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是了如指掌,无论如何,在北京是坐不住的。
赵德良说,这些事,我也听说了一点。开鸿同志,你看,这个事,我们应该
怎么办?
唐小舟暗想,这简直是问道于盲。余开鸿是由游杰副书记指名代表省委前往
柳泉市处理此事的,他到柳泉后做了什么?对于柳泉市委的乱状以及叶万昌家属
的无理甚至蛮横的要求,束手无策。就唐小舟来看,他虽然不一定能想到请出梅
尚玲,至少可以代表省委,稳定柳泉的局势吧。可实际上,他去了之后,住在柳
泉宾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是找一些干部到他的房间里谈话。据说,表
面上是谈话,实际上,是让这些干部陪着他打牌。余开鸿是从柳泉起来的,在当
地的人脉很深,尤其遇到叶万昌出事,下面的干部,谁不想巴结省委领导?几天
下来,他带去的那只瘪瘪的包,鼓囊得像吸满了血的臭虫。
余开鸿说,我这几天反复在想这个事,想得睡不着觉。我觉得,现在柳泉是
坐在火山口上了,省委一定要拿出办法,否则,可能还要出事。
赵德良说,你想了几天,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余开鸿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要快点将柳泉的班子稳定下来。
赵德良问,你是说,快点确定市委书记人选?
余开鸿说,市委书记是定海神针,这件事不落实,就会有变数。
赵德良问,关于柳泉市委书记人选,你有什么考虑?
余开鸿说,非常时期,恐怕要非常对待,不能再按部就班。这些天,我一直
在思考这件事,确实有些想法,但不一定成熟。
赵德良说,不要紧,不成熟也是想法嘛,不成熟的想法,经过常委会讨论之
后,也可以完善起来成熟起来。你说说你不成熟的想法是什么?
余开鸿显得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了。他说,既然赵书记问起,那我就说了;
算是抛砖引玉吧,不对的地方,请省委批评。
赵德良说,你这个开鸿同志,话都还没说呢,怎么就想到批评了?你说吧。
余丹鸿说,我觉得,柳泉的乱,是因为市委书记出事了。要想让柳泉市尽快
结束这种乱的局面,省委就要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将柳泉市的班子定下来。
稳定柳泉的班子,我认为可以考虑这么几点,第一,涉及祝国华和叶万昌腐
败案的有关证据,要一查到底。但是,最好到此为止,不搞扩大化。一旦扩大化;
整个柳泉人心性性,会更加乱,肯定不利于稳定。第二,关泉同志现在被省委
指定主持工作,是否能够更进一步,直接定下来,由他担任市委书记。为了便于
关泉同志工作,省委对关泉同志,要采取保护措施,做他的坚强后盾。第三,当
然,省委也可以考虑由其他同志担任柳泉市委书记,但一定要对柳泉的情况非常
熟悉,在柳泉要有相当威信,否则,恐怕很难控制局面。
赵德良自然明白了余开鸿的意思,便不再说话。身子向后一仰,靠在后背上;
陷入了沉思。
刚才的一场豪雨,就像给城市洗了个澡,现在的天空,一片湛蓝,整个城市;
看上去格外的精神,格外的清爽。城市已经醒了。城市醒来的标志,就是人流
车流的骤然增加,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出门,急匆匆地赶路。每个人都急着赶向
自己的工作岗位。每当看到这种情形,唐小舟便有种生活在一群工蚁之中的感觉。
蚂蚁群体之中,有一种工蚁,生来就是劳碌命,一生都在奔波。看看都市人,
哪个又不是如此?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动物和人,区别也许只是大脑的容量以
及行为能力的大小,性质是一样的。
像以前一样,汽车先回了赵德良的住处,余开鸿先一步离开了,唐小舟陪着
赵德良吃过早餐,再一次步行从侧门进入办公室。
路上,赵德良问,最近大家都有些什么说法?
唐小舟说,大家全都在议论叶万昌的事,说法很多,更多的都是些猜测,似
是而非。每当出现这样一件事,肯定会有这些说法的。
赵德良说,你的那个记者朋友是不是在追踪这件事?
唐小舟说是的。
赵德良说,那叫她快点把真相公布出来,以正视听。
唐小舟拿起手机,拨打了徐稚宫的电话。徐稚宫仍然在柳泉,不过此时没有
采访,而是在睡觉。唐小舟说,先发个消息吧,通讯以后再说,最好明天就见报
赵德良又问,武警反恐演习的事,有什么议论吗?
唐小舟说,我打听过,大概武警属于军队,既不属于地方党委管也不属于地
方政府管,所以,没什么人关注。
赵德良说,你问问昭武同志在干什么,叫他过来一下。
马昭武之后,赵德良又分别和丁应平、彭清源等人谈话。唐小舟进去加水的时候,
偶尔听到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他明白了,赵德良正在考虑柳泉市班子的
问题。有一次,他听到了王增方的名字,心中愣了一下。王增方是北京下派挂职
的干部,难道赵德良考虑把他留下来?
让王增方留下来,是唐小舟的小算盘,也算是他所犯的官场毛病。自从柳泉
一再出事之后,他便在考虑一件事,估计柳泉会发生官场大地震,这场地震,到
底会震倒多少人,目前难以定论。可以肯定的是,叶万昌那把持子,肯定要换人
了。唐小舟让自己站在赵德良的角度考虑问题,一次又一次想到叶万昌之后,柳
泉班子的配备问题。
唐小舟不断地问自己:如果是你主导调整柳泉市班子,你应该怎么办?
