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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第二天起来,才发现半夜里下了一场雪,原本已经清扫干净的院子,又被填满了。淑宁倒是有几分开心,才说要做冰灯,老天爷就下了一场雪,实在太给面子了。春杏却有几分担心:“雪这样大,城里的穷人不会冻死吧?”淑宁安慰她:“不要紧的,去年开始衙门就有安置的措施,那时比现在还要冷呢,也没冻死几个,今年安置得早,应该会更好些。”

    二嫫拿着一捧衣物进了房间,对春杏说道:“你怎么了?也不侍候姑娘穿衣梳头,傻站着做什么?”淑宁笑着说:“我不用她侍候,我自个儿会做。”她轻轻地用帕子洗脸,如今可是小女孩的娇嫩肌肤,可不能用力搓坏了,虽然自己算不上什么美人胚子,但好歹也要后天培养一下,做个水灵灵的清秀佳人呀。

    春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来搭把手,待她洗完,就捧着水盆拿去倒。二嫫展开带来的衣服,说道:“昨儿夜里杨婶送来的,年初开春时本来要给姑娘做件姜黄的春装,谁知一时没找到料子,就耽搁了,如今算是补上了,姑娘将就吧。”淑宁一看,原来是件姜黄|色的厚袍子,还有一条浅棕色的裤子和一件水红缎面兔毛滚边的对襟马甲。其实春天时没做成那件衣服,她并不是很在意,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生气,现在补做也很好啊。她便说道:“是新做的冬衣?真好看,难为你们想着。只是今儿我要和春杏做冰灯,先穿旧衣服吧,免得回头弄脏了,倒让额娘骂我。”二嫫说:“使得,只是什么是冰灯?冰做的么?可别冷着了。近来姑娘怎么爱玩起来?”“难道不好?你们成日家说我太老成了,不像个孩子,如今我就玩给你们看,难道又不对么?”“怎么不对?姑娘爱玩就玩去,可得小心别着了凉。”二嫫笑咪咪地帮她换上衣服,又要替她梳头。

    春杏已经回来了,见状连忙接过梳子:“还是我来吧,嬷嬷先歇一歇。”二嫫抢回梳子,说道:“一边去,姑娘从小儿就是我梳的头,你多什么事儿?有空就去厨房干活去,窝窝头可蒸好了?”春杏只好去了。

    淑宁笑道:“二嫫别生她气,其实春杏很忙呢,又要照看我,又要做厨房的活。”二嫫点点头:“我也知道,前儿个奶奶才说起,要正经请个厨子或厨娘呢。春杏虽然做得好,可她在厨房时,姑娘就没人侍候了,实在不成样子。”淑宁说:“我不在意,有时一个人也挺好。”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奶娃,总要人跟着照看,总要有点私人空间吧?

    上午闲暇时,淑宁扯着春杏到了院子里,又叫虎子阿松来帮忙,准备好铲子、水桶和凿子,做起冰灯来。

    春杏是主力。她把冰冷的水倒进桶里,没多久就结成冰了,叫两个男孩儿把桶拎去老伍头的屋子,略烤一烤火,冰坨就弄出来了。她把冰坨中心挖开,倒出里头还没结冰的水,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空间来,就说:“行了,晚上把蜡烛放进去,就是冰灯了。”

    淑宁接过来瞧,原来古时候的冰灯是这样子,只是太简单了,不如搞点花样吧。她说:“这一个就算做成了,再做几个不同样的吧?我们可以在上头雕些东西,又或者弄点别的颜色上去。”虎子很有兴趣,就问:“那要怎么做?雕东西我会一点儿,可弄颜色……难不成把画画的墨汁往上面涂?”阿松望着他,迟疑道:“怎么可能涂得上去?应该是把颜料弄在水里冻起来吧?”颇有“你不是傻瓜吧”这味道,惹得虎子扑上去猛掐起来。淑宁与春杏不去理会这早已见怪不怪的情景,商量着用什么颜色好。

