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

    裴振海出事时,裴家四个兄弟还在麻将桌上,听到消息慌慌张张的赶来,到了医院门口,车子都乱停一弃,裴安然拿了众人钥匙,派人去停车,后面陆陆续续来的车也一并交给泊车的。

    裴家是大家族,几个叔叔婶婶一来,等候室已经满了,来看望的晚辈闻讯而来,都没处站了,里里外外都是裴家人,各个表情不一。

    “我早提醒大哥,知青聚会不是好事,明知道她的过往,他还说什么相信!”老小裴振明有话遮不住的人,当场发作起来,他这一开头,后面的都跟着起来了。

    四婶常年和陆兰不和,说话不留情面。

    “太不像话了!正大光明离婚谁还拦着她了?大哥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婆和别人私奔了,以后怎么在商场立足?对丈夫孩子薄情就算了,却还要给他们这样一个脏名声,平时看她通情达理的样子都是装的呢!”

    “别说了!也不看场合,人还在手术室!”二叔裴振鸿最后赶来,他说话一向有分量,也很威严,一发声,都住了口。

    医院大门口停满了车,泊车小弟一辆一辆的上去开到停车场,白色的宾利开过来,扔了钥匙下车。流言蜚语,,往往最先伤害人的都都是从自身发出来的,三楼的过道里,站了好些裴家人,裴泥在楼梯口脚步停住。

    “我看泥泥不一定是大哥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陆兰为什么不带走?”

    为什么不带走,她一直都是她的拖油瓶,不管是谁生的,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这话还是别说了,看泥泥找到她妈没有。”。

    找不到。

    “回来了?”一个嗓音温柔低沉的男人发现她。

    裴泥的眼前突然变得朦胧,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恩,没找到。”

    那人伸出手,搂着她的肩膀转了身,裴泥就面对着暗黑的窗外和清新的空气,眼前的雾水慢慢的清晰。

    她被罩在温暖的气息中,厚实的胸膛能阻挡任何是非。

    宴青低头睨着她披散下来如瀑的长发,眼底的担忧像是要化开般,他伸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 “别哭。”。

    “……爸伤到什么程度?”

    。

    “脑溢血,可能会半身不遂。”宴青眼睛眯着,声音低沉沙哑, “发生什么事了?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别人的话都不会听,你也别听,会哭的裴泥还是裴泥吗?”

    “妈在知青时期和穆言好过,十几年过去仍忘不了他,在你上学前我发现他们见面,和妈大吵了一架,她答应我不会背叛爸爸,只不过一年,我高考结束,她背信弃义和那个男人私奔了,今天下午离开时,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是早有预谋,我刚从北京回来,根本没有发现她不对劲……”

    宴青第一时间心疼的不是家的破碎,而是面前被父母气的眼眶微红,肩膀颤抖的小女人,他闭了眼睛,觉得心痛难耐,只想着她好,只想着别叫她难过。

    “我已经派人出去,只要她活着,我会把她带回来。”

    宴青瞳仁里的光坚定不移,可惜裴泥没相信,就如当年礼荷没有相信阿仅会帮她找到失踪的母亲一样,在她不知道地方,那个少年用命换回答案。

    ~

    陆兰走得时候绝没有料到,裴振海会因为她情绪激动突发脑溢血,手术很成功,后果也严重,好好的人从此半身不遂,说话都说不清,才五十七岁,正值壮年。

    醒来时,第一个看到裴泥,口齿不清,说:“照照照照……”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他的发音敲打在裴泥的心房,做为女儿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泥看着他,握着他的手,“你相信我吗?”

    “嗯……”裴振海艰难的点下巴,目光悲怆又充满求助。

    裴泥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很理智,不是意气用事,她握着他的手像是在做保证,那么慎重和平静。

    “她一句没交代的走了,我不愿做糊涂账,你也不愿意,爸爸,今晚是和你打招呼,明天我去美国找她。你好好养身体不要让我牵挂,也别担心我在外受苦,我是你女儿,你应该相信我的生存能力,所以,请放心。”

    裴振海眨着眼睛看她,又闭上眼睛。

    “你……哥……”

    “别和宴青说,他不会让我走。”裴泥目光沉静,声音低缓。

    宴青,我把病重的父亲和凌乱的裴家全部交给你,你让我放心好吗?我一天都不能等了,即使舍不得离开刚受重创的爸爸和你,可是,能怎么办,还有一个生她养她的血亲在外,她要找到她,怕久了,连面都见不到了……

    ~

    从医院回来一身疲惫,南塘的水域在夜晚的灯火照耀下,波光粼粼,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倒映在是水里,流动着。

    裴泥走着走着,忽然蹲在了水边,埋首在膝盖上,一缕发丝顺势掉进了水里。

    “怎么了?”宴青从水里捞出她的发丝,在掌心拧掉水滴。

    “你背我吧。”裴泥低声要求,声音疲惫。

    宴青胸膛里一阵难受,“好。”

    第一次背她的时候,是在小学三年级,她说,“裴宴青,你给我采朵荷花,我就坚持跟你走。”那次她陪他找母亲,为他留了长发,十几年过去,一刀子没剪过。

    第二次是她被表叔欺负,他心里难过,报复对方的手段太狠以至于自己受伤住院,那晚,两个人一起出来吃夜宵,她说吃太饱,走不动了,要背她,即使背回医院的路上伤口疼痛难忍,他也没想过要放她下来。

    第三次差点让他痛死过去,爱护在手心的人被陌生男人占了便宜抛弃在大马路边上,即使是阴差阳错,是误会,也叫他彻底醒过来,立刻和女友分手,独身至今,只因为他有个妹妹,他少作一份恶,福报就会在她身上加一分。

    宴青想到此,眼睛都红了起来,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往事,每次奔跑都有段往事,每次背也有段往事,他就是在这一次一次的奔跑里,背里陷进去,套牢,拔不出来。今晚,他甚至自嘲的想笑,一边发现爱她的路程,一边家庭破碎不能立刻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泥趴在他背上,随着他的步伐颠簸,晃得还挺舒服,低头见他目光晶亮,眼眶发红,莫名的问,“你怎么了?”