这个班子,因为是祝国华和叶万昌一手建立的,他们的伯乐,都是同一个人;
省长陈运达。中央调配干部的时候,不喜欢党政同一条线,道理也在这里。两
人如果同心协力干好工作,自然是大好事,假若两人同心协力谋私利,整个班子;
就会铁板一块。柳泉的情况,正是如此,尽管有张盛恭这样的异己分子,但总
体来说,成不了气候,整个柳泉,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余开鸿至少有一句话是
对的,临时从外面调干部进去,怎么突破柳泉这个权力壁垒?王增方在此地挂职;
又没有太多地方色彩,将他列为首选,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如果让王
增方同现任市长搭班子,恐怕有相当难度。且不说关泉曾被指定主持工作,在常
委里面排名第二,王增方的前面,还有一个排名第三的副书记张盛恭。有这两个
人在,他是很难开展工作的。现任市长和副书记,必须有一个人要调走。最好是
市长离开,重新调一个市长进去。党政一把手,都是外来的,其中王增方因为在
柳泉干过一段时间,当书记,应该镇得住。
问题不在于这样的安排是否合理,而在于常委会是否能够通过。
班子里,马昭武肯定听赵德良的,丁应平是赵德良提起来的,在这件事上,
他自然也会站在赵德良的立场。所以,赵德良叫常委来谈话的次序,便很有讲究;
先叫马昭武,接着是丁应平。第三个考虑的是彭清源
江南省官场有两根平衡棒,一个是彭清源,另一个是游杰。彭清源是直接和
陈运达对立的力量,游杰则是高干子女身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势,不屑于和
陈运达、彭清源这类凭过硬的政绩和多别人几倍的努力苦挣苦干上来的干部搭帮。
如果要建立权力平衡,这两个人,是最好利用的。彭清源肯定会尽最大可能反
对陈运达,而他反对陈运达的最大力量之源,便是和赵德良联合起来。至于游杰;
只要不削弱他个人的利益,他是不会反对的。可省委常委毕竟不只这几个,陈
运达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偏偏这次出事的,又是他那条线的人,如果能够顺利
将关泉推上去,这个缺掉的窟窿就补上了。所以,余开鸿才会迫不及待地猛推关
泉,相信常委会讨论的时候,陈运达也会不遗余力。
如果要让他们哑口无言,赵德良除了抓住彭清源等几名常委之外,还必须有
足够充分的理由,让别人提不出反对的意见。
果然,彭清源之后,赵德良接下来便要找游杰谈话。
游杰的父亲退下来后,一直住在北京,国庆节后期突然病重住进了医院,游
杰临时赶去北京看望父亲,还没有回来。
唐小舟向赵德良汇报后,赵德良说,你给他打电话,我和他说几句。
唐小舟便在赵德良的办公室里拨通了肖斯言的手机,告诉肖斯言,赵书记要和游书记通话。
两位秘书便将手机交给了各自的老板。
赵德良先问了问游杰父亲的情况,然后开始谈起江南省的情况。赵德良说,
现在柳泉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细节,我在电话里就不多说了。常委里有几个同
志建议,需要尽快把柳泉的班子落实下来,落实有利于柳泉政局的稳定。我的意
思是下午开个临时常委会,讨论一下这件事。
游杰可能问有没有具体方案。赵德良说,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明确对关泉
同志的任命,市长人选,可以后一步考虑。不知游杰说了句什么,赵德良说,第
二个方案,把王增方同志留下来,并且任命为市委书记,再从其他地方调一个市
长过去。关泉同志,可以临时考虑安排去中央党校学习。张盛恭同志,我仔细考
虑过,暂时宜静不宜动,作为专职副书记,他能为柳泉的稳定起到极其重要的作
用,我想,暂时让他留在柳泉比较有利于工作,等柳泉一稳,可以考虑将他动一动。
唐小舟在心中暗自叫了一声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赵德良便和游杰进行了
一次权力交换。张盛恭是游杰的人,游杰自然希望张盛恭能够上去。可实际情况
摆在那里,张盛恭当柳泉市委书记,对稳定柳泉局势,起不到关键性作用,甚至
有可能会使乱状加剧。王增方当书记,张盛恭当市长,也是一种选择,而且是一
种游杰很愿意看到的选择,毕竟张盛恭升了嘛。问题是,张盛恭现在排名第三,
王增方只是个挂职干部,排名第三的副书记当行政一把手,王增方是很难开展工
作的。从大局出发,只能是张盛恭做了一些栖牲,暂时定在现在的位置上,对稳
定柳泉大局,有百利无一害。关键在于张盛恭要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要放低这个
姿态。这样的姿态,谁肯放?除非是给一张政治期票。
游杰显然认同这一安排,同时也考虑到了王增方的挂职身份,对赵德良说了
几句什么。
赵德良说,是啊,你正好在北京,这是天意。我看是不是这样,如果你抽得
出时间的话,辛苦一下,去一趟发改委,代表江南省委,和发改委沟通一下。如
果不行,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唐小舟明白了,赵德良倾向于第二方案,游杰显然也觉得第二方案要比第一
方案好。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经达到一致。
赵德良和陈运达的谈话,被安排在常委会前半个小时。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
唐小舟不是太清廷,却可以肯定,也是商量柳泉班子的事。
唐小舟想,如果是自己,应该怎样开始这场谈话?会不会也像对待游杰一样;
直说有两种方案?深入一想,应该不会。对待陈运达,显然不能等同于游杰。
赵德良或许应该说,我刚刚从北京回来,常委们就陆续跑来找我,谈到柳泉班于
的事。大家有个意见是统一的,那就是柳泉目前的情况比较特殊,临时主持工作;
恐怕不行,得尽快把班子定下来。下午的临时常委会,就是讨论这件事,开会
之前,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
陈运达会有什么意见?班子尽快定下来,他一定是赞同的。柳泉的班子烂掉
了,他本人是有责任的,现在调整班子,可以说是在替他楷屁股。就算他心里觉
得不爽,嘴里也不好说什么。或许,他会说,班子是要尽快定下来,施下去不好。
省委有具体意见吗?