    四个孩子玩了大半天,做了好几盏冰灯,有红、蓝、土黄三种颜色的,虎子还在上头雕了些小鸟小鱼什么的,春杏就剪了几张红纸,让它们夹在冰里,看着也有几分意趣。

    佟氏见孩子们的成果斐然,倒也不再责怪他们把自己弄得一身湿的狼狈样了,只叫他们快换上干净衣裳,又叫人烧了一大锅羊肉姜汤给他们祛寒。只是背地里,春杏和虎子都挨了二嫫一顿骂,勒令他们再不许胡闹了。淑宁知道了,倒有些不好意思。

    正手忙脚乱的,换衣服的换衣服,烧火的烧火,喝汤的汤,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叫着“黄马褂!是黄马褂!”似乎有不少人往大街上跑了。佟氏忙叫长福去打听出了什么事,过了好久,长福才来报说:“是京里派了黄马褂钦差来传旨,已经到了衙门里,只是那里围了几圈兵,不许人进去,因此不知发生什么事。奴才回头再去打听。”佟氏挥挥手让他下去,心里十分担心,不知丈夫在衙门里会不会有事。

    天黑了,可张保还没回来,连苏先生和长贵也没个信儿。佟氏心下不安,端宁就自告奋勇要到别家去打探消息,马三儿也被派到衙门外候着。一家人都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就有各种流言传出,有的说衙门里的官犯了事被抓起来了,也有人说是京里来赐毒酒的,还有说是传各府王爷上京去过年的,纷纷扬扬。百姓有些不安,还有些流氓地痞想趁机捣乱,因各处大小官员都聚在衙门里,一时无人主持,乱了一阵子,被城卫府的人赶散了,还抓了几个人。

    过了个把时辰,张保还是没有消息,马三儿已经来回两次了,别家的下人也都在衙门外头等消息。不过那里虽然围了兵,倒没有抓什么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四处的消息也显示没有人被抓走,让全家人都稍稍安心了些。

    端宁回来了,一进门就率先喊道:“不是来抓人的!是皇上要来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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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其来

    佟氏忙迎上去问详情,端宁喘了口气,接过二嫫递来的茶,喝了几口,才说道:“那是京里的黄马褂钦差,来传旨说腊月里皇上和太皇太后要到奉天来祭拜祖宗。听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时间有些紧,府尹大人一接了旨,就派人召集全城官员来商量此事。钦差大人就在衙门里住着,因此才有那许多卫兵守护。”佟氏急问:“消息可靠么?”端宁点头:“可靠,我在韦伦先生那里认得的几位朋友里头,有几位是各王府里的小世子小王孙,消息是其中一位告诉我的,听说他们早几日已经得了风声,只是今日才有了准信儿。额娘不必慌张,阿玛当是被府尹大人召去商量接驾的事儿了,没事的。”

    佟氏这才松了口气,招呼众人各自回去干活:“爷只怕不久就要来家,都去准备晚饭去。春杏去煮姜汤,烧开水,预备爷回来洗脚。虎子去告诉阿松一声,叫他别担心,今晚就在咱家里吃饭。老伍头赶了车到衙门前候着接人,把马三儿换回来。小梅替少爷换衣裳去,瞧这一身水,也不知是汗还是雪。”各人四散,端宁也笑着跟小梅回房去了。

    因天色太晚,佟氏就让家里众人先吃了饭,然后留着饭菜在厨房里热着,等张保回家吃。后来因为时间太晚,就决定自己一个人在正房里等待丈夫,让淑宁和端宁都先回去睡,两个孩子都不愿意,硬是陪着她一齐等,倒让她十分欣慰。

    张保直到一更天才回来,进门就喊饿了,苏先生跟在后头,对佟氏行了一礼,没有说什么,也有几分憔悴样。佟氏忙叫人端了热饭上来,两人忙忙地吃了,又喝了一碗热茶下去,才端坐好了说话。端宁见没什么事,就先拉着妹妹告罪下去了。

