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温柔地笑笑,回握住母亲的手道:“娘亲多虑了,孩儿挺好的,公子一直善待孩儿。”
十夫人轻柔地一笑,“可惜无缘见到公子,否则娘一定要给他磕几个头,谢谢他多年照顾你的恩德!”
年轻男子立即道:“公子善待孩儿,孩儿自会做牛做马报答他,怎会要娘亲下跪磕头?这不是陷孩儿于不孝么?”
十夫人十分欣慰,“欢儿真是孝顺。”
年轻男子笑容隐约有几分忧愁,“可惜爹爹不在人间,孩儿无法尽土孝道,连爹爹的冤屈都无法申诉昭雪。”
十夫人一愣,一直扑在儿子身上的身子缓缓坐直。年轻男子瞟了她一眼,语调更加忧伤地道:“娘亲难道不想为爹爹申冤么?”
十夫人慈爱地凝视着他,轻声道:“这事太危险了!你能活着已是万幸,好好娶几房媳妇,为杨家开枝散叶,别再想这些。生恩不如养恩大,难为阿曲这么多年拉扯你,你要好好替他养老送终。”
“这个孩儿理会得。”年轻男子的语气急切起来,“刚才听娘亲的话里有话,莫非娘亲手中有证据,能证明爹爹的清白?”
十夫人的俏脸一沉,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我说过太危险!你不必再问!”
年轻男子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抱住十夫人的胳膊哭泣道:“娘亲!您替孩儿想想、替爹爹想想,难道要让爹爹背个谋逆的罪名遗臭万年么?只要能为爹爹平反,孩儿愿万劫不复!”
十夫人怔怔地看着儿子的眼泪,良久才长叹一声,“的确有个物件,但那不是证据,是害咱们杨家家破人亡的祸根,若不是你爹爹一定要保管此物,守口如瓶,又怎么会有冤无处诉?何况这东西不在娘亲手上,这么多年,也许早就遗失了。”
年轻男子急切地道:“娘亲,你告诉孩儿,孩儿自会去寻回来。”
十夫人犹豫良久,正待要说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老远便听到文纨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这么久?快点,要起程了,还得在掌灯前赶回天都呢!”
一名年轻女尼的声音讨好地道:“是是是,贫尼这就去请主持师傅!”
那主持从屏风后转了过来,年轻男子恨恨地站起身来复又钻进衣柜。不一会儿,门便咣地被文纨推开,一番催促之后,十夫人才轻移莲步登上回程的马车。
苏小沫与展鸣一直在梁上呆到众人都散去,才悄无声息地跃下来,从后窗溜之大吉。那年轻男子早已走了,不过巽一直在外面照应,肯定会跟踪他,打探到他的情况,这点苏小沫倒是不急。
她与展鸣两人一出庵门,便找到自己的马匹,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天都。
一路上展鸣都没说话,回到苏家后,苏小沫便让他到自己房中等她,自己先到鎏园向父母亲请安,两位夫郎今早小雨先行回家后,便一直在前堂等着她。苏小沫问候了他俩几句,心中挂着展鸣,便称累回了朗园。
展鸣坐在圆桌边不知想些什么。苏小沫赶走了正准备大献殷勤的小雷,搬了张小凳坐到展鸣身边。
展鸣瞧了她一眼,用尽量平稳地声音问:“嗯……你觉得那男人是……什么人呢?”
“十夫人的儿子。”苏小沫揭开面具,用双手捧住他那张无与伦比的俊脸,仔细端详了片刻,才反问道:“阿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
展鸣的眼中流露出疑惑,半晌才道:“我是个孤儿,天机阁内的弟子全都是孤儿,因为我们要誓死效忠天机阁,所以必须无牵无挂。”
“你是几岁入的天机阁?”
“不记得了,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天机阁了。”
苏小沫不由得问,“是谁……捡你入天机阁的你知道吗?他收留你的时候,你身边没人了吗?”
展鸣眸光一闪,“你是说……让我去问长老吗?”