他所说的省委,并不是指省委常委会,而是指赵德良本人。
赵德良或许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透露给陈运达,很可能会说,这件事有点
急,走程序恐怕是不行了。我考虑特事特办,组织部和各位常委,都可以提出自
己的建议和人选,直接拿到常委会来讨论,哪一种意见好,我们就定哪种意见。
临时常委会由唐小舟记录。
赵德良开宗明义,因为柳泉市班子出了一些状况,所以召开这次临时常委会。
常委会只讨论一个问题,就是柳泉市的班子问题。他说,他一直没有打算对各
市的班子大动,准备把这件工作留到党代会召开之前。现在看来,柳泉市的班子
不动是不行了。正如有些常委担心的那样,柳泉的班子如果不能尽快落实下来,
可能还会出问题。对此,他本人也非常忧虑。但因为事出突然,柳泉市的班子到
底怎么定,他来不及和所有常委个别征求意见,只能提交常委会讨论,希望常委
们各抒己见,提出切实的解决方案。
第二个发言的是陈运达,他完全同意召开这次临时常委会,柳泉出了这样的
事,省委确实需要当机立断,用铁一般的手腕,迅速稳定柳泉的班子,从而达到
稳定柳泉政局的目标。因为是组织人事工作,希望组织部能够先拿一个方案出来
游杰人在北京,未能到会,接下来自然轮到马昭武了。
马昭武说,叶万昌出事的消息传到省里,当天,游杰副书记就主持召开了一
次省委组织部部长紧急会议,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讨论过柳泉市班子问题。当
天的会上,形成了两个意见,一是临时性过度方案,即由关泉同志暂时主持工作;
具体人事安排,等省委常委会讨论后再决定。此外,还有一个备选方案。考虑
到柳泉市的情况非常特殊,叶万昌出事后,班子的情况比较复杂,临时指定现班
子成员,指定哪一个人,都有利也有并,所以,组织部建议,由王增方同志临时负责。
最后,游杰副书记觉得备选方案不好,决定米用第一方案,并且分别和德
良同志以及运达同志交换意见,最终确定由关泉同志临时主持工作。
马昭武特别说明,这次临时常委会,因为性质特殊,组织部来不及就柳泉市
的班子问题进行讨论,他个人的意见,还是二选一。要么,将关泉同志担任市委
书记的事定下来,要么,由王增方同志担任市委书记。
余开鸿在常委中排名最后,但今天的会议意义非同小可,他顾不得身份这类
敏感问题了,急于站出来表态说,王增方同志是发改委下派来挂职的,发改委会
不会对他有所考虑?我们这样一来,会不会打乱发改委的安排?以我看,为了避
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选择关泉同志比较稳妥。
马昭武说,挂职干部在当地留下来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先例,这样的先例还
很多。我们省直有好多干部挂职以后,就在当地任职了。中央下来的干部,在我
们省没有留下来的例子,但在外省,还是有这种情况的。
陈运达说,这事,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一下发改委的意见,然后我们再讨论?
赵德良说,如果我们先征求了意见,而省委常委会又无法形成统一意见,恐
怕不太好。
说过这句话,赵德良显然还有未完之语,但他没有继续说,而是端起面前的
茶杯,喝了一口水。所有在官场上行走的人都知道,领导在讲话过程中喝水,并
不等于领导的讲话已经结束,恰恰相反,喝水表明领导接下来还有更大段的讲话。
因此,赵德良喝水的时候,其他人,没有一个发言。
赵德良将茶杯放下,接着说,有一件事,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下,游杰同志的
父亲住院,他赶回北京去了。今天上午,他给我打电话,主要是两件事,第一,
向我请假,第二,他非常关心柳泉市的现状。关泉同志临时主持工作,是游杰同
志和组织部的同志一起定的,这个决定,不仅没有稳定柳泉的局面,反而有继续
乱下去的迹象。游杰同志对此非常不安,他对我说,这个决定可能有点问题,是
他没处理好。我说,这件事,不仅仅是你和组织部部长会议决定的,也分别征求
了我和运达同志的意见,我和运达同志,也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
择。如果说,这件事需要检讨,我们三位书记,都有责任。在电话里,游杰同志
也表达了一种意见,希望快点把柳泉的班子定下来,他也倾向于由王增方同志来
桃这个担子。既然他有此提议,人又在北京,我和游杰同志商量了一下,希望他
能抽出时间,去一趟国家发改委,和他们通一下气。
这番话大有讲究了。如果明确通知召开常委会,某个常委因故不能到场,那
是一定要向赵德良请假的。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私事,例行的做法,是向办
公厅通报一声,并没有向省委书记请假一说。赵德良和游杰之间,通话是实,游
杰主动给他打电话,却不是事实。赵德良有意将很多话反过来说,这就是一种说
话的艺术了。没有人会去计较是赵德良主动打电话给游杰,还是游杰主动打电话
给赵德良。何况,游杰是副书记,主动给赵德良打电话,于情于理都正当。
游杰的父亲住院,他本人一时不能在江南省正常上班,向办公厅请假还是向省委书记
请假,都说得过去。这些细节,没有人会顶真,甚至不会考虑到底是赵德良就王
增方的任命向游杰征求意见,还是游杰主动提名。常委们需要了解的是游杰对此
事的明确态度,支持还是反对。
游杰对于这一提案,显然是投了支持票的。赵德良正因为有了这一保证,才
会说出这番话,让人觉得,游杰是主动提名,而不是被动接受。
唐小舟的手机是调到震动的,而他的手机,又很可能是整个江南省最忙碌的
手机之一。他做着记录工作的同时,手机不断地震动。每次震动,他都要拿出来
看一眼,以免漏过重要电话。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他拿出来一看,是肖斯言,
知道这个电话重要,便将身子弓到桌子下面,小声地接听。
肖斯言把电话交给了游杰。游杰说,他已经去过了发改委,分别见了几个主
要负责同志。发改委的意见很明确,只要王增方同志本人同意,他们没有意见。
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有意见的事。某一个人被下派挂职,可能有考虑提拔
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因素却在于暂时还无法提拔,只能采取一种迁回的方案。既
然暂时不能提拔,就是提拔有一定难度,地方能够安排,实际上解决了上面的难
题,何乐而不为?
