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泥出生的那晚,狂风暴雨,电闪雷啸,二十年一遇的大暴雨席卷南市,惊涛骇浪的古江,一个又一个漩涡打着漩,那些随风飘摇的船只,不论大小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大家都在船舱躲避风雨的时刻,陆兰撕心裂肺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裴振海当时正卷着袖子迎着烈雨在甲板固定船索,根本没听见妻子的痛呼声,他们是一路逃命似的进港口的,十分钟后暴雨就来袭了,他在江上闯了十多年,早已看惯各式风暴,只是没料到这场台风尾扫到南市时会掀起这样一场轩然大,波,强烈的风雨几乎将他的船卷进滔滔江水中,等他确认船索足够稳固后,才抓着寄在船仓的绳索沿着原路返回,一进内仓,他怀着九个月身孕的妻子正躺在床上痛的大喊大叫,“要生了,要生了!”
他大惊失色的跑到妻子身边,一抹她身下的床单,羊水早破了,可是这暗无天际的暴雨里怎么去医院?一旦出了仓门都要被卷走!
陆兰知道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她咬着牙,用尽全力生产,天际渐渐发亮,孩子出生了,她筋疲力尽的摸着丈夫抱着的孩子,心突然彻凉,因为孩子没哭声,陆兰以为孩子死了,当场就晕过去。
裴振海和船打了半辈子交道,三十五岁才结婚,中年得后的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了,他拍打着孩子的小屁股,啪啪两下,孩子没动静,接着掐孩子的人中,孩子哇哇的叫了两声,裴振海大喜,有惊无险,喜得一女,他激动的眼泪都流出了眼眶。
暴雨过去,裴振海正要带着妻女去医院,刚一出舱口,就瞧见,河堤上下来一行人,四五个男人围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裴振海一眼就看清那是自己的五个兄弟,那个被他们搀扶着急急赶过来的正是自己六十五岁的老母亲。
老母亲一来就哭诉他的不孝,说他带着即将生产的妻子跑远船,差点来不及在暴风雨来临前回港,害她在家中心急如焚一夜。
老母亲迎着风雨那么大年纪还来港口看他们,让夫妇俩又愧疚又感动,将小女儿抱到母亲面前,裴振海的声音有点颤抖:“妈,我有女儿了。”
裴奶奶望望自己的小孙女,小孩子懒洋洋的睁着眼皮,仿佛一切风暴都与她无关,那么悠然,淡定,又听裴振海说她出生时不哭的惊险一幕,心中后怕不已。
“这个孩子是我盼了多年才来的,她是我长子的第一个孩子,千万不能像她爸爸那样在江上飘泊无根无须叫家人挂心难安,奶奶给你取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裴泥,走在泥土路上,接地气的裴泥。”
裴泥大概真的不适合在水上生活。
她出生后,裴振海已经转行做起了造船,80年代末的南市,私人造船业很不发达,规模很小,接的也是给样加工,裴振海常常要和伙伴工作一年才能交付一艘小散货船,虽然艰苦,却比跑船有发展前途。
裴泥直到三岁的时都是和父母一起住在古江的船上的,裴振海的积累一直很丰厚,她家的船在当时算很大的,裴泥坐在船头完全是在俯视左右的船只,密密麻麻,晃晃悠悠的。
她乐于被陆兰抱着跨过一个又一个跳板,从这艘船来到那艘船,每当这时,就会有她唧唧哇哇,哼哼哈哈的笑颜童语飘满江面。
然而,就在这一年,裴泥小小的记忆里这些快乐全部都被江水淹没,她掉进两船间的空隙里,被古江水吞噬,水浪进入她的胸腔,她迅速下降,直到水泥的船底在头顶越飘越远……
没人知道当时的她沉的有多深,也没人知道这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在水底看到了什么,直到多少年后,裴泥看到水的神情都是死寂的。
——
裴泥被救后回到了奶奶的身边。
裴奶奶的丈夫在十年前生病离世,共养了六个儿子,裴家这一代都是从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步一步,由穷到富。裴泥出生时,正是发家的时候,裴家六个兄弟都混得风生水起,尤其是裴振海,也就是裴泥的爸爸,在80年代末,创办了南市第一个私人造船厂,在国有经济当道年代,影响力可见一斑。
裴振海十六岁时就出去跑船,在江上闯荡近二十年,积累了大量财富,个人终身大事却迟迟不定,在裴奶奶千盼万盼之下,三十五岁时才和当时比他小十岁的知青陆兰结了婚。
长子中年结婚,中年得女,裴泥被裴奶奶当掌上明珠疼,在众多孩子里她对裴泥的偏爱是明显的,这样一来,其他的堂姊妹心里不平,加之裴泥天生一副不可近亲的气场,使得她与其他孩子无法融洽相处,于是,裴泥在南塘受到很大排挤,姊妹们都不和她亲近。
裴泥有一个堂姐,比她大八岁,虽是个女孩,长的却很结实,经常带着其他兄弟姐妹欺负她。
“小黑!快来救我!”
裴泥人小才四岁,又势单力薄的,每次被欺负,她只能拼命向小黑呼救!
“汪汪!汪汪!”
小黑是裴泥在南塘的第一个伙伴,是只活泼可爱又对她忠心耿耿的黑狗!只听得主人呼救,小黑撒开四肢腿跑进战场,疯狂撕咬堂姐的裤管!
“死狗!滚开!”
堂姐心疼新穿得裤子,愤怒抬腿猛踢小黑肚子,那只狗已是怀孕的老狗,哪经的起这么重的力道,被踢的嗷嗷嗷痛叫起来。
裴泥全身趴在地上护住小黑,一边喊叫:“别踢我的小黑!别踢小黑!”
堂姐不听,见老狗是她的弱点,踢的更猛烈了,一脚又一脚的,有的踢在裴泥的背上,有的踢在小黑的肚子上。
裴泥没能护住小黑,一场恶斗后,老狗魂归黄泉。
她在后坡挖好一个坑,然后拖着小黑的尸体回到山坡,她的小铲子挖了一个上午的坑,铲土已经很熟练,不一会就将埋着老狗的坑填的严严实实的。
裴泥小小的身子只在坟前逗留了一会,眼底忽明忽暗的闪着厉光,接着,再也没回一下头的走了,仿佛,那样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什么叫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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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泥性子淡漠,被人欺负从不哭着找大人,她在等着自己长大,总有一天,她长大,会将对方一拳打到!
