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王缓缓说:“我乌衣骑自先祖王下令建制后,旁人不敢小觑,乌衣骑除了刘英,全部蒙面为的是有朝一日散离之后还能保存有生力量。现在四殿下登基为王,这乌衣骑就该散了。”
刘珏心中雪亮,这是迟早的事情,一个王府留着这股力量,那个君王会容忍?先王在世情况特殊,先王性情温和,与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专权,乌衣骑有存在的必要。子离登基成王,他治下严谨自已亲眼目睹,乌衣骑再存在下去,就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安清王很满意儿子的表现,没有惊跳起来,看来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嘱暗夜暗中安排此事。中坚力量已隐于市井之中,现在的乌衣骑可以摘掉面具,让世人一窥面目。看清楚了也认识认识。”
是认清楚了想要铲除时方便吧?刘珏想笑又忍住,就是两父子聊起也说的这般隐晦!闲闲瞟了一眼安清王道:“这个暗夜本事还行嘛,这么多年我又不是没查过他,硬是没查着什么情报,他,”声音一凌:“来了还不进来?!”
窗外轻飘飘掠进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闪着暧昧与赞叹:“主上不错,比刘绯发现暗夜的时间早了许多。”
刘珏上下打量着暗夜。他懒散地站在那里,肩宽腰细,蒙面之下的眼睛精光闪烁。他的手,手指修长白晰,中指指尖微突有薄茧。
暗夜声音一变,竟带有三分熟悉:“这个声音能让主上认出来么?”
刘珏心里涌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却隔了层纱,是啊,这个声音他听过的,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他所熟悉的,会是谁呢?他瞪着暗夜,眼角余光瞟向安清王。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
安清王和暗夜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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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出差。
第68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礼:“乌衣骑鸽组暗夜见过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属下已与刘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围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刘珏突起一脚,闪电般踢向暗夜。暗夜一惊身体平平滑开三尺,却还保持着跪姿。刘珏大笑:“听说乌衣骑里你是身手最好的一个,比爷如何?”
很好,他没有第一时间问起三小姐,这样的主上才配领导乌衣骑,暗夜恭谨答道:“与主上在仲伯之间,但主上若练成飞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对手了。”
刘珏大惊,这飞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师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温暧:“容属下起来回话。”他站起身双掌在身前结出一串手印。正是刘珏从未使过的绝招飞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轻声道:“师傅是老王爷找来的。同时也收了我这么个徒弟。”
刘珏心里一窒,父王远去边城,把几岁的他托给王府众人,他那时以为老头子不管他了。后来师父突然出现称他是练武奇才,特来传他绝技。后来大了,安清王一年回来一次,每次都爱惹着他玩。这父子之情才慢慢浓了。
刘珏慢慢看向父王,心里激动不已。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萝。不告诉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对暗夜一礼:“这是我对乌衣骑死士第一次行礼。以后不会,告诉我,以后你会是我的属下、我的师弟、还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乌衣骑始终是乌衣骑。主上莫忘了,一入乌衣骑,生死都不能离开。”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断他的话:“主上不想问问王宫情况?”
“王宫情况如何?”刘珏沉声问道。暗夜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愿离开乌衣骑,放弃暗夜的身份过另一种能见天日的生活,那双眼睛透着对王府的忠诚,刘珏心里涌出一道热流。一股豪气从胸膛升起,这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与刘绯有盟约,显然刘绯是不可能践约的,她自尽求得刘绯开恩换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个。她以三小姐要胁,刘绯,”暗夜迅速看了刘珏一眼,“依属下看,刘绯城府很深,他对三小姐亦是情深。还有,当日主上自峡谷离开后不久,鸽组回报王燕回四万精锐尽入刘绯囊中。”
刘珏与安清王听了沉思良久。刘珏突笑道:“儿子要去看看阿萝了,父王,子离登基之后,我王府也该办办喜事了。想不想早点抱孙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萝娶进来,抱孙子,呵呵!”眉飞色舞地想起那个丫头,心情跟着好起来。
暗夜轻施一礼:“属下告退!”身形一展飘了出去。
暗夜走后,刘珏嘴一撇:“还以为好的都给了我,你还藏着这么个宝贝。”
安清王眼睛一瞪:“宝贝?换作是你,掉颗珍珠在你面前,你还懒得弯腰呢。我捡到他时,他正在抢泔水吃,那么小的一个人,和一大群乞丐挤在一起,我看到时,正巧有块肉片什么的飞起来,嘿,他蹦得最高!一回头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啧啧,好亮的一双眼,又是倔强和又是骄傲,嗯,就跟你抢阿萝时差不多!”