唐小舟问,要不要赵书记接听?
游杰说,他们在开常委会吧?你告诉他就行了。
唐小舟挂断电话,站起来,走到赵德良身后,弯下身,在他耳边说,游书记
刚才来电话,发改委说,只要王增方同志同意留下来,他们没有意见。
赵德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很难判断他对这一
消息的态度。唐小舟说过之后,迅速回到座位,继续记录。
赵德良说,组织部的提案,只是方案之一。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我们选拔
同志,一定要选准,要吸取教训 o我听说,关于叶万昌的任命,就曾有很多同志
反对,事实证明,这些反对的声音是对的嘛。叶万昌是没有选准嘛,确确实实给
党和人民的事业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次我们为柳泉市配备班子,尽管时间
非常紧,但我们的标准不能松。怎么样?除了组织部的提名,大家还有没有理想
的人选提出来讨论?
此前,确实有些声音,比如余开鸿的提议等。可奇怪的是,此时,这些声音
竟然没有了,会场出现了暂时的安静。坐在一旁的唐小舟暗想,之所以出现这种
情形,可能与王增方被提名有关。如果组织部提名的不是王增方,而是别的人,
其他任何人,与关泉相比,优势就不是太明显。相反,王增方不一样,他既有国
家发改委下派的背景,又在柳泉工作了一年多时间,政绩还是非常显著的。尤其
重要一点,他在整个江南省官场,没有派系背景,如果没有人提名,谁都不可能
考虑他。相反,一旦有人提名,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
赵德良看了看诸位,说,大家都表示一下意见吧。
丁应平第一个表示了意见,他说,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我觉得组织部的这个
提名,充分考虑了各种因素,是审慎的,严谨的,也是最好的。我同意。
彭清源接着说,这几天,耳边一直不清静,说事的人很多,说什么话的都有;
游说某某人当市委书记的最多。省委的决定是很正确的,及时的,柳泉的班子;
确实要特事特办。坦率地说,我私下里,也曾考虑过这一问题,因为想到王增
方同志是下派干部,没有把他纳入考虑范围。今天,组织部的这一提名,让我有
种柳暗花明的感觉。我完全同意组织部的提名。
夏春和是纪委书记,对于柳泉市班子的情况,他更了解一些。他原以为会提
名关泉,甚至早已经做好了投反对票或者弃权票的准备。现在提名的竟然是王增
方,他也像彭清源一样,有种眼前一亮之感,觉得组织部的这个提名,或者说赵
德良的这一考虑,确实具有大局观和公正性。他表态投了赞成票。
政法委书记罗先晖处境有些尴尬,柳泉市所出的事,与黑恶势力有关,而黑
恶势力的存在,与他这个政法委书记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至少说明他不那么称
职。此时,他如果再力挺柳泉市现有领导中的某个人,就显得不识时务了。尤其
关键的是,假若不久那个人又被查出有问题呢?他就陷入被动了。因此,他也就
投了赞成票。
至此,如果将赵德良和游杰算进去,常委中,便有六个人投了赞成票。就算
有人反对,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常委中,周听若年龄快珠线了,如果勉强支撑,或许还可以在人大政协干上
一届,但他的身体情况不是太好,他本人是去是留,还在犹豫仿往。无论是要走
还是要留,他都不想此时在官场栽刺,若想留,还希望到时候有更多的人替他说
话。若想走,退下来后,还需要官场方方面面的照应,而赵德良又是省委书记,
他自然不想把关系搞僵,站在多数人那边,自然是他的选择。还有一位常委属于
挂名性质,他本人是军区司令员,地方党和政府的工作,他极少过问。他见大家
都赞成,也就随了大流。
剩下来的常委中,余丹鸿一直没有表态,大概是想看看陈运达的意思以及瞅
一瞅风向,现在看来,大局已定,他也就说了五个字,我没有意见。
最后只剩下陈运达了。陈运达见大势已去,不想节外生枝,表态说,只要发
改委肯将增方同志支持给我们省,增方同志本人也乐于为江南省做贡献,江南省
又增一员大将,是我省之福,我本人乐见其成。
全体通过,赵德良因此结案陈词。
赵德良说,我本人也同意组织部的提名。今天常委没有到会的只有游杰同志
一人。尽管游杰同志在电话中已经表达了这一意思,但按照组织程序,我们还是
要确认一下他的意见。散会后,请开鸿同志将情况向游杰同志报告一下,并让游
杰同志,把意见传真回来。另外,游杰同志刚才来过电话,他已经去过发改委,
发改委几位主要领导同志的意见很明确,全力支持江南省委的工作,只要王增方
同志同意留下来,他们没有任何意见,完全支持。既然常委会大多意见通过,那
昭武同志就负责通知一下王增方,就由我和昭武同志负责和增方同志谈话,同时
准备上报中组部和发改委。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彭清源说,我有一个想法。
赵德良说,清源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彭清源说,在原来的班子里,王增方同志因为是下派干部,虽然挂了常委,
但基本是没有排名的。就算副书记比一般常委排名靠前,他的前面,还有市长和
专职市委副书记。现在,让排名靠后的王增方同志担任市委书记,为了便于王增
方同志开展工作,另外两位同志的安排,是不是也应该一起考虑一下?