小黑被堂姐踢死后,她突然长大了!
裴泥捡了一条死蛇,全身金黄带着暗黑色花纹,平放在地上差不多近两米!她拿着这条比她人高两倍的家伙追着坏堂姐从村头跑到村尾,从田野跑到大河,最后,她堂姐被吓得的鼻涕眼泪哗啦的爬到一颗大树顶上死也不肯下来。
这天,南塘热闹至极,裴家老四的大女儿在树上嚎啕大哭;裴家老大的小女儿在树底下,用蛇身当金箍棒,耍得有模有样!
裴家很快来了主事的人。
“哪个不要命了!拿蛇堵着她姐姐?哎呦,原来是裴泥巴!……怎么跑了?!裴泥巴的胆子不是很大的么?!有种别他妈的给我跑!老子有你好受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裴泥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叫她裴泥巴的除了那个杀人王似的小叔还能有谁?!
小叔曾给她写了一首打油诗,是这么说的。
“大肚子圈圈腿,黄毛带翘嘴;要是胆子肥,一瓦刀就劈腿!”
看不懂?
前两句人身攻击,说她肚子大,走路o型腿,头发发黄,嘴巴还翘,丑死了!后两句则完全是威胁,要是她不听话,他就用瓦刀卸掉她的腿!
裴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小叔!
以至于后来她和裴宴青一起失踪,她为了不被小叔下掉一条腿,回家后,一直装晕,死也不肯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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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泥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她的生活又快活起来,有一天,裴奶奶给了她一只小鹅,和小叔的拳头那么大,裴泥把它当宝,继小黑之后的她又有了一个伙伴,虽然它没小黑那么活泼,显得病怏怏的。
裴振海的造船生意更加稳定了,他和陆兰不用在船上常驻,夫妻二人回家了,父母回来的那天,裴泥高兴的直扑到陆兰的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陆兰看到女儿手里的那只小鹅,高兴不起来了,知青出身的她,很爱干净,说是洁癖也不为过,怎么能忍受女儿整日抱着一只鹅呢?在女儿渴求的眼神里她才勉强同意将小鹅带回家。
陆兰的忍耐是极其有限的,回家后仅仅三天,那只小鹅就被她扔进了门前的大河里。
“上床捧着,吃饭一起上桌,这只鹅都快病死了,有多少细菌你知不知道?”
裴泥浑身都在抖,从脚底板一直到头皮,都在抖,她圆睁的大眼睛里慢慢起了水雾,仿佛又掉进古江一次,眼泪狂落而下。
“我的鹅……捞我的鹅……”
陆兰坚决不理她的呼喊,转身扫地去了,心想,小孩子只要哭一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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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病鹅,裴奶奶看着没用,才给裴泥玩的,又很瘦小,在水面也不会划水,淹死前,嘴里还发出很凄厉的惨叫声。
裴泥救不了它,自古江落水后,她就怕水,她的伙伴以后也会怕水的,可是,当那个浑身湿透发抖的小东西慢慢沉入水中再也扑腾不上来时,裴泥知道不可能有以后了。
她的伙伴在水里淹死了。
裴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发花,没有人喜欢和她玩,小黑死了后,她唯一的伙伴就是小鹅了,现在小鹅也被人扔进水里了,如果是其他人干的,她一定会挖出他的肠子当金箍棒甩,可是,那个人是她不常相见,心里十分想念的妈妈,她当然舍不得报复妈妈,此刻,她除了哭她的伙伴,就没有任何事可做了。
她孤单单的站在河边哭泣,夕阳西下,光晕夺目,她在发花的五彩圈圈里看到一个少年走进她,还用手温柔的擦她的眼泪。
“泥泥不哭了,哥哥帮你向奶奶要一只回来,好不好?”
裴泥望着他,眼睛里的悲伤慢慢的消失,变得幽深悠远,老成的不像是小孩子的眼睛,“不要了,我自己一个人玩可以了。”她不在哭,看了裴安然一会,突然,转身就跑了。
裴泥一边跑一边哭。
奶奶说裴安然是她的哥哥,有人欺负她,只要大叫他的名字,哥哥就会保护她,可裴泥知道,裴安然不是她的哥哥,他是饭桶子裴尔的哥哥,父母只生了自己一个,她怎么可能有哥哥呢?
如果她也有个哥哥,能在小黑被欺负的时候帮她狠狠的教训堂姐一顿;如果她也有个哥哥,能在第一时间跳下水救回她的小鹅;如果她也有个哥哥呢,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裴泥没料到,这个想法在当天晚上就发生质变,成为钉定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抓住刚刚走过去的中秋尾巴,对大家说声中秋快乐。
新文开坑,对自己说一万遍,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第一章,为了储存好运,赶紧留朵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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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见面 。。。
“爸爸今晚不在家,你忍心让妈妈一个人吃饭?………真的不吃?那晚上饿了别找我哦。”
陆兰做好晚饭喊女儿吃饭,裴泥躺在床上,屁股对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哄了她几遍,还是不吃饭,陆兰也只好随她去。
裴泥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小鹅欢快的在她脚下跑,毛茸茸的毛时不时刷到脚心,她痒的笑出声,正美着的时候,模模糊糊间却听到嗡嗡的声音,像是父母刻意压低的争辩声。
“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把他儿子带回来?”
“苏晚救过我的命,她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儿子。”
“……尸体都没找到你怎么确定是死了?警察还没抓到宴博吗?”
“还不清楚……宴家彻底完了。”
裴泥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小鹅的影子早已远去,可脚心那股痒的感觉却挥之不去,感觉有东西抵在脚心,她蹬了蹬那东西,裴泥顿时傻眼,自己单独的小床上居然有另外一双脚?!
“谁?”她惊坐起来,猛地掀开被子!
只见床的那头和衣躺着一个小男孩,听到她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墨黑如星夜的眸子望向她,里面波澜不惊,十分平静,裴泥却惊得下巴都掉了。
“你是谁?!”
他不吱声。
裴泥震惊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她床上?还不说话?哑巴?