刘珏气得闷笑一声:“阿萝是泔水?我记下了,她会记仇的!”
安清王举手一个爆粟敲在他头上:“听我说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里嚼着那片肉,满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让侍从带了他过来,我问他,几岁了?他伸出手,五岁。我让侍从买了几只肉饼给了他,随口问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涌出泪水却不滴下,半响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卖身于我,只要一两银子,我问他做什么,他答想买点好吃的给他的父亲。我起了好奇心,就跟着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说话。刘珏想问,张了张口又闭住。必然是让老头人震憾的一幕。是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来的话:“以后等到环境好了,暗夜就会自然地就消失了,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声音一变,不屑地说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觉得他比你对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顺,哪像你?”
“哼,我还没说,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成心就要让儿子着急!告诉你,我现在不急,我把阿萝娶了,让她和你斗去!”刘珏说着,长笑一声跃出花厅。心里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见着阿萝。
子离在玉龙宫里久久徘徊,这里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觉得陌生。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父皇,子离做到了。父皇,你会安心了吧?父皇,你见着母后了么?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处,子离拿出玉箫来,幽幽吹出一曲。箫声飘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盘旋,上不着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实处。找不着归宿感。
终于成为这王宫这玉龙宫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间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间只剩下独个一人。箫声一窒,他停住,轻轻摸摸脸,那湿湿滑滑的是泪么?窒息了箫音,窒息了心,思念与温暖的亲情全和着这泪一颗颗滴出眼眶,洒落衣袍。他默然站着,等着最后一滴泪落个干净,它却稳在眼睫上慢慢风干无力滑下。
子离伸出手指沾住、抹开,没有朦胧的泪影,视线清晰得可以瞧见梁上悬着的一根蛛丝。他轻轻一跃,指掠断蛛丝,提起来在光影里瞧了瞧,细而韧,轻乎乎的。情丝便是如此,开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挥指一弹,轻吹口气,吹弹之间便可消之无形,待得久了,情丝缠缠绕绕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挣扎,动得几下之后就再无力气,只得任它透不过气,任它与情丝紧紧长在了一起,到最后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离弹掉手指上的那根蛛丝,安静的面容下是波涛翻腾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丝苦笑。闭了闭眼,心中不断喊着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坚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着看我,看儿子如何把宁国治理得更加强盛!子离在心里说道。
脚步未停,缓步走进了大殿,坐在龙椅之上,殿内清风雅静,夕阳在殿门口却步。子离把目光看向殿外,阳光辉映下王宫灼灿辉煌。这就是他的人生么?在重重宫帏阴暗处掌握着外面光彩夺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阳光下,就算没了,紧走两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这个无法移动的位置上沉沦,把一颗血肉的心包裹在铁甲里,放在火里烧熔,放进冰水里淬炼。直至练成绝世之盾。没有阴谋算计攻击的矛能击碎的盾!
他的目光渐渐深沉,有力地穿透宫墙,闭上眼,宁国的四海版图尽现眼前,顿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远胜过光明,因为看不穿摸不着。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为无从下手。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讥诮讽刺的笑容。定盟吗?能轻易掌得兵权,有个内应又何尝不可。王燕回与她父亲一样,没上过一次战场,精于阵法又何如?战场瞬息万变,岂是空有一副脑子就能打胜仗的?那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纸上谈兵!
