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一定会把你当疯子,叫人用大扫帚把你扫地出门的!
淑宁觉得不可以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妈做傻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靠近四四,还有那帮皇子阿哥!
佟氏因为太形。皇子不得与外臣结交,这是国法,若让皇上知道四阿哥与阿玛有所交往,说不定反而会生四阿哥的气,到时阿玛可就倒霉了。四阿哥无论如何,都有身边嬷嬷宫女太监等人侍候,他既能跟着皇上到奉天来,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额娘就放心好了。”
佟氏听完这话,倒是打消了念头,只是有些不甘:“难道送点衣服吃食也不行吗?不报你阿玛的名号,只说是堂阿姨就好。”
淑宁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想:“她也是一番好意,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想要避免麻烦,就无视她的心意,到底不是太好。”便勉强同意道:“只送些小点心和普通的棉袄就好,不要太奢华,送过去的时候,也不必报额娘的名字,只说是佟氏族人吧。想必四阿哥就算知道,也会当成是佟相爷叫人送的。”根据一些清穿文所说,佟国维跟四四是有些来往的,应该没关系吧?
佟氏同意了,虽然不能让四阿哥知道自己夫妻有点可惜,但起码能让那孩子过得好点,自己心里也好受些。她立马就去准备,淑宁也跟着参谋,最后是选定了方便携带保存又容易填饱肚子味道还过得去的玉米饼和土豆饼,然后加上两件新做的蓝色绸面棉袄,原是给端宁做的,没什么装饰,表面上也很普通,但实际上是下足了料做的,十分暖和。佟氏把这些东西都打包成一个大包袱,叫来长福,悄悄吩咐了一通,命他不要声张,想办法把东西送到宫里头给四阿哥,就报奉天佟氏族人的名头。至于佟氏是通过什么渠道送进去的,淑宁倒是没听清,只隐约听得似乎是宫里的某个太监总管跟佟氏族人有些关系,看来自家老妈也有不少秘密啊,她说想求见四四,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原来是真有办法的啊。
东西送出去以后,淑宁提心吊胆了几天,担心这种事太过冒险,不知会不会带来什么祸患。不过一直没什么风声传来,而且从佟氏那里得知,宫里的内线回报说四阿哥收下了,没有起疑心,似乎也向皇上提过了,皇上也没说什么。看来危险没有发生,淑宁也就放下心来。
总算放下心事,淑宁就把心思转到别的地方来。圣驾来临一直是这个月来奉天城内的头等大事,所有的八卦传言都与此相关。淑宁十分惋惜小桃走了,不然此时她一定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不过听说她怀了孕,夫家不许她到处走动呢,连叫她来做客聊天都做不到。不过幸好,哥哥端宁近来与几个王府的小公子们来往甚密,倒是常能听到些内部消息,淑宁便天天缠着他问。
原来这次圣驾前来,除了身为主角的康熙皇帝和孝庄太皇太后之外,还有15岁的大阿哥和年方9岁的四阿哥,原本皇太后也要来,只是临行前偶感风寒,只能留在紫禁城里。跟来的后宫妃嫔,只是两三个位分低下的嫔与贵人。这一行人中比较显眼的,大概就只有大臣队伍里的国舅索额图和上书房大臣陈良本与高士奇了。
高士奇博闻强记,是康熙皇帝的移动词典加搜索引擎,去哪都要带上,这倒没什么好说的。国舅索额图,称得上是国之重臣,皇帝一向是看重的,虽然听说他与明珠相爷有些不和,但考虑到两人各自身为一位皇子的外戚,这也不奇怪,只是不知为什么,索额图似乎跟汉族大臣陈良本,也有些矛盾。
说起陈良本此人,大概诸位看官都心里有数吧?