她的目光移到他的两只脚上,刚才就是他的脚顶在她的脚心的,让她十分奇怪的是他脚上的袜子,一只很干净,另一只却灰尘满布,黑漆漆的脚后跟和脚掌显示他在地上走了很长的路,却没有穿鞋子!
裴泥盯着他的同时,男孩也盯着她,墨黑如星子的眸子看不清情绪,他还是侧躺的姿势,没变过,像个木偶。
裴泥也不是啰嗦的人,他不理她,她可以直接去问妈妈!她刚穿好鞋子,厅堂大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接着,对面的房间里传来水盆翻到,和陆兰突然凄厉起来的声音。
“不要!”
“那个杂种呢?!快交出来,不然砍死你!”
“不要!求你!”
………
裴泥不明所以的跑到卧室门口,隔着厅堂,父母的卧室里刀光血影,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举到一把刀架在爸爸的脖子上,事发前,爸爸显然正在洗脚,裤腿卷到一半,此刻,水盆打翻在地,陆兰跪在地上,拽着那个男人的衣服,浑身颤抖的哭叫。
裴泥心一跳,感觉旁边站了一个人,她回头,看见男孩站在她旁边,一脸惊恐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陆兰首先看到他们,她哭喊起来:“快跑!去找你叔叔!泥泥!”
“狗杂种?!你果然在这!”那个男人随后反应过来,看到裴泥身边的人,放开裴振海,拿着刀就朝他冲过去。
“宴青,快跑!”
“泥泥!”
~~
夜深露重,本来寂静的村庄突然喧嚣起来,男女混合的尖锐呼喊声在她身后越来越近。
“快跑,快跑……”
裴泥知道那是陆兰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后面有人在追!她和男孩子站在一起的,当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拿刀冲过来的时候,她和他几乎同时的往外飞奔。
他们两个人像是赛跑的战士,只听到双方喘气的呼呼声,谁都不敢停留,男孩对南塘根本不熟,裴泥到时熟悉至极,他们十分有默契的往田野跑,那里最开阔,可以跑向四面八方,宴博落后他们一大截。
“到这儿来。”裴泥喊。
前面一个坑,漆黑不见底,那个小妮子往坑里一跳,男孩没有犹豫,随即跳入。
这不是深坑,而是一个半边靠着山坡,半边对着水的小洞,若不是两个都是孩子,怎么藏不进这么小的地方,裴泥跳下来的时候差点跌进水里,她靠着身后的泥土墙,拼命往后缩,一不小心踩在他的脚上,她本能的视线往下查看他的“伤势”,这一看,才终于明白他的袜子为什么这么黑了,原来他只有一只鞋子,刚才慌忙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穿着一只鞋子。
泥土继续掉,裴泥继续往后缩,踩了好几次他的脚,终于,“哗啦”她把人家唯一的那只鞋子踩进水里了!
裴泥不好意思起来,她看着月光里男孩子的脸,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她却不干了,蹭掉他一只鞋就还他一只,她从不欠人家的!
“还你,一人一只。”裴泥爽快的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给他套上。
裴泥没穿袜子,那只脱去鞋子的脚一点也不怕冷似的暴露在外,男孩的视线在她白净净的小脚上停留了一会,接着,利索的脱下自己那只干净的袜子,给她,他也不欠人。
裴泥笑了, “一人一只鞋,一人一只袜子,要冻一起冻。”
男孩却不领她的情,兀自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小山,夜露将他的脸打的一片湿,月光里,裴泥见到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下来,一颗又一颗的,他哭了。
他的眼睛茫茫的一片,在水雾里晶莹发亮,裴泥呆呆的看着那个男孩子的肩膀在夜里发抖,一句话也不说了。
裴振海找到两个孩子,天已经大亮,裴泥这时才看清男孩的长相,俊秀明朗的脸上,超出实际年龄的波澜不惊,她还小,什么也看不懂,只记得他的眼睛,在白天的时候就像湖水,波纹荡漾,十分好看,后来,裴泥在美国漂泊的几年里,一刻也没忘记过初次相见时他的那双眼睛。
裴泥被妈妈抱走,爸爸抱着男孩和几个警察上了警车。
“他们去哪?”
“派出所,那个坏人被抓了,他们要带宴青回去录口供。”陆兰神色憔悴。
“他叫宴青?”
“恩。”
~~
派出所。
一个警察审讯完毕,把资料往桌上子一拍。
“宴博坚持不肯说出苏晚尸体的下落,现场看来,苏微出血过多,必死无疑,可尸体找不到的话,只能算失踪了,这也太便宜他了!”
“就算是失踪,宴博这回也栽了,他在南市制毒,真是史无前例,至少二十年呢!”
“二十年太轻了,早该抓他了,否则也不会多出一条人命。”有人愤愤不平,手指着窗外,“你们瞧,他多嚣张!自己被警察盯上,还以为是老婆告的密呢!”
宴博靠着手铐从提审室出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充斥整个派出所。
“狗杂种!那个□出卖我你也跟着她一起逃跑?!我养了你五年,我会一分一秒都不少像你讨回来!□养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的!!”
宴青孤零零的站着院子中央,看着父亲被警察押着从走廊穿过,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的瞳仁里全是恐惧,他无法忘记,母亲被砍时的样子,这个噩梦般的画满纠缠了他一辈子。
裴振海录完笔录出来看到他脚上磨破的袜子,心酸无比,听说宴家出事后他立刻赶过去,就看到这个孩子手上拿着宴博从苏微头上扯下来的一缕长发,坐在门口哭泣,苏晚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却在死前被丈夫扯的满地都是,她给孩子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可能就是那屡长发了。
裴振海于心不忍,想到苏晚,心里越来越难过
他在跑船的时候落入水中,差点死了,是苏晚救的他一命,这些年他一直都和宴家来往,多少清楚他们夫妇二人的事。
苏晚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宴博,还为了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等宴青出生后,二人的关系直转急下了,每天争斗度日,大打出手,有几次苏晚差点被他打死,当然,裴振海也是此刻才知道,宴博是因为吸毒才性情大变的。
警察局的人在等宴家的人来领这个孩子,裴振海心里清楚,不会有人来领这个孩子,宴博夫妇是外来人口,亲友甚少,家里只有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裴振海满心烦躁,踏着大步往审讯室走去,里面还在讨论。
“裴振海会告他吗?”