    张保坐定了说话,道:“据说是太皇太后临时起意,皇上也有这个意思,这两年跟老毛子打仗,都赢了,又开拓了疆土,皇上决定要来奉天祭祀,禀告列祖列宗,本来是明年的事,但太皇太后不知怎么的,提议道不如干脆来这里过年,因此才急急忙忙叫人来传旨。说起来圣驾已经有好几年没到奉天来了,太皇太后上次来,还是京旗回屯之前两年的事。如今府衙里这一拨排得上号的官员,都是没接过驾的。”

    苏先生道:“的确,没有经验倒也罢了,毕竟经过这种阵仗的人到底不多,只是时间太紧,如今已进了腊月,圣驾十多天后就要来了,城里什么都没准备呢。行宫里虽说有人打扫照料,毕竟已丢空许久,如果有要修缮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而且圣旨里说这次是临时起意,因此不许花费过多,一切从简即可。只是对咱奉天府的人来说,怎么可能真的从简呢?”

    张保点点头:“不错,只能做出从简的样子来,但实际上应该有的还是得有。”他转过头来对佟氏说:“接着这个月只怕我天天都得晚归,还请夫人不必担心,尽管照料好家里,日间送些点心衣物到衙门去,只怕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呢。”

    佟氏忙道:“夫君放心,家里一切有我。”张保点点头。

    苏先生继续道:“今日大人在内商量许久,我不得入内,不知具体情形,但听说就是接驾的安排商量不定?”

    张保说:“是,要花费少又要排场大,不是一件易事。大家商量许久,也没定出个章程来。只是圣驾要来,就绝不能让城里出现冻死饿死的人,幸而去年有过经验,今年又准备得早,现在那些贫民都过得还好,城里百姓都还称得上是安居乐业。”

    佟氏插嘴道:“今儿京里来人传旨时,因衙门里没传出消息来,外头有些乱,流言四起,听说还有人借机闹事的。”

    张保道:“我已听说了,这事儿府尹大人自会决断,只怕会关上几个人,免得圣驾到了以后出事。”

    苏先生说:“现如今还没定出接驾的安排,但时不我待,还是先做些准备才好。”

    张保点头:“已经有人提出来了,明儿一早,就安排人去打扫街道、清理路上的积雪。圣驾入城经过的街道,两边民房都要整修一番,里头住的人要一一排查,务必提防有人惊扰圣驾。宫殿里的整修自有那里的总管负责,来传旨的钦差大人,也会暂时住在府衙里以便监督。秦同知已经安排了花儿匠在宫里栽种花草——只是这样的季节,只怕也开得不好。”

    苏先生安慰他:“这是人力所不能为之处,大人不必担忧,想来皇上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怪罪奉天府官的。”

    张保也知道这个道理,两人继续商量了一阵,实在掌不住了,才各自回屋休息。

    佟氏备好热水给张保洗脸洗澡,趁着他迷糊着还算清醒的时候,问他:“今年送回京里的年礼怎么办?本来已经置办了一些了,只是恐怕不会有什么心思去理会这些,但若送得不够好,又怕家里责怪。”张保强睁着眼,道:“他们今年发了财了,不会在意我们这一点子年礼。上次不是有人送了些百年人参来吗?拿几株来,连着你之前准备的东西,明后天就先安排人送回去吧,叫他们捎封信,说今年咱们要接驾,疏了礼数,叫他们别见怪就是了。”他已经累了一天,都快睁不开眼了,说完就爬上床睡死了。

    佟氏无奈,只好小声叫人收拾了水盆面巾,也睡了。

    第二天开始,张保就每天早出晚归,在衙门里忙个不停,有时甚至留在那里过夜。佟氏执掌家事,诸事都照应妥当,让张保很是安心。至于年礼的事,佟氏不敢真照着张保说的那样,随便安排些东西送去,除了四枝两三百年的人参,也按往年旧例装了两车风羊风鸡风兔,又添了一车上好的绸缎面料,打了些精致的金首饰,并着二三十颗养殖场出的珍珠,统统装了车。今年她派马三儿和小梅夫妻为代表,再雇了几个可靠熟悉的车夫,早早打发回京去了。长福与二嫫两个,今年就留在奉天帮她料理家务。