丁应平立即说,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清源同志先说出来了。王增方同志
虽然是北京下派的干部,又是由省委任命的市委书记,毕竟,他以前只是一个挂
名常委,班子如果不理顺,工作开展起来,就会有很多阻滞。在目前这种特殊的
形势下,对稳定柳泉的局势,非常不利。
这显然是一种政治艺术,也是一种决议的艺术。唐小舟暗自猜测,赵德良显
然是想对柳泉市班子动大手术。可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全部想法合盘托出,如果
他说,柳泉市的市委书记拟由王增方担任,再从外面调一位市长过去,现市长关
泉调离,不希望出现这一结果的人,很可能抓住其中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环节,
大做文章,从而将会议主题引偏,最后弄出个不了了之的结果。这次常委会如果
不能形成决议,下次是否就能?下次更难,各方面力量都有了喘息之机,活动会
异常频繁,势力拉锯的结果,便形成了相互的消耗,最终可能形成的是鹊蚌相争
渔翁得利的结果。
现在,赵德良的方法是,一开始摆明了态度,只讨论市委书记人选,其他暂
时都不予考虑。常委会便被集中在这一议题。等这个议题形成形成决议,后面无
论出现何种变故,这个决议,都不可改变了。
要不要改变?自然要改变,那是第二步。但这步棋,不能由赵德良来走,一
定需要由别人提出来。
王增方担任市委书记一旦成为定局。许多其他问题。便接踵而来。最迫切的问题,
恰恰是彭清源和丁应平提出的班子不顺的问题。
按理,关泉在班子里排名第二,张盛恭排名第三,即使调一个无名小卒去当
市委书记,班子也是顺的。可中国官场的事,除了职务的任命之外,还有一个实
力问题。实力直接与权力挂钩,相反,与职务任命的关系,倒小得多。因为王增
方在当地没有权力根基,他作为市委书记,要同时平衡关泉和张盛恭,难度非常
之大。柳泉的班子如果不更进一步调整,王增方将陷入无休无止的权力拉锯之中。
而且,在相当一个时期内,他一定是班子中的少数派。真的那样,他这个书记;
就只是一个空架子了。这恰恰是彭清源和丁应平的话意。或许,这也正是赵德
良的意思。上午,赵德良之所以分别找他们谈话,正是在调兵布阵,要求他们在
关键时刻,把这一问题抛出来。
这番话,不涉及任何个人,在座的每一位常委,全都是弄权高手,谁都意识
到这是个大问题。
赵德良因此转向其他常委,问,大家有什么想法?
其他常委先后表态,话虽不同,意思是一致的,这个问题,省委确实需要充
分考虑,最好是一次到位,免得留下后遗症。
这又是赵德良的政治智慧了,第二个议题,如此自然而然地派生出来,使得
常委会不得不深入地讨论下去,甚至不能施。至于这一议题,是否能够有一个令
赵德良满意的结果,都已经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王增方的市委书记提案,已经
获得通过,他至少已经取得了百分之五十的胜利。
赵德良便转向马昭武,问道,昭武同志,你们组织部对这一点,有过考虑没有?
马昭武说,柳泉的事态发生得太突然,许多事都堆在了一起。在这里,我要
向省委检讨。这些天,我们组织部差不多是在打乱仗,所有日常工作全部停下了;
突击解决柳泉的问题。至于刚才大家提到的柳泉市委书记确定之后,其他班子
成员的配备问题,组织部的部长会议,确实还来不及讨论。我们没有做好提前准
备,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当好省委的参谋,我要向省委郑重检讨。
陈运达说,叶万昌这个王八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大家都有些手忙
脚乱,也不是省委组织部一个部门,其他部门,大概也都一样。现在也不是检讨
的时候,先把问题解决,这才是最重要的。
马昭武说,刚才大家讨论市委书记人选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的确定由
王增方同志担任市委书记,班子成员,是不是应该作相应调整。我临时有些想法;
但不成熟,也没有机会和组织部其他同志商量。陈运达便说,成不成熟都不要紧,说说你的意见吧。
马昭武说,虽说组织部没有考虑过具体方案,但有些工作,我们是做了的。
祝国华出事后,我们作过一些调查,尤其是针对叶万昌,我们是摸过底的。从目
前摸底的情况看,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叶万昌的事,有可能涉及关泉同志。正
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所以,我们为了以防万一,做过一个预案。
赵德良说,昭武这个组织部长当得不错,刚才还说没有准备,什么事都想在
前头做在前头了,这不是准备是什么?如果我们每一个同志,都能这样积极主动
地工作,省委,可能就会少很多被动。听了昭武同志的话,我有点感慨,所以说
几句题外话。昭武同志,你接着说你们的预案。
马昭武打开笔记本,说,组织部建议省委安排关泉同志去中央党校学习,如
果最终证实关泉同志与叶万昌案没有牵连,那时,他的学习任务也结束了,再考
虑安排具体职务。关泉同志离开之后,建议调闻州市市委副书记朱若开同志担任
柳泉市代市长。
彭清源立即说,昭武同志这个组织部长当得好,什么事都做了提前准备。
夏春和说,安排关泉同志暂时去学习也好。
纪委书记这个也好,等于告诉其他人,关泉很可能是有问题的,纪委正在查
他,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暂时不宜在此公开。有了这样一个微妙的潜台词,还
有谁敢替关泉说话?不管由朱若开代市长的提名是否通过,关泉去党校学习,大
局已定。
赵德良在此时问了一句:张盛恭同志怎么安排,组织部有考虑吗?