“应该不会,他明知带孩子回去是有风险的……”说话的人见他进来,都闭了嘴。
这个表情不善的男人,将一张白纸往桌前一放,声音老大。
“开一份证明,我要收养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要过度一下,大家要忍耐,男主的性格很快就会出来。
裴宴青绝不是白兔级的人物,裴泥强,他只会比她更强!
你的花就是我的动力!!请相信自己,给我力量吧!(≧▽≦)/
3
3、收养之争 。。。
警察为难了。
“依照收养法,这个证明不好开,苏晚尸体没找到不能确定监护人死亡,而且宴青家里还有一个老人,他不算孤儿,你要想收养他,只能看老人怎么说。”
裴振海这时才觉得自己大意,宴博的妈还在世,要收养孩子必须要争得老人家的同意,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陆兰。
陆兰不同意,从昨晚就为他带孩子回来惹来祸端的事而争吵不休了,她不愧是他的妻子,把他看的透透的,还没开口,就已经知道他有想收养宴青的想法,她坚决不同意,甚至以离婚相威胁。
裴振海无奈只好暂且作罢。
出了这么大事,宴家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来领孩子,老人头发花白,深陷的眼眶因为哭泣几乎肿的像核桃,宴博的母亲常年病卧在床,遭此一击,更是苍老的像是随时逝去一样。
宴青一直单独的坐在门口,看到老人进来,忙跑了过去,牵着她的手。
“伯母,别难过了,孩子没事就好。”裴振海迎上去,安慰,老人家说话有气无力,只点头,说,“谢谢,谢谢……”
宴青跟着老人回家。
裴振海说,“你们先等我一下。”
宴青墨黑的眼睛看着他跑出派出所,等他回来,手上拿了一双鞋,当裴振海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鞋子,他的小手都握成了拳头,想哭却没人能让他哭,这个高大的叔叔却总是帮助他。
裴振海帮他穿好鞋子,站起身,满是不舍,“回去后,和奶奶好好生活,叔叔过几天会去看你们。”
“恩。”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一老一小,搀扶着消失在晨曦里。
裴振海回到家,他直接找到陆兰,还没开口,陆兰就尖声尖气的发问:“听说你在派出所就要收养他?”
“是的。”裴振海毫不隐瞒,显得很坚定。
“我们又不是扶贫站,不能收养他!”
“你说的什么话?!”裴振海动了气,“没有苏晚我能活到现在?宴青必须收养,他跟着他奶奶能做什么?这个孩子一辈子都要废了,还不知要走上那条路!”
陆兰脸色涨红,她的声音因丈夫的固执而颤抖着,“你要收养他,让他叫你父亲?宴博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妈妈,此刻,父亲在他眼里的形象是什么?以后他的心理怎么发展,你能管教好?就算我们收养了,宴博只是坐牢,并没有判死刑,不管二十年,三十年,总会出来,他总归是他父亲,到时候,他们怎么相处?你这个父亲又怎么和他们相处?!”
陆兰说的句句在理,拒收的理由充分极点,裴振海不是没想过她说的这些问题,怎么管好宴青,怎么处理他和宴博的关系,宴博出狱后会不会再次祸害裴家?问题很多,都阻挡不了他收养他的心,只因,那个孩子看他的眼神。
苏晚啊苏晚,你要是看到你的儿子连鞋子都没的穿,会是什么表情?
裴振海背对着妻子,一个大男人仿佛一下子就疲惫不堪了,他的声音很低,“你跟我这些年,船上的危险,你没见过吗?我能活过来就不怕以后生活里的挑战,我坚持要收养。”
陆兰面如死灰,她冷笑着。
“等我们离婚了,你再收养吧。”
“你?!……”
__
裴振海当然不舍和老婆离婚,这事就搁浅下来。
宴博判了21年,苏晚找不到尸体。
宴青和病危的奶奶住在一起,裴振海去看过祖孙俩几次,每次一次,就悲伤一回,老母亲看来是活不了了,宴家是外来人口,又出了制毒杀人这事,根本就没人接近他们,或者说帮助落难的祖孙,裴振海开车要送他奶奶进医院,老人家不愿去。
“去了怕没人收尸,在家我孙子好歹还陪着我,我死了,村里会帮忙料理,他们总不能让我发臭了。”
“伯母,你放宽心,别想这些。”
老人家抓着裴振海的手,自顾自的说着,“只是担心孩子,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他有个外公,和她妈妈断了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收养宴青。”
“我去找他。”
宴青的外公是临市人,裴振海托人找了很久,才得到的消息,对方只给了一句话。
“不认识苏晚。”
——
夫妻俩冷战,裴泥无法插进,坐在家里好无聊,没有小鹅作伴的日子,孤独的可怕,她想要养狗,妈妈不准,这个有洁癖的妈妈最近心情很不好,裴泥也识趣的不敢惹她。
陆兰牵着裴泥从外面回来,就听到有人喊住她。
“大嫂,大哥最近很忙啊,听说在帮那个孩子找他外公?”原来是老四的老婆:“看他这么用心,那个苏晚对大哥的恩情可是不浅啊,听说苏晚比你还年轻些?你见过么,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大哥真是的,这么替那女人操心也为自己的声誉想想。”满口的暗指陆兰年轻不在,苏晚和裴振海关系不当。
陆兰听完,僵着脸笑笑也不回应。
她是上海来的知青,插队在南塘,家中父母双亡,独生子女一个,回城的也没多大意思,在南塘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就结了婚,她比裴振海小十一岁,自然被人认为是看上他的钱,这些年,家业越来越大,裴家的几个妯娌就老四不省心,恐怕是嫉妒恨了,顺便嚼舌根。
裴振海对她怎么样,她是最清楚的,这个男人虽然五大三粗,看起来没什么细心,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她更是始终如一,他们结婚这几年,跟着他在船上飘南闯北苦是吃过不少,气却没有半点给她受,也就前几天为宴青的事,吵得有点过火。
陆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没有苏晚,就没有现在的裴振海,她死了,他当然要为恩人做些事情,我们在船上跑的和四妹不一样,我们求的安心,是踏实,没那么多嘴上功夫说空话。”
“大嫂这么说,是要收养那个孩子了?”