“先问清楚一下比较好吧。”苏小沫是这么觉得,“那人与你长得那么象,如果是真的,很可能是你的兄弟;如果是易容的,那也会知道你的身世;当然,还有一个人也许会知道你的身世,但我不知对你是好是坏,还是先到天机阁了再说。”
苏小沫之所以敢这么笃定,是因为虽然人有相似,但一般要长成展鸣那般俊美,都已难如登天,一下子长两个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她也怀疑展鸣就是淳亲王要找的人,但淳亲王找他干什么,这还是个未知数,因而不能先泄了底。
展鸣觉得有道理,便立马要回天机阁,苏小沫也没留他,只要求他弄清楚后尽快回来。
待展鸣走后,苏小沫才到前院找爹爹,将自己近一个月阳城圣山一行的经历说与爹爹听。
在谈到展鸣回天机阁问话时,苏老爷眉峰一蹙:“天机阁弟子是不允许寻找生身父母的。展鸣此去问长老,必会受到阁规处置,一两个月不见得能回来。”
苏小沫大吃一惊,“为什么?”
原来天机阁招收的都是孤儿,为的是让他们忠心不二,一个人再坚强,若是有人以亲人相要挟,难免会做出背叛之事。但招收孤儿时也有可能弄错,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的远亲,因此阁规严令弟子不得寻亲,否则处以鞭挞100,而且不能用内力护身。这100鞭下来,不死也得躺一两个月。
苏小沫痛诉这条规定不人道,但苏老爷爱莫能助,这阁规定下一百多年了,不可能更改。
苏小沫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让展鸣回阁问长老了,只希望长老看在展鸣功劳不小的份上,不对外人道。
第五十七章 抢先一试
苏小沫希望天机阁的长老能网开一面,但苏老爷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阁中的弟子都是长老们教出来的,不可能只对他一人宽宥。
有令必须令行如山,这一点苏小沫是赞成的,可她不赞成处罚展鸣,“爹爹,这事是因我要查的事牵扯出来的,他不问以后肯定也会查出来,以此来处罚他不公平。”
苏老爷被她一通胡搅蛮缠,只得答应让忘川到天机阁跑一趟,尽量将展鸣处罚得轻一点;随便了解清楚展鸣入天机阁之前是与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当晚忘川便回来了,告诉苏小沫,展鸣是陈长老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到一间破庙内避雨时见到的。当时的展鸣不足四岁,与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在一起,当晚那中年男子便断气了。由于陈长老送了颗药丸给中年人服用,那人便认为陈长老可以托付,自称是展鸣的叔父,家中已无人可靠,请求陈长老将展鸣送到家境殷实的人家去抚养。陈长老见小展鸣长得玉雪可爱,骨骼清奇,便带回了天机阁。
第二天中午,展鸣才回到苏家,苏小沫立即兴奋地扑上去紧搂住他的腰。展鸣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蹙,苏小沫眼尖地发觉,“阿鸣,你是不是受伤了?”
展鸣淡淡地道:“没事。”
苏小沫不信,将他推到自己房内,硬逼着他脱下了衣服。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一道道红肿青紫,看得出抹了药粉,但苏小沫不放心,令小雷取伤药过来,一边擦药一边忍不住嘀咕:“都伤成这样还说没事。要是疼就吱一声。”
展鸣的声音依旧淡淡地,“长老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交给行刑者,今天根本站不起来。”他又将陈长老告诉他的身世说了一遍,忍不住问苏小沫:“陈长老将我叔父埋在了安西一座荒山上,你说我去安西能不能找到家人的踪迹?”
苏小沫猜想那中年男子多半不是展鸣的亲人,只是这么自称而已,只得告诉他,“天机阁不是不准寻亲吗?你与我一起查十夫人,只怕还快一些。”
展鸣很想问她怎么知道天机阁不准寻亲,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是问:“你到底是在查什么?跟十夫人有什么关系?”下意识里,展鸣不希望有任何危险的事同十夫人联系在一起。
苏小沫原本只同展鸣说过要寻物,现在正好将事情的始末从头理一理,便一五一十地从发觉六皇女对无欢有兴趣开始,慢慢细说了一遍。
最后两手一摊,苏小沫十分无奈:“就是这样,我只知道他们想通过无欢找失镖,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秦家因此家破人亡,赔足了托主本钱,这镖品就应当算秦家的。当然,最后算是我的。”
展鸣皱着眉头思索良久,缓缓地道:“我今晚到文府去一趟。”
苏小沫忙摆手,“不忙。我觉得先找淳亲王比较好,她正在找一个名字中有欢字的人,也许就是昨天跟十夫人见面的男子。那么她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咱们有她想要的情报,她一定会交换的。”
展鸣觉得有道理,苏小沫便请人送了张帖子到绿柳山庄,自然会有人禀报淳亲王。果然,当天下午,淳亲王便差人送来了口信,请苏小沫到绿柳山庄晚宴。
就在下午苏小沫和展鸣准备出发到绿柳山庄之时,一直跟踪那名年轻男子的巽回到了苏家,身负重伤。
他本想追踪那男子直到老巢,没曾想这男子在外面还安排了三名暗卫,他跟出没多久,便被这些人包围住。一番混战之后,他负伤而逃,凭着出众的轻功躲过了这三人的追杀。本来伤得没这么重,但他怕什么都没查到会被苏小沫笑话,硬是咬牙又偷偷地跟了过去,直到亲眼见到这几人没入一座围墙之内。
他沿着围墙转了一大圈,发现前门竟是个烟花之地,名为眠月楼。
至此,苏小沫基本能肯定,那年轻男子不是深雪本人,就是他的属下,是十夫人真儿子的可能性小到零。
安排好巽休养,苏小沫推了推忡怔不语的展鸣,轻声问道:“阿鸣,你在想什么?”