    丈夫在衙门里拼搏,佟氏也时不时的给他送些吃食衣物,有时也会送些点心给丈夫衙门里的同僚一同享用,开展一些小小的公关工作。虽然只是小事,但还是为张保赢得不少他人的好感,相比于老婆不会做人的“老好人”秦同知,张保这位“老好人”的形象更深入人心,上司也觉得他会做人,是可塑之材。

    端宁腊月初八要进行新年停课前的最后一次大考,天天在家里自己读书温习。淑宁不便打搅他,有时便觉得无聊,有一日,忽地看见院子一角堆着的有些融化变形的冰灯,才想起做好后就没玩过它们。那日做好冰灯以后,本来打算当天晚上就点蜡烛玩的,可是为着京中传旨的事,全家人都紧张了大半天,哪里还有闲心记得它?淑宁连忙召来虎子和阿松帮忙,把几盏冰灯搬出来,在院子里摆好,重新雕好造型,又找了几根蜡烛,准备天一黑就点起来,好好欣赏一下“冰雪世界”的景致(虽然只有寥寥无几的四五盏)。

    晚上点起冰灯的时候,几个孩子都聚在院子里看,连一直在房中苦读的端宁也来凑热闹了。冰中的烛火之光若隐若现,隔着几种颜色的冰块透出来,映得院中如梦似幻。人人都赞叹不已,几个下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活,挤在院子边上看。佟氏很高兴,忙对淑宁说道:“别熄了蜡火,就让它们这样点上,你阿玛整日辛苦,回来看见一定很高兴,也叫他乐呵乐呵。”淑宁就应了,二嫫还找出一包新的蜡烛来,预备给他们续着点。

    五彩的光芒映照在夜空中,还惊动了几家邻居,有些小孩子顽皮,甚至伸手去摸,有的被大人打掉手,转眼那大人就自个儿摸上来了;有的暗地里拉着淑宁家的下人打听,想着自己也弄一两个,也有的一边看灯,一边围着佟氏说着闲话。佟氏起初还很高兴,自觉很体面,只是后来人一多,她就烦了,略寒暄几句,就把人都打发走,那些人边走还边盯着冰灯瞧个不停。

    张保回来时,一进门就看见那色彩缤纷的冰灯,十分惊异,叫了人来问,才知是几个孩子做出来的东西,便笑呵呵地仔细欣赏。跟在他后头的苏先生在听了缘故之后,却低头不语。直到吃过饭,他坐在书房里,端着茶喝了几口,才对张保说话道:“说来大人莫笑话,这还是学生头一回见冰灯。从前曾读过傅青主的诗,叫《冷云斋冰灯诗》,也曾想过不知这冰灯是什么模样,难道冰里真的能点火,而冰又不会化么?今天算是见识了。”

    “哦?”张保说道,“原来以前曾有人以冰灯为题写过诗?却不知这位傅青主是什么人物?”

    “其实除了傅青主,蕲州顾赤方也曾在诗中写过冰灯,不过知道这东西的人的确不多。方才学生所说的那位傅青主,其实本名是傅山,字青主,世称侨黄先生,是我们山西人。他学问极好,诗画双绝,最难得的,是打得一手好拳。他曾经开馆授徒,学生小时候也曾练过几招,只是通忘了。难道大人没听说过山西的‘傅拳’么?”

    “原来是他?据说过他爱在醉酒时打拳,所以又有人叫他的拳法做“醉拳”,是不是?听说前几年去世了?”

    “是,他家举丧时,学生还曾去烧过香,家父生前极爱他的画,还收藏了几幅,只是如今……”苏先生见张保很有兴趣的样子,才惊觉自己已经走了题:“咳,其实学生想说的不是这个,学生想说,这冰灯似乎做起来不难,而且所费甚少,又煞是好看,不知大人对此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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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冰灯

    张保愕然:“想法?什么想法?”随即醒悟:“你是说,接驾的事……”

    苏先生点点头:“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又连下了几场大雪,照往年的情形来看,这天气会一直冷下去。想必在这样的天气里做冰灯,所费是有限的,而且要是做得大些,又常叫人照看,只要小心不要损毁,起码能冻上十天半月都不会融化吧?”