陆兰只笑着,不答话。
裴泥跟在母亲后面,聪明如他也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四妈,四叔是个市侩的商人,卖钢材起家,娶了个老婆很凶狠,当年四叔还很穷得时候,夫妻二人天天吵架,爸妈去劝架,还被四妈给打了。
裴泥对大堂姐的映像很不好,自从小黑被她踢死,越是难以接受。
“妈,我们走吧。”
“恩。”陆兰笑笑离开。
晚上,裴振海回来,神色悲伤,“听说老妈妈快不行了。”
陆兰洗碗的手顿了一下,“明天你去看看吧,老人家要是不行了,你就安排人好好送终。”
自从吵过一回后,她不主动说宴青的事,现在松了口,裴振海大喜过望,她这个老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同意收养了?”
“我不同意行吗?越是不同意你越是做。你可想好了,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想到那个孩子看着满身血迹的苏晚,我就发颤,这样的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他的心理身体都能健康发展吗?”不是她心狠,实在是没那么大的自信把宴青教好。
裴振海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宴青在我们家出岔子,你只管待他和小泥一样就行。”
裴泥吃的满嘴都是汤汁,暂时没工夫听这个事情。
四岁的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会这么轻易的踏进自己今后几十年的人生里,就算知道也不能阻止的吧。
长大后,她连根剪断养了十四年的长发,对宴青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宴青还不姓裴。”
他说,“裴泥,你别逼我。”
那个时候,她在心里说,原来你真的可以笑着哭,眼泪真的会流进酒窝里。
得到老婆同意,第二天,裴振海带着裴泥就去了宴家,陆兰说,“把小泥带着,那个孩子也不会太拘谨。”
宴博这几年在南市混的不行,家住在离南塘很远的青塘,也是水流交错的村庄,与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南塘相比,这里顿时变得暗淡。
宴青家住在一个小山上,山边都是人家,裴泥第一次来这里,对山上低矮的瓦房很感兴趣,还有青草旺盛的山地上散放着那群牛羊,地上有一坨有一坨的牛粪,还有一粒一粒的黑色羊粪。
裴振海抱着裴泥走进宴青家的屋子,三间瓦房子,门前是黄土的大场子,草堆还是老妈妈能活动的时候挑回来的,现在已经发霉。
家徒四壁,空旷旷的。
宴青提着一个篮子从屋里出来,见到他们,显然一愣,然后局促不安的笑起来,清秀的脸上立刻多了两个很深的酒窝,裴泥当时就心惊了,她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酒窝,像是他笑的时候,可以装点水在里面,很神奇。
宴青走到他们面前,裴振海看到他笑,很高兴,“你干什么去?采地达菜给奶奶吃?”
宴青点点头,回头撇了裴泥一眼,好像是认出她,不过,没有对她露出能盛水的酒窝,而是两道皱在一起的眉毛,好像在说,你怎么也来了?
裴泥来不及告诉他:我是接你去我家的。
“你来了,老人家去了。”一个穿蓝色外衣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迎出来,大概是村长。
裴振海神色一凛,把裴泥放下地,“爸爸有事要忙,你和宴青去山上玩,别跑远。”
“好。”
裴泥落了地,屁颠屁颠的跑到山上去,她巴不得要看看那个小哑巴做什么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他有很强的好奇心。
天刚下过雨,草地还是湿漉漉的,水泽在阳光里发着光芒,如果那个男孩不是衣衫褴褛,很狼狈,裴泥会觉得他长的真好看。
宴青蹲在地上,拨开小草,寻找一种黑色的小小的软软的像木耳之类的小东西,捡了很多,装在篮子里。
裴泥第一次见这东西,她也捡,扔进他的篮子里。
宴青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像是被阳光照耀的水,波光盈盈,却是带着鄙夷,配上他两道纠结的浓眉,那种鄙夷刻画的更是入木三分了,他把裴泥扔进篮子里的东西丢了出来,很嫌弃的样子。
原来是颗羊屎。 !
这时,裴泥也发现自己捡的的确是羊屎,她没有泄气,仔细的观察他篮子里的东西,然后拨开草,捡到一颗,在他目前一晃,好像在显摆,这下对了吧。
宴青的眉毛这时才放松下来,又自顾自的捡去了。
两个人就像在演哑剧,一切都通过动作和眼神在交流。
裴泥很聪明,这个男孩不爱说话,她就不罗嗦追问他。不说话也好,就像她的小黑,小鹅,他们之间是心灵的交流,不在乎语言,她甚至想立刻把他接回家,亲自为他准备一个干净的鞋盒子,将他好好安置,没事剪点小鹅草给他当零食啥的。
草地很开阔,两个蹲着往前方走,偶尔,她的屁股会擦到他的屁股,两个人回头看看对方,双方干净的带着疑惑的眼神里,他们懂了对方,原来没事叫我,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那就认真地继续捡吧。
裴泥捡到太阳落山,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能吃的,当两个人跑回家,他倒进碗里才知道那是能吃的,宴青打了水进锅里,把地达菜洗干净倒进去,灶台高,他站在板凳做这些这事。
裴泥在后面给他加柴,这些活 ,她在奶奶家是做过的。宴青下来见她把火点起来,显然很放心她这个后勤,就安心的在前面掌勺了。
裴泥在火光里听到锅铲刺啦刺啦的声音。
两个配合很默契,像是第一次奔跑,不用说任何话,就知道一起往田野跑。太了解对方,到底是好还是坏?
