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扬顿时被这一番话惊呆了,愣在原地,喃喃地道:“她她”
他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那时,他刚写了《提铃记》的剧本,想要找人唱,可是,没有惯常戏曲的才子佳人,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人肯接了唱,直到遇见水莲花。那个文静如秋叶的女子,看过剧本,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公子为什么会想要写这样的剧目?”
在她得知情由后,那双美丽的眼睛便湿润了,毫不犹豫地道:“我来唱这出戏。”
她是京城名角,于是,《提铃记》一夜成名。
当时,他在台下,看到最后一幕“重逢”,看着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将他几度魂牵梦萦的场景化为现实,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就是他们最初的相遇。从此,他便常常到她的戏团去听戏,仅此而已,再没有别的交集。那个秋叶一般静美的女子,会对他有意吗?秦怀扬疑惑了,可是,混乱中,他反而更清醒地记起,每一次他到戏院,不管坐在什么位置上,她在戏台上都会看见他,会对他微微一笑;而每一次他去,最后都会有一幕“重逢”,他只以为是戏院排的剧目,从来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他忍不住想要多想了,那一幕幕的“重逢”,是不是都在为他而唱?
他去戏院前,从不打招呼的,她怎么找得到他?还是说,每一次登台,她都在众里寻他?
秦怀扬想着,眼前忽然浮现出水莲花在院子里的模样,那静静站着的身姿,微微红了的眼圈,还有那如水的眸光,每一次掠过便多添了一份水光,那轻轻柔柔地呼喊“秦公子”
现在,她应该开始唱了,会不会在盈目的宾客中寻找着他呢?如果找不到
秦怀扬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压抑沉闷,猛然转身,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并没有理清思路,也不知道自己要跟她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一定要赶回去,要听到她最后一次唱的《重逢》,一定要!
“喂!”
秦怀扬突然跑开,慕晚晴愣了愣,想要叫回他,想想又放弃了,他一定是回宫去找水莲花了,希望赶得及。只是——“这个提铃记到底说的什么?怎么对两人这么重要啊?”
“《提铃记》是怀扬为他的姐姐而写的。”莫言歌好不容易找个一个说话的机会,忙插话道,“怀扬本是青州富贵人家的子弟,不幸失火,家人钱财一烧而空,只能以乞讨为生,几乎不曾丧命。有一天,他讨饭经过一家妓院,正巧遇上院里的红牌姑娘,见他可怜,便认他做了弟弟,便收容了他在院里,还教习他读书识字。后来,他学有所成,赴京赶考,可惜考前染了病,落了第。正好我入京叙职,见他颇有才干,就收了他。可惜,怀扬派人回青州借他姐姐时,才知道他姐姐染了重病,在他离开后不久就过世了。怀扬十分悲痛,就写了这出戏,却将结局改为他们姐弟再度重逢,以圆他心中的遗憾。”
原来,秦怀扬还有这样的身世啊?慕晚晴沉吟:“为什么叫《提铃记》呢?”
“怀扬从前很贪睡,为了督促他读书,她姐姐就买了绒线铃铛,从怀扬的房间牵到自己房里,夜里听不到怀扬读书声,就知道他又睡着了,拉动绒线,怀扬房内的铃铛就响了起来,将他惊醒,继续读书,这就是《提铃记》。”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慕晚晴过河拆桥,转头,沉着脸,道:“我有问你吗?”
025章不解风情的王爷
莫言歌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再度沉默。
就这样,两人一个沉着脸,一个静默寡言,之后再也没有交谈一句。回到王府,莫安得了消息,立刻迎了出来,还来不及问两人怎么这么早回来,慕晚晴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莫安怀中,大哭道:“管家伯伯,莫言歌是个大坏蛋,他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
莫言歌无奈地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安见她这模样,又见怀里的人哭声虽大,却没多少眼泪,就知道没真生气,只是找借口撒娇,给莫言歌摆脸色看,倒也不怎么着急,拍着她的背,意示抚慰,边问道:“王妃别哭,王爷怎么欺负你了?老奴给你做主!”
慕晚晴一边“大哭”,一边指着莫言歌,道:“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养小的,惹下了风流帐,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当众给我好看,陷害我,还仗着哥哥老爹欺负我,要不是我机灵,今天就得死在皇宫里了我!”