她连刘珏和顾天翔都不如。就凭着多看了几本兵书就异想天开想改变身份,还妄想与他平起平坐,并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疯了!自已怎么可能如她所愿用一个内应的借口就把她变成自已的皇贵妃!送一个太子正妃到皇兄身边做j细,这种龌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现在一代明名圣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旷世奇才就是对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统五国之心也不会随便出兵。师出无名,必激起各国愤怒,要灭掉那股共抗不义之师的高昂士气,就算最后胜利也会大伤国之元气。没有好的时机,断不会容她所想凭着国富力强就去征战四国。
唯一可惜的是,这样胸怀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见了。走进东宫大殿之时便已能感觉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聪明的用四万北军加一条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离笑了,他当然不会诛王氏九族,更不会加害追随太子的任何一个官员。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会好好照拂,让他们感恩,让太子佩服,天下间难道有比这个更能得人心的么?只不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宫为妃,男子永不录用为官。
第69章
刘珏兴冲冲来到相府,看到李相迎出,纵是再不喜欢他,名义上他还是自已的岳父大人。见李相也是满脸春风,便含笑互礼。被迎进府内正堂坐定寒喧了几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大女儿与太子已被软禁。不日将送于东郊别苑圈禁休养。顾相地位再升一层成为国丈。二女儿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这个老三。在新王与平南王之间似乎扯出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记忆犹新。
要是能嫁与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贵妃,好歹是最受宠的妃子,他与顾相也就扯平,以后没准儿阿萝生个儿子持宠被立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
李相脑袋转了无数个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断,新王是断不会在这当口冒出夺臣之妻的事情。况且这个臣还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亲儿子,临南大胜威镇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与平南王的亲事铁板钉钉,无庸多疑。
此时见刘珏上门,自是紧张他的青萝,语气中便多了几分亲热的讨好:“贤婿啊,你大显神威,临南一战端得是威风凛凛,据说陈军是望风而逃!这次又慧眼选得名主圣君,王爷实是我宁国之福啊!小女能选得如此夫郎,三生有幸!”
刘珏身上一激灵,汗毛嗖的竖了起来。裂嘴扯开一个笑容:“相爷过奖,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澜,提露王氏一族的险恶用心,才保我王荣登大宝啊!”
李相一抖,讪笑两声,这个平南王一样很能说!
又不着边际东扯南山西扯海闲扯了半天,李相终于看出刘珏彬彬有礼的模样里带出丝不耐烦,一敲脑袋做恍然状:“瞧我这心思,阿云啊,赶紧带王爷去棠园瞧瞧三小姐去。醒过来了么?”
“是,老爷!但……三小姐她……”阿云说得吞吞吐吐,微抬起头瞟向刘珏。
刘珏“噌”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里“哎呀”一声,想怎么忘记去瞧瞧阿萝了呢?急问:“倒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手已抖动起来。
“这位阿云姑娘,请前面带路。”刘珏已懒得再听她描述。说话间已先跨出一步。
阿云还杵在哪儿,李相也反应过来,赶紧亲自引路往棠园走去:“去瞧瞧,唉呀,今天宫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萝时道并无大碍,老夫疏忽了。”
刘珏心定了定,笑道:“相爷国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无碍,应当无妨。”
进了棠园,刘英对李相刘珏抱拳施礼:“小姐还在昏睡中,脉象却平和。”眼睛看向刘珏说不出的担忧。
刘珏随李相走进房中。阿萝睡在床上似在梦中,脸色略显苍白,呼吸绵长。他急上两步执起她的手腕一搭脉,果然脉象平和,无任何异样。刘珏轻声唤去:“阿萝,你醒醒,是我,阿萝!”