宴青炒好木耳,在锅里添了一碗干巴巴的饭,端着去了大屋,裴泥也跟着去。
简陋的能透出风的卧室里,老奶奶睡在凉床上,大冬天的被子依然很薄,屋里有裴振海,也有村里的几个男人。
宴青挤进人群,把午饭摆好。
裴泥也挤进人群,等着奶奶睁开眼吃饭。
过了一会,还没有睁开,屋里的人说,“咽气了。”
裴泥就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男孩在第一次见面时,在月光里的样子,泪珠从他的睫毛里慢慢滴下,一颗一颗的,她在想,如果你笑的话,你的眼泪会掉进你的酒窝里。
他笑不出来,眼泪流光了淌在脸上。
裴泥知道不好了,奶奶大约是死了。
她曾在小黑死的时候,整整听了一夜它的哭声,她比一般的孩子都知道死亡走进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奶奶临走的声音就是那逐渐冰凉的地达菜。
宴青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现在,冰凉冰凉的了,这个过程就是奶奶临走的声音。
于是,宴青就成孤儿了,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奶奶。
裴泥觉得很难过,孤单很可怕,在父母不在的日子里,她一直很孤单,宴青和她有一样的伤。
裴泥把手伸过去,接着他豆大的眼泪,这个举动让男孩子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裴泥经历的第一场葬礼就是宴青奶奶的葬礼。
那是一个很简单和简陋的葬礼。
裴振海出钱出力,将奶奶安葬了,没有亲人来悼念,裴泥看到很多人远远的站在外围看着四壁空空的家,窃窃私语,裴泥只觉得,这些人的脸很丑,当他们的嘲讽是面对一个离世的老人和五岁的孩子时。
裴振海一家将奶奶送上山,本来要火葬的,老人家生前却有遗言,她说,“自己是跟着儿子迁过来的,一直都是外乡人,如今死了也该占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几个壮硕的男人抬着一个黑色的棺材去了山上,树木葱笼,人迹罕至的只听得到乌鸦声。
回来的时候,居然下起大雨,很急的一阵雨。
裴家四个人都无处可逃,加快脚步往山下冲。
裴泥和宴青的头上各顶了一件衣服避雨,是父母的。裴泥骑在妈妈肩膀上,宴青骑在爸爸肩膀,他们两个人骑着大马,视线很高的看着底下的泥土小路,加上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坡度,有种过山车的刺激。
陆兰突然叫起来。
裴振海赶紧刹住脚步,看着淋的湿透的妻子,又心疼又担心的问:“怎么啦?”
“蛇!!”她颤颤巍巍的。
裴泥却极其兴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条水蛇滑着优美的身体在他们面前游过去。
裴振海大手一使力就将妻子拉过来,“辛苦了。”
陆兰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满是不在乎的盈盈笑意,裴振海呵呵的笑起来。
雨下的急,下的大,还不如慢慢走,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四个人走得很稳,一点不怕雨淋湿的样子,直到后来宴青回忆,那样的雨蒙蒙,下的起雾的雨,田野变得飘渺,他的脚下却是这家人稳稳当当走出来的路。裴振海就是那样一个人,遇到风雨,不骄不躁的一步一步走稳,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宴青的后来会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当时的他,很荒凉,小小的记忆里一直试图使自己忘记血淋淋的爸爸,妈妈,当他痛苦挣扎的时候,这家人闯进来了。
宴青坐在裴振海肩头,抱着他的脖子,他坚硬的头发戳的他下巴有点痒,雨声慢慢里,裴泥从衣服里钻出小脑袋,看着他,“喂,你不会说话吗?”
宴青的眼睛盯着她,睫毛忽闪忽闪的,当时他的真弄不明白,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淡定。不会哭不会闹,和他一起逃命,也不叫。就连问他是不是哑巴也显得这么无所谓,只是好奇而已。
“你会说话吗?”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有力。
“泥泥!”陆兰叫了她一声,显然在表达她对她不懂礼貌的不满,陆兰对孩子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小孩子要懂礼貌,何况是一个即将成为她哥哥的人。
“小丫头,谁告诉你宴青不会说话了?”
裴振海喊回去,一只手把宴青从肩头拿下来抱在怀里,笑的眼睛都弯在一起了,说,“宴青,你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星期我答应某人要日更,连续日更一个星期,如果做不到,我就一月来两次大姨妈。
宝贝们,新文才三章,请求留言支援,我一直在忐忑,没接触过种田文,所以忐忑的崩溃。
ps,第一章大修过,没看过新第一章的可以看一下。
再ps,你们相信我会连续日更一星期么?相信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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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首遭轻薄 。。。
宴青没有开口叫爸爸。
裴振海和陆兰私下商量,不急,孩子毕竟才丧母,给他最大的爱才是真实的,当务之急先给宴青落户口。
从山上回来,四个人淋得湿透,陆兰赶紧给两个孩子洗澡。
宴青来的时候老家的东西都没有带,时间匆忙又没来得及买,陆兰对这个敏感的孩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宴青,时间太匆忙了,你先穿着泥泥的衣服,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买新衣服。”
宴青的头发湿湿的,连眼眸都湿湿的一层,像是深井,幽深澄澈,他用那样干净的眼睛对陆兰笑笑表示不介意,她立刻激动的手足都无措起来,说:“宴青笑真好看,以后要常笑,我给你去拿衣服,你先坐着。”说着,满心开心的去裴泥房间拿衣服了。
裴泥已经穿好衣服了,只剩宴青一个全身赤,裸,肉团子似的和她面对面坐着,她的眼睛骨碌骨碌的盯着他的身体转,眉毛不解的皱起来,为什么他的肚子下会多出一团肉呢?她很好奇,接着,伸出小手到他的腿间,食指停在那只肉团的下方,然后往上一挑,那根白嫩嫩的肉体被挑的往上跳了一下。
“!!!!!!”
宴青正用毛巾胡乱的擦着滴水的头发,完全没料到会遭此一袭,他睁大着眼睛,震惊的看着这个小恶魔,红晕先从耳根子开始爬,直到全身都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连忙用毛巾护住了自己,并且退后三尺!
他快六岁了,还没有被女孩子如此玩弄过!他小小的意识里也知道这是对他的奇耻!!
裴泥笑的贼兮兮的,完全不在乎他生气时扬起的剑眉,和鼓起的小脸蛋,只觉得手感真不错,好软啊。
直到多年后,裴泥拿着酒瓶子喝高了和唐仅他们吹牛逼说:“宴青那又白,又嫩,又小,手感还不错,很软,像打碎的蛋黄在手心转悠,的确小鸟啊,可惜,我只摸了鸟头,两颗鸟蛋没摸着……”
每当这时,冷面魔鬼裴宴青总是坐在暗处,浑身的气流几乎将在场的人冻死,“裴泥,你再说一次……”
裴泥笑的无害,长发几乎垂落在地,飘飘然的,“裴宴青,你个软蛋……”
宴青急火攻心,恨不得立刻解了皮带给她看,你他妈的看清楚,谁是蛋黄了?!