陈良本,字善才,本是安徽桐城人,一直是个默默无闻、也无甚出色之处的小秀才,家世也仅是小康而已。他二十岁那年,因为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几乎丢了性命,却奇迹般地活过来了,从此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地球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但说话做事都透着精干之气,连学问也越发好了,记性极佳,称得上博闻强记,而且善于引经据典,写文章又常有惊人之处,第二年就顺利中举,次年春闱,更是一举考取状元,风头一时无两。他本来留在翰林院,是极容易被掩盖的,谁知在一次圣前奏对,被他投得皇帝的缘法,得以进到吏部任职。然后他又在工作中屡屡立功,很快升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之后数年,又立功不断。后来出了一个大弊案,当时的吏部尚书被牵连在内,虽然没有获罪,但很快就被撤了职,不久就由陈良本顶上了,他就是在这个职位上抛出一个重要的改革措施,把京中的低品闲职官员和滞留京中等候外派的进士们分批借调到各地衙门去见习,一方面让他们学习政务、积累经验,日后真的获得官位,也能迅速上手,另一方面,也能让他们领取临时津贴,帮补家计。这样一来,那些无事可做的低品官员也不至于一边混吃等死,一边家计艰难了,他们那点俸禄,其实要支持一个家还有打点送礼做人情之类的支出,是远远不够的。这项措施成效相当显着,赢得许多低品官员的支持,陈良本也因此获得一大政治资本,然后他在三十二岁那年就入了上书房。
=======
上一章结束时是不是有人被吓一跳?别担心,四四只是个布景板,毕竟是清穿么。
最近看到大家的留言,真的很开心呀,请多说一些吧(哎呀,不要说我脸皮太厚哦),我会加油更新的。
三十七、良本
这个人学问很好,头脑灵活,为人精明强干,性格圆滑,但应该狠的地方也能狠下心肠,而且他不偏向朝中任何一方,皇帝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也会出言劝诫,只是方式比较委婉,皇帝通常不会发他脾气,而且过后又能察觉他的用意,所以把他当成一个直臣、纯臣,很是看重。
淑宁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其实内心一直在腹诽:这明显是个穿越过来当皇帝心腹兼千古名臣的货,表面上看来他似乎一直幸运地不断升官,实际上这个人在底下做过什么手脚,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陈良本的长处在于政务处理,他似乎总能抓住工作重点,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的办法,目前上书房的几个大臣中,虽然各有各的长处,但若论政务处理能力,还真是没人比得上他。不过他不太擅长诗词(想也知道是什么缘故),平时也很少作,而且在皇帝或其他王公大臣想要吟诗作曲的时候,他都是能避则避的,听说还曾因此被人笑话。因为作为以才学闻名的汉人官员队伍中的一员,他不会作诗作词实在是异类得很。不过自从他有了一首很有名的词流传出来后,倒是少了很多人继续在这一点上笑话他,也有不少人相信了他所说的“职责为重,吟诗作赋于此无用”的说法。
至于那首词,有几个世子王孙也都记得,说出来也很叫人黑线,是一首《卜算子咏梅》,就是毛爷爷那首。据说当初他在官场中因为屡屡立功,受人眼红,有人在皇帝面前功讦他,他也不做声,过了几天,这首词就从他家下人那里流传下来,后来传到皇帝那里,皇帝看到“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几句,就感叹一声:“陈善才真乃纯臣也!”然后申斥了功讦他的人,又赐了不少好东西给他当作安慰。
淑宁感想:“这家伙太厉害了,在芸芸穿越众生中,居然能找出一首写得好又没有被人抄过而且又恰好能对应上的词,不容易啊!”
不过这人也有个缺点,这个缺点在京城中几乎人尽皆知,连皇帝也曾说过他几句,后来不了了之了。这个缺点就是——好色。这人似乎对女人不太挑,只要长得漂亮就行,家里的妻妾,官家小姐有,富家千金有,小家碧玉有,江湖侠女有,青楼名妓也有,名分比较次的小妾里头,除了一个村姑、一个丫环、一个寡妇,还有个泼辣的苗女,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何止三妻四妾这四字可以形容。听说京城各大妓馆里都有他的红颜知己,甚至连他到北方边境跟俄国人谈判时,也有过他与某个金发碧眼的公主关系暧昧的传言。
这个人实在是……太没有节操了!