    张保想了想,果然是个好主意,就说:“先生说得有礼,我明天就跟府尹大人说起这事儿,在城里找些雕刻匠人,想必不是难事,至于冰灯做法,回头我叫几个孩子写一份详细的做法出来,再叫人去问懂做的人,就万无一失了。”

    苏先生又补充道:“最好多问问那个侍候小姐的小姑娘,不是说她小时候家里人做过,因此她还记得么?她好像说过自己是松花江边的人,若是城中找不到会做冰灯的人,只怕还要上松花江边去找呢,”

    张保皱皱眉:“怎么可能?时间太紧了,如果没人会做,府尹大人自然会另寻法子。我们还是先想好还要准备些别的什么吧。”

    苏先生见状,就改了话题,提起接驾时的膳食问题:“城东飞鹤楼的安老爷子,已经答应了会出手掌勺,他的厨艺皇上和太皇太后都是极喜欢的,几乎每次来奉天,都会叫他进宫做菜。只是东源江的徐老爷子,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出马,问起原因,便只说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担心君前失仪,因此死不肯去。可别人都说,其实他身子骨好得很,实在叫人呐闷。”

    张保却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本是前朝御厨的后人,不愿替如今朝廷做事,也不出奇,不过就是一个顽固守旧的糟老头子罢了,不必在意。”

    苏先生点点头:“只是这样一来,就只剩安老爷子一人可以主持大局了,学生担心他无法负荷。”

    “他自有一大帮徒子徒孙打下手,先生不须为此担心,再说了,奉天城里除了飞鹤楼与东源江,难道就没有别的好馆子了么?就算真的没有,宫里还供奉着御厨呢。”

    苏先生实际上想要说的不是这个,他发觉说话太拐弯抹角,也会造成沟通上的烦恼,于是直接坦白说道:“在学生看来,献给圣驾的菜色再精美,只怕也比不上京城皇宫里御厨的手艺,做得太精美了,只怕还会被皇上说是耗费钱财,那就得不偿失了。倒还不如献上奉天特产的各色粮食,让皇上和太皇太后也尝尝咱奉天的稻米、玉米、土豆、黄豆等物?这样一来,烹制起来简便得多,皇上恐怕也会觉得大人们节简,不会虚耗钱财呢。”

    张保被他一言惊醒梦中人,惊喜地望着他道:“先生果然是我的智多星,难为你怎么想来?冰灯与奉天粮食这两件事,我会在明日向府尹大人进言,想必他也会赞同的。这次若真能立功,皆是先生的功劳,以后还要请你多给我出出主意。”

    苏先生只是谦逊地笑笑。他深信,只要表现得好,日后得到贵人们的青眯,他必定有机会再度进学,等有机会中举中进士,凭着如今积起的人脉,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还有谁会小看他?家中的长兄长嫂想必也会后悔不已吧?

    张保连夜叫来春杏问到了冰灯的详细制作方法,淑宁又补充了制作有色冰灯的法子,令他觉得这方法可行性很高。淑宁略微猜出他的心思,便把记忆中哈尔滨冰雪节的中的冰灯冰雕样式告诉了他,提供了诸如龙、凤、老虎、狮子、狗、鱼、鸟等雕塑方案。她其实心中也有几分雀跃,说不定能在几百年前的奉天城,看到现代哈尔滨的冰灯展呢?