裴泥没有机会再见他第二回,自从摸了一回后,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长大后,常拿这件事在他兄弟面前取笑他,每每看他涨红着脸,她笑的花枝乱坠,可是女王也有失足的时候,她从美国回来后,二人关系发生质变,当他当着她的面脱掉全部的衣服后,她再也笑不出来,抬手就给他两巴掌,心高气傲的宴青哥没有发火,笑了,笑的酒窝隐现,发红的眼睛里快意肆意,他固执的沉身进入她的身体,当撕裂的一下来临,她赫然想起高中时处,女膜破掉那一刻,他发火的表情。
“裴泥,你是废物?!要那个杂货爬到你头上欺负?!”当时的他气得要不是被人拉着,恐怕一巴掌就在马路牙子上将她打死。
宴青很安静,对这个家显得很随遇而安。
他知道自己被收养了,要叫这对夫妻为父母,还多了一个外表看上去很淡定实质上却很古怪的妹妹,对于这家人,他在慢慢的学会接受,毕竟是小孩子,他总是想方设法的使自己忘记过去,接受美好的事物。换了一个家,噩梦般的现场离他远去,可苏晚浑身血淋的样子却依然在他脑子挥之不去,他记着,慢慢回味这抹颤抖,却不说出来,他抱着希望,妈妈没死,只是失踪了,对于宴博,他无话可说,拼命的学会忘记。
裴振海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孩子,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关心备至,他是个好父亲,新年来临的时候写了一副好书法的对联,叫他站着凳子贴在大门上,陆兰当心他跌倒,裴振海却说,“男孩子,就是要从跌倒学站起来。”
从跌倒学站起来。
裴振海教他的第一个人生教诲就是这句。
~~
宴青在裴家的第一个春节,浓重又热闹,除夕当晚,裴家上下三十多口聚集在一起,厅堂里祭祖事宜已经准备妥当,三荤,五素摆的整整齐齐,桌上放这一瓶茅台,旁边香烟缭缭。
一切摆好,裴奶奶先行叩拜。
“裴家祖先,我长子振海又多了一个儿子,叫宴青,我今天正式带子孙裴宴青给裴家列祖列宗祭拜,求祖先们保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一辈子。”
裴振海满脸喜悦的带着孩子,妻子往前,裴家依照顺序,老大先祭拜。
裴振海和陆兰叩拜过后,轮到宴青和裴泥。
裴泥早已轻车熟路,跪在蒲团上,连给祖宗扣了三个头。
见宴青站在那迟迟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眸里显得空茫茫的。
“喂。”她拉拉他的裤管。
宴青的眼睛重回焦距,小女孩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沉静淡然的眸子里他看到自己的影子。
裴宴青,那里面的人叫裴宴青。
他的脑海晃过苏晚美丽的脸,还有那个荒废的家,还有宴博口口声声的狗杂种,他想忘记,原来都记得。
“哥哥。”裴泥突然叫出声。
宴青的眼底闪过一刹那的震惊,小女孩对他笑眯眯的,很天真,她最近常这样露出大大的笑容,她说想笑出一个和他一样的酒窝来。
“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她笑容大大的,“可是,我只在今天叫你一声哥哥,以后我不会,你快来跪祖先。”
宴青朝她点点头,仿佛同意她的说法,他跪在蒲团上,看着桌上的贡品,慢慢的弯身,跪拜。
“从今天起,你就是裴宴青。”裴泥高兴的喊出声,并且连绵不断的重复他的名字,“裴宴青,裴宴青,裴宴青……”
他叫裴宴青,一个全新的名字,一段全新的生活,是裴振海给他的这一切,他不能忘,记的永世。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心里的秘密时,整个世界天崩地裂,他用了两个月时间独自掌舵从太平洋,进入印度洋,大西洋,又从地中海回到长江,足足两个月的苍茫水天,烈日西风都挖不走他的心惊……
———
除夕夜,炮竹声轰鸣,裴泥和宴青早早上了床。
南市一直有一个新年的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小孩子都要拿着个袋子,挨家挨户的敲门“要糖”,这个风俗传了几十年,从爷爷那代就传下来,一直被受孩子们喜爱。
不是说孩子多爱吃糖,而是乐趣。
每年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黑蒙蒙的路上,家家户户都在睡眠,整个世界都变成孩子的世界,他们成群结队的,穿着新年的新衣裳东窜西跑,小孩子天真的话语,嬉笑声,飘满整个村落,好不热闹。大堂姐他们每年挨家挨户的说恭喜,要糖,都能要到两斤左右回来,何况他家三个一起出动,数量更是惊人。
裴泥今年五岁,是第一次出去要糖,要不是有宴青一起,估计陆兰也不同意。
裴泥早期待久矣,睡觉前将准备好的袋子给了宴青一个,她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望着床尾的人:“你们那的小孩子要糖吗?你要过吗?”
宴青坐在被窝里,睫毛眨呀眨,面对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他不以为然的笑起来,怎么没要过,第一年他和伙伴们一起足足要了三斤回来呢,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在青塘要糖,那年除夕他兴奋的一夜都没有睡,现在回头看一年又过去了,他换了家,换了伙伴,跟在身边的是自己的妹妹了,宴青笑着笑着,酒窝慢慢的消失,裴泥没看见他消失的酒窝,只觉得他笑得这么自信,肯定经验十足啊,她大为高兴。
“你要过就好,我们两个一定要打败大堂姐家的三个!”
你真好强,宴青在心里默说一句,掀开被子先睡了。
裴宴青不会说话,裴泥确定他是一个哑巴,不过她无所谓,他们的交流一点都不受阻碍,他只需一个眼神,她就能懂他。
就在裴泥极其笃定他是一个哑巴的时候,那个在她心里乖顺如小鹅的裴宴青在第二天早上她深陷水深火热之时,给了她一个惊天霹雷!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裴泥处女膜破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是小处了?