她仿若没有听见,刘珏沉声问道:“成侍郎何时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声答道:“午时五刻。成侍郎当时言太医也瞧过了,只是脱力,并无大碍。”
脱力?现在是酉时,三个多时辰,还没醒?刘珏心里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刘珏看了一眼刘英,对李相道:“相爷请厅堂歇息,我运功试试。”
刘英忙招呼李相和两个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门站门口守着。
刘珏轻轻扶起阿萝,她整个人就似睡着了一样,靠在他身上全身无力,没有一点知觉的。他默运玄功将一缕真气逼进阿萝体内,只感觉她身体内经脉正常,真气进入之后探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异样。
“阿萝!你能听到么?你能感觉到么?”刘珏低柔的声音再次唤道。
阿萝没有回应,刘珏心里一慌,不由紧紧抱住了她。那贴身传来的心跳和体温让他稍稍安心,才感觉到她还活着。刘珏呼吸着阿萝身上温暧的气息喃喃道:“不要吓我,阿萝,你睡够了就醒一醒,醒过来,你听听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厉害,心里慌得厉害,你醒来!”说到后面几开始摇晃着她。然而,一缕发被摇散,阿萝玉雕似的面容一成不变。
刘珏心里一抖,再一次紧紧把她搂进怀里。脑袋立时乱成了浆糊。阿萝现在的样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他不死心地又逼进一道真气,一遍又一遍探视阿萝身体内的经脉。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刘珏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响,她到底是怎么了?刘珏的眉虬结成了一团。他敢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跳了起来,拉开门,刘英看到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姐她?”
“半步不准离开!不准任何人靠近!”刘珏冷然下令。走到厅堂对李相急急道:“阿萝不是在睡,很是蹊跷,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她,相爷请勿担忧,我自会寻到答案。”说完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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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四十左右才到家腰直不起了,鞋上的泥有两斤重
这一点是出差之前不忍大家等贴上来的
容桩桩明日休一天,周日会准时更下一章
累死,飘走
第70章
松风堂内小玉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门外动静,靠着卧枕支起了身体。
刘珏冲进堂内沉声问道:“小玉,你恢复还好?”
“多谢王爷关心,小玉没有大碍,休息两天便好,小姐她怎样?”小玉微笑地看着刘珏。她知道刘英已去了棠园守卫阿萝。已放了心。
“阿萝还没醒,很奇怪,人似睡着了一样,但若是真如太医所说只是脱力,不可能三四个时辰还没醒,且也唤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细细给我说当时王燕回带走阿萝时发生的一切!”刘珏严肃地看着小玉。
小玉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当时王燕回唤侍卫带走小姐时一点异样都没有!”她开始回想当时的一幕:“快天明的时候,密室里冲进一队侍卫,王燕回道,想请小姐换个地方,不知小姐愿意不,小姐很镇定地回答,好啊,原来这里也有喝早茶的习惯!然后走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小玉一眼。后来又过了两个时辰,有人进来称是乌衣骑的人,把小玉带了出去,问了问小姐的情况,把我交给一人带出了宫。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你别哭,小玉!哭也没用,先休息两日,身体恢复再去看阿萝吧。”刘珏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情况,从暗夜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处地宫有无线索?”
刘珏眼一亮:“宫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马会不会是由地宫秘道进入王宫的?”
“极有可能,我唤暗夜与你一起前往。”安清王当机立断,“千万别让人发现你们,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二人深夜潜入东宫,弄不好就成了心怀不轨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阂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迟,刘珏与暗夜一般黑衣蒙面装束,从王宫东面宫墙悄悄潜入。刚一跃下宫墙,就发现不远处的玉璃宫竟然有人。两人屏住呼吸,刘珏对暗夜打手势说明,子离两日后登基,此时还未迁入玉龙宫,仍住在玉璃宫。