莫言歌却没莫安对慕晚晴性子了解得那么透彻,急得古铜色的脸都涨红了,道:“我没有——我——”
一听皇宫,莫安就知道跟青阳公主有关,自然也知道莫言歌是冤枉的,看着又是焦虑又是无奈的莫言歌,忍着笑道:“对,都是王爷不好,惹了风流帐,欺负王妃。王妃说罢,怎么惩罚王爷给你出气?老奴一定照办!”
慕晚晴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道:“从今天起,不给他吃饭,不给他喝水,不许他进门,要他睡大街上去。还有,管家伯伯,你是府里的管家,得看好咱府里的银钱,每天给他三文钱,买六个包子,够他一天三顿吃就行了。”
莫安忍着笑,道:“王爷是男人,一顿两个包子不够吧?”
“那就三十文钱文钱,一顿二十个包子总够了吧!”慕晚晴沉吟了会儿,“大方”地道,随即又恨恨地道,“反正不能多给,免得他拿了钱出去讨好狐狸精!”说着,又是悲声大作,“管家伯伯,你让絮儿给我拿十条帕子当房里去,我回房接着哭去,我要哭一夜,我我命好苦啊!”说着,从莫安怀里抬起头,掩面回房去了。
莫安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推了莫言歌一把,道:“王爷,你还愣什么?赶紧去陪个好话啊!”
莫言歌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情,对这种小女儿的把戏完全不了解,一直怔愣着,被莫安这一提醒才醒悟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到了香园王妃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伏在桌面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只道她还在恼怒伤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化成一声长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慕晚晴立刻悲声大作。
莫言歌柔声道:“以晴,你听我说!”
慕晚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以晴——”莫言歌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抱她入怀,好好地安慰一番。
以前莫言歌连名带姓叫安以晴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听着他这样口口声声叫着“以晴”,慕晚晴心中竟然涌起一股酸涩,毕竟,这是别人的名字,不是她的——虽然,现在她是“安以晴”的主儿!
唉,她怎么穿得这么悲催?还得自己跟自己的身体吃醋!
慕晚晴暗自嘲弄自己的无聊。
最初听到青阳公主叫“莫哥哥”的时候,她倒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是,后来一系列的事端,看着他一直那么忧心地紧盯着他,没往楚青阳那边去一丁点儿,就知道二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恼怒酸楚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必要的脸色还是要给的,不然,万一莫言歌真觉得她“宽容大度”,改天真引了个小的回来,她还不得呕死?
怎么说,也得让他记个教训是不?
这会儿,眼瞧着他有着满肚子的委屈,却又无从说起,手足无措的模样,慕晚晴心中暗笑,决定不再为难他,瞧了瞧他想要抱她的手,娇羞地低下头,暗示性地道:“不许抱我!”
谁知道,这话一出,莫言歌立刻放下手,规规矩矩地坐着。
慕晚晴神色一僵,脸真格沉了下来,瞧着莫言歌,咬牙切齿地道:“不许亲我!”
莫言歌莫名其妙:“我没啊!”
我靠!香蕉你个芭乐!我xx你个xx!莫言歌,我可以原谅你不解风情,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啊?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你居然——慕晚晴这回真个恼了,把自己所会的骂人的词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了无数遍,还是没能消解情绪,爆发了出来,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莫言歌,你给我滚!”
“以晴!”莫言歌更是无措,
慕晚晴正在气头上,才懒的理会他,跺着脚,一个劲儿地把他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莫言歌更是焦急,又不敢硬闯,只能敲着门,一边又一遍地喊道:“以晴,你听我说?我跟青阳公主没什么,真的——”敢情他还以为安以晴是为了楚青阳的事情生气呢!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莫言歌以为辩解有效,大喜过望:“以晴,你不生气了?”
慕晚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一张写着“莫言歌与狗不得入内”的纸条贴在门上,随即又“砰”的一声关上门,几乎不曾撞了莫言歌的鼻子。
026章道歉
慕晚晴这一赌气就赌了十天,摆脸色,闹别扭,无视莫言歌,直把从来没有耍过的脾气耍了个遍,弄得莫言歌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安以晴比以前更难应付,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是,再难养,也得养啊,谁叫他搁不下心?