马昭武说,有关这一点,省委组织部没有明确的方案,但有一个基本统一的认识。
赵德良问,什么认识?
马昭武说,如果省委同意王增方同志任市委书记,关泉同志和张盛恭同志,
两人中一定要动一个,两个都动需要慎重。留下一个不动,可能更有利于大局。
话虽然不多,却也已经体现,组织部的提名,是经过极其慎重的考虑和认真考察的。
唐小舟一直以为,陈运达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可陈运达的整个态度,让
唐小舟觉得很暖昧,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余开鸿也没有在前面打冲
锋,他显得极其沉默,只是不得不发表意见的时候,才说几句表示附合的话。后
来唐小舟才想明白,柳泉市所发生的一切,对于陈运达以及余开鸿来说,实在太被动了,
可以说措手不及,他们需要考虑的,恐怕不是保别人,而是保自己。就
算开会之前,他们有过预案,比如推出关泉,可会议一开始,有人抛出了王增方
方案,这个方案,显然比关泉方案要好得多,他们措手不及,来不及提出更好的
方案,只好静观其变了。
第二天,叶万昌自杀的消息见报,顿时被各大网站转载。
第四天,王增方给唐小舟打来电话,问明天的谈话是怎么回事。
唐小舟说,组织部谈话,自然是关心你。只有纪委谈话才是帮助你。
王增方明白了,说,这都是老弟你帮忙呀。我怎么感谢你?
唐小舟说,王书记,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我能帮你什么?你可别乱说,这是在害我。
王增方说,知道知道,我心中有数。
作者题外话:这一节读完,只剩最后一章的最后三节了。心里想说的话,真
是太多。结果,自己变成了祥林嫂。大概朋友们也会看烦吧。再强调一次,这些
题外话,全都是废话,不喜欢的朋友,可以跳过去不看。虽然大家可能不看,我
却偏执地一定要写,完全是因为在这样的午夜,有好多话想倾吐。有些话,在小
说里倾吐了,有些话,在群里倾吐了,也自然有些话,在那样的两个场所都不方
便说,只好在这里倾吐。
谢谢你听我罗嗦。晚安。
全省公安局长会议如期召开,会议的前一天是报到,省公安厅考虑到会期有
三天,赵德良一前一后,都要参加,所以给他和唐小舟各安排了一个房间。唐小
舟将这事向赵德良汇报,赵德良说,你去看看吧,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们
住过去也好。
住会?唐小舟觉得这事有些特别,又不是党代会人代会,只不过是公安局长
会议,赵德良会去住三天会吗?既然他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唐小舟抽
出时间,开车去了雍安酒店。
这间酒店是八十年代建的,当时,全国兴起一股大建楼堂馆所之风,各地一
些大的政府机构,均都建起招待所。名字虽叫招待所,规格却是酒店,而且还是
高档酒店。当然,这股风后来被刹住了,使得某些省的某些大机关后悔不迭,原
因是他们跑得慢了。江南省情况比较特殊,公安和武警都建有高档豪华的招待所;
最初一个叫公安宾馆一个叫武警宾馆,两座宾馆紧挨在一起,相距不过三百多
米。后来,政府机关以及部队等,均不准经营实业,这两间宾馆也就改头换面,
一间改成了雍安酒店,一间改成了雍警酒店,名义上交给地方经营,实际上,仍
然和公安以及武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小舟拿了两间房的钥匙牌,赵德良自然不会去住。唐小舟想,回家也不方
便,不如住到酒店里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进入房间,他刚刚将门关上,正准备去洗澡,却听到门铃响了起来。他觉得
奇怪了,这会是谁呢?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将门打开,谷瑞开走了进来。他想
拦住她,可已经来不及了,她根本不经他同意,便跨了进来。他有些恼火,却又
无能为力,他和她吵架吵得实在太多,再也没有劲而且也没有兴趣和她吵了。
他让门开着,然后走向房间正中,颇为冷漠地问,你有事吗?
她早已经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反问道,没有事,就
不能来找你吗?
他打开电视机,坐在床上看电视,不理她。
她说,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他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她说,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想复婚,你总得给个意见吗?
他说,那你先去药店,买点后悔药给我。
她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难道一点都不念旧?
他不出声了。暗想,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个词听上去怎么这么刺耳?这么多
年,他对她确实曾有很深的感情,可后来他动摇了,怀疑了,认为她从来就没有动过情。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假若他们有哪怕一点点感情,那一切还会发生吗?
她说,并不是我想离婚,你要知道,是你把这场婚姻破坏了。这些年,你关
心过我吗?你关心过孩子吗?你给过我什么帮助?给过我家什么帮助?我一个女
人,所有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只是落得你这样一
个态度。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
唐小舟有点惊讶有点烦跺。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心硬如铁,结婚十几年,
他从未见过她软弱的时候。现在,她竟然哭了,这确实让他惊讶,总觉得那眼泪
不应该是她的,或者说,这眼泪背后的感情,显得不真实。烦跺是因为他的门开
着,女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痛哭流涕,如果被什么人看到,又传出去的话,不知会
出现什么样的谣言。
他说,收着点吧,门没关呢。这里住的可都是你们系统的人。
她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哭,就是要他们知道,是你负了我,是你对我不负责任。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
她说,那我应该对谁说?
他说,你应该去对那个翁的说。
她突然有些恼火,说,你都是听谁在那里胡说八道?这很好玩吗?你一遍又
一遍这样说,我从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你到底抓到我们什么了?是捉奸在床,
还是有什么视频录像?