两人轻轻退开,在树木与黑夜的掩蔽下仗着对王宫的熟悉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
此时的东宫再无丝毫往日的繁华热闹。静静地伫立在夜色里。只留下两个宫侍看守,悄无人声。暗夜一缕青烟似的飘过去,刘珏暗暗赞叹他的轻身功夫比自已高出一筹。这样的身手正适合鸽组的行动。只见他钩住檐角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翻下,从窗户缝里窥探殿内的情况。借着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确信无人,才对着刘珏的方向划出手势。刘珏足尖轻点,像月光下掠过的一只夜鸟,灵敏地跃过去。一人看卫,一人轻轻撬开窗户。一个闪身,进入了东宫太子妃寝殿。
暗夜显然极懂消息机关,轻车熟路打开地宫入口,两人沿石阶走进地宫。机关恢复,一切又归于平静。地宫地面与墙面上都闪动着荧光,显然是以那种荧光石砌成。两人似鬼魅一般在荧光中飘浮前进,一路无语,全以手势作答。暗夜不停地打出复杂的手势告诉刘珏这里机关设置的方式,一旦走错后就会有各种陷井暗器冒出。看得刘珏心惊不已。
东绕西拐两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石室入口。刘珏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弯回似是围绕石室修建的迷宫。若是无人带路,这些荧光闪烁的路看不出异同,一直在里面转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手轻轻翻了几个动作,告诉他身为鸽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报,破除机关是基本技能之一。
刘珏立在石室中,看到几丈外有一大滩血迹,不见王燕回尸体,便回头看了看暗夜。暗夜心里吃惊,难道还有别人进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式让刘珏却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几不可见的细丝。瞬间咬进了石室对面的石柱上,暗夜手一动正要试探。
刘珏突然感觉十丈外有人,轻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细丝,两人腾身而起像两只蝙蝠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室,将身体紧紧贴在地道的另一边的拐角处。
外面进来五人,也似有功夫之人,进入之后便在石室内四下搜寻。刘珏和暗夜屏住呼吸,仗着内功精纯,一丝丝地吐纳。一会儿功夫,只听一人报道:“王上,未发现地宫有出口。”
两人一惊,来者竟是刘绯。
子离细细打量着石室,除了八根柱子两张石椅没有多的摆设。他黯然站在血迹处,抬头看室顶垂下的一根断掉的绳子,阿萝当时的模样又浮上心头,看到她时都已晕了过去,象个破布娃娃般没有生气,心痛无以复加,恨不得吊在那里的人是自已,却又不敢妄动半步,到最后还不得不抱住那个要死在自已怀里的女人,如今竟连想去看她脚步又迈不出宫门。想到这里,子离满怀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迹。突又想起王燕回临死前留恋的一眼,不禁长叹一声:“太子妃的尸身可收敛好了?”
“早已送往东郊慈善庵等待出殡。”
“传旨厚葬!入妃陵!”子离淡淡下旨,“既无出口便封了这里罢,毁了机关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离又回望一眼空中悬着的半截绳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来办这事,明儿他来告诉他一声,已先行封了。”说完甩袖离开。
闻得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刘珏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气。刘珏一省,这里没有出路,子离要封掉地宫,两人对望一眼,跳起来飞快跃出石室,直奔入口。刚拐出地道,刘珏一拉暗夜,前面台阶上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块,顷刻间便将入口处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子离在进地宫之前就备好了封住地宫的泥石。
刘珏耸耸肩笑道:“好了,可以说话了。”
暗夜眼中不见丝毫慌乱,轻笑道:“属下不信王燕回费了三年时间就修了这么个石坑。主上请随暗夜来。”
暗夜慢慢走在地道里,手里洒落黑色粉末,转了好几处弯回到石室门口。又从另一端走出,洒出红色粉末做记号,如此几次,回到石室门口时眼中满是疑惑:“主上,地道曲回,却只通往这一处石室,且无其它暗门。”
刘珏朗声笑道:“我也不信王燕回就弄这么个石坑出来,且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抬脚走进了石室。
支撑石室的八根柱子朴实无华,两张石椅还能搬动,暗夜一块块地砖敲过,敲到王燕回血迹处时情不自禁用脚又蹬了蹬。两面墙张开的黑漆漆的小洞口发出“嗖嗖”声,刘珏吓了一跳,翻身跳起。却不见有暗器射出,不由得瞪了暗夜一眼。
“主上受惊,刘绯敢大摇大摆地进来,地宫的机关想必已全部拆除了。”暗夜忍住笑道。
刘珏眼睛往箭枝射往处瞧,方向正对石室左方中间,那里从顶部垂下了半截绳子,被方才洞口机关启动鼓起的风吹得微微晃动。“象是被刀剑割断的,”他边观察边自言自语,蓦然反应过来:“她把阿萝吊在那里想射死她?!”