无奈之下,虽然知道秦怀扬在这事上也不靠谱,还是拨打了这个救助电话,着他想办法讨慕晚晴开心。可怜秦怀扬堂堂参军变身成为他最不擅长的情感顾问,却还不能拒绝——他要不想办法,又是军法处置。
秦怀扬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在莫言歌耳边一顿叽叽咕咕。
莫言歌半信半疑:“这样行吗?”
秦怀扬越想越是神采飞扬,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道:“绝对行,你把王妃带进来也就是了。”
莫言歌半信半疑,也只能姑且试试,于是这天就待了慕晚晴来到京城郊外的黑松军军营。军营坐落在京城西郊,三面环山,包围着中间数千里的平地,数万穿着黑松军军服的士兵成列成对,也有跑步的,也有捉对厮杀的,也有舞弄着刀枪棍棒的,望之使人热血沸腾。
慕晚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好奇地四处观望,就是不理身边的莫言歌。
莫言歌看着秦怀扬苦笑。秦怀扬心中暗笑,走到一边,敲响了黑松军集合的钟声,浑厚而又绵长。
第一声钟响,方圆千里数万人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右手执着兵器,站如挺松。
第二声钟响,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从四面八方集合到前方的高台之下,成队成列,虽有数万人之众,却毫无混乱。
第三声钟响,所有人已经集聚完毕,整整齐齐地列队而站。
那景象,壮观而动人心魄。
这些人都是莫言歌一手带出来的,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这种阵势不过耳耳,但看到身旁的慕晚晴为之震慑,倒是多了几分信心,犹豫了半天,走上平日发号施令的高台,底下众人右手执械,半跪在地,齐声道:“参见王爷!”
莫言歌轻挥右手,道:“众位兄弟不用多礼。”
众人持械击地,尘土飞扬,齐声喊道:“是。”这才起身,站如挺松。
慕晚晴站在一边,看着莫言歌站在那高高的架台上,看不清脸,玄黑衣衫,银色盔甲,猩红披风,乌黑的头发和鲜亮的披风随着风猎猎而舞,身影坚定,自有一股渊峙岳亭的气势,令人不可攀望,犹如天神,不觉有些痴痴然。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莫言歌,或者,才是最真的他。
毕竟,他是五军都督,景华王朝最高军事统领,军营,战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耳边听得秦怀扬一声轻笑,慕晚晴立刻回过神来,立刻板起一张脸,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怎么着?带我来军营,看看他有多威风么?”
秦怀扬笑得得意,摇摇头,道:“王妃接着看就知道了。”
高台上,莫言歌望向慕晚晴的方向,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迎风翩跹,心中一股柔情弥漫,定了定神,伸出双手,向着两边一分。底下众人得令,各自向左右聚拢,左多右少,留下中央一大片空地。莫言歌伸出左手一挥,左边众人立刻成队列而战,手中各执一条棍棒,随着莫言歌左手的猛力一划,挥舞起来。
那似乎是一套棍法,众人训练有素,招招式式整齐划一,煞是赏心悦目。
慕晚晴虽然不懂武功,但这种阵势已经足以令人震撼,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秦怀扬推了推他,朝着高台的方向努了努嘴,轻声道:“王妃,王爷叫你上去呢!”
果然,高台上,莫言歌正在对她挥手。
犹豫了下,慕晚晴还是拾阶而上。
当然,她可不是就这样原谅了某人,只是,高台看会更清楚,更壮观而已,她纯粹是为了观赏棍法,别无他念。
就在她踏上最后一阶时,棍法刚好结束,众人收棍到背后,站立如枪。慕晚晴正自遗憾,忽然察觉到什么,身子猛地一颤,再定睛望去,只见众士兵林林而立,上万人组成了大大的几个字“以晴,对不起!”
慕晚晴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她有所动,莫言歌松了口气,右手再挥,右边众人手持弓箭,转过身子,背对着高台,扬起头,搭箭上弓,朝天而射。一时间众箭如雨,划出弧形的曲线,最后斜斜射入大地,数千支羽箭又拼凑成“以晴,原谅我”五个大字。
莫言歌转身,柔声道:“以晴,原谅我,好不好?”