展鸣深吸了口气道,“没什么,我们去绿柳山庄吧。”
到了绿柳山庄,苏小沫发觉淳亲王新招募的几位学子也在场,便使了个眼色给阿舸,让他安排她与淳亲王单独见面。
乘着晚宴之前的空暇,苏小沫与淳亲王、曾可筝在书房单独见面。苏小沫开门见山地问淳亲王,她想找的名字中有欢字的男子是什么人,她这几天追查另一件事时,发现有这么一个人。
淳亲王眸光闪烁,既充满希翼又似有顾虑,半晌后才笑道:“此事事关朝廷机密,若妹妹是我的属臣,当然可以告知。”
苏小沫知道她在招揽自己,思索片刻便道:“姐姐图谋的大事,妹妹能帮的一定尽力,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属臣。”
淳亲王挑眉不答,曾可筝见状便轻笑一声道:“怎么?苏妹妹觉得当淳亲王的属臣委屈了么?”
苏小沫淡淡一笑,“小沫一介白丁,当亲王的属臣实属高攀。不过……属臣都是择良木而栖之,若发觉此木不良,便有可能另攀高枝。而当朋友嘛……”
淳亲王紧接着问:“当朋友又当如何?”
苏小沫直视着淳亲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朋友当肝胆相照、福祸与共!”
淳亲王立即拊掌道:“好!我就交定你这个朋友啦!阿舸,去取画像过来。”
阿舸立即去暗室取画,而曾可筝凝视苏小沫良久,方淡笑道:“还望苏妹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苏小沫笑而不答,话说得再漂亮也比不过实际行动。
待阿舸将图取来,苏小沫展开一看,便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
那时的画都是用线条勾勒,既不象西方的油画那么写实,也没有照片这么清晰,完全取决于绘画者的水准。而这幅面的作者,显然……不是太擅长画画。
淳亲王忍不住问道:“怎么?妹妹见到的人与画中人很像?”
苏小沫呃了半晌,只得实话实说,“老实说,我根本看不出来。姐姐,这画中人是谁?”
淳亲王便将自己小时无意中偷听到三皇兄与谋臣的对话,及杨定举的谋反案细说一遍,指着画像道:“这是恩师绘的杨大人的画像,杨定举当年可是全明皓闻名的美男子。”
苏小沫眼睛一亮,美男子?没错了!十夫人让那男子为“杨”家开枝散叶。这么说,十夫人便是杨定举遣送回家的小妾,而年轻男子是杨定举的儿子。她忍不住瞟了一眼立在身边不动声色的展鸣,并没将展鸣的事说出来。
淳亲王听后沉思片刻,细问道:“你是说,是眠月楼的老板深雪主动联系的十夫人,杨定举的公子是深雪的人,而深雪,可能是我某个皇兄的人?”
苏小沫据实分析道:“深雪的母亲是宁王爷养的外室,他肯定为宁王爷办事,不过嘛……我总觉得宁王爷镇不住他,估计他还有靠山……貌似只有四皇子了吧。”
淳亲王不以为然,“不一定!皇位谁都想要,几位皇兄都有这个心思,虽然势力单薄了些,但说不定暗中培植了不少人。”
苏小沫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十夫人所说的,害杨家家破人亡的东西,会是什么?”