    宴青稳住情绪,偏头与她对视,语气微侃,“背了你那么多次,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

    裴泥笑的开心,“反正这不是最后一次,你忘了,我出嫁的时候哥哥要背妹妹出门的。”

    宴青眼睛灰暗,放她下来。

    今天回来后,他习惯性的多了一个动作,和她面对面对视的时候,手自然的撩起她颊边的发,直到露出干净的耳垂。灯光下,宴青才看清她的脸,长发如瀑披在身后,比马尾添了妩媚,她从一个小丫头长成眼前美丽至极的女人,不知不觉,他们竟这样看着对方的每一丝变化活了十五年。

    宴青笑了,眼睛发红,血一般的瞳色。

    今晚绝对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背了。

    裴泥为他这个动作笑了,嘴角的笑别有风情,很美丽。

    她那么干净的笑,怎么也明白不了他的意思。

    他也明白不了她的意思。

    这是她最后的告别。

    不着痕迹的。

    让一个人住进心房需要十五年,那么,离开,只需要一个转身的瞬间,并且毫无预兆。

    ~~~~~

    三年后,纽约。

    地铁裹着风进站,候车的人们有序的上车,广告牌上豪华游轮即将首航,灯火辉煌,璀璨至极,忙碌的美国人在坐车的时间里看这些广告,不过一眼之间,十分惊讶,原来中国人也可以造豪华游轮了?

    “oh ;no!”年轻的小伙子从椅子上坐起来,赫然发现一起的同伴没上车,竟用中文喊起来。“泥呢?泥?!”

    34

    34、天翻地覆 。。。

    地下铁的风吹起她的长发飞舞,红字的发卡别在耳旁很显目,脸庞如画,青烟眉黛,这样美丽又精致的东方女子总会成为一道风景,她站在一张游轮广告牌前,微笑。

    “裴宴青,你让我骄傲。”

    裴泥唇角含笑,转身离开,身后广告上游轮设计方,裴式重工的名字让她在异国他乡充满感激,三年了,她在美国的三年里,家族事业创辉煌,发展速度远远超出她的预测。

    裴宴青,谢谢你让我在异国看到这样的广告,爸爸一定为你感到骄傲为。

    “hi,瑞克,我没上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回家了,回中国。”

    “what?!不陪你妈妈了?”

    裴泥单手插在口袋里,风衣在来去的地铁前吹开像她的头发,她笑着,对手机里的人说。

    “已经陪够了,大学课程修完了,再不回家我爸爸不让我进门了。”

    这三年,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斯坦福的经管全科,没有回过一趟家,当然和父亲是沟通好的,当初妻子跑了,她也消失,整个裴家都翻了,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来找陆兰的,对外都说是去美国念书了,至于为何会在他脑溢血后第三天就离开,他只回一句,“学习重要。”

    裴泥在裴振海生病后第三天离开的,走前和父亲打过招呼,其他人一概不通知,只留下一张纸条给宴青,写了几句离开的理由,要他放心,用根发圈绕着纸条挂在自己房间门把上。

    第二日凌晨,悄悄离开。

    她是在父亲出院后的第一个月与他联系的,经过剧烈的家变后,两个人的谈话都很平静,裴泥表示,她没找到母亲,想留在美国念书,给她三年时间拿到学位,之后立刻回去,裴振海没有反对,心平气和的说,“好。”

    实际上,她不光是为了读书,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残酷千万倍,三年过去,她依言回国,临行前,去了墓地,献了一束鲜花在陆兰墓前。

    ~

    阔别三年,中国的任何一件事物都让人激动,何况是一场美丽的雪景。

    裴泥回国的第一站不是南市,而是位置偏北的季城,离新年还有两个月,季城已经下起了第一场雪,空气干燥,寒风瑟瑟,道路边上的风景树披了雪袄,在寒风里精神抖擞。

    裴泥向来不怕冷,长发披肩也抵了点风寒,寒风吹拂里,她觉得这股风是中国特有的,必须好好感受一下。季城新区很开阔,路宽,天空高,明珠广场,会展中心,大学城都在,裴泥特地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要见一个人。

    天色渐黑,餐厅的客人多起来,钢琴声浑厚有力,低沉悠扬,外面下着雪,却弹着一首《kiss the rian》,演奏者修长的手指在琴键飞扬,很投入,英俊的面庞让餐厅里的女客人时不时望过来。

    裴泥被琴声吸引过去,看清演奏者的面容时,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人隔着不近的距离居然也像是感受她的目光样,朝她看过来,四目相视,他勾唇,微笑,整个人都温润如玉起来。

    “柏劲阳,别来无恙。”裴泥睨着走过她面前的人,眼睛里竟是皎洁的光。“钢琴弹得不错。”

    柏劲阳似无奈的笑,并不愿意承受她的夸奖。“你告诉我今天回国,下了飞机却联系不到,难道没有预约我都见不到你吗?”

    “我倒时差关机了,这么短时间你能找到酒店还打听到我定下的餐厅,效率不错。”在美国时,她和柏劲阳断了联系,回国后打开邮箱,赫然才想起他,原来,他已经从加拿大回国一年多,正好在季城。

    “还记得六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么,时间真快。”柏劲阳目光柔和的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那双弹钢琴的手指让裴泥想到当初,他第一次向自己告白时给她擦掌心墨渍的样子,青涩,不知所措,六年的时间,让一个少年成长为温润如玉,从容自信的男人,还有什么比再相逢更令人愉快呢。

    裴泥笑着,“当然记得,我第一次恋爱就被甩,能不记得么?”

    柏劲阳放声笑出来,很愉悦,“那么,我可以请你吃晚餐,当赔礼道歉吗?”