    第二天张保带着详细的冰灯制作方法,和苏先生一起上了衙门。这一天都没有消息传来,只有马三儿中午去送饭时,瞄到几个官员聚在一起似乎在开讨论会,只是没有什么共识,闹哄哄的,声音都传到前院来了。

    淑宁从马三儿那里打听到这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些官员多半以前没怎么见过冰灯,也无从想象它的样子,觉得就这么拿它来接驾有点冒险,可又想不出别的主意。既然如此,她就弄个实例给他们瞧,或许可以增添点信心。

    她把红色的颜料倒入水中搅拌,做出一个淡红色的大冰坨来,叫了虎子按照堂屋里佟氏供奉的那幅《观音坐莲图》里的莲花样子,雕了一个最简单的单层莲花,虽然手艺粗些,倒也能看出莲花样子来。然后她又拿个小碗做模子,中间摆上个小杯,冻了一块黄|色中空的冰坨,凿上几个小孔,当作是花艺,用水浇着连在了冰莲花上,再插上一支蜡烛,用烧红了的铁钎子刺出几个洞,穿上结实的麻绳,一个冰红莲花灯笼就做出来了。

    天色一黑,张保还在衙门里没回来,淑宁就叫过要去送饭的马三儿,把冰灯笼交给他,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就把他送出了门。

    张保是亥时回家的,与之前几晚不同,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仿佛摆脱了长久以来的困挠一样。佟氏见他这般高兴,就问道:“夫君这般高兴,可是接驾的事有了眉目?”“不错,”他点点头道,“我今早提出用冰雕冰灯装饰皇宫与街道,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也没个章程,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这样白耗着,时间又一天一天地过了,只怕等圣驾来到奉天城门外了,他们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结果他们见了马三儿给我送吃食时提的那个冰灯,就松了口,这才认认真真地讨论起来。光是各处安排的细节,就用了几个时辰。一早同意不就成了?白废了这许多时间!”

    他摸摸淑宁的头,爱怜地道:“我的好闺女真是聪明,谁家的都比不上。”父女俩相视而笑。

    一夜过后,整个奉天城就忙碌起来。不同于先前打扫街道积雪和整修街道房舍等事,这回人们要做的是从城内外各处河湖池塘等地方挖出冰块来,召集所有工匠做雕刻。因为时间不够,在城里的冰雕要求低些,只求有个大概的样子,只有在皇宫里的雕刻是精心做的,务求要栩栩如生、精雕细琢。大部分的冰块都是白色或淡绿色,其余有颜色的冰块是用加了颜料的水做成的,但块头都不大,就有工匠想出把几块小一些的彩色冰块连在一起,加水把它们浇成一大块,也有的工匠想到把多一些颜料放进少一点的水里,做出色彩浓厚的颜料“汁”,再浇在大块的白色冰块表面,让它们显现出淡淡的色彩来。

    期间又下了几场不大的雪,积雪再一次盖住街道,幸而几经打扫,路面已经不太脏了,就有人想出把雪推到路边堆成小雪堆,然后在中间放上小盏的冰灯,这样路面又干净又好看。倒是宫里的人学去了这种方式以后,做了改良,烧了各种颜色的玻璃长杯,在里面放上蜡烛,再把杯子放在宫中各处走道两旁的雪堆里,这样一来,那本来无聊的雪堆顿时映出五颜六色的光,在夜里特别好看。只要让蜡烛远离树木花草,就算是着了火,马上就能用旁边的雪浇灭,可算是安全与美化两不误了。

    皇宫与府衙的大手笔也在百姓中引起哄动。有的百姓看见大道两旁树起的大型冰雕狮子老虎,也逸致,实在是很好。

    奉天是满清故都,一向是皇室十分注重的地方,眼见这位府尹把故都治理得那么好,皇帝和太皇太后怎么会不欣赏呢?当即就有几句称赞的话,虽然旁边有人不忿,但陪同来的大部分官员都揣摸到了上位者的心思,美言不断。这样一来,不论是跟着圣驾来的文武官员,还是奉天城出迎的属官,都知道一个事实:府尹玉恒的高升之日不远了。

