑且不论过去她对他是恨是怨,总之他就是占据了她的心房,容不得任何人介人。
为什么呢?女人所希望的安定及安心在他身上应该是找不到的啊!
难道说人都是受危险所吸引的吗?越是危险、越是不确定的东西更具诱惑、更具吸引?
也许真是这样的吧!
对身体不好的东西总是深具魅力的,熬夜、抽烟、烈酒、喝浓咖啡……还有谈不幸的恋爱,这些危险的东西经常更能使人迷惑。
第二天,她提前到店里去,可是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就连金井也跟着不见了。
看来,这次真的是件非常严重的事。
她不安地在店里来回踱步,却只让昨天没有得到任何解答的莉莉跟娜娜,更加好奇她和中川刚之间是否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大姐。”莉莉唤住正要踱出去的她。
她回过头,见莉莉跟娜娜两人正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她,“大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微怔,“昨天晚上的什么事?”
因为心里牵挂着中川刚的安危,她一时也忘了昨晚他把她从梅崎手里带回来的事情。
“就是你跟梅崎先生走后,老板又去把你带回来的事情啊!”娜娜说。
“你跟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莉莉搭腔着。
她怔愣地望着两人,支吾地,“我们……没……没什么……”“骗人!”莉莉轻哼一记,“要是没什么,老板怎么会那么紧张?”
“就是说。”娜娜附和着:“你知不知道梅崎先生是老板最敬重的人啊?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冒犯梅崎先生呢?”
真衣垂着脸,十分为难,“我跟他……”她怎么好意思将十年前的那段往事说出来呢?
“我们真的没有关系。”她索性装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莉莉跟娜娜倒是相信了她,也是一脸疑惑,“是吗?那么说……”莉莉像是突然弄懂了什么似的大叫:“可能是老板对你有意思喔!”
真衣睬着她,忽地觉得有些羞赧,“怎……怎么会呢?”
“一定是的啦!”莉莉肯定地说:“要不是他也喜欢你,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他一定是不想让你落入其他男人怀里嘛!”
娜娜听完,也表赞同,“说得也是喔!”
“你们不要再乱猜了。”她心虚地笑笑,“别忘了我欠他四仟万唷!”
莉莉怪笑着:“也许你以身相许,老板就不计较那四仟万啦!”
“别开我玩笑。”说着,她故作镇定地往店外走去。
“大姐,你去哪?”莉莉问。
“透透气。”她说。
其实她只是想避开她们两人的追问,顺便也到外头看看有没有中川刚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到,自己其实是在乎他、关心他的。
在灯火灿烂的街头,真衣引领而望,却始终见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
她无意识地一叹,不觉有点失望。
背过身,她决定进到店里等待,因为如果她在外面等太久,莉莉跟娜娜一定又要寻她开心。
“水野?”突然,她身后传来一记耳熟的声音。
转过头,她险些惊呼出声,因为在她身后出现的,竟是她以前的课长畦地正平。
“课……课长?”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突然,她觉得好丢脸。
如果让以前的同事知道她在这种地方上班,他们会怎么看她呢?虽说她在这儿还未“正式执业”,但终究不是什么风光的职所。
畦地正平一脸惊讶地望着眼前衣着性感的她,无法相信她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水野真衣。
“你真的在这儿上班?”其实他是从其他同业口中,听说她在这种地方工作,才会半信半疑地来看看的。
当他第一次听到别人那么说时,他还坚持是别人看错了,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所熟知的水野真衣,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且拘谨矜持的人,她怎么可能到这种声色场所工作呢?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因为事实正摆在他眼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蹙起眉头。
真衣尴尬地低着头,只觉得穿着性感衣着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十分地“廉价”。
“为什么辞掉公司的工作到这种地方来上班?”他近乎质问。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说。
其实她跟他除了上司及下属的关系外,并无其他的感情,她实在也不需跟他解释些什么。
不过……过去受到他不少照顾的她,还是摆不出一张“不干你事”的冷脸。
畦地正平拧起眉心,“苦衷?是什么?”
“我父亲替人担保,结果那个人却跑了……”她说。
畦地正平一叹,“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出来和我商量?”说着,他走近她,惋惜地,“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她抬起脸,苦笑一记,“这关系着四仟万的债务,谁也帮不上忙……”她说。
一听是四仟万的债务,他不觉也蹙起了眉。确实,四仟万对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来说,真的不是一般的小数目。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如果我不来,我父亲又该怎么办?”她打断了他,续道:“他年纪也大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债务逼上绝路。”
自己使不上劲,的确教他很颓丧、很懊恼。
他轻叹一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水野,”他突然握住真衣的手,“我……”“课长,”真衣又一次打断了他,“请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吗?”
畦地正平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真的要待在这种地方?”