027章心上的人
经过莫言歌别出心裁的道歉,二人立刻和好,慕晚晴又说想学骑马,莫言歌从军营牵出两匹马,各自骑上。
晴空如洗,漂浮着朵朵白云,远处青山隐隐,周围绿草如茵,一望无际。面对如此美景,加上心中开怀,慕晚晴竟忘了自己是初学,忍不住挥舞着马鞭,纵马狂奔起来,风呼啸着,灌满了衣袖,猎猎舞动,她只觉身体变得一场轻盈,仿佛随时都会御风归去一般,忍不住开怀大笑,笑声如铃,一串串地洒落在这绿草如茵的空旷中。
后面的莫言歌见状,心中担忧,忍不住喊道:“以晴,你慢点!”
“阿牛哥哥,来追我啊!”慕晚晴置若罔闻,转过头,恣肆的笑意蔓延开来,连声音都有花朵盛开的感觉。
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她总喜欢叫他阿牛哥哥,他的原名,大概只有她才知道,才会叫吧,那中私密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这个男人确实是她的,只是她的!
“以晴,你刚学骑马,不要那么快,小心——”
声音陡转高亢,只因为慕晚晴只顾着回头看莫言歌,加上马跑得飞快,颠簸不平,她一个斜身没平衡好,顿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莫言歌心中大急,双手在马背上一拍,跃起身,双脚一点,飞身上前,恰恰抱住跌落的慕晚晴,身体一侧,护住了她,就地滚了几滚,消去跌落的去势,这才急急忙忙地起身,问道:“你没事吧?”
慕晚晴偎依在他怀里,居然没一点害怕,还是格格地笑个不停,似乎很是开心。
莫言歌不悦,想起刚才的危险,脸色一沉:“你还笑?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说了让你慢——”
听他话语中微有恼意,慕晚晴这才止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娇声笑道道:’我才不怕呢,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就这么一句话,就消去了心中的怒气,莫言歌算知道什么叫做柔能克刚了,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瞪了她一眼,道:“万一我接不住呢?”
“你要接不住我,我就不要你了!”慕晚晴淘气地道,朝外一滚,仰面躺着,双手张开,依然笑容灿烂,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远处青山如黛,和风拂面,身下青草如毯,盛夏炎炎,竟忽然有一种春天般的感觉,温暖而舒适。
慕晚晴长长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和喜悦。
先前的赌气只是她孩子气发作,恼他不解风情,没想到木讷如阿牛哥哥,竟然也会这种极致的浪漫,假公济私,调动黑松军来向她道歉。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十个字,直到现在,心里还是饱胀的满足感,好像整颗心都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憾。
不,是有那么一点的。
如果,那个“以晴”能够换成她的名字“晚晴”,那就真的完美了!
慕晚晴忽然又一个翻身,重新趴到了莫言歌厚实的胸膛上,仰着脸,瞧着那张安详而满足的脸,轻声地问道:“阿牛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丫头,怎么又问这个问题?”重新看见那张对他绽放的笑颜,莫言歌心中是满足的,含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啊!”
果然是这个答案,慕晚晴心中忽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阿牛哥哥对她的好,究竟有几分是出自内心对她这个人的喜欢,而不是对妻子的义务。虽然安以晴不是什么好鸟,跟阿牛哥哥更是相看两厌,可是,她占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她是阿牛哥哥承认的妻子,只要她稍微能够收敛一点性子,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心。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安以晴的灵魂已经易主,发现她其实是慕晚晴
“阿牛哥哥,”慕晚晴低头垂眸,无意识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闷闷地道,“如果我不是安以晴,你会怎么样?”
那洁白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前舞蹈,画出一圈圈的火焰,莫言歌正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有着隐约的躁动,听了她的话,却好似三九寒天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冷透了心,连呼吸都几乎冻窒,随即笑道:“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认错的。”
慕晚晴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却不明了这僵硬的含意。
“我说了是如果嘛!”
莫言歌捉住那双手,紧紧握着,沉声道:“世上没有如果!”