这个。。。。。。等讲到那部分自会揭晓,嘿嘿,卖个关子。。。。
更晚了,卡文,求花。/(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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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宴青说话 。。。
两个人起来的时候时间刚过四点,裴泥早就醒了,迫不及待的穿好衣服,也把宴青给吵起来了。陆兰给他们收拾一下,又叮嘱几句安全的话,两个人就出门了。
天黑蒙蒙的看不清路。
裴泥有点刺激,心紧张的跳,她是第一次走这么黑得路。
宴青走在她旁边,很镇定的样子。
两个人走到村口和村里的孩子们汇合,黑蒙蒙的天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热闹了。大堂姐带着她的两个妹妹出来,见到裴泥明显的往后退了一下,裴泥则面无表情的。
裴家要糖的孩子一般都是大的带小的,大堂姐就是裴安然当初带着要糖的,然后他十二岁后退出,大堂姐就负责带裴家的孩子了,所以,包括裴泥和宴青,裴家的其他姊妹们加起来大约七八个都跟着大堂姐。
不过裴泥和他们貌合神离,大堂姐疏离他们,裴泥也不愿和她一起,这不,走着走着,两方人马就散开了,宴青自然而然的和裴泥在一起了,他也不是个受人制约的人,离了那群唧唧喳喳的亲友团,他还乐的清净。
不过事情有好有坏,没了团体的力量,裴泥和宴青又小,挨家敲门说恭喜拿到糖后,就有大点的外村孩子盯着他们半满的糖袋了。
裴泥脑子简单,又没发觉那班跟着他们的孩子,一路大大咧咧的走在他们前面要糖,到了一家,敲门进入后,给他们糖的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五大三粗的,个子很高,说话声音又很大,孩子们都有点畏惧,可又怕人多分享不到他手里的奶油糖,都往前挤着。
裴泥冲在最前面,“恭喜发财,大叔,年年有余啊!”几乎同时,哗啦一声,一个大花瓶应声倒下,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谁干的?!“大年初一就破了东西,男人显得很恼怒,声音巨大,
孩子们都是一惊,站在那面面相觑。
“她干的!”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指着裴泥。
裴泥拥挤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翻的,只是觉得完蛋了,压岁钱要陪人家花瓶了,心里一阵悲哀。
“你干的?”等那个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才发现,万一被打怎么办?心思混乱之际,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叔叔,这叫落地开花,大吉大利。”
裴泥吃惊的睁大眼睛,宴青开口说话了?!
男人一听,似乎很高兴,“小鬼从哪来的歪理,没错,就冲你这么说了,我就放过你们了。”
“你居然会说话。”
从那家人出来的时候,裴泥小声的说了句。
宴青却僵笑着,语动唇不动:“快走吧,他们要抢我们的糖。”
裴泥一听抢,不动声色的回头,后面一群孩子跟着他们嘀嘀咕咕的,心下立刻了然,她又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两个人的脚步不可思议的一致快步起来,闷着头,连前方都不看的使劲往前奔。
后面的人发现不对劲,喊起来:“他们要跑了!”
有人大喊一句:“追到,抢光他们的糖!”
两个人跑的飞快,他们一个6岁一个才5岁,追他们的孩子都是10多岁的 ,根本不是对手,势单力薄,跑为上计。
他们来的地方是山东,整个村落依山而建,他们飞快的跑在山道上,旁边就是千米大悬崖,底下冷冷地风吹上来,吹散他们的呼吸。
他们跑着,肩膀彼此擦着彼此的肩膀,擦的一撞一撞的,撞得彼此身体都失衡,失足就可以掉下悬崖,却是谁也不愿意落后,谁也不愿意停下。
好像敌人不是那些抢糖袋子的孩子,而是他们彼此。
他们两个人而已。
谁能认输,在这场奔跑里?
哪怕身边是悬崖,也要斗下去,这就是裴泥,这就是宴青,相爱想杀真正的再适合不过了……
~
天大亮,陆兰准备好早餐等两孩子回来,等了一会,她的两个孩子并排并一边比划着手里的糖一边笑嘻嘻的走来。
裴泥说:“保住这些糖,有你的功劳,回去后我自己留一点点,剩下的全部给你。”
宴青嗤之以鼻:“你把好吃的收起来,不好吃的给我,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被你发现了,看来你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不吃算了,我给爸爸去。”
两个人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陆兰用激动万分的表情看着他们。
“振海……宴青说话了……”她结结巴巴的向屋里喊。
屋里的裴振海大笑着出来:“我早就叫你别担心,宴青肯定会说话的。”
陆兰显得很激动,蹲□子,把宴青抱在怀里。“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能说话真的太好了。”
裴泥也嘿嘿笑着。
宴青浓浓的眉毛皱了一下,鼻子边尽是陆兰的头发香味,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又悄无声息的隐去。
这个家,他要慢慢接受。
~
这个新年,裴振海的生意越做越大,买了一辆红旗轿车,这在当年南塘还是个村庄的时候,俨然是首富的架势,财富多了,饭局自然也多了起来,陆兰不喜欢应酬,裴泥和宴青到是经常去爸爸的饭局蹭饭。
宴青童年的大多数记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会选择性记忆,在他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他不说话而后强迫自己忘记悲惨的经历,来到裴家后,他的记忆就开始慢慢成长了,从这个新年的饭局上成长起来的。
裴振海很能喝,喝的颤颤巍巍的满嘴胡话,那时候,裴泥和宴青一人一边的搀着他的胳膊往家走。
“你们两个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我培养你们,你们不能辜负我,一定要争气!”
“爸爸,走这边,你踩到狗屎了!”裴泥惊叫。
“小丫头骗子,你最古灵精,我放心你,宴青我不放心啊,骨子里太傲气又倔强,你这脾气总要吃她的亏的……她像她妈妈。”
宴青皱着眉头,“爸,你回去就别那么多话了,妈很讨厌你醉酒后满嘴唠叨。”
“得,我女儿儿子都嫌我……”
“走这边!爸爸!”
“爸,你压倒我了!”
“……”
漆黑的小路上只有清冷的月光一路相伴,一个歪歪斜斜的大人,两个晃晃颠颠的孩子的影子,躺在路上,接受月光的照耀。
这样的小路,与月光成了宴青成年后回忆最多的画面。。
~
南市是个平静的小城,安逸中却潜藏着激情,裴泥出生时遇了一场暴风雨,在她五岁的时候又遇了一场龙卷风。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宴青和裴泥正在公园里“打枪。”
来的时候天黑压压的一片,豆大的雨珠刷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