唐小舟懒得和她说了,反正他在这里也是临时的,既可以在这里住,也可以
不在这里住。他站起来,拿了桌上的包,转身向外走。
她比他的速度快得多,几步跨过来,拦在他的面前,说,难道真的不是爱人
就是仇人?你为什么这样狠心?
他说,你错了,我们既不是爱人,也不是仇人,是陌生人。
说过之后,想将她推开。她早有准备,对他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不复
婚也可以,我们做情人。
他冷笑了一声,说,做情人?你要多少情人?我没想到,你还有当武则天的兴趣。
她拉住了他,低声下气地说,要么,不做情人也可以,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我保证,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缠你了。
他想,孤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倒是想看看,她的目的何在。他指着里面的沙发说,
你去那里坐着,好好说。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如果再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立即走人。
他的话说得够重了。在他的眼里,她就是那种市井女人,俗不可耐却又弄了
件华丽的外衣披上,以为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并且将嘴唇涂得鲜红鲜红,就是
高稚就是气质就是层次。她还常常为此暗自得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我们
的层次就是不同,你的坯子在那里。
她很听话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回到房间里,靠在放电视机的桌子前,说,现在,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她说,让翁秋水当副厅长。
他想,现在终于承认和他有关系了,刚才不还是信誓旦旦吗?同时,他也感
觉到了一种信号。他很清廷谷瑞开这个女人,她属于那种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却
有无缘无故的恨的人,她如果极其努力地帮一个人,绝对不会是帮别人,而是帮
自己,是自己想从中捞到更大的好处。比如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曾努力想让
他在报社谋得一个好职位。她那样做,无非是想她能从中捞到更大的好处,以及
他有个好的前程之后她能够更加风光。现在,她如此努力地想帮翁秋水,难道说;
她真的打算和翁秋水结婚?翁秋水的老婆怎么办?
他说,这个理由不充分。他想说,且不说我和他非亲非故,而且,他是个给
我戴绿帽子的人,你以为我弱智呀,我会帮他?我恨不得生吃了他。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现在他是有身份的人,说任何话,都不能把自己等同
于市井斗民。
她说,只要他当了副厅长,处长的位笠就空出来了,那就是我的。
唐小舟说,就算他当上副厅长,你也不可能当上处长吧。你们处还有一位副
处长,排在你前面呀。
她说,那个人马上到龄了,根本上不去。
唐小舟说,即使他上不去,那也不一定就是你吧?你当副处长才只有两年多时间。
她说,只要你肯帮我,我知道你有办法。
唐小舟说,如果仅仅只涉及到你,看在成蹊的份上,我可以帮你。
谷瑞开说,你答应了?
唐小舟说,你不是一再说我是农民吗?我就是农民,别人把我的东西偷走了,
我还看着那件东西对他说,这件东西放在你这里,才真正物有所值。我做不到
谷瑞丹的优越感顿时上来了,说,没办法,农民就是农民,一辈子都脱不了土味。
他说,我就是农民,我就是脱不了土味。才剐包歉,你的忙,我帮不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等于承认了某件事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实
际上再次刺了他一刀。她为此后悔,却又无法改变,只得换了一种办法求他。她
说,你刚才不是说为了成蹊吗?只要为了成蹊,你愿意帮?
他说,这和成蹊有什么关系?
她说,当然有,你不肯和我复婚,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单身,是不是?
唐小舟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翁秋水结婚?
她说,有这种可能。说过之后,显然觉得这是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他
是一种伤害,便又说,是你不肯和我复婚。既然你不肯复婚,我就是单身,世界
上任何一个除了你之外的男人,都有可能成为我的丈夫。
他说,是的,那是你的权利。
她说,假如我和翁秋水结婚,他就成了成蹊的继父。你难道不希望他将来对
成蹊好一点?
唐小舟觉得好笑,这也是理由?成蹊现在还小,将来长大了,懂事了,她有
自由选择权。如果她的继父对她不好,倒是我最乐于看到的,那时,她就知道自
己错在哪里了。听说翁秋水果然可能成为成蹊的继父,唐小舟几乎勃然大怒,但
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说,好,我承认,这算是一条理由。可是,他不是有老婆
呜?他不是还没有离婚吗?
她说,他那个老婆,病病恨恨的,又是抑郁症,根本治不好。他们的婚姻,
早已经名存实亡,离婚是肯定的。
唐小舟说,那等你们结了婚再来找我吧。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她有些不相信地问,如果我们结了婚,你真的肯帮我们?
唐小舟说,你们结了婚再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现在就说,太早了。
她说,明天就开公安局长会议了,你能不能找个机会对杨厅长提一提?事成
之后,我把沿江路那套房子过户给你。
唐小舟暗想,这是买官呢,而且舍得花成本。她心里自然会算账,这两顶官
帽一旦买到手,以她的贪婪和两人的实权,这一百四十万,可能不要一年就捞回
来了。他说,你也知道我是农民,农民的劣根性,追求蝇头小利,不敢贪大财,
没这个胆。
她说,那本来就是你的,你怕什么?