他年少位高,吸引女人倒不出奇,可他从不在乎对方的出身来历,就兼收并蓄,打的就是“不让爱上他的每一个女人伤心”的旗号。可惜,他有心惜花,但花儿们未必愿意,陈府妻妾不和,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这件事已经是京城里常年的花边笑料了,甚至在两个月前,还暴出过那个苗女小妾休夫出走的新闻。
淑宁下定决心,绝对不要跟这个人扯上关系,虽然他貌似很成功,但还是掩盖不了种马的本质。不过现下,她比较好奇的是,那帮子王孙公子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还打听得那么清楚?似乎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都还只有十三岁吧?听口气,他们似乎对这位种马很崇拜啊。
端宁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他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把朋友间私下说的悄悄话告诉了妹妹,这都是闺阁中禁言的东西。他转头望望左右,低声对妹妹说:“这些话本不该告诉你,妹妹可千万不要对人说起。”淑宁也望望左右,点点头:“好,我不说,不过日后有消息,哥哥还要告诉我。”看着端宁瞪大了眼睛,她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眼神:“好像在听人说书,真有趣。”她对于别的穿越同仁的故事,还是很有兴趣知道的。
端宁以为妹妹真是把这些当说书听的,也安心了些,只是暗中决定,以后就算再给妹妹说八卦,也要事先删减一番,决不能让她听见那些姑娘家不应该听的东西。
且不说这两兄妹各自怀有心事,张保这几天作为奉天属官,虽然不用陪着圣驾到处去,却也忙得脚不沾地。因为府尹和官职较高的人伴驾去了,四品以下的官员就要负起上司们的责任,工作量大增,个个都对跟着皇帝游山玩水的人羡慕不已,虽然那些人其实也在暗地里羡慕留守的同仁们不必担心受怕的安稳日子。
某一天,皇帝突然起了兴致,要到城外高处看雪景,于是呜啦啦一大帮人跟着去了,因为秦同知又告病,玉恒便把张保抓去顶包。他回来后,一整晚都在感叹不已,倒叫全家人都奇怪得很。佟氏好奇问了他:“夫君今日随圣驾出城,难道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吗?怎的这般感叹?”
张保看着家人好奇的眼光,苦笑一声,才对他们说:“今日伴驾,我有幸见识到皇上身边几位股肱之臣的惊世之才,这才发觉以往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亏我还一直自命不凡,只会对家中兄弟看不起,却没想到自己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佟氏不爱听这话,便安慰道:“夫君何出此言,夫君的学识风度,都比几位兄弟出众,这是事实,何必如此枉自菲薄呢?至于皇上身边的大臣,自然是难得的有才之士,只是夫君何必与他们比?照妾身看来,就算真比,也未必比他们差。”
张保摇摇头:“差得远了,根本没法比。我常以为自己出身着姓大族,才学又比人强,虽然一时不得志,迟早也能出头的,跟那些身居高位的大臣相比,毫不逊色,只不过是没遇上伯乐罢了。因此一但有了晋升的机会,我就十分高兴,总觉得出头之日不远了,别人迟早能发现我的能耐的。”
佟氏道:“这是当然的,难道错了么?”
“错了,大错特错。能出人头地,可不是光凭学识比人强一点、出身比人好一点,就能做到的。比如这次随驾的三位大人。索额图大人在上书房多年,我原以为他只是凭借外戚身份上位罢了,但看他在君前奏对,引经据典,有礼有节,光那气势就不是常人能及,若他仅仅是出身比人强,怎么可能做到这般?至于高士奇大人,虽然早就听说他博古通今,学识过人,不过以为他比一般人强些,其余都是他人过溢之词,谁知今日,当真是皇上问什么,他都能详详细细地说个明白,连想都不用想,光是这份过目不忘的好本领,就胜过我千百倍了。至于说陈良本大人……”
淑宁一个也好了许多,仔细想想,也是,自己又不是打算去争上书房大臣这样的高位,何必想得太多呢?跟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只凭家世关系就当上官的人相比,自己这样的官,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想着,他就重新有了信心,拉着女儿的手,重新坐下来,与家人谈笑起今天见到的趣事来。
三十八、事后
圣驾是大年初五当天离开奉天城的,赶着回京城去过上元节。听说原本太皇太后有在奉天过节的打算,只是这冰灯天天看着有些腻了,倒不如回京去看样式百出的花灯好。何况奉天寒冷,冰灯冰雕更是会释放寒气,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体不好。她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身体倒还康健,这都还要多亏那位陈良本大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能延年益寿的补药方子,还特地教给太后一套健身的老人拳,才让太皇太后的身体越发硬朗。不过到底她已经很老了,能保重身体还是要多保重的好。
圣驾的离开让奉天城大小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新年没有哪家人是过得舒坦的,不是伴在圣驾身边提心吊胆,就是忙于政事脚不沾地。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为了抚慰一下属官们的辛劳,府尹玉恒大手一挥,冰雕冰灯就先不撤了,都留在原地,再叫匠人们稍稍补救一下已经融了不少的表面,等过完上元节再撤吧,与民同乐嘛。
这个消息令城内百姓都高兴不已,因为冰雕冰灯完全做好后,为了不让人损坏,都被严加看守起来,不许人靠近观看,现在总算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了呀。有不少孩子更是上去用手摸那冰雕,然后被冷得直叫,又再伸手去摸,惹得正在干活的工匠们大声叫骂着,把他们都赶走了。
淑宁也带着春杏,跟着哥哥到街上观赏冰雕冰灯。说到底,最初的创意还是来自于自己呢。春杏尤其得意,她在附近几家府第的丫环中已经成为红人了,要知道奉天第一盏冰灯可是她亲手做的!