    玉恒察觉到周围众人眼光的改变,心里也是暗喜,不过他还有准备,自然不能浪费了大好机会,暗暗朝属下打个眼色。等康熙皇帝命令车驾继续前行时,前面的路上来了两个拦道的人。随行的京官中的某些人以为有人要来告御状,心里早乐开了花,结果听到那两人开口说话,就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原来是回屯的旗人和本地农户“推选”出来的一满一汉两个代表,为了感谢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洪德,特地将今年丰收的粮食献上来,给两位贵人尝鲜的。随行圣驾的太监早将两篮子粮食递了上去,一篮是玉米土豆花生地瓜之类的,码得整齐漂亮,满满当当地挤了一篮子,另一篮里装的都是一尺见方的白布口袋,每袋都装满了各种粮食颗粒。东西虽然不多,但给贵人们尝个鲜是足够了。皇帝很高兴、很满意、很满足,他叫人把两个篮子送到太皇太后那里给她老人家瞧瞧去,然后命人把两位代表叫到跟前来说话。

    那位旗人代表其实皇帝是认识的,原本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只爱惹事生非不学好,所以早早被家人撵到奉天来吃吃苦的。如今他有没有学好别人不知道,可看他身强体壮,两眼有神,说话行事都有礼有度,皇帝就觉得他出息了,听说他在奉天不但关心农事、也勤于练习骑射,很高兴,大大地厚赏了他。

    至于那位汉人老农,手上长着厚厚的老茧,身上衣服都是粗布做的,没打补丁,但也不新了,而且肘部还磨得发白。他年纪挺大了,说话倒还清晰有力,用词用句十分朴实,而且没什么忌讳,有很浓的乡音,但能让人听明白。皇帝一看,就知道这真的是积年的老农,绝不是玉恒故意安排的托儿,而且也没有加以粉饰,就想:“玉恒为人很老实嘛。”他亲切地跟老农聊了几句,又吩咐奉天府的官员要对老人家多加照料,玉恒和属下都恭敬地应了。

    从城门口通往皇宫的大道早已安排好了,百姓只静静等候,等看到圣驾过来了,才会跪在地上迎接。皇帝虽然轻轻说了玉恒一句过于扰民,但实际上觉得他还算是体恤百姓的。一路上的民众与前来迎接的贵族很多,皇帝和太皇太后又常叫人到跟前说话,圣驾走走停停,过了半个时辰,只走了不到一里,仪仗的尾端,还有人没进城门呢,于是随行的官员里就有人说话了。

    大臣索额图首先提出异议,说太皇太后年迈,路途辛苦,还是早早入宫休息的好。几个跟他交好的大臣也纷纷附和,说圣驾走得太慢,也会给不法分子可乘之机。不过这一点马上就被玉恒驳回,说奉天城乃是龙兴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不法之徒?何况他早已安排妥当,绝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皇帝虽然赞同玉恒的话,但看到太皇太后的确面有疲色,便决定快点入宫。这时,上书房大臣陈良本出列禀告道:“我皇圣德,恩泽奉天,城中百姓都期盼一睹圣驾风采,如果早早入宫,未免让百姓失望了。但太皇太后的凤体贵重,皇上也路途辛苦,不如皇上与太皇太后先行入宫,让后面的仪仗慢慢行走,也让百姓见识一下圣驾天威吧。”

    皇帝同意了,他主动登上太皇太后的车驾,一起向皇宫先行一步,留下自己的车驾和后面的一大串仪仗慢慢走,吩咐玉恒让百姓不必再跪迎,只管在路旁观看就是。

    玉恒恭恭敬敬地领了圣旨,恭送圣驾先行,等到后面的大臣们走过时,他偷偷抬头望了一眼陈良本,只见他微微点一点头,眼中略有几分赞赏的神色,便心下大喜,知道之前商量好的这种种安排都成功了。与陈良本同行的索额图瞥见两人互动,冷哼一声,先行一步。陈良本并不在意,继续微笑前行。

    这三人间的小小内幕只有他们本人知道,旁人怎么会留意?因为圣旨说百姓不必再跪迎,可以自由观看,许多人都欢呼雀跃,只不过没有人告诉他们,其实皇帝早已不在龙辇里了,他们只是对着一辆空马车在三呼万岁而已。