“你一点都不好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慕晚晴更觉得心中抑郁,撅嘴道,恨恨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莫言歌心中一紧,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又害怕她会向先前一样对他不理不睬,那可比什么伤都痛,连忙抱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以晴,你知道的,我是武将,本就粗俗,又笨,不会说话,你别恼好不好?”
“不是的。”看着莫言歌黝黑的眼眸中所流露出的担忧和不解,慕晚晴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大概,恋爱中的女人都这样斤斤计较吧!闷闷地叹了口气,把头贴在他的胸前,感觉着他的体温,聆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道,“阿牛哥哥,我想要做你心上的人,不是王妃,不是妻子,而是被你放进心里的人!你明白吗?”
028章一物降一物
莫言歌显然是不明白的,可是却又怕惹她不开心,只能沉默着。
“笨蛋阿牛哥哥!”慕晚晴一眼就看穿了,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他懵懂,不解风情,但是,来日方长,她会慢慢地教给他,会让他懂的,想到这里,整个人又振作起来,眼睛明亮如星子,闪烁着难言的柔情,右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柔声道,“这里是心脏的位置,所谓心上的人,就是会有一个人住进你这里,会让你一直想着。你对她好,这里的人就会让你开心,你对她不好,这里的人也会让你难受,明白吗?”
莫言歌笑了,摇摇头,道:“胡闹,这里这么小地方,哪里住得下人?”
“当然住的下,”因为,现在他已经住进了她的这里。慕晚晴笑着,眼睛一转,笑道,“还有,阿牛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之前为什么生气?”
“当然知道,在皇宫里,确实委屈你了。”
“才不是因为那个,只要你是一心对我好,没有对别的女人有心思,我才不会乱生气呢!你好好想想那天的情形!”
莫言歌凝眉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只能摇摇头。
“笨蛋阿牛哥哥!”慕晚晴板起他的头,跟她脸对脸,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气息,彼此交融,仿若一体,“教你个乖,女孩子呢,有时候说话跟心里想的是相反的,她说不的时候,心里望望想的是可以,明白了吧?”
莫言歌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形,忽然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笨蛋阿牛哥哥!”慕晚晴皱皱好看的鼻子,冲他扮了个鬼脸。
莫言歌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现在,我能抱你吗?”
“不可以!”片片红霞飞上莹白如玉的脸颊,明亮的眼眸中情意流转,仿佛醉人的美酒,一眼望进去就会沉醉千年。
宽厚有力的手慢慢地笼上她的腰,抱得紧紧地,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一样。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转:“那现在,我能亲你吗?”
慕晚晴红了脸,低下头,声音轻若蚊呐:“也不可以!”
“真的?”
“真的!”
看着她轻侧螓首,微垂明眸,浓密修长的睫毛眨呀眨,莫言歌轻声笑着,翻身将她压在心里,寻找那片芬芳的樱唇,地吻了上去。
晴风吹拂,青草摇曳,就在这醉人的时刻,莫言歌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一凛,这才二人尚在军营之中,立刻从浓情蜜意中惊醒起来,抱着慕晚晴站起身来,神色一肃,恼怒地喝道:“给我出来!”
莫言歌是黑松军统领,威望卓著,此话一出,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中立刻走出五六个人来,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嬉笑玩闹。
当头一人身着白衣,手执折扇,正是秦怀扬,脸上笑意宛然,对二人拱手道:“属下等见过王爷,王妃!”
慕晚晴“啊”的一声,羞红了脸,只往莫言歌身后躲。莫言歌沉着脸,冷哼道:“秦怀扬,你不好好地管理营务,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有你们,操练时刻四处闲逛,该当何罪?统统给我绕着军营跑五十个来回,再去各领二十军棍。”
慕晚晴究竟心软,忍不住轻声道:“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不重!”秦怀扬大笑道,“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别说二十军棍,就是四十军棍,我们也认了,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身后数人立刻起哄,嬉笑成一片,都没把这处罚放在心上。其中一人更促狭地道:“现在,我能抱你吗?”
另一人捏着鼻子,学着慕晚晴的声音道:“不能啦!”
第一个人愕然道“那怎么办啊?”