奉天这次在全天下的人面前都大大地露了脸,冰雕冰灯更是从此流行起来,它做法简单,又不拘形状,材料更是随地就能找到,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出属于自己的冰灯。要做简单的可以,要做得复杂华丽,也不成问题,原来只是在东北穷苦人家当中盛行的“穷棒子灯”,终于成为雅俗共赏的事物,登堂入室了。
这次皇上和太皇太后前来奉天,认为奉天城内外治理得极好,官员忠于职守,爱护百姓,很给朝廷挣脸,因此皇上大大有赏,各处衙门都有份。就连张保都得了一串朝珠,恭恭敬敬地供奉在正房里。
京中的伯爵府年后来信了,对年礼的事一字不提,只是问及圣驾到奉天后的情形,尤其是几位大臣、两位阿哥的事,还有皇上和太皇太后有没有对他们说什么。张保懒懒地看完了信,冷笑道:“阿玛太看得起我了,这种事,我一个小小的五品治中,怎么可能知道?”
佟氏倒是有几分担心:“家里会不会卷进什么麻烦里?伯父家里有时也会有信来,说起朝中的百官大都分别归属索额图大人和明珠大人两派,明争暗斗不休,如今看家里的来信,难道阿玛与大哥他们也不能免俗?”
张保道:“他们糊涂了,一心想着朝上爬,却又只走偏门,不走正道,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还不如正正经经做好差事呢。我们且不管他们,只回信说不知道就是了,只要不是造反,他们做什么也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说罢就丢开手不理。
佟氏只得依言给京中回信,只是遣词用句婉转许多。
虽然张保夫妻有些冷淡,但京中伯爵府里,还是有人热心得很。大奶奶那拉氏每个月都会有信来,讲述府里发生的大小事体,说说京中流行的玩意儿,或是八一八城里流传的花边趣闻之类的,佟氏不好意思太过冷淡,便也时不时地给她回信,说说家长里短和别人的八卦,有时也送点吃食或小玩意儿。总而言之,三房与大房之间的关系是渐渐好起来了,不但两位奶奶常有书信来往,连大爷晋保,有时也会与三弟通个信。
四月的时候,府衙里就有人传言,府尹大人近期就要高升了!玉恒出外见人时,脸上也常带着笑,属下众官员就纷纷议论,说只怕传言是真的,顿时人人心绪不稳。上司高升,意味着两种情况,一是有得力属下也会跟着升上去,二是会有新任上司来到。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得关心关心。
不久,张保收到长兄从京城来的信,得到最新的消息,玉恒即将升任户部侍郎,兼任顺天府尹,听上面的风声,似乎他还能从奉天属官中提拔一个人上去继续辅佐他,只是这个消息还未最后确定,说不准。
这一消息很快就在奉天府内传开来,更有人打听到现今顺天府里还有一个同知的空缺,这样一来,周府丞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而秦同知的机会就增加了。秦夫人在外人面前得意洋洋,甚至已经在打算进京要带什么家俱,哪些东西可以丢掉了,连两个女儿以后在京里跟什么人家结亲的事都跟人说起,只差没在脑门上写明“我们要高升”这几个字了。府衙里几位通判、经历之类的小官都在窃笑,暗地里钻营不断,连跟在府尹玉恒身边的几个师爷也蠢蠢欲动,衙门里气氛怪异。
张保其实也是一个热门人选,只是同知这个位置未必能吸引到他,他一直都认为在治中任上期满以后,有机会凭着好评语升上四品的,同知仅是持平而已。但是能回京的诱惑又使他舍不下这个机会,因此一直在患得患失。
佟氏跟他商量过,能回京固然是好,但顺天府是清水衙门,又容易惹事上身,更要紧的是,在伯爵府眼皮子底下做官,只怕要搬回去住了,两口子已经习惯了当家作主,又不想受约束。正因为夫妻俩对这个事都不是太热络,因此在别人眼中,就觉得他们居然不为回京享福的机会心动,实在高深莫测。
玉恒很快就正式接到了圣旨,但来颁旨的钦差却对属官的升迁一事不置一词,玉恒也没有明说到底要带哪个人走。底下人议论纷纷,说这回秦同知怕是好事落空了。秦夫人心急如焚,带了一车绫罗绸缎和金银财宝,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往玉府闯,结果没说两句话就被人扔出来,玉夫人还一脸正气地到大门口喊道:“我们家老爷清正廉洁,绝不会收受他人贿赂,秦夫人还是请吧!”哼哼两声,甩手进门里去了。留下秦夫人一个在街上,没发觉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嚷嚷着:“清高什么,哪个做官的不收钱?你骗谁呀?”