    “我有约了。”裴泥十分干脆的。

    柏劲阳和她在一起两年,早摸透了她的性子,他笑了下,半真半假的说。

    “不介意我和你们一桌吗,你要见的人我也认识,大家不会尴尬的。”

    “哦?你知道?”裴泥倒有点惊讶了。

    “是裴尔吧。”

    裴泥笑了,“小瞧你了。”

    柏劲阳不会自恋到她来季城单纯是和他叙旧,在这里,和她有关系的也只有在g大上学的裴尔,柏劲阳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暗了下,嘴角仍噙着笑。

    “我和客户在隔壁用餐,你们结束时,我送你们回去。”

    “那谢谢了。”裴泥笑着。

    ~

    夜幕笼罩,路灯的黄光照着树上的雪块,晶莹发亮,望江饭店,距裴尔上学的地方很近。

    裴泥在等待,过了一会,有人叫她的名字。

    “泥泥……?”对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不敢相信又夹杂着难以描述的激动。

    裴泥站起来,与她相视,“尔尔。”

    那个女孩留了一头妩媚的小卷发,很短,及颈的长度,黑白分明的眼睛光辉熠熠的诉说相遇的喜悦之情。

    “真的是你。”。

    裴泥满心感动,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

    “你终于回来了,好久不见。”

    她的喜悦感染到裴泥身上来,裴泥抱住她,两个女孩在厅里相拥,为重逢而欣喜。裴家这两姐妹,关系说起来很曲折啊,裴泥和姊妹们都不太来往,裴尔又是个强性格,裴泥不搭理她,她自然也不理对方,还因一条小蚯蚓闹得誓死不来往,二人的关系因为奶奶祝寿合演一曲《女驸马》而握手言和,后来慕杨离开,裴泥也因陆兰的事常在河堤散心,两个人经常能碰到一起,却不说话,就是各自呆着,等天黑了,就一起回家,于是,她们有了极大的默契,互不过问,各自沉默,友谊看似无形,却深入彼此。

    三年未见,说话还是那么简单,彼此笑容真心。

    “在季城好吗?”

    “很好,你呢?”

    “很好。”

    两个人同时笑笑又各自品尝美味。

    “为什么不吃?”裴泥见她将肉类全部挑出来,碗里只剩青菜,这和她无肉不欢的食性可截然相反。

    “我不喜欢吃荤了。”裴尔很从容的微笑。

    裴泥拿筷子的手一怔,突然,觉得裴尔变了。不是食性大改那么简单,即使笑容在嘴角,也阻挡不了她浑身透出来的清冷,这和之前天真活泼的她完全不同。

    气氛很安静。

    裴泥说,“我在纽约见过慕杨。”

    对面女人的手停了一秒,接着,又动起来。裴尔笑容未变,声音如风。

    “他和我已经没关系。”

    裴泥顿住,真的是裴尔吗?现在的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如白开水一样寡淡的谈论这个名字,仿佛过去的撕心裂肺与泪水都成了窗外冻住的雪,空的只剩小细孔,微乎其微。

    慕杨离开后的半年,裴尔为了他考来季城,可他不可能在这里,于是,彻彻底底的死心了吗?

    裴泥眸光一暗,不再说话。

    ~

    吃完饭,两个人分手。

    裴泥不想麻烦柏劲阳,准备打车先让裴尔回去,除了饭店,她伸手拦车,被裴尔阻止。

    “不了,我坐公交车。”

    “现在是高峰期,人多不方便,加上下雪公交不一定什么时候来。”

    “我只坐公交,出租车会晕。”

    裴泥诧异的笑了,“那年从南京到大连,你都没晕,何况这十分钟的车程呢?”

    “不骗你,我每次回家都坐火车呢,汽车那么小的地方,呆在里面很不舒服。”裴尔说着,目光自嘲,嘴角的弧度仿佛固在嘴角,永远保持微笑。

    她居然学会面笑心不笑了。这还是裴尔吗?

    裴泥在心里第二次问这句话,满心的疑惑与震惊。

    短发一如既往的没变过,只不过头发卷曲,变得妩媚十足,身材凹凸有致,可是比以前清瘦太多了,笑容很迷人,却挡不住的清冷光芒在眼底……面前的这个再也不是她认识的裴尔。

    公交车来时,挤满了人 ,裴尔轻车熟路从后门上去,由于人多,她只站在门口,扶着扶手,开车前,她对裴泥说。

    “宴青哥找了你很久,天翻地覆,上天入地,他以为你落水里,把南塘抽干了,填平了。他说,等你飘起来就是尸体,你落过一次水,沉到塘底都没死,他只会去水下找活着的你……我们不敢惊动大伯,他却传话,说你去美国了,那时阻止已经太晚了,你回去看看吧,南塘再也没有南塘了。”

    冷风席面,一片冰冷,裴泥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全湿了。

    ……

    “等我有能力做一切决定,第一件事就是把南塘填平。”

    南塘怎么能填?那方水域是这个千年古镇的风水,你怎能强着和整个家族逆来的?

    35。欲。望深渊

    冬天的傍晚,太阳不足,但还有点余韵照的人暖和和的,此时正是三年未归玩心重的孩子忐忑不安回家的好时刻,既没有强烈的光线照射让她的出现使人惊怔,也没有黑暗的低迷让人觉得她的出现很不向上,三年,才回来呐!

    裴泥回家的心情极其忐忑,父亲终究是事无巨细的,必定对她在外三年的事当面问透彻,头一个问题就是,找不到母亲,心就那么狠啊,把病重的我丢在中国问也不问了?到时她怎么解释呢?总不能告知真相的……对于三年来从未联系过的宴青,她更忐忑,依自己对他的了解 ,这么火爆脾气的人能三年不和她说一句话,后面必定有火坑等着她跳呢。还有马上过年了,家中的长辈又要缠着她问,现在,她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陆兰的问题,所以,裴泥在纽约见到慕杨,受他之托,在季城看完裴尔后,很低调的回家了,不惊动任何人。

    南塘别墅,红色的砖瓦墙壁,依旧没变,门前的花草被退休在家专门养花弄草的裴振海修剪的整整齐齐,他的身体的确恢复的很好,没有半身不遂那么严重,只是腿有点不利索了。

    下午四点钟的光景,院子里只剩阳光的尾巴。

    草地上摆着一张中式的矮桌,上面的热茶还冒着热气,一个男人背着院口坐在藤椅里,正低头,品茶,一张轮椅就停在他身边,随时方便用。

    是爸爸。裴泥躲在墙角,心脏怦怦的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见到他,先认错,使命的认错!撒娇,不会也要撒娇,抱着他的脖子揉面团状爸爸爸爸的喊来喊去!

    这是瑞克教她的,说绝对管用!

    裴泥背好大包,鼓舞了一下士气,从墙角飞一样的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爸爸”的脖子,脸贴着脸,在对方耳边,用兴奋又忏悔,喜极而泣的音调大喊。

    “爸爸!爸爸!爸爸!我是泥泥,终于回到家回到您身边了!我错了,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见不着您,真的好想好想您!”