淳亲王摇了摇头,“之前我和筝儿都猜测是恭亲王留下的财宝。但也只有杨定举的确是恭亲王的人,这猜测才能成立。”
苏小沫细想一下,觉得不大可能,听十夫人的语气,杨定举是冤枉的,也就是说他并没与恭亲王勾结。母子俩对话,没必要说谎。只不过……她在找秦家的失镖,怎么会扯到谋反上去的?
曾可筝轻轻一笑,“与其坐在这猜测,不如抢先找到失镖!”他的视线在苏小沫和淳亲王脸上转了一圈,淡笑道:“你们不觉得时间很巧合吗?王爷你是十三年前听到三哥他们谈起杨家有件证物,而秦家的镖是在十年前被抢的。要查一件尘封的旧案,两三年的时间,总是要的。”
苏小沫眼睛一亮,“正君的意思,秦家押的镖就是杨定举保管的事物?”
淳亲王也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曾可筝理了理思绪,肯定地点点头,“很有可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定举虽然至死都不开口,但听十夫人的意思,他将东西差心腹送出了天都。也许三哥在机缘巧合下得了讯息,便派人查找,找到后觉得事关重大,想通过托镖的形式送往天都。却不曾想半路被人抢走。就不知这抢镖之人要如何查了。”
苏小沫忙道:“我查了一阵子,怀疑是个叫云中鹤的大盗抢走的。”她想了一想,觉得没必要隐瞒,便将方臻到苏家探听消息,将拿走了六芒星之事说了,但将真六芒星还在她手中的事瞒了下来。等东西到手,她得先瞧瞧,如果是财宝,送给淳亲王就是了,如果是什么事关重大的秘密,她便得小心一点,免得到时被人杀了灭口还不知晓。
也许是在现代电视剧看多了,她总觉得皇室中人都是心狠手辣、为了皇位连亲生父母都杀的人,因此对淳亲王并不是完全地信任。
几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决定由苏小沫派人到文府暗中察访,看能否从十夫人或锦瑟处问到更多线索。而阿舸则去大理寺调查杨定举被捕之前曾做过什么事。
开宴之前,几人回到院中与众学子把酒言欢,苏小沫总觉得楚莲生在观察自己与淳亲王。
她在心中撇了撇嘴,反正她已经告诉淳亲王和正君,她怀疑楚莲生就是易容成方臻的人,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展鸣已经证实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要想身材长得一样,那还是挺有难度的事。
是要将小狼留在身边还是驱逐出去,随淳亲王的意思。但她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要找找楚莲生的秽气。
席间众学子喝得畅快,有几人不胜酒力,走路便有点东摇西摆。一名姓李的贡生过来给曾正君敬酒,路过苏小沫身边时,不小心绊倒,他手中握着酒杯,手臂是弯曲的,摔倒时手肘重重磕在展鸣的前胸上,人却重重倒在苏小沫的背上,疼得苏小沫大叫一声,眼泪花花的流。
那李贡生的酒劲立时消了一大半,忙不迭地道歉,苏小沫在淳亲王和曾可筝的力劝下,才忿忿地罢了。
“走路小心点!”苏小沫反手替自己揉揉后背,心中忿恨不已,他母亲的楚莲生,我还没找你秽气呢,你居然敢试探我?
她刚才用余光瞧得清清楚楚,是楚莲生将一颗花生弹在李贡生的膝窝处,才害得李贡生摔倒的。而前胸和后背都是巽受伤的部位,看来他怀疑展鸣或她是跟踪之人。您下载的文件由2 7t x t (爱 去 小 说 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第五十八章 重伤在身
苏小沫气呼呼地坐在酒桌上生闷气,本想一走了之,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只要有人敬酒便一饮而尽。她酒量不错,连喝了十几杯头脑都还清醒着,眼神却渐渐迷蒙。
酒足饭饱,众学子便开始吟诗作对,在主子面前展示才华。
楚莲生做了一首明志的诗,句句显露高风亮节,众人都赞好。
毕竟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千古名句,苏小沫只觉得押韵,立意不错,其他的没太多感觉,但她立即噗嗤笑出声来,惹得众人侧目而视。
楚莲生彬彬有礼地问道,“苏小姐觉得可笑,是因为楚某的诗句有何不妥么?”
苏小沫赶紧摆了摆手,边笑边道:“我笑我的,与楚公子无关。”
那表情分明是有关得很!但她坐在淳亲王的身边,显然与淳亲王交情匪浅,旁人也不好为难她。
淳亲王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到底是在笑什么?”