这个笑话很快又风靡全城,家家都在嘲笑秦同知摊上这么一位活宝夫人,秦同知又告病了,不敢出来见人,只是他们家府里常常传出河东狮吼,路过的行人都会心而笑。
玉恒是急急上任的,他走后,政事暂由周府丞替管,等候新任府尹的来临。不过十来日,就来了一位伊桑阿大人。不过这人对于前任留下的功绩不太看得上眼,训话时也是冷嘲热讽。众官员中有人打听到这位大人是索相一派的,与前任府尹玉恒向来不是一路,都在担心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秦同知。他夫人当日在玉府门前说的“哪个做官的不收钱”一句话,被伊桑阿拿住把柄,指责秦同知收受贿赂,又意图行贿上官,常常告病,其实并无疾患,这就是欺骗上官、疏于职守。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但新府尹要立威,他只好自认倒霉,又因为他的夫人不会做人,使得其他同僚都与他疏远,危急之时,连个替他说情的人都没有,无奈花了一笔银子,才算脱了罪,官职是不保了。他被撤职那天,写了一封休书扔到他夫人身上,不顾她在那里大吵大闹,连女儿也不管了,带着随身行李去找那个下堂妾,带着妾和儿子,匆匆离开了奉天。
后来只听说那秦夫人在他家大门口哭骂了一天,人人都争相回避,以往跟她常来往的那些人也避之唯恐不及。她在家中嚷嚷着病了,过了两天衙门里官差来赶人,说她们住的房子原是分配给属官住的,不是私产,她无奈之下,只能哭着闹着,带着两个女儿和几个下人回乡去了。
虽然秦同知不得人心,但落到这样的下场,也令其他人感到心寒,做事小心了许多,害怕被上司抓住把柄。城里的官员中,唯有带兵的肃春阿佐领不卖新府尹的账,他新近升了参领,与府尹同阶,女儿也不日嫁给当权的宗室,别说伊桑阿一个小小的奉天府尹,连城里的各大王府,也很给他面子。
淑宁在肃大小姐出嫁前,去探望了她一次,送上几副绣品当作贺礼。回程时她与周茵兰同行,见周茵兰眉目间有些忧郁,便问是怎么了。周茵兰苦笑道:“好妹妹,如今云珠姐姐是要出嫁了,只怕我们不日也要分别呢。”淑宁忙问是怎么回事,她答道:“我父亲任期将满,马上就要回京述职,只是不知这一走,以后还能不能再跟妹妹见面了。”
淑宁也感到几分难过,但此时只能安慰她道:“姐姐不必担心,以后一定能再见面的,我们也可以通信呀,再说了,时间不还没到么?”周茵兰勉强笑笑,低头不语。
淑宁回到家,连大衣裳也不及换,就冲到上房跟母亲说起这事。佟氏叹息一声,说:“这事额娘早已知道了,周夫人也跟我提过。你阿玛也很不舍呢。”然后就不再说话。
淑宁自回房去郁闷,却不知佟氏私下跟张保说起这件事的始末。
佟氏问道:“妾身见周家夫人眉目间有几许忧虑,难不成这也是那位伊桑阿大人在对付玉恒大人留下的属官吗?”