    一番热情洋溢的抒情后,裴泥都被自己“感动”的快吐了,相信此刻的老父亲与女重逢定是老泪纵横,激动地不能言语,只是父亲未免过的太好了,返老还童,白发全部乌黑,眼角居然没半丝皱纹,裴泥一怔,怀抱里的人,哪是感动的状态,分明是僵硬!

    裴泥一个激灵,隐约觉得不好,放手一看!她惊得眉毛跳了半边,“……你……怎么是你……”

    她一声一声喊着的“爸爸”此刻正坐在藤椅上,眯着的瞳仁里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脸,没有情绪,仿佛消失三年的她只是不见三天而已。

    “宴青……”裴泥由于太过失态,惊怔着大眼睛,有些结巴的解释。“……我刚回来。”

    宴青放下杯子,唇角往上挑,明明在笑,却寒意森森。

    他站起身,不疾不徐的上台阶,裴泥本着有话家里好好说的友好原则随他一起,她迈动脚步进家门,结果,宴青进去了,她要进去,门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上她的鼻子。

    “啊!”她赶紧捂鼻子后退,抬头莫名其妙的盯着关上的大门,方才声音巨响,保姆在里面惊呼,“怎么了,怎么了?”

    裴泥也未反应过来,那边看到落地窗里,他修长的双腿几步走到窗前,瞧都没瞧她一眼,长臂一拉,哐当一声,窗户关上了!接着,宴青像是在屋里散步似地,从客厅到厨房,走了一圈,所到之处,只要有门有窗的全关上,连卫生间也不放过。

    裴泥终于意识到那个男人要把自己关在门外,立刻火起来,跑到窗边隔着玻璃对他喊话。

    “裴宴青!你给我开门!裴宴青!”

    宴青恍若未闻,最后一扇窗户摔上,墙壁都在抖。

    门窗全部关死了,一颗银杏树在院子中,树干延伸到二楼,裴泥扔了背包,三下两下就爬上去了。阳台的门果然开在那,秋千还在荡漾,花房又大了些。

    离门口尽在咫尺,一个黑影已经到了门口,匡的一声锁死。

    “裴宴青!”裴泥隔着窗户与他喊,已然发怒。

    宴青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她,十分生气。“还回来干什么?!给我滚!”

    “宴青,怎么能全部怪我?我留了纸条给你,是你没发现,如果没和你说,是我的不对,可我说了。至于理不理解,让不让我去,是我的事。”

    他的侧脸冰冷如霜,嘴唇紧抿,没听到她的话或者是不愿听。

    裴泥的解释到此为止。

    ……

    冬天的夜幕降临的很快,裴泥站在一夜的雾水里,心拔凉拔凉,里面的餐桌摆满了食物,她的硬气在张嫂无能无力表示同情的眼神和烧鸡安静等待主人享用的神态上荡然无存,她想吃饭,饿了,坐了飞机赶到家,澡没洗饭没吃,连沙发都没坐,就遇到这样无情的待遇,看到轮椅她还以为是爸爸坐在那,哪知是个阎王爷!

    这些年父亲和她联系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没说过宴青挖干了南塘,只说他进入公司成绩如何如何的辉煌,而她和宴青也从不通话,她无意,不想面对关于母亲的任何解释,他也没要求过,裴泥知道他在生气,不肯理她,回来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面对他,现在,被关在家门外不得进入,裴泥也不再挣扎。

    在外面坐了一会,有人小声翼翼的叫她。

    “小姐,小姐。”

    “张嫂?”

    保姆端着一盘点心在厨房的小窗户那喊她,笑容满面又做贼心虚左顾右盼。

    看到吃的,裴泥狂奔过去,眼睛里都快要溢出水,在夜里亮晶晶的。“谢谢你。”

    张嫂似要哭,“这才是我家小姐,望着我时漂亮的眼睛都像会说话似地,你可终于回来了。”

    裴泥面包塞在嘴里,脸颊鼓鼓的,笑问,“爸爸呢?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指望他带我进去呢。”

    “你爸爸去老夫人那了,听说老夫人的朋友来拜访,带了他的孙子来,是位年轻有为钢琴家,他听钢琴去了,今晚不回来了。”

    “钢琴家?”裴泥疑惑,这么巧,柏劲阳也是钢琴家,“你开门让我进去。”

    张嫂忙摇手,“这可不行。”

    裴泥脸色一黑,“怕他吃了你?”

    “比吃了还可怕。”张嫂十分恐怖的说着,似乎正为自己违背宴青的意思私下给裴泥吃的行为感到后怕起来,忙把食物塞到她手里,关窗户

    。

    “我得赶紧离开,我的小祖奶奶,去找你爸爸去。”

    “张嫂?!”

    裴泥简直不可置信,还有自家保姆把自己关门外的。找父亲必然惊动奶奶,那全家都知道她回来了,晚上还睡不睡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在房子外徘徊了一圈,就发现一个容纳她安然过夜的好地方,父亲的花房。

    花房在后院,足有一百坪,造价不菲,裴泥打开灯,立刻大亮。满室盛开的鲜花炫目至极,道路中间一张榻榻米,平时是用来小憩的,刚好给她当床用。

    “退休了就干这些?”裴振海生活的很好,脑溢血使他的右半边腿脚不灵活,因此提前退了休,六十岁了,养花,听音乐,旅行,没有陆兰在,依旧过的很好。

    这一切,都是宴青的功劳。

    “辛苦你了。”裴泥笑着对一颗常青松说话。“想要和你一起分担,你却把我关在门外。”

    二楼的露台上,宴青端了一杯酒,看着在花房里驻足的人,眼睛里的血丝满布,她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触摸不到,他能抓到就是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简单的几句话,模模糊糊。

    我去美国找妈,勿念。

    宴青笑起来,语气悲怆,“我到底算什么?”哥哥?只要她有胆子说出这个词,他一定会疯的。

    三年,他做的那么好,不去追问她的一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当她离开时,他就决定这样做了,既然你爱家如命,为了追陆兰回来 ,能放心下重病在床的裴振海,只为追求一个答案,追不到,在美国呆着不愿回来,这样一个固执,自尊心又强大的人,如果他要得到她,那么,先残废了如裴振海,消失了如陆兰,才能在她心中画上一道涟漪。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满足了她的心愿,安排好家中的一切,以后,是怎么样的,顺其自然。

    可裴泥那么聪明,他身上背负亲生父母的伤,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全能慢慢发现,现在,他心里的密秘,她能不能发现?如果发现不了,他就不说了,做一辈子的兄妹,如果你聪明一点,我就告诉你。

    宴青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条很黑暗的路,他在后面情根深种,她在前方肆无忌惮,总有一天,会有交集。

    寒风瑟瑟,他喝掉最后一滴酒,手里的纸张捏成了团,手腕处一根黑色的带链子叼着一颗玉珠,在夜光里发着蒙蒙的光。

    ……

    晨曦照人,玻璃外的水雾侵袭了一层,竟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裴泥恍惚了一下,才知自己身在何处,南塘何时有了这么多鸟,冬天的清晨依旧高唱不止?