第三人伸出兰花指,忸怩着身子,做出一个娇羞不胜的模样,腻声道:“笨蛋阿牛哥哥,人家都说过拉,女孩子呢,有时候说话跟心里想的是相反的,她说不的时候,心里望望想的是可以,明白了吧?”
秦怀扬等立刻放声大笑起来。
慕晚晴知道刚才的话被他们听了去,又是气,又是羞,指着那些人,跺着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空着一只手背地里狠掐莫言歌。莫言歌握住她的手,神情忽然变得极其温和平静,甚至还有一抹笑,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云老将军跟我说,他的孙子云安然想到青州去玩,无奈身单力薄,害怕会有闪失,想要跟我借几个人。怀扬啊,我想来想去,怎么看你都是个尖,又聪明又灵活,不如交给你吧?”
秦怀扬顿时想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哭丧着脸道:“王爷息怒,我这就回去领罚。”
莫言歌淡淡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是当然,像我这么又聪明又灵活的人,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呢?”秦怀扬擦着汗,转身冲着几人一人一脚,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儿的事儿谁敢露出去一句话,只要给我听到,我饶不了你们!还不快回去乖乖领罚?”一边说一边踹着,往操练场的方向走去,那几人又是躲,又是笑,嘻嘻闹闹着回去领罚了。
慕晚晴不解,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说那些什么意思啊?怎么秦怀扬立刻就成霜打的茄子了?”
莫言歌解释道:“云老是指前五军都督云老将军,他又一个孙子叫云安然,风流成性,难以约束。五年前,怀扬到京城赴考,谁知道考前染病,以至于落地,就到酒楼买醉,结果正遇上云安然。”说到这里,沉稳如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耸动着肩膀,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晚晴急着知道,给了他一拳,道:“后来呢?他跟云安然打架了?”
“不是。”莫言歌忍笑道,“以晴,你觉得怀扬容貌如何?”
“很好看啊!”
“不只是好看,而是”莫言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干脆道,“这几年,他在军营中历练,还好些,五年前那模样简直就像就像女子一样,明白了吗?”
“难道说——”慕晚晴心中一动,难以置信地道,“不是吧?”
难不成秦怀扬还有这么这么一出乌龙事件?
“就是!”莫言歌点着头,笑得脸通红道,“云安然以为怀扬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拉住了疯言疯语说个不停,怀扬气急,偏偏他是文弱书生,根本挣不过出身武将世家的云安然,最后逼急无奈,只能当中解衣,证明自己确实是男人。云安然游戏花间,竟然将男子当女子,而怀扬身为男子,却被当成女子调戏,最后还当众解衣,两人一样的气恼羞怒,从此谁也不见谁。我刚刚说要把怀扬调去给云安然,你说他怕不怕,恨不恨?”
“活该!”慕晚晴也狂笑不止,这才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029章两个选择
这天,楚筝又来到忠勇亲王王府,轻车熟路地往书房走去,一进门就看见莫言歌坐在书桌后,黑着脸翻阅着军务,见他进来也不起身相迎,视若无睹,只管把那些奏报翻得哗哗响。
楚筝从没受过这样的冷待,不觉一怔。
正巧莫安上来上茶,楚筝叫住他,指着桌子后面的黑脸包公,附耳轻声问道:“你家王爷这是怎么了?我没得罪他吧?”
“太子不用多心,王爷今天对谁都这样。”莫安忍俊不禁,也轻声附耳道,“不用问,八成是又跟王妃吵架,惹得王妃不理他,这才对着旁人发闷气呢!没事儿的,等过几天,王妃气消了,跟他撒个娇,摆个笑脸,就什么都没了。”
楚筝眉眼一转,以折扇掩面,悄悄道:“他们经常吵架吗?”
“可不是么?”莫安忍笑道,“王妃伶牙俐齿的,王爷老说不过她,有时候气得一个劲儿地暴跳。”
“他们感情不好么?”