苏小沫也压低声音道:“刚才听到楚公子的诗句,忽地想起前不久听到的一句话,因此忍不住笑出来,真真对不住。”
淳亲王示意她说来听听,苏小沫便嘀嘀咕咕地跟淳亲王咬耳朵:“妹妹听人说,想知道一个人的内心缺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炫耀什么。于是妹妹便想,楚公子每每作诗都要明志明气节,恐怕最最缺少的便是志向和气节罢了。”
淳亲王被她这番怪论逗得嘴角上弯,露出颊边的两个酒涡,轻声笑骂道:“这话可别让楚公子听见。”
苏小沫乖巧地点头,“妹妹知道。”随即又哀伤地幽幽叹道:“臻臻便是个有气节又有才华的人,可惜……亡故了。”
可不论她说与不说,楚莲生运用内力都能听见,但又不能说自己听得见,只得双拳紧握,勉强做出君子之姿,沉声道:“楚某的诗有何不妥,还请苏小姐指教!”
苏小沫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什么见教,只请曾正君执笔,轻声吟哦: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众学子呆愣了片刻后,立即拊掌赞好诗,唯有楚莲生忡忡不语,目光复杂地瞧着这几句诗。这首诗是“方臻”一次有感而发所作,作完后立即觉得后悔,似乎泄露了心中所想,忙撕了个粉碎。当时苏小沫只是在一旁抢着看了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
苏小沫对拿欣赏不已的眼光看着她的曾可筝道:“这首诗是九泉之下的方臻所作,非小沫之能。”说罢热泪满腮,是个人都能看出,作诗之人于她是十分重要的。
淳亲王赶紧抱住她安慰,苏小沫却忍不住啜泣道:“能作出如此诗篇的人却短命夭寿,老天真是不长眼!他作这首诗的时候还意气风发,不过两天便死了……”
众人见她越哭越伤心,忙口头劝解,最后连楚莲生都加入了劝慰的行列。没办法,如果她说方臻如何如何倒也罢了,偏偏她张口闭口都是“作这首诗的人”如何如何短命夭寿,他实在是听着碜人。
苏小沫止了泪,便托辞说心情不佳,率先告辞,反正她想诅咒的人已经诅咒了,再留下去听诗,会将牙酸倒。
离开绿柳山庄没多远,展鸣便要求去文府夜探。
苏小沫不同意,握紧他的手道:“阿鸣,你想确认十夫人是不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我能理解。可巽受了伤,刚才你也看到了楚莲生的小动作,他们在怀疑我们,必定派了人暗中窥探。你此时到文府去,实为不智之举。”
见展鸣紧拧着眉头,似乎不大情愿,苏小沫便安慰他道:“不是不去,我也有很多事要找十夫人问清楚。我想通过锦瑟约十夫人出来,这样不是更好?”
展鸣勉强点了点头,神情倏地一冷,长剑立时出鞘。苏小沫也觉察出前方有人,正凝神听对方的动静,忽听一年轻清朗地声音问道:“请问马车内是苏小姐么?”
苏小沫吩咐停车,掀开车帘,便见文皓轩笑盈盈地立在前方不远处。
文皓轩见到她便深揖到地,轻笑道:“还好是苏小姐,真是万幸,文某想请苏小姐与个方便。”
苏小沫忙将他让上车。
文皓轩说自己刚从圣山回来,半路上有人放鞭炮,害马受惊,他为保安全只得将马击晕,本担心天色已晚,走回城去城门已闭,非得在外露宿不可。
苏小沫刚才也瞧见了路边卧着匹马,便笑道:“文公子这时才回来,定是在圣山小住吧?”
文皓轩笑称喜爱圣山的风景,多住了几日。
苏小沫心道:风景好?那里明明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面上还是笑眯眯地同他聊了几句圣山的景色。
马车驶得飞快,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绣意坊的楼外,文皓轩下了马车,再三道谢。苏小沫笑着直摆手,吩咐车夫尽快回家,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了。
马车稳稳停在苏家大院内,展鸣便立即飞身下了车,沉声道:“你快回屋!我到文府转转就回来。”语音刚落,人便没了踪影。
苏小沫心中大急,本想追上去,但想到院中家奴众多,总不能在人前施展轻功,只得快步跑到前院,请忘川到文府走一趟,帮忙照应一下展鸣。
待忘川领命出去后,苏小沫才回朗园。明子奇一直坐在她房中等着她,见她进屋,忙起身让座,又体贴地递上一杯热茶。
苏小沫双手捧茶淡淡一笑,“怎么?子奇今晚不用看书?”