    裴泥起身出了花房,见到大门是开着的,顿时一喜,背着包往里冲,一夜风尘的她迫切的需要洗个澡,刚至大门口,宴青一身运动装从里面出来,显然是去晨跑。

    两人在门口狭路相逢。

    “早啊。”裴泥笑脸相迎,一夜过去,他的火也该泄了吧。

    宴青睨了她一眼,眼底干净澄澈,冷哼了一声,小跑着出门了。

    裴泥上楼洗完澡,也出去晨跑,追了很远才追到他,可出现在面前的景色让她急急停住脚步,眸子惊怔不已。

    就在南塘的中心,全是树,成千山万的树在冬天生机勃发,一眼望不到尽头。

    南塘再也没有南塘了,昔日那个水光幽幽,每到夜晚不敢让她上前的南塘水域变成了一片树林,长长的望不到边际,风吹过,沙沙的声响,寂静又空旷。

    他真的把南塘抽干了,填平了,变成南树林,裴泥不敢相信脚下结实的土壤曾是吞没过她的幽暗水面。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初填平这里动用的人力物力必然惊人,加上事关南塘风水,遇到人为的阻力也是强大的,宴青是怎么做到的,和整个家族逆着,不顾一切?而结果呢,在他担心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却突然得知,自己已经去美国,并且和父亲打过招呼,那时候的宴青会是多么失落呢。

    惊怔许久后,裴泥问他。

    “为什么没看见我的留言条?”

    “那么点大的东西被风吹跑了。”

    “我用发圈挂在门上的,怎么会吹跑。”

    宴青停下脚步,望着她,平静的面容又有波动,怒极反笑,“我在你心里就值勿念这两个字?爸妈出了事,你躲出去,我继承家业,并发展的有声有色,你不就是这样希望的吗?我如你所愿。”

    裴泥才觉得他的愤怒不是一时半会的,她是该道歉的,像父亲道歉,像宴青道歉,你们是我最亲密的人。

    “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宴青后面要脱口的质问全部神奇般消失,因此,他十分无奈的挑着眉。

    裴泥逆着光,抿唇笑,一个对不起,解决了多少麻烦啊。

    清晨的日光穿透树叶的缝隙飘洒在地上,晨练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而来,迎面晨练的人对他说,“你女儿回来啦,在林子里呢。”

    “真的?泥泥回来了?”老人喜不自禁。

    裴泥在林子里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她激动无比,跑去过,用力的拥抱住对方。

    “爸爸。”

    裴振海应着,高兴的不得了。

    宴青看着父女二人在林子里相拥的画面,勾唇微笑,所有的风波都过去了,如今的他可以阻挡一切危险靠近他们。裴泥也在看他,目光干净而纯粹,带着感激与无休止的幸福,没错,是幸福,看他的眼神,和看裴振海一样,被亲情淹没,不剩其他。

    宴青发现这点,脖子凉飕飕的,像是被大刀砍下了头颅。

    ……

    为了迎接裴泥学成归来,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凑在一起聚会,从英国回来过年的堂弟裴峻也加入,还在聚会的会所里弄了一场慈善“募捐”,从宴青赵虎之流“募”得近三百万,准备给偏远山区的学校进行取暖改造和校舍重建。

    一班人混在台球室,根本没想着会被裴峻坑,那小子不仅爱国,更富有同情心,逮着这些堂兄堂姐们,尽在自家人身上拔毛了。

    “各位帮忙,冬天南市气温都如此冷了,那西北的孩子们怎么过呢?那里不仅有孤儿没有衣物穿,还有上课必须坐在泥土路的烂校舍,生长在富裕下的我们一双鞋子,甚至一双袜子都能抵得上孩子们一个冬天的开销。”裴峻声情并茂的描述着,看向裴安然时,语气更是夸张,“何况有人才换了车,七百多万的宾利,捐个车轮子下来,整个西部都安全过冬了。”

    众人笑了。裴安然十分苦恼的伏在球桌上。

    “你也知道七百多万,别张扬出去,你二叔非得问我钱从哪来,到时我怎么回答。”裴安然如今声名在外,三十多岁了,成家了,儿子女儿都有了,裴振鸿仍旧看不上他的职业,混黑道的。

    “放心,二叔不会再把你挂在天花板上用皮带抽的,哈哈。”

    裴泥随大家笑,身上的现金早被搜去一空,安心打球,和赵虎一组。

    宴青和裴安然对峙,显然,后者不是他的对手。一场下来,裴安然输的彻底,裴峻见大家身上没的拔了,赵虎给他指导,说了一番话后,裴峻走到宴青身边,指着他手腕上的东西,说。

    “大家都捐了,只有你还没有捐,你没带钱,我要这个,日后你若想要回,必须拿一百万来赎。”

    宴青眼睛眯起来,看向赵虎,后者笑的肆无忌惮。

    “没错,用一百万来换他三年不曾换下来的腕带,说不定有特殊意义哦,是谁送的呢?这几年一直单着,和这个有关?”