他说,你知道我怕的。我现在的位笠来之不易,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我已经
非常满足了。我不想因为太多的欲望,把自己毁了。
她说,农民就是农民。
她在这里又磨了很长时间,所有方法全都用到了,她大概以为自己本事超群
吧,可她忽视了一点,现在的唐小舟,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唐小舟了,他已经不可
能在这类手段面前失去自我,或者说在这类手段面前失去判断力。
第二天,公安局长会议召开,唐小舟陪着赵德良参加了上午的会。
赵德良没有要冯彪的车,他知道唐小舟还开着那辆公安车,便坐唐小舟的车
来了。赵德良一到,自然被请上了主席台正中的位笠。杨泰丰也要给唐小舟安排
座位,唐小舟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回房间去休息。
十点钟,手机有短信进来,拿起一看,是赵德良。赵德良有两部手机,其中
一部在唐小舟的手里,另一部,基本只是用来和唐小舟联络。赵德良说,我在一楼。
唐小舟立即出门,来到一楼,赵德良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好在雍安酒店有一
个很大的院子,汽车就停在院子里。唐小舟快步跑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门,待赵
德良坐上汽车后,才进入驾驶席。
他问,我们去哪里?赵德良说,去雍警酒店。
雍警酒店?唐小舟突然想到,今天也是武警反恐演习的日子。此时,武警部
队的领导们,应该都在雍警酒店吧?同时,唐小舟还想到,全省公安局长会议和
武警反恐演习安排在同一天,应该不是偶然的吧?名义上反恐演习,
实际上会不会是一场扫黑行动夕如果说是,那实在是太精妙了,将全省各市州的公安局长,
全部集中到省里,而全部的武警部队,趁此机会,迅速采取雷霆行动,一举将那
些涉黑分子擒拿?
将汽车驶向雍警酒店,见门口站着两排穿迷彩服戴着钢盔胸前挎着微型冲锋
枪的武警战士,每人都佩戴着蓝色袖标。唐小舟驾驶的是公安车,这种车在其他
地方有特权,但到了这里,特权便没有了。其中一名武警战士站到了车头,高高
地举起右手,示意停车。唐小舟正要开门下去,赵德良从后面递过来一张牌子,
说,你拿这个给他看。唐小舟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张特别通行证。他拿着通行证
下车,递给站岗的武警战士。
武警战士很原则,说,你可以进去,但车和车里面的那个人,不能进去。
这里毕竟是部队,唐小舟也觉得有点难办,便回到车上,将情况对赵德良说
了。赵德良挥了挥手,说,你先把车靠边,别档了道,然后给陈总队长打个电话
唐小舟依命停好车,拿出手机,给总队长陈光打了个电话。
陈光听了几句,然后对唐小舟说,你把电话给那个战士。唐小舟下车,走向
那两排战士,将手机递给最近的那位。那位不敢接,看了看另一位战友。另一位
可能是个班长,他立即迈着正步走过来,接过了电话,听了几句,然后将电话还
给唐小舟,立正,敬礼,然后做出一个放行动作。
唐小舟将车开进去,找个地方停好。刚刚下车,便看到陈队长等一群人迎了过来。
唐小舟仔细看了看,领头的并不是陈总队长,而是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
是罗先晖。唐小舟大感奇怪,罗先晖不是在参加公安局长会议吗?他什么时候离
开的?再往后一看,第二阵营的还有杨泰丰,原来,他也跑到了自己的前面,先
一步到了这里。第一排有一个武警少将,唐小舟不认识。陈光和政委也都是少将
军街,他们却走在这两个人的后面,形成第二梯队,由此可见,前面这个少将,
很可能是武警总部派来的。
赵德良迎过去,还没有近前,手已经主动伸了出来。与军人握手有点累赞,
他们先要立正敬礼,叫一声首长好,然后才双手伸出相握。
大家来到二楼的会议室,这里已经被布笠在了一个作战室,会议室的正中墙
上,是一块很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江南省地图,四周,还挂着各市的城
市主要交通图。
赵德良被请到最前面坐下来,他的对面,是武警总部的那位少将。
罗先晖坐在赵德良的身边,第三个位置,坐着杨泰丰。对面第二把持子上坐着武警总队的
刘最政委,陈光坐在第三位。陈光和身边的政委耳语了几句,然后说了声开始吧;
便有一个挂大校军衔的军官,拿着一个手电筒式的仪器走到前面的大地图前。
大校在那只手电筒上按了几下,原来是遥控器,地图顿时大亮起来。他再按
了一下,手电筒射出一束光,成了电子教鞭。他再按一下,面前的大地图,便被
切换成了好几个单独的视屏,每一个视频上面,出现了部队运动的画面。
大校用电子教鞭指着屏幕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本次反恐演习行动中,各
部队的进展情况。
唐小舟看到,每个方块里,都是部队运动的画面。
现在果然是高科技了,部队走到哪里,画面立即传回了总控制室。指挥部对
前方的情况,一清二廷。多年前,唐小舟以记者身份参加过武警的演习,当时的
科技手段还相对落后,部队的运动,还要靠战士的双腿,只有一些大型的器械,
才会装车。而现在,省总队的三个支队分赴各演习地点,竟然全部坐在车上。而
且,行动过程,全部视频摄像,并且传回指挥部。唐小舟注意看过罗先晖的表情;
他显得很平静,故意端着架子,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气势。
上校解释说,这是今天早些时候的画面。按照演习指挥部的命令,今天凌晨
四点,所有部队,已经到达指定地点,就地待命。他说到这里时,又按了一下遥
控器,画面也换了,换成各部队就地休息的情况。武警战士们就地睡觉,睡觉的
地方,竟然在城市周边区域的街道。这个画面,让唐小舟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
电影《南京路上好八连》。趁着画面出现战士就地休息场景的时候,上校开始介
绍各部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这些位置包括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城市的主要交通
道口以及机场车站码头等,这些地方,主要由各市武警支队控制。武警总队的部
队到达后,并没有深入到城市的中心,而是在四周散布开来,原地休息待命。显
然,几个主要城市,目前已经被武警秘密控制。
赵德良提了几个问题,陈光一一作答。从两人的对答中,唐小舟证实了自己
的猜想,果然是扫黑而不是反恐。而罗先晖听到这些问答的时候,表情极其怪异;
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