这话令明子奇的脸上闪过几丝扭捏,支吾着道:“不是,我是来告诉你,明日我去参加院试。”
“哦,祝你一帆风顺!”苏小沫明了地点点头,见他迟疑着不走,便挑眉笑道:“子奇是想让为妻帮你温习一下书本?”
“哦……不……不必,我……天晚了……我走了。”明子奇支吾着说走,却迟迟迈不动步子。
苏小沫窃笑不已,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子奇赶紧温习功课吧,或者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考得好呀。”
“嗯……说得也是……”明子奇又磨蹭了一会,不得不站起来往外走。
苏小沫却拉住他笑道:“温习功课我是帮不上你,不过好好休息嘛……我还是帮得上的。”
明子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眸中闪着希望和柔情,轻声问:“怎么帮?”
苏小沫勾住他的颈项,凑上嫣唇印在他唇上,轻轻笑道:“子奇想怎么样都行。”
明子奇立即紧紧回抱着她,纵情吻了下去,一颗悬浮的心才终于落咚地一声回原地。他温柔而缠绵地吻住她,迅速地解开彼此的衣衫,灵巧的双手大胆地探索佳人曼妙侗体的每一处沟壑,感受着人滑嫩的肌肤和柔顺的曲线。
苏小沫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迎合他,任由他掌控体内翻腾地欲望……
两人春风几度之后,汗水濡湿脊背。明子奇紧紧抱着她,颇为怨怼地道:“还以为你喜新厌旧,不想理我了。”
昨日苏小沫回家后,他便想跟着过来,可被她制止了,因为她有事与展鸣商量。本以为晚上她会差人叫他来朗园,毕竟他们已经圆房了,而且也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面了,可他一直等、一直等都没有消息,只得失望至极地一人睡下。今晚他厚着脸皮自行过来,还真怕被她拒之门外。好在……终于如愿以偿。
苏小沫咯咯娇笑,“怎么会呢?要说新旧,子奇才是新人好不好?”她躺在明子奇怀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更鼓声,不由得问道:“现在几更天了?”
明子奇细听了一下,“三更了吧。”
苏小沫忍不住蹭地坐起来,展鸣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一想到这便急忙穿衣。
明子奇忙拉住她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苏小沫回头在他俊脸上轻轻一吻,“你好好睡。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明子奇只得松开手,要她早去早回,而后在心中叹息一声,假装不在意地闭上眼睛休息。
苏小沫特地换上一套深色的衣服,佩上软剑,出了院子后便潜身而行。先到前院看忘川在不在,发觉忘川也没回来,苏小沫略一犹豫,还是决定不打扰爹爹和娘亲休息,自己摸黑溜到街上,借由房屋阴影的遮掩,悄悄往文府的方向飞奔。
行到半路,便远远地听到打斗声。苏小沫心中一惊,忙飞身上檐,一眼便瞧见对面街上有四人在交手,都是黑巾蒙面,看身材,其中两人便是展鸣和忘川。
展鸣的身手利落,而忘川却明显迟缓很多,似乎已经受伤。苏小沫心中大惊,爹爹说忘川跟着他几十年了,武功十分高强,就算在天机阁内也鲜少对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利害。
苏小沫忙从屋檐上掠过去,将软剑握在手中,悄无声息地接近,趴在屋檐上,想抽冷子给对手致命一击。可看目前的情形,他们两人似乎渐渐吃不消。
突然,对面一个黑衣人倏地加快攻击,长剑挽出的剑花形成一个光圈,将忘川罩在当中。展鸣立即冲入光圈之中救人,而另一黑衣人早已等候在一旁,立即一剑斜切。
咣噹!锵!锵!锵!
电光火石之间,苏小沫一跃而下,凌空一剑挑开对方的长剑,转瞬之间与他过了三招。
那人的武功在她之上,但她自小参加大大小小的跆拳道、空手道比赛不下一百场,临战经验十分丰富,一时没落下风,但久战却不行。
而那边忘川因有伤在身,对手又太强,与展鸣二打一才占到上风。
与苏小沫交手的男子见那边的情形不对,立即向苏小沫甩出几枚暗器,长剑一转,冲着展鸣直刺过去。
苏小沫想也不想地挺身阻挡,只是手中的软剑在搁挡暗器后,没来得及回身护防,人就冲到了那男子的剑前。噗地一声,长剑从肋下穿过。
展鸣猛听到破空声,回眸望去时,却见一柄长剑从苏小沫的腰后露出半截,心中大骇,立即回剑。
斜挑!直剌!