    大家都感兴趣起来。

    裴泥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灯光下,宴青俯身开球,室内温度很高,他的袖子微微挽起,右手手腕处有根黑色的链带,一颗珠子穿着,表面凹凸不平,似乎有字,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带饰品的习惯,还是一带三年。

    宴青摸着球杆笑,“拿多少来都不换。”

    “怎么了,这么贵重?”裴峻在众人目光的怂恿下强出头。

    清脆的一声响,最后一杆打的十分漂亮,宴青专注的看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你要多少我捐多少,别打这东西的主意。”

    裴泥忽然觉得,那根黑色的带子在哪见过,十分的熟悉。

    ……

    星期天,被宴青的一通电话叫醒。

    “我要送趟货去临安,小叔急用,来回车程四个多小时,坐在那里没意思,你反正没事,一起去吧,陪我解解闷。”

    裴泥一听就来劲了,临松置身江边山下,她最喜欢野外,没有理由拒绝。“你在路边等我,我马上来。”

    裴泥收拾好,去了马路边等他,十多分钟后,就看见公司的重型货车开来,十七米五,满满的装了一车,裴泥瞄了一眼后面的东西,全是圆形的墩子,大概就是小叔急需的材料。

    车子停下,裴泥立刻踩着支架上车,她还是第一次坐这大的车,视线开阔,完全是俯视马路上所有的车,十分粗狂。

    “怎么,你亲自当司机了?”裴泥有点兴奋。

    宴青无奈的苦笑,“小叔在临安高铁接了工程,缺货没有司机送过去,问我要人,船厂刚好忙,司机都抽不开,只好亲自给他送了。”

    “临安,远吗?”

    “就是远,才找个人解闷。”

    裴泥不虚此行,一路所见,让她感觉像是出来郊游,看风景的。

    到临安的路,十分不好开,都是没建好的半成品,路面崎岖像是在爬山,好在下了雪后,没有灰尘起伏,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后,到了工地,迎面就是长江水滔滔,拍打着填江的泥土。

    宴青找了负责人交货。

    裴泥爬上一堆隆起的土堆,眺望天边的夕阳,那抹蛋黄就挂在江水之上,水中还倒映着一个,江风拂面,她张开双臂,几乎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

    “真美。”

    风开阔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她站着的土堆,像是处在世界的中心。

    “小心掉水里。”她张着的双臂突然被人拉住。

    宴青微笑着看她,黑的发丝被风吹得掉进眼睛里,金黄的光影里,连这个男人都变得如此迷人。

    裴泥无所畏惧,大声宣布,“裴宴青,我再也不怕水了,我在地上为王,在水里也可以,在美国的时候我一个人游过密西西比,已经是游泳健将了,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地松了,宴青的笑没变,看着她张开双臂像是飞起来的样子,想着,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拥有她呢。

    天很快黑起来,一刹那的功夫。

    回去的路上竟然下起了小雪,到了郊区,前方的新路十分宽阔,灯光大亮,路灯一对一对的掠过,裴泥在座位里睡着了,头发散在颊边,总是随着颠簸的路面晃着她的困极的眼皮,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定住,想把那些调皮的发丝全部扎起来。

    “到了。”

    裴泥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男音低沉,很温柔,连他的动作都是如此温柔,很熟悉的扎起了她披散着的长发,松松的一把搭在肩头,裴泥感受到头发的重量才慢慢转醒。

    路灯斜斜的照过来,天空有很白的雪在飘,落在他的发上,宴青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到天荒地老的温柔,裴泥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存在的不合理,十分的突兀。

    “到家了,还不起来。”他眸光未变,仿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她的。

    “哦。”裴泥起身。

    下车时,才发现天空不仅有雪,还有冰凉的小雨,两人都没带伞,裴泥才睡醒,视线根本不清,下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有人握住她的手,裴泥本能的望了下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炽热,握着那么紧,她目光暗了下,发现他腕上的带子不在了。

    雨大起来,她的视线也清晰起来。

    脚步不由自主的走的很快,是宴青带着她走的。

    世界空旷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裴泥试着抽了下手,被他紧紧的握住,接着,她看到自己被他扎起来长发被一根发圈束着,拖到胸前,而这之前,她没有带任何束发的东西在身上,这是谁的发圈?

    裴泥很快找到答案,这是宴青手腕上的链带,她认得那颗珠子。灯光照射下,光滑的珠子表面竟然刻着一个女子旁的妮字,裴泥的心脏忽地下沉,怪不得先前觉得熟悉,原来这是三年前她拿来挂信的那根发绳。

    “这根绳子是我的?”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掷地有声。

    宴青有点惊愕,回头望她。

    裴泥的大脑混沌一片,疑惑,不解,震惊的,他为什么会留着她的旧物,贴身随带?她知道自己正一顺不顺的盯着他,才会被他蛊惑人心的眸子迷惑,所以,她没有反抗,当他突然低头压上她的唇时。

    ……

    这个吻像是饥渴很久,遇到甘露,不饮就会没命。

    宴青浑身都燥热,血液在血管里奔流,他饥渴,十分的,揽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贴进自己的身体,一声一声的咬那双红润的唇,发出声音。

    他知道世界在此刻崩裂,早在三年前,他就想好了一切,后路都铺好了,首先和裴振海说明,他是个开明的父亲,纵使一时不能接受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开来,他们不是亲兄妹,法律上只要解决收养关系,他们就能在一起的,唯一的担忧就是向她表明心意的时机,裴泥不喜欢被动,他得找一个让她更容易接受的时机,这个时机由她主动挑开最好,今晚,她这么聪明的发现他的秘密,那么,就不能怪他激进,他等太久了……

    裴泥面前黑黑的,脑海里两个人的影像崩塌了,她被困在废墟里,混乱里他的舌尖十分火热又湿润,是温暖与水源的存在,探进她的嘴里,她根本反抗不了,只觉得那是唯一的温度,慎重良久良久那般,她虔诚又热情的回应他,裴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心中有个声音要冲出胸膛,撕裂似地疼痛。

    失控的世界因为雨水越来越来大而慢慢地清醒,人得迷失只在一瞬间,被冷水叫醒时,醒悟就在睁开眼皮的瞬间。

    裴泥直直的望着他,声音因为被吞去太多水分,变得干涩。

    “你怎么了,喜欢我?”