“才不是呢!”说起那个古灵精怪又惹人疼爱的王妃,莫安不禁嘴角含笑,眉眼弯弯,道,“王爷跟王妃感情好的很,倒像是戏文里说的欢喜冤家,凭着怎么吵,怎么闹,只见感情越来越好,没见生疏的。”
楚筝微微皱眉,向莫言歌看去,忽然瞧见他那身藏青色印福竹花纹的衣衫领口绣着一个小人儿,大脑袋小身子,黄豆般的眼儿,云鬓襦衫,是个女子模样,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却让人觉得可爱得紧,看着倒是有趣,只是赫赫有名的铁血武将绣着这些东西,未免太诡异了吧?楚筝折扇一指,问道:“那是什么?怎么你家王爷衣衫上绣着个女子模样的花纹?”
他声音虽低,但莫言歌是何等人物,那能听不到?顿时脸更黑了几分:“莫安,你很清闲是不是?”
莫安忍笑道:“老奴这就去——”
“站住!”眼瞧着有好戏看,哪有放过的道理?楚筝悠悠然坐在紫檀雕花圆墩上,嘴角含笑,月白色的绸衫轻薄细润,更衬得他温润优雅,俊朗异常,将声音拉长了少许,道,“莫安,我乃是景华太子,你敢不听我的话么?”
莫安恭毕敬地道:“老奴自然不敢违抗太子殿下。”
“这就对了。”楚筝满意地点点头,修长的眉扬起,含笑望着莫言歌,“现在,本太子命令你,告诉我那花纹是怎么回事?”
“是!王爷,老奴对你的忠心,日月可表,但太子有令,老奴也无可奈何,只得从命,还请王爷恕罪!”莫安毕差点笑出声来,捂着嘴,装模作样地说了这番台面话,这才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花纹是我们王妃亲自设计的,说是叫什么‘咳油’版,其实老奴也不懂,这咳嗽怎么能咳出油来呢?反正,王妃说了,王爷的什么人气太旺,觊觎的女人太多,为了避免王爷一时糊涂,做出什么事来,就让这‘咳油’版的自己时时刻刻提醒王爷。”
说着,凑近了去,低声道:“不止衣裳,什么荷包啊,扇袋啊全有,就连剑鞘上也找人刻了呢!”
楚筝抚扇大笑,边道:“不是吧,言歌,你就这么认了?”
“当然不是,王爷最初抵死不从,后来,把王妃惹恼了,又哭又闹,说王爷想要拈花惹草,做贼心虚,不敢时时刻刻看着她,又赌气不理他,王爷也只好投降。”莫安也笑道,想着这些日子这对夫妻之间的互动,虽然吵吵闹闹,却是情意无限,不禁老怀大慰,看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看见小主人了。
莫言歌黑着脸,冷冷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难不成就是为了打探我的家事么?”
说到这,楚筝顿时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莫安退下,神色沉郁起来,缓缓道:“你说对了,我这次,就是为你的家事来的。”
见他神色有异,莫言歌收敛起心情,沉声道:“什么意思?”
“听说,一个月前,你带你的王妃到黑松军军营,令黑松军将士表演棍术以及箭术,讨她喜欢,是真的吧?”
“是,那又如何?”莫言歌神色愈发沉重,直直地瞧着楚筝的手,那修长而莹润的手指将紫檀柄的折扇一扇一扇地分开,再一扇一扇地合拢,神色淡然,但莫言歌与他相交深厚,知道他这模样,代表着事情很严重,棘手,尤其,他说的是他的“家事”,“只是我的私事而已,有什么不妥吗?”
“是你的私事不错,不过,”楚筝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青阳知道了。”
莫言歌皱眉:“所以呢?”
“你也知道青阳对你的心意,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讨你的王妃欢喜,可想而知,她被气成什么样了?就找父皇哭诉去了。”楚筝微微咬了咬牙,心中也觉得此事甚为荒唐,却不能不代为传旨,“父皇找了我去,虽然没有明言,但意思搁在那,要你休妻,然后,娶青阳。”
莫言歌紧紧地抿着嘴:“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父皇就下旨赐死你的王妃!”
莫言歌终于拍案而起,太阳|岤处青筋不住跳动,怒不可遏,“我不娶青阳公主,就要赐死以晴?这算什么?逼婚么?以晴本就是我的妻子,三媒六聘,名正言顺娶过门的,何况,我跟以晴订婚的时候,还是平头百姓一个,这会儿以晴的父母也已经过世,三不去里,她还占着两条呢!”