暗夜垂下眼帘:“人反正救回来了,老王爷怕你担心,吩咐不用细说了。”
刘珏抬头看着绳子,又气又痛。不知道阿萝被吊了多久才脱力,不知道她还经历了什么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清啸一声便跃了上去,手拉住了那根绳子,他想知道吊在这儿的阿萝会是什么样子。身体一放松挂上绳子上面悠悠荡荡,前面密密的洞口似一张张毒蛇在吐信,看得刘珏心里发凉,阿萝会有多害怕,多无助呢?要是暗夜不及时赶到,那墙上密密的箭……刘珏不由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
暗夜叹息一声,这就是关心则乱,以老王爷的安排唯一的失误是不知王燕回几时在阿萝身上做了手脚。他低下头又开始敲地砖寻找机关。
刘珏突然“咦”了一声。暗夜抬头。看到他拉着绳子眼睛看向前方,然后跃下直奔石室门楣处,手往上一探,竟摸出一管箫,刘珏拿着细看,很普通的一管箫,没有什么特别。想了想,凑在嘴边一吹,一枝无镞小箭射出,上面裹着一张细绸。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细绸展开,上面几行蝇头小字清丽隽秀:“能处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爱她甚之。青萝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顶皇陵之冰泉泡个两个时辰方能清醒。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经此之后,刘珏亦不能与子离相争也。”
第71章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细绸展开,上面几行蝇头小字清丽隽秀:“能处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爱她甚之。青萝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顶皇陵之冰泉泡两个时辰方能清醒。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经此之后,刘珏亦不能与子离相争也。”
---------------上章尾-----------------------
暗夜看了默默递给刘珏。
刘珏看了气得手指紧紧把绢帕揉成了一团。这个王燕回!这个王燕回也想得出来,皇陵有世代传承的守陵人把守。非帝王不得入内,现在能解失魂玉引香的就是皇陵内的冰泉。
冰泉清洌,涌自万年不化之冰川。历代宁王葬于冰泉皇陵,面容能保千载不变。能入皇陵冰泉的只有宁王,除了驾崩时被送入皇陵长眠外,就是一年可去瞻仰一次列祖列宗仙容,这时他可带阿萝去泡冰泉解失魂玉引香。阿萝的身份必是他的妃子无疑。要刘绯抱阿萝去泡冰泉。把阿萝送给他为妃?这不是故意挑起自已和刘绯的矛盾?要自已和刘绯开打?!
暗夜瞧他头顶都要气得冒烟,不由得叹了口气:“主上,绢上还有图是么?”
刘珏气得呆了半响,叹道:“照图先出去才说!”
两人照着图上所示方位启动机关,只见一根柱子移开,露出一处台阶,暗夜闪身先行跃下探路,刘珏紧随其后。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石门。推开走出去,外面月朗如水,山石嵯峨,有溪水潺潺,人走出后石门关闭,一推纹丝不动,竟是从里才能打开。紧闭之后望之与山石连成了一体,端的设计巧妙。
刘珏回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东城门,人已在东郊。他望着溪水突然想起从前带阿萝来骑马在溪边遇袭的时候。他早有布置,自信打退来敌,对阿萝说要她相信他,除非他死,他会护她一生一世。阿萝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似迷离似感动,那一刻……刘珏想起绢帕上的话,心如刀绞。他的阿萝啊!那双眼睛不再睁开了么?要把她送给子离了么?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进溪水里沉到了水中,春日寒冷的水激起一身鸡皮小粒子,他想起桃花林的溪边相遇,风吹开她的流海那双莹莹的眼睛,想起她的蛮不讲理,想起她逃婚时自已伤心难过也是这样躺进溪水里。但现在这初春的水再凉也冷不过他的心,再刺着骨疼,也比不上心里的那阵痛。
子离对阿萝念念不忘,他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救阿萝。可是,阿萝就必须是他的妃子!这个答案太残忍!叫阿萝怎么办?叫自已怎么办?刘珏躺在溪水里手紧握成拳。睁开眼睛,隔着水面头顶的月光似阿萝的心被漾成碎片。第一次这般为难,第一次这般无能为力。
刘珏忍不住从水底跳起,不顾一切的把水面的月光打得支离破碎。拳风激起,击倒了春夜月色的温柔,刘珏疯了一般拍打着水面,曾经的神采飞扬全化作难以控制的悲伤,慢慢没了力气,整个人无助地坐在水里。
暗夜侧过头不忍再看,精光四射的双眸已蒙上一层泪光。默默地背立在溪边。等待刘珏静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刘珏平静的声音:“回去吧,暗夜,不要让父王担心。”
“城门还未开,属下建议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吧!”暗夜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恭敬地回答。心里极佩服刘珏冷静地如此之快。
“好!”