    宴青笑了,发丝被打湿在眼底,他低头又靠近了她一分,十分欣喜,“你呢,刚才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有我。”

    裴泥应该是发怒的,可是她没动,目光呆滞。

    “你疯了,我们是兄妹,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从现在开始,不要这么想!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我。”

    他的拇指揉着她红肿的唇,目光变得狂喜,不顾一切,仿佛是这雨水纵容了他,是这天地纵容了他。

    “我不逼你现在面对,好好的想一想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和将来,也许你和我一样,早已经喜欢对方,只是不知道而已,裴泥,别那么快说话,好好想想。”

    裴泥仍是狂乱,惊慌的,想往前方人多的地方逃去,他拉着她不得动。一刹那,寒意爬满自己的身体,一个哥哥,没有任何顾忌,就像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突然他转过身来,看了你一眼,笑意不明,裴泥无法阻止那股寒意渗透全身,从汗毛渗进皮肤,肌肉,到心脏,无处不在。

    “我们是兄妹。”

    “算什么兄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他浑身湿透,黑发沾湿在额前,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漆黑如深潭,酒窝里盛着雨水,从她回来到现在,他的笑没有如此的简单过。

    这样的他翻手为天覆手为雨,她不敢反抗家族的一切,做任何事都被束在亲情的框子里,他不一样,脚下厚实的泥土就是证据,南塘差不多百年历史,在一夕被填平,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你还记得表叔吗?”她突然这样问他,也许是冷的,牙关都在抖,也许是真的伤心了,眼底有光影流动。

    宴青最怕的还是来了,“你想说什么?”

    “你让我想到表叔,他那么照顾我,从小就坐在他自行车前,那么愉快,我很少有喜欢的亲戚,他是唯一的一个,我对他那么喜欢,他却是我少年时期的阴影,每次想到他,都觉得身体那个部分烂掉了,好恶心,你知道不知道。”

    宴青的眼底只剩死寂。

    “不要让我把你推向表叔一类的范畴。”说完这句,她的心绪已经平定,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就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积存三年的情感,被她迅速的解决,从开始,发展,□,到结束,只不过十几分钟。

    宴青像是又做了一场梦,方才的亲吻是假的,他的表白是假的,只有她那句“好恶心”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3)之前这章是番外,梦境互返,与本文剧情无关,大部分读者应该看过了,还有一些没看过的,我在作者有话说里,贴上来吧,这其实是慕杨和尔尔的番外,至于阿仅和礼荷的,以后心血来潮了,也会写的,哈哈,到时也权当福利赠送了吧。

    可以重来的年少时光裴尔十分悲催,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体育课,她不但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会,还能在正在上课的三班门口大刺刺的路过几趟,这么一举两得的好事,被突然而至的大姨妈彻底搅浑了。因为,她不但没有带卫生棉,连女同学们都已经放学,一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在厕所里躲了半天,她才拎着书包掩在弄脏的裤子后面,畏畏缩缩的移出来。学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面前的篮球场上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裴尔看清场上的一个人后,惊得想躲回厕所里,可是慕杨的目光已经径直朝她看过来了,她只能按紧书包贴着屁股,僵硬的笑。“你打球啊?”慕杨眯着眼睛,盯着她身后,“书包怎么了?”“哦,没事,没事,只是肩带断了。”裴尔怕他发现裤子上的窘境,忙将书包抱回胸前,慌乱的做解释。慕杨好像不信,紧盯了她的书包几秒后,目光一暗,迈着大步就朝她走来,裴尔吓得小小后退几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岂料慕杨只是脱了外套递给她,“把我的衣服拿回家,打球很热,不需要穿了。”“可是,我抱着书包没办法拿。”她结巴,事实上的确如此,她的书包装了很多书,带子断了,抱在手里极其不方便。

    “这样就行了。”慕杨靠近她,将衣服围在她的身后,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动作不急不躁,认真而专注。慕杨不但没发现她的秘密,还如此巧合的用衣服替她掩饰?裴尔的心脏狂跳着,怯怯的望着他近在咫尺胡脸,丝毫未注意到书包上一朵拇指大的血印,她也不会知道,在一班连续上了两节体育课后,她都没从三班“经过”,慕杨就觉得不对劲了,才会在她躲躲藏藏的行为里留了心。你暗恋的那个人,一直在看着你,那么,这段暗恋该是多么幸福啊。可是,裴尔却察觉不到幸福,她觉得悲伤。第五章 悲伤的暗恋没有情书的丑姑娘一边默默的暗恋着情书可以当柴烧的慕杨,一边发奋图强,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市二中,成绩公布那天她抱着卢菲菲很是伤心。卢菲菲一脸同情的拍拍她的背,“尓尔啊,别难过,二中和一中只隔着两条街而已,慕杨飞不了的!”二中和一中都是南市赫赫有名的两座高中,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文一理,各自强项不同。而理科一塌糊涂的裴尔就算想跟着慕杨上一中也没那个能力,而慕杨那样的天才当然是上一中了,她这才无奈的考取了二中。这就意味着,今后的三年高中她彻底失去监管慕杨的机会,他们的距离会被无限制放大。可是她没想到这种状况会在暑假里提前而至,成绩公布的那天,慕杨一声不响的去了北京,之前一点离开的征兆都没有。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他连离开都不告诉我一声,是因为我不是那样重要的人,让他在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打声招呼的那种人?她不敢承认这个答案,也不敢打电话问他,因为她没立场去质问,这就是暗恋,偷偷的一个人胡思乱想,猜测他各种行为背后的原因,然后一团乱麻,伤心持续中。暑假恍恍惚惚的过了大半,慕杨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喂?”电话接通,那边居然是个清爽的女音。裴尔错愕至极,要不是确认了下号码正确,她还以为打错了,她稳了稳情绪:“我找慕杨。”对方停顿了几秒,音调一转,有点高傲的,“你是谁?”这个语气,让裴尔很不舒服,“我是他在南市的朋友。”“哦……”尾音拖得很长,然后慢悠悠的说:“慕杨在封闭训练,不能带手机,你有事,等他训练结束再说。”“封闭训练?”“恩,慕叔把他送军校两个月,暑假结束才会回来。”“那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他们是什么关系,居然可以保管慕杨的手机?这种替他照顾“后院”的工作不是一直都是她的专属么?