张保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周兄任满是事实,听说今年我们的评语都不会好呢,等他回了京,又怕索相一党的人会在暗地里做手脚,他没法获得好缺呢。”
佟氏吃了一惊:“周大人又不是什么要紧官职,索相一党的人何至于此?夫君明年也要任满了,到时我们怎么办?”
张保无奈:“只好见步行步了,我们家到底不是一般人家,想来他们不致于嚣张至此吧?”
==========
多谢各位厚爱,推荐已过了千了。有很多读者都说我更新慢,其实也没法子,我还要上班呢,只能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做点私活,主要还是靠晚上写。不过为了报答广大人民群众的厚爱,某l决定今晚再加更一章,请各位再多多支持啊~~~~~~~
三十九、暗涌
肃大小姐出嫁后,肃春阿参领也很快改驻天津,离开奉天了。城里几个王府的人,都不愿被卷入朝中争斗,只要事情不惹到他们身上,就只是明哲保身。奉天城里的气氛越发阴沉。不久,又有一位与前任府尹玉恒来往密切的官员被查出不法事,在某个京里来的人的干涉下,才勉强保住功名,以告病的名义离开了官职,带着全家老小回乡,等待着日后起复的那天。有些官员心生怯意,纷纷屈服于新任府尹。
玉恒之前所颁布实施的许多受到好评的措施,按理说是应该继续延用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位伊桑阿大人似乎与他有仇,恨不得把他在奉天留下的一切都抹杀掉似的。他没有明目张胆地直接废除那些措施,只是借口需要修订,就搁置了,至于什么时候修订完,他手下的人只说是无可奉告。
城门外的马车安置所和城门口开出的公共马车,都被他大大提高了收费标准,然后又以“扰民”为借口,取消了城内马车登记编号的规定,这样一来,初步建立起来的公共交通系统算是化为乌有了。
只有安置贫民和乞丐的措施,他出于对个人官声的顾虑,保留了下来,但给予这些人的待遇却差了许多,每天只供给一餐稀粥,馒头是想都不要想,于是街上又渐渐出现了乞讨的人。
对于这种事,张保和周府丞等人都唏嘘不已。过去数年所做的一切,如今就好像镜花水月一般,他们觉得心痛、觉得惋惜,但伊桑阿是索相亲信,再多的不满,都无法动摇他的地位。朝中传来的消息,索额图与明珠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两派斗争已日渐白热化。保持中立的陈良本和佟国维两位大人,前者已经成为两派共同的眼中钉,后者只能夹在中间和稀泥。他们光是顾着应付朝廷上的事就已经应接不暇了,哪里来顾得上这关外的奉天城?
淑宁平日在家中也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有时张保跟佟氏谈论时会提起,有时端宁也会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些东西。她只是不明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抹杀前任的功劳,这位新任府尹大人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玉恒在任上做得好好的事,朝廷都有嘉奖,你一来就统统废除掉,这不是在说朝廷奖错了么?万一有一天,皇帝知道了,说不定会骂你是在妒忌贤能,就算不是,起码也会套你个无能的帽子。前任把乞丐都解决了,结果你一来,乞丐又出现了,不就正好成了你无能的证据么?
当大官的人有时也很笨,对不对?