暗夜弹手放出一枚烟花:“会有人去给老王爷报平安。”
天色微明。城门打开,刘珏与暗夜回到风城王府。
安清王已等候多时,听了情况后也呆住了。
“父王,没有别的法子么?”
“有,只是……”安清王欲言又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子离取出冰泉之水,在玉象山顶的万年积雪里让阿萝泡入其中。怕的是子离不肯啊。安清王看着儿子叹气。
刘珏眼神坚定:“父王但说无妨,再难儿子也能办到!”
安清王背过身体:“子离如果不带阿萝去泡冰泉就不用纳她为妃,先祖皇曾为了相救一人从冰泉取出泉水,但是,照祖制他要受龙鞭之刑。那个故事,你是知道的。”
龙鞭之刑,刘珏一抖。刘氏皇族犯下罪孽,宗人祠最阴狠的刑法就是龙鞭之刑。龙鞭抽蛟筋制成,常年埋在万年玄冰下,吸尽天地阴寒之气。三鞭下去,没有内功的人的五脏在受鞭之初便已冻结,停尸几日后,七窍方才见血。有内功的人虽不死,但寒气浸入经脉,遇天寒雨雪,疼痛难忍,金石无效!
皇陵守陵人的龙鞭长年泡在冰泉之中,常人连鞭都握不住,抗不住那股寒气。子离去取冰泉水出来,挨上三鞭,任他再好的内功,怕也会落下病根。皇族有治鞭伤的灵药,不至于让帝王一遇寒雨雪天便经受折磨,但每年大雪日,子离必须用蒸煮之法抗寒,据说先祖皇在这一日惨呼声响彻王宫内外,听者皆面露不忍之色。这种冰火相克,寒热相逼的滋味想想都不寒而栗。
安清王声音里带着悔意:“父王思虑总得一疏,若是早知他二人早有盟约,说什么也不会把阿萝送进宫去,就算进了宫,提前救她出来也没有这样的事了。是父王嘱暗夜看准时机才救人,不用急于一时。父王之过。”
刘珏闷了许久。安静地说道:“儿子去看看阿萝。”
刘珏走后,安清王唤来赤凤:“失魂玉引香是西南夏国王室秘药,王燕回如何能够拥有?你速去查明。”
李相并众夫人齐齐聚在棠园,这个老三现在是全家的希望,偏就弄得半死不活。婢女小心地禀报:“只能沾湿她的嘴唇,喂不进任何汤药。”
叹息抽泣之声又起。
刘珏听得心里烦躁,沉着脸道:“相爷和众夫人请回房歇息,本王自有办法。”
闻得此言,李相心脏跳了跳,平南王今日面色极为不佳!他勉强带出笑容:“阿萝就托付王爷了。”
走进房中,阿萝还在睡梦中。脸色更加苍白,若是再睡下去,不吃不喝,她就会在梦中不知觉地死于干渴饥饿。
刘英递过一碗清水。刘珏接过含了一口水捏开阿萝的嘴渡进去,一只手暗暗运功助她把水滑下咽喉。一小碗清水竟费了半个时辰。他小心拭去阿萝嘴边滑下的水渍。这样喂水也撑不了几日的。
刘英默然收走空碗,掩上门出去。看到刘珏这个样子,他心里的难受不言而喻。
刘珏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阿萝的脸。轻轻执起她的手。这张脸曾对他绽放娇嗔,这双手曾弹道原是思君醉了。她用这双手紧紧的抱过他,她才主动抱过他一次呢。刘珏只觉一根尖刺在心上扎来扎去。他吃子离的醋,可是阿萝说她喜欢他,他还只听过一次呢。可是,怎么能,怎么能让他看着她死?