    “我住在他家啊。”

    “……你是他什么人?”“好朋友。”好朋友?对方高傲又清冷的语气是在向她示威么?裴尔做为慕杨的青梅竹马,在其众多的倾慕者里得到的这种待遇多不甚数,可是,那些都是过眼云烟,慕杨都看不上,她自然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这位,不但是他的“好朋友”,还住在他家里,顺便接收了一直专属于她的“后院”工作?这位突然出现的情敌背景相当强大,裴尔有点接受不了,妒火腾腾,想啪的一声挂一个响亮的电话,对方却先行一步,啪的一声断了!于是,第一回合交锋,裴尔完败!裴尔气的柳眉倒竖,什么悲伤的暗恋,通通见鬼去吧,看看日历,离暑假结束还有八天的时间,她吼着:“时间到了赶紧回来,否则,一辈子别回来了!我靠!”裴尔这些天火气就和窗外毒辣的太阳一样炽热,她坐在空调室里,只穿了背心短裤,还觉得不舒服,于是,连续挖了两桶冰激凌,火气才稍稍降解。裴妈见她准备吃第三桶,忍不住唠叨了。“你这么吃,把胃冰坏了。”“不会,我身体这么好,三桶冰激凌小意思,去温降火何乐不为啊。”“你有多少火要降?天天在空调里呆着还降不下来?”“妈,我是心里燥火。”某人不回来,她就焦躁,生怕他在那多呆一天和那个强大的情敌就多生一份情。“这么点年纪还心火旺盛呢?自己作的吧。”裴妈不以为然的摇头,门口响起车辆鸣笛声,她望过去,顿时大喜,起身往外走,一边对裴尔喊:“小溪和慕杨回来了,我去看看她,你别吃了啊。”裴尔闻声,静坐在沙发里,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用吃冰激凌的动作掩饰太过喜悦的心跳声。外面响了一会儿,恢复平静,随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慕杨推门而入。“回来啦。”裴尔抬头看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恩。”慕杨点头,背着光进来,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高挑瘦削的身体立即占据了大半壁沙发,裴尔觉得自己被他困在沙发里,周遭全是他的气息,比绿茶味的冰激凌更好闻,她的心跳陡然加速,挖冰激凌的动作更快了,支支吾吾:“去的时候很急么,我都不知道你要走。”“我走的时候,你正好在学校,等了你半天也没回来,只好先上飞机到了再打电话给你,可是到了北京连家都没回,就去了军区,通讯全部被掐断了。”慕杨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沙发上观察她的表情,裴尔先是皱着眉,从挖冰激凌的空隙里抬眼斜睨他,好像在怀疑他话的真实度,等他说完了,她才恩恩两声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这回先原谅你。”裴尔笑逐颜开,冰激凌沾在嘴边也不知晓。慕杨伸手擦去她唇角的奶冰,在她错愕的眼神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脸,眸光越来越暗,直至波涛汹涌。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死里逃生后,越发想念她的笑和印着他影子的眼睛,回来后连家都没回,第一个看的就是她。知道她正在生气,怪他的突然离开,所以早就将解释的话在心里反复练习很多遍了,只要她一问,他就能回答,让她安心。裴尔又看不懂慕杨的眼神了,她羞赧的往后退了退,拨开他停在她脸上的手,尴尬的挖了一勺冰激凌塞到嘴里。相对于她的无措,慕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极其自然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息,似乎累了,过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裴尔极度无语,还没见过和人聊天聊睡着的人,不过睡着也好,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他的脸,她傻傻笑出声,心情奇好无比,不过,她的安然自得很快化为灰烬,灰飞烟灭。“慕杨,回来吃晚饭了。”一个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裴尔惊愕的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门口,浑身都沐浴着夕阳的光辉,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时七分高傲,三分探究。

    “她是谁?”裴尔推了推慕杨,慕杨睡眠浅,她一碰,就醒了,半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外的人。

    “姑姑再婚了,对方和我爸是朋友,所以,走的比较近,她叫吕橙,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这次和姑姑一起回来见爷爷的。”“是这样……”她呢喃,脑海灵光乍现,终于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电话里高傲无比的女生了!慕小溪复婚并且男方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裴尔早就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女儿会和慕杨这么熟,可以熟到住在他家,并且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这个词太刺激人了。慕杨男性朋友众多,女性朋友除了她,屈指可数,也正因为如此,裴尔十分的失落,她真的不再是他的唯一了。慕杨回来,裴尔照例出席他的回归第一顿晚餐。以前这个时候,她总会乐开了花,可今天面对着一个具有情敌性质的女生成为晚餐主角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她闷着头自顾自的划饭,忽视吕橙对慕杨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以及他回应给她的。饭桌上,慕家其乐融融,她是唯一一个外人,没有血缘,也没有亲缘,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这样的聚会,她只是个邻居。慕杨见她碗里平时最爱吃的香辣鸡翅一块没动,逗她:“怎么,冰激凌吃饱了?”裴尔瞪他,“不要瞧不起我的食量,别说三桶冰激凌,十桶我也吃的下。”话音一落,语气又无比哀怨,“不过,刚才划了太多饭,我现在真的吃不下了,鸡翅一块没动,有点可惜。”说着还想再硬塞一块鸡翅下去。慕杨眼明手快的挡住她的筷子,“吃不下别撑,胃疼的时候有你受的。”“那你帮我吃了,不能浪费。”裴尔嬉皮笑脸,“我记得小的时候,我总抢你的饭吃,今天我让你抢一回,第一次,你不能不吃,否则,我就该清醒,重新找一个能吃我吃不下的食物的人一起玩了。”裴尔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够不够多,如果他拒绝,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只是玩笑而已,没有什么的,可是她拿筷子的手却在抖,这是第一次,她如此正经的要他做选择。慕杨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扬起淡淡的弧度,在她紧张的心跳里握住她拿筷子的手,低下头……“慕杨不能吃辣!”吕橙猛然站起身,伸手打掉了裴尔的鸡翅,动作中的两个都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他除了不喜欢甜的,什么时候不能吃辣了?”裴尔心有点寒,直直的看着她。慕杨动作被打断,脸色早就黑了,眼睛危险的眯着,吕橙欲反驳裴尔的话在他的警告意味浓厚的眼睛里全部吞回肚子,冷哼了一声后,她坐下,不再说话。裴尔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鸡翅,心里一片冰凉,原来,她连和他相处的空间都会被人挤压了。“别不高兴了。”慕杨打断她的思绪,“我没有拒绝,只是掉了,否则已经在我肚子里了。你就当我技术不佳,没有你抢食的功夫那么厉害,可以继续培养。”慕杨说着,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