不过这也应该是以后的事了。对于淑宁来说,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肃云珠出嫁后,有两家的小姐也相继离开,然后,周家回京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淑宁特地到周家去告别。因为街上不如从前安定,佟氏特别嘱咐让老伍头驾车送她去,跟随的人除了春杏,还有秋菊。
秋菊最近个把月来十分安份,似乎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有时别人说笑,她也会跟着附和两句,做活也用心了许多。佟氏赞了她两句,又见她来了以后就没出过门,于是特许她跟着去周家,算是散心了。
秋菊早早就收拾好自己,在马车边等了,积极的程度叫春杏也觉得汗颜。淑宁一脸黑线地上了车,四人一行往周家而去。
然而周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压抑,周夫人甚至还笑着跟淑宁寒暄,又问她母亲好。淑宁与周茵兰在她闺房中独处时才知道,虽然周府丞今年得的评语不好,但总算能离开让人讨厌的上司了,何况这回又不是因罪离开,而是任满回京述职,因此周府丞看得很开。最近接连有本地乡绅士子和其他官员来看他,更让他心情好过了许多。
周茵兰已经没了当初的忧愁,只是对于离开多年来一直相伴的朋友很是不舍,言谈间也红了眼。难得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位相处得好、为人也大方开朗的朋友,这么快就分离,淑宁也是很舍不得。不过她还没有深切体会到这个世界异地通信的不便,所以并没有意识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好朋友了,只是说着以后要常常通信。周茵兰哽咽着不停点头,淑宁好一阵安慰,她才平静下来。
她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打开来,是几方精美的绣花手帕和三四枝绢纱花。她将盒子递给淑宁道:“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手艺不好,妹妹留个念想吧。”淑宁郑重收下,然后摘下身上的蓝布小挎包,说道:“前儿姐姐不是说,我这个挎包好,平日带在身上方便么?今日就送给姐姐了,你且瞧瞧里头装的东西,看喜不喜欢?”周茵兰打开挎包,却发现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万花筒,她惊喜地望着淑宁。
淑宁笑着说:“我送给肃家云珠姐姐万花筒的时候,你就很羡慕了,我这个可是精心制作出来的,比她那个还要好呢。”这个万花筒手艺的确更好,而且外层糊的纸五颜六色的,是淑宁特别把坚韧的棉纸扭成麻花状,再沾上不同颜色的颜料,照染布法染成的,不规则的图案展现出绚烂的色彩,格外夺人眼球,
周茵兰一见就爱不释手,眼红红地看着淑宁,然后一把抱住她,又开始流眼泪:“好妹妹,我知道你是最贴心的好孩子,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惹得淑宁和在场的丫环们都湿了眼。
从周家出来后,淑宁在马车上看了春杏一眼,犹豫地问道:“我今天送了周家姐姐一个万花筒,你会不会心里不痛快?”春杏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笑着说:“姑娘已经送了我一个了,虽然没那个漂亮,我也很喜欢,不会去妒忌别人的。”淑宁也高兴地笑了。送春杏那个只是用白纸糊的,她不介意,当然最好不过。
这时马车外去传来老伍头的喝斥声和几个陌生的男声,听着有些流里流气的样子。淑宁一凛,仔细听了,才知道是几个长随之类的人物,见了还没上车的秋菊的美貌,嘴里就不干不净地说些调戏的话。只听得有个人在嚷嚷着道:“小娘子这般好容貌,何必去当那等小户人家的丫环?不如跟了我,保管叫你吃香喝辣的。”旁边几个男子也跟着附和。
秋菊何曾听过这种话,生气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话?还有没有王法?”“什么王法?告诉你,我爹是简郡王府上的管家,周家如今已经没用了,张家也快完蛋了,一个小小的通判而已,还能斗得过府尹吗?还能斗得过宰相吗?小娘子还是早早从了我吧。”老伍头气得在一旁喝骂。
淑宁却听出来了,自家马车上挂着的灯笼上有个“张”字,想必那个流氓误以为是张通判家的马车,才敢来撒野。她知道眼下只有自己一个算是主子,当下就拉开车帘站了出去,厉声道:“是谁家的下人在此撒野?!”
那流氓一愣,见只是个小女孩,正打算出言嘲笑,却发现淑宁身上穿的是旗装,便迟疑了。老伍头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是正红旗下他他拉家的,你方才骂谁家快完蛋了?”
那些人吓了一跳,倘若真是旗下贵族,那可就不是他们小小的包衣奴才能惹得起的,便胆怯起来。为首那个,正是方才调戏秋菊的,有些不甘,就硬着嘴道:“那又怎么样?我爹可是简郡王府的管家……”
淑宁立马打断了他:“我竟不知简郡王府跟府尹大人和朝中的宰相原是一家?!不然王府的管家怎么就敢仗起他们的势来?”
那人还要说话:“你……”却冷不防传来一声喝止:“大胆奴才!还不快住嘴!”那人回头一望,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只小声叫着:“小主子……”
那个少年只是十一二岁年纪,跟端宁差不多大,似乎只是无意中经过,就看到这番景象。他本来虽有些看不过眼,但并没打算插手,只当是小事,眼下却听得这个小女孩说出这番话来,就不得不喝止了。无论如何,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被搅进朝廷的争斗中去的,连一点闲话都不能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