展鸣一伸手将苏小沫搂在怀中,挥剑斩断男子的长剑,以免长剑拔出时血流过多,而后连续三招将男子击退。
忘川也在突然从天而降的某人的帮助下,乘机重伤了对面的男子。
那两人见情形不利,立即撤退。
而刚刚相助的黑衣人也瞬间消失影踪。
忘川不必回头,心知刚才来的一定是主子,见小姐重伤,双目紧闭,忙对手忙脚忙止血的展鸣喝道:“快走!”
展鸣立即抱着苏小沫飞奔回苏家大院。
第五十九章 心动痕迹
痛!很痛!这是苏小沫最强烈的感觉。如果早知道会这么疼,她肯定没勇气冲上去,可惜现在后悔已为时晚矣。
冷!很冷!苏小沫忍不住浑身一阵阵颤抖。在深秋的深夜里,被人抱着极速狂奔,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遍体生寒,当然,也有可能是失血的缘故。
困!很困!尽管耳边清晰地传来展鸣一声声焦急地呼唤,尽管苏小沫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我还没死,而且我感觉我应该不会死,因此你的声音可以不必这么痛苦。
可眼皮沉重得象压了铅块,怎么也睁不开,在她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之前,苏小沫只觉得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但窝在展鸣的怀里,她并不觉得恐惧。
到底是昏迷还是沉睡,这个问题事后她也没弄清楚。只记得醒来后,睁开朦胧的双眼,眼着便有一张憔悴的、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现狂喜的脸。
最初的十几秒,苏小沫还没醒过神来,呆愣了片刻才想起,这是戴着面具的展鸣。可是……他怎么这么……
苏小沫还没想清楚,便被展鸣紧紧搂在怀中。他拼命压抑着情感,轻声道:“你终于醒了……”那颤抖的尾音不经意间泄露了内心的激动。
苏小沫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一下,这个激动得不能自已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展鸣,可手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眉心紧蹙,忍不住“啊”地低喴出来。
展鸣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忙松开双臂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
苏小沫这才记起自己受伤一事,忍不住大叫一声:“啊~我受伤了,做手术了没?”
展鸣忙抱住她安慰。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在要紧关头,紧急将身子往后旋了半寸,那柄长剑虽然贯穿了她的腰部,但没伤到要害。昨晚展鸣已为她包扎好伤口,抹上了随身携带的天机阁最好的金创药,应当只需休养一阵子便行了。
只是她一睡就是一整天,把大伙都急坏了。苏老爷在这一直坐到二更天,听到她的呼吸一直平顺,才被小厮们劝着离开;明子奇是被苏老爷赶着去考试的,考完回来便坐在床边守着,这会去厨房熬药了;无欢坚持守了一整天,但孕夫体力差,最后被苏老爷给劝走了。
苏小沫慒慒地点了点头,她只要知道自己没事就放心了,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阿鸣,是你帮我疗伤的?谢谢啊。”
正在巨细靡遗地汇报情况的展鸣忽地怔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眸光温柔得能漾出水来,握住她的手轻声地坚定地道:“沫,是你救了我,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苏小沫闻言大乐,一伸手摘下那张碍事的人皮面具,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考验自己的想像力。平日里总要对着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想像展鸣那俊美得异乎寻常的容颜,她容易吗?
展鸣被苏小沫直勾勾□裸的目光瞧得十分窘迫,想起身为她倒杯水,解解自己的窘境。哪知苏小沫早防着他这一招,死死拽着他的衣襟,嫣然一笑,“阿鸣,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想报恩,你恩人我最喜欢的方式是你以身相许。”
展鸣的俊脸终于飞上红霞,期期艾艾地道:“待……待……你伤……好了……才行。”
那就是同意啰!苏小沫闻言更乐,她轻轻扭了扭腰肢,貌似不疼啊。于是撒娇道:“我现在就要。”
展鸣窘得忙不迭地松开抱着她的双臂,退开一步,远离床铺道:“不行!伤口会裂开的。”
苏小沫媚笑着冲他勾勾手指,“阿鸣,过来!你小心一点就行了。”见展鸣有往门口飘移的趋势,她忙改变策略,柔声道:“那先亲亲总行了吧?过来嘛……”
展鸣终于抗不过她的软言央求,俯下身柔情蜜意地吻住她。
苏小沫一边柔顺地迎合他,一边用手勾住他的颈项,慢慢地将他的身子往下拉,乘着他吻得投入、魂游天外的时候,手腕上一使巧力,终于如愿地拉着他躺下。
只不过……“嗯~”苏小沫闷哼一声,展鸣立即从激|情中惊醒,撑起半边身子,着急地问:“疼吗?压着伤口了?”