“言歌,”楚筝静静地啜茶,静静地道,“你该知道,七出之中,有两条不在三不去之列的。”
莫言歌怒极,喝道:“楚筝!”
他与楚筝相交至深,但从未直呼其名,楚筝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神色淡淡。
莫言歌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懂的,言歌。”楚筝叹了口气,想起那个巧笑嫣然的逗趣女子,微微垂下眼睑,沉默了许久,道,“这样好了,我会向父皇进言,让他免去你休妻这一条,让她和青阳并列平妻,不分大小,这大概是我所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接受吧,毕竟,青阳也算才貌双全,公主之尊,又对你痴心一片,你娶了也不算亏,就算她真有什么不好,你告诉我,我回去让她还不行吗?”
莫言歌嗤笑一声,咬牙道:“你倒是告诉我她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行不行?”
楚筝自然听得出他的忿郁不甘,只能苦笑。
“言歌,你知道的,父皇素来宠爱青阳,再说,她已经十七岁了,不能再等了。”沉默了许久,楚筝从旁边的茶几上取过香茗,捏着杯盖,轻轻刮着,淡淡道,“我听说,上次宣你的王妃入宫,本就是要寻她的错儿,拿了她的,但是——言歌,父皇这次是认真的,你明白吗?他做得出来的!”
莫言歌神色一滞,紧紧握着手中的奏报,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言歌,你要知道,这次父皇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了。他毕竟是皇帝,如果你抗旨不遵,事情闹大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的王妃。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顺从父皇和青阳些,明白吗?”楚筝叹息着,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到楚筝离去,莫言歌一声嘶吼,“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手中的奏报悄无生息地化为碎粉,飘飘散开。
030章交易
出了忠勇亲王府,楚筝想了想,往外城走去,到了享誉京城的金饰店,正要进去,忽觉肩上一沉,被人搭了上来,心中一凛,暗自握紧折扇,转过身来,只见一女子身着白底撒红枫叶的对襟罗衫,下面则是红底撒墨色团花的长裙,飘逸清新。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簪着一根白玉簪,杏眼桃腮,明艳照人,正是忠勇亲王王妃。
楚筝这才放下心来,松了折扇,笑道:“真巧啊!”
“可不是吗?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呃,楚公子,真是天助我也!楚公子,这边请,这边请,我请你吃饭哈!”慕晚晴像是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二话不说,拉着楚筝的手臂,生拉硬拽地把他拉到醉仙楼的雅间,楚筝贵为太子,何曾被人这样强迫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在他正好也对这位忠勇亲王王妃有话说,也就由得她去了。
等到小二上过茶点,慕晚晴凑近了过去,讨好地道:“太子殿下想吃什么?随便点,没关系的!”反正,帐是记在忠勇亲王王府上,不用她掏钱。
“谢了,我刚用过膳。”楚筝微笑摇头,敛了笑意,沉声道,“上次皇宫的事情,很抱歉。”
“哦,没关——”慕晚晴刚想说没关系,随即想起来,都想要她的命,还没关系啊?别他真没当一回事,再接再厉,那她可吃不消,于是改口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就好。”
楚筝失笑。这个丫头,头脑里面永远转着别人不懂的怪脑筋,表情又灵活多变,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百出的戏,忍不住轻松,忍不住想笑,难怪言歌会沉迷进去。
“我刚从忠勇亲王王府出来,听说你跟言歌吵架了,为的什么呀?”
“嘿嘿”慕晚晴但笑不语。
见她不说,楚筝也不追问,只是话内有话地道:“安以晴,言歌对你好,你要多宽容他些,不要总给他添堵!”
“什么添堵啊?太子殿下,你没听过吗?打是亲,骂是爱,这叫夫妻间的情趣。”慕晚晴皱皱鼻子,以为他说的是她跟莫言歌吵架的事情,不服气地道,“再说,王爷对我好,我当然知道,也会一样对他,才不用你多嘴呢!”
楚筝试探地问道:“安以晴,假如假如言歌娶了别的女人,你会怎么样?”
慕晚晴脸一沉,恶狠狠地道:“他要敢这样,我就先杀了那个狐狸?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