“我没有其他方法了,而且……”她正要说自己在这儿其实过得还不错之时,眼尾确却见到失去踪影许久的中川刚——刚从医院回来,就看见真衣和一个男人在店外交谈,而且那男人还握着她的手,中川刚的脸上明显地浮起一丝不悦。
跟随在他身边的金井立刻从他的神情嗅到一丝愤怒的味儿。
他一个箭步上前,抢在中川刚前头喝问着畦地正平:“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衣挣脱了畦地的手,“他是我以前的……”她话还没讲完,金井已经打断了她,“快走!”他极不友善地朝畦地大喝。
其实他也不是个没事对着“无辜百姓”凶恶的人,只不过畦地正平握着他大哥心爱女人的手,就让他这个做小弟的感到相当不悦。
中川刚沉默地站在距离她五步的地方,脸上是一种深沉地、微愠地表情。
他虽不动声色,但那阴惊的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
对一般寻常人来说,他是可怕的。
畦地正平隐隐感觉得到这些人并不简单,说白一点,他们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混黑道的男人。他想,这两个人应该是店里的围事吧?
“我跟水野是旧同事,我是来看看她的。”他说。
金井沉下脸,“现在你看够了吧?”说着,他动手推了畦地一把,畦地一个不稳,连连退了三步。
“喂!”见金井出手推畦地,真衣有点气恼,“你做什么?”
畦地跟他又没有过节,他为什么要动手?而且她最气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中川刚居然没有出声制止?!“我要他快点离开!”金井说。
“野蛮!”她秀眉一横,气愤地说。
被骂野蛮,金井当然生气,不过一想到她是中川刚喜欢的女人,他忍祝真衣瞪着他,再瞪着他身后不闻不问的中川刚,径自别过头去看着畦地,“你走吧。”
“水野……”见真衣身陷这种是非之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真的非常难过。
“我不会有事的。”她说。
说真的,她感激畦地对她的关心,但是……他真的帮不了她。
再说,她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难堪,虽然表面上她是在这里上班,但事实上,她根本什么都没损失。
畦地纠着眉心,懊恼而无奈地,“你……多保重,我会跟你联络的。”说着,他背过身,颓然地消失在灯火闪烁的街头。
听见她跟畦地之间的对话,还有畦地那眷恋不舍的目光,中川刚的心火就忍不住地沸腾起来。难道说那个男人就是她之前的男人?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她不是说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她的事?她……她对他说了谎话?
一连串的疑问纠缠着他,让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阴恻……他瞥了真衣一记,一声不吭地步进店里。
见他转身就走,真衣不觉一怔,心底隐隐涌出一种不被了解的懊恼。
脚下一踱,她也跟了进去。
金井则站在原地,看看走进店里的中川刚及真衣,再望向刚才畦地离去的方向。须臾,他迟迟没有动作的脚终于动了。
他没有进到店里,而是快步地朝着畦地离开的方向走去——第七章见到中川刚跟真衣一前一后的进来,莉莉和娜娜发出一阵怪笑。
“难怪大姐你坐立难安,原来是在等老板呀!”娜娜促狭地说。
莉莉随即搭腔:“还说你们没什么。”
听见她们两人这么说,真衣羞怯地抬不起头来,因为她并不希望中川刚知道她的真正心情。
可是当她瞥了他一记,却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因为莉莉及娜娜的一番话而更显阴沉了。
莉莉和娜娜似乎也发现不对,连忙缩缩脖子,不敢作声地往一旁闪去。
他一声不吭地进到办公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等他?不,她等的根本就不是他!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男人,应该就是她所说的“男人”了。
那男人眼中的眷恋不舍,还有他握着真衣的手……光是想到这些,他的脑袋就像是快要裂开似的难受。
该死!她怎么可以在他眼前跟别的男人那么卿卿我我?就算她心里真的想着那个人,也不应该在这儿表现给他看!
难道他对她表明的还不够吗?难道她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一幕,他简直气得想杀人吗?
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出那一幕吗?她是存心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只有那个人,而没有他吗?
真是该死!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想男女感情的事?!现在正是他打天下、巩固势力的时候,是他要专心面对外敌的时候,他不该分心的!
平野还躺在医院里,而岛森及京极会也不知何时还会再对他发动攻击,他底下有那么多的兄弟,他们相信他、依赖他、敬重他,他必须对他们有所交代。
女人。这世界上的女人何止千千万万,只要他愿意,她们随时自己剥光了等他,但是他要的不是那种女人。
这真是讽刺,真是报应,一直以来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的他,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而她甚至不需对他千娇百媚、讨好求欢……她只需摆出一张冷漠的脸、只需跟别的男人说说话、牵牵手,就能彻底的激怒他、在他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女人永远比男人可怕,这是他十年前就该学会的教训。
但现在,他又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得到苦果……“大姐,”中川刚一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莉莉跟娜娜就好奇地挨了过来,“发生什么事?”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说真的,她是不知道。
中川刚一回来就板着张脸,还纵容金井对畦地动粗,她真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畦地只是到这儿来看她,根本就没得罪任何人,他为什么要一脸不高兴,任由金井动手动脚?