刘珏喃喃道:“阿萝,要是你一觉睡醒,看到的人是子离,你会不会失望?要是一觉醒来,你就已经是他的妃,你会不会恨我?我不能不救你,不能让你这样睡下去,渐渐瘦弱,然后枯萎。阿萝,你原谅我,你要是醒来一定要原谅我!”
他把头埋在阿萝的手里,嘴触到她温热的掌心,多么温暖的手啊!放不开也放不下:“阿萝,只要活着,活着我什么都不在意,不管经历什么,只要你不愿意,我定不让你委曲!大不了我们逃,我带你逃走,父王会谅解我的,乌衣骑会理解我的,我带你走!”
一语说完,声音已带着哽咽。多么无奈,又多么难舍!然而天下间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在难为着有情人。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因为有情人太难成眷属!刘珏慢慢站起身,小心地给阿萝掖了掖被子。痴痴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这张美丽的脸总是有种魔力在吸引他,把他的目光粘住:“阿萝,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吧?可是,我却下舍下你,我不会永远弃你而去,我说到必做到,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违,就算被抓到会被砍头,我也要把你带走!”
再看一眼,不,不能再看!刘珏毅然站起身,头也不回推开房门跨了出去。
“守好她!”
“主上!”刘英很担心。
“我早说过,你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她。”刘珏沉声说道,大步离开了棠园。他脚步坚定径直走进了王宫。
玉龙宫偏殿内,子离揉揉眉,奏折真多,这王不好当啊!才进宫住上两日就感受到了国事繁忙的滋味。不过也好,这样会少分心想其它的事情。嘴边浮起一丝苦笑。
宫侍轻轻进来跪伏在地:“王上,平南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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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宫侍轻声报道:“王上,平南王求见!”
子离放下奏折,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报上来的事情还真是多,也难为礼部那班官员了。以前一心准备的是太子登基的东西,换了自已,所有的龙袍还有皇后的服饰都是连夜赶制修改,好在自已身形与太子差不多,不然两日功夫要做好龙袍怕是杀了他们也赶不及。
他伸伸腰,做王也不是这般容易呢,从卯时到午时,就窝在御书房没动弹过。刘珏何事要来见自已呢?汇报风城城防情况?想赶着和阿萝成亲?子离嘴边又浮上叽讽的笑容,现在我是王不是?想要这么顺当的娶阿萝,那有那么便宜!嘴里却道:“已是午时了吧?传膳吧,请平南王一起用膳!”
刘珏走进偏殿,依礼对子离要行王礼。子离在他还没跪下前已扶住他,俊逸的脸如沐春风:“允之不必多礼!这里只你我兄弟二人,一行礼吧倒生疏了。”
“臣惶恐!”刘珏低下头道。
子离很满意,这个意气飞扬的平南王和他抢阿萝的时候要有这态度多好!他哈哈大笑:“明日才是登基大典,今日当时你我兄弟相聚,允之再多礼,倒叫子离难堪!”
刘珏浮起笑容,心里那股子痛又涌了出来,使劲压下去不理,含笑道:“既是如此,允之遵命便是。”
子离一把拉住他的手坐下,桌上摆放着简单精致的菜肴。宫侍上前斟酒。“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子离吩咐道。
“是!”宫侍半低着腰,后退着离开偏殿。
“这样自在!来,这是边城之酒,你我兄弟饮个痛快!”子离举起杯中酒一饮而下。
刘珏心里有事,那痛快得起来,脸上却不动生色,同样饮尽杯中酒。这酒真是烈啊!从入喉开始便火辣辣烧到心。他想起阿萝和父王蒸馏出来的酒,绵长劲足。脸上勾起一丝温柔。
子离眉一动,似笑非笑:“允之是想起了阿萝么?这般神色?”
刘珏一省,心念速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