    张保跟着府衙的众位同僚站在奉天属官的队列中,只能远远瞧见皇帝和他身边大臣的脸,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圣驾离开,除四品以上官员要随驾进官外,其余官员都要回到自己的衙门或职司继续当值,张保也不例外。只是他现在心里有些焦急,希望能早点回到家里,因为刚才他看到某个人的身影,又听了旁人私下的议论,知道某个人也跟着皇上和太皇太后到了奉天,他急着要回家告诉妻子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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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中,佟氏有些坐立不安。通常迎接圣驾的只有官员,但因为这次太皇太后也来了,所以城中各王府的福晋郡主们和勋贵家女眷都要前去皇宫门前迎接,四品以上官员的诰命都跟着去了。张保品级低下,佟氏不需要去,但保不齐贵人们会临时宣诏,以前也曾有过七品诰命晋见凤驾的先例,于是佟氏早早打点好礼服,洗浴梳妆,端坐在家中等候,以备万一。

    淑宁坐在自己房里绣花,其实心里很,安安静静地走着,他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有些人额上分明有汗,也有的人明显看得出他们很累了,但他们只是走着,连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的动作都没有。

    淑宁看得有些压抑,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得哥哥在下面问:“怎么样,能看见吗?看见什么了?给哥哥说说吧。”她便换了笑容,对端宁说:“看见了,有很多宫女和太监,那些宫女有的穿红,有的穿绿,不过看着没几个是长得漂亮的啊。”端宁笑骂:“小丫头,你看这些做什么?快看皇上是什么样儿的?那些跟着来的将军们是不是很威武?”淑宁又抬头去望,摇摇头:“我没看见皇上的车驾,应该已经过去了,咱们来晚了呢。咦?是官军!后面是随行军队的仪仗!哥哥放我下来吧,你自己看看!”

    端宁闻言放下了妹妹,不停地跳高了往前看,隐隐能看到骑着威武的高头大马走过的将士,可惜在空中不能久留,只能惊鸿一瞥而已。淑宁眼尖看到左边一个原来占据了某户人家上马石的人离开原地,追着领头的明黄军旗跑了,便马上推着端宁说:“哥哥快去那边!”端宁立马跨过去,爬上上马石,终于清楚地看到皇家军队的仪仗了,兴奋地把每个细节都描述给妹妹听,淑宁也笑咪咪地听着。

    兄妹俩后来兴高采烈地回了家,争先恐后地向母亲描述刚才看到的情形,佟氏也微笑着听他们讲。还没讲完,张保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急冲冲地对佟氏说道:“夫人可知我今天在随圣驾来的人里看到了谁?是四阿哥!!!”

    三十六、劝阻

    张保对于四阿哥的到来如此上心,倒不是未卜先知或者是从女儿那里打听到什么秘密,而是他的夫人佟氏,与四阿哥的养母佟皇后,是堂姐妹,而且曾经在一起生活过,感情还算是不错。当初佟皇后死时,佟氏还哭了几天。皇后生前还是贵妃时,有时会与娘家姐妹们通信,但时间久了,关系还是日渐疏远了,如果不是佟皇后封了后不久就死了,佟氏也不会因为想起小时候的情谊,而感到难过无比。因为难过,同时也对在那几年里疏远堂姐而感到愧疚,佟氏平时就特别关心四阿哥的事,因为从前与皇后通信时,佟皇后就曾提过很疼爱这个孩子。不过佟氏打听的渠道通常是她老公,在儿女面前一般不会提起,所以淑宁并没有对自己家里跟四四之间的联系太过在意。

    现在听到父亲说四四来了,老妈居然高兴成那个样子,淑宁开始心里有点不安。跟皇子们,尤其是那种主角性质的皇子们拉上关系,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知道他是最后赢的那一个,谁知道在他赢之前,谁和谁会被牺牲掉呢?他们家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贵族家庭,还是不要搅进去比较好啊。

    张保只是顺路抽空回来,马上就赶回衙门去了,只留下佟氏在家里激动不已,仿佛马上就要去见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姨甥(汗,真有够远的)。淑宁在一旁看得一头冷汗,难道老妈真的要搅进?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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