其实没有压着伤口,但压着旁边也会扯着伤口疼!苏小沫半天说不出话来,眼角缀上一颗泪花。
展鸣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爱怜又是可笑,忍不住点点她的俏鼻尖,“看你还想入非非!”
苏小沫正想说“牡丹花下”那个啥啥的,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明子奇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展鸣立即挣脱苏小沫的魔爪,从床上一跃而起,旋风一般地冲出房门,临走交待明子奇:“好好照顾她!”
回到自己的房间,展鸣才吐出一口气,躺倒在床上,闭上双眼却无法入睡。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拿苏小沫怎么办?当他惊觉她以身挡剑只为了救他的时候,当看到那柄长剑刺穿她的身体的时候,在他心头划过的,不仅仅是震惊和心疼,更多的是满满几乎溢出的幸福。
可是,天机阁是严禁弟子涉及情爱的……那种心疼怜惜的感觉,应该就是爱吧。若是被阁内的长老护法知晓,自己受罚倒不要紧,就只怕会给苏小沫带来危险。
想到这展鸣不由得睁开眼睛,刚才与忘川并肩作战时,发觉他的武功路数与天机阁十分相似,心中的疑窦也越来越多,忘川到底是不是特使?苏小沫或者说苏家到底是什么人?他该不该问?她会不会说?
自己的妻主,却是由别人来请他好好照顾,明子奇的心中颇不是滋味,走到床边细看了看苏小沫的脸色,点了点头,“气色还不错!”小心地扶了她起来,喂下汤药,他才淡淡地问道:“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有什么不是时候的?”苏小沫抿唇一笑,如果3p她更高兴,“听阿鸣说你守了一夜?累不累?躺床上睡下吧,我陪着你。”
明子奇也的确觉得累了,宽了衣,小心地在苏小沫身边躺下,手臂轻轻地从她颈下穿过,将她搂入怀中。
苏小沫睡了一整天,精神格外好,问他院试如何。明子奇答曰尚可。他猛地想到今日在考场遇到的那名英俊迫人的男子,忍不住说与她听:“今天我院试时,遇到了位叫楚莲生的考生,他是执淳亲王的名贴去的,他……跟方兄很像。”
苏小沫一挑眉,“长得像?”
“不是,是行文的风格。”
“那又如何?”
明子奇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文风如人之灵魂,不会有一模一样的。”
苏小沫觉得明子奇不适合知道得太多,对他并不见得是好事,于是笑着打岔,说他想得太多了,不如想想院试后即将来临的会试。
明子奇自己也觉得荒谬,便不再去想,手轻轻地地她腰间抚摸,正好移到了被团团包裹住的伤口处,不由得回想起刚刚从窗外瞧见的那一幕:那平日里看起来木讷平凡的面孔,居然是假的,那男子居然俊美得有如天神一般。而他们深情拥吻的画面美艳绝伦,令他觉得打扰都是一种罪过。难怪小沫时常缠着展鸣,以前他一直想不通,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但一想到她的伤,明子奇便有些沉不住气,语气略有些醋意地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嘿嘿,苏小沫干笑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没伟大到以性命救人的地步。只不过是因为往前冲时才发觉几枚暗器迎面而来,不得不挥剑格开,挥出的剑来不及收回,脚步又冲得太快,整个人几乎是自己冲到对方的剑下的,纯属乌龙事件。不过她是不会告诉展鸣或任何人的,乌自己的龙,让他们景仰去吧!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老爷便赶到了朗园,苏小沫摆摆手,示意爹爹别吵醒了刚睡没多久的明子奇。她让爹爹扶着,静静起身,到外屋与爹爹说话。
苏老爷少不得一通埋怨,比唐僧还会唠叨,苏小沫只得举手投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以身试剑,这才安了爹爹的心。
苏小沫问爹爹,忘川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苏老爷蹙起眉头道:“不知道。”
当时忘川到文府去接应展鸣,还未到文府,便发觉有人在暗中跟踪展鸣,于是想出手擒住那人,?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