亏她还担心了他整整一天一夜,想不到他一出现,就是这种让人不敢恭维的冷傲。
“老板的表情很难看耶!”莉莉续问:“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没有。”她一脸无辜受害的模样,“我一直到刚刚才见到他,怎么可能会……”“我看是外面的事情吧?”娜娜打断了她,“昨天金井不是一副很紧急的样子吗?大概是为了外面的事烦心吧!”
莉莉挑挑眉心,“或许吧!”说着,她喟叹一记,“当黑道大哥可不是那么容易,什么大小事情都要揽上身。”
真衣暗暗思索着她们所说的话,心想也许真是因为外面的事让他烦心,他才会一副心情恶劣,好似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他一样吧!
这么一想后,她觉得自己比较释怀,心里对他也就没那么多的不满了。
其实见到他平安无事的回来,她应该要高兴的。
因为,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金井一路追上去,终于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畦地的踪影。
他快步上前,从后头一把持住畦地的领子,“小子!”他低喝一记。
畦地惊愕地回头,见是刚才的流氓,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是……是你?”
金井将他拖住,不管他愿不愿意地就往一旁的小巷子里拉。
“你……你做什么?”畦地身高跟金井差不多,可是体格比较瘦削一些,再加上他只是个寻常的上班族,力气是怎么也比不上喋血街头的金井。
金井将他拉进巷弄里,什么都不说地就是一阵拳脚。
畦地虽极力反抗,终究还是不敌金井的猛拳攻击。“啊!”他跌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
金井并没有就此罢休,一脚又一脚地踢在他身上。
畦地起先还疼得不停挣扎,但后来实在没有力气,也只能瘫倒在地任由宰割。
“找死!居然敢到店里来找她?!”金井狠狠地说道。
畦地虽然皮肉痛苦,脑子却是清楚的。他知道金井口中所说的“她”是指真衣。
他不明白的是,这些黑道将真衣留在那里上班不就是要她接客吗?既然他们要她卖笑,为什么又不准男人去找她?
“你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难道不知道她是我大哥的女人?”金并呸地一声,“居然敢牵她的手,你活够啦?!”听金井这么一说,他不禁一震。女人?真衣是那个流氓头头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呢?生活单纯、自我要求严谨的真衣,怎么可能跟那种流氓扯上任何关系?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附近,我就砍掉你两条腿!”金井撂下狠话,转身步出了暗巷。
畦地强忍着痛,勉强地站了起来。他鼻青脸肿、满身狼藉,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
中午起床后,真衣一个人面对安静的屋子,幽幽地发起愣来。
自从她到“中川”上班后,家里看来像是什么都维持原状,但事实上,她却感觉到一股不同以往的气氛。
父亲依旧在公司里上班,但是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晚,像是有意错开与她碰面的时间。
现在她的生活作息跟家里全然不同,当该是一家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必须动身前往店里。待她下班回家,家人都睡了;隔天起床已近中午,她又见不到已经上班的父亲。
母亲是她比较有机会碰到的,只是当母亲面对着她时,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已不复见,偶尔还会露出一种歉疚的神情。
尽管她一再解释说她在那里不需应付男人,但在父母亲的认知里,在那种酒吧里工作毕竟是不堪的。
他们不舍得让她抛头露脸的在那种地方上班,却又不得不忍痛看她牺牲,这种矛盾而痛苦的心情,做女儿的她是明白的。
冲了杯咖啡,她将自己疲倦的身子沉进沙发里。
不知怎地,一睁开眼,她的脑袋里就塞满了中川刚的影子,他的脸、他的声音都像在纠缠着她似的让她难受。
她希望自己不去想他,可是当她越抗拒,他的模样就越是鲜明。
搁下杯子,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店门口被金井恐吓的畦地。
他是因为关心她而特地到那儿去一探究竟的,事因她起,她总该打个电话跟他说声抱歉才是。想着,她立刻拨了公司的电话,“喂?我找畦地先生。”
“很抱歉,畦地先生他今天请假,请问你……”电话那头的女孩说着,突然惊呼一记,“你是水野吧?”
真衣有点不好意思地,“嗯……”其实电话一接通,她也已经认出接电话的就是同课的川里。
“你不知道畦地课长住院了吧?”川里问。
“住院?”真衣一震。
不会吧?畦地昨天还好端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