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电话,赵浅浅默然,何时开始她变得这么现实了。
赵浅浅得知就餐地点是酒店西餐厅,心觉怪异,这老总到底是啥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公司低层员工吃饭。
好在是包间,而且是西餐厅最豪华的包间,她一进去,高瑞起身,拉开她身后的椅子,笑得温煦,“请坐。”
赵浅浅笑着入座,笑着的她最易获得别人的好感,以前林忱就说她‘你再笑,再笑我就把你吃了。’
高瑞果然盯她的脸,过了阵,说:“浅浅,你很漂亮。”
浅浅?漂亮?她继续笑,“高总过奖了。”
西餐赵浅浅吃得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她适应力很强,很快就把牛排切成小块,只是姿态不好看。
高瑞动作娴熟,吃得快却不难看,见她眼露好奇,笑着解释,“我以前在国外长大的,成年后才回国内发展的。”
赵浅浅微笑点头附和。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高瑞低头,拿出一个锦盒,推到她面前。
打开后,是非常漂亮的白金镶钻手链,价格应该也很漂亮,赵浅浅毫不犹豫地推回给他,“太贵重了,我不敢接受。”
高瑞并不意外,手覆在锦盒上,“嫁给我,怎样?”
手链已出赵浅浅的意外,而一句嫁给他,像是炸弹把她炸懵了,赵浅浅很晕,晕的找不到北,等到空气流动了,才说:“高总,我的承受力并没有你想象的好,这种玩笑我开不起。”
高瑞目光诚恳,“我们都是离婚人士,再婚是最正常不过的。当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年近四十,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先结婚再了解也不错。”
先结婚再了解,赵浅浅忍不住问:“高总,这天下女人怎么多,你怎么就想到要找我,我不过是普通女人。”
“姻缘是很奇妙的,首先我对你有好感,你身上有传统女人的温柔,善良,母性,这些都给你加了分。”
赵浅浅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心想,那自己也直接点,“高总,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高瑞打断她,“你别急着下结论,你看,我身高181,体重145,长相对得起大众,经济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放在婚恋网,我应该是抢手的货色,你仔细考虑考虑。”
老总都发话了,她当然该很配合地仔细考虑,就算是过场,也该走一遍。
高瑞说完后,觉得自己稍微有点急,他应该耐心再等等的,只是年纪或是心态使然,他觉得先结婚更好,谈恋爱什么的太耗神了。
俩人出餐厅,走到电梯间,门开了,一对男女出来,高瑞突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薇薇,好久不见了。”
然后,赵浅浅就看到先前见过的女人,很有礼貌地回答:“高瑞,好久不见。”随后,指着身边的男人,“这是我丈夫。”
高瑞很配合地指着浅浅,“这是我未婚妻。”
说话间,那对出来,这对进去,电梯门咚地关上,赵浅浅抽出手,心里明白自己当枪使了,有点别扭。
她回快餐部,想起高瑞的求婚,更是别扭,她有自知自明,高瑞绝没有爱上她,他现在需要一个妻子,需要给孩子找个妈妈,而自己在对的时候恰好出现。
赵浅浅坏心眼地想,如果知道自己要结婚,林忱会有什么表情,他是高兴还是难过,还是毫无感情。
林忱此时在去四平的路上,四平的药厂已建成投产,他邀请了影视明星担当剪彩人。
剪彩仪式隆重,热烈,四平县县长和不少官员都出席了,林忱本安排了饭局,只是限于上面规定,很多人不参加,就取消了。
随后,林忱回到父母在四平的居所,随行的还有萧兵和刘永力。
萧兵见他神色不乐,想到赵浅浅离婚了,他却忘记她,阴差阳错,内心唏嘘。
林忱去了后山的小山坡,随意坐草地上,“萧兵,我记得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
“是啊,还有浅浅,她总喜欢跟你身后。”萧兵观察他的反应。
林忱眯着眼,“你告诉我,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萧兵想都没想,“她单纯,善良,温柔,性子好,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伤害别人。”
林忱想,那倒跟自己互补,自己当初创业为了企业的发展可是什么手段都使了,法律擦边球也打了不少。
萧兵手机响了,他拿起,“喂,浅浅,什么事?”
赵浅浅握紧手机,“萧兵问你个事,一个不爱我的,经济不错的男人向我求婚,我有点迷惑。”
萧兵看眼林忱,“浅浅,你稳住,婚姻是大事,千万不要乱做决定,等过几天我回新海,我们再详谈。”
“好。”
林忱习惯地点燃一根烟,点火依然不顺手,好在点着了,吐出烟圈,他笑出声,“赵浅浅要结婚?”
“是有人跟她求婚,她很可能答应。”
“高瑞。”林忱对烟圈吹气,“环球酒店的老总,我的邻居。”
离开四平,林忱和萧兵去了红旗村,他很久没去养殖基地了,去检查的同时随便还可以散心。呆在新海,呆在家里,他有些厌倦。
入眼那片鲜红的樱桃,闪花了他的眼,林忱的大脑突然有片段在跳跃,一个女人俯身拥抱樱桃,背影纤细。
鲁大卫站身后,感叹,“赵助理来了就好,她可是很喜欢吃樱桃的。”
林忱默然无语,身边每个人都记得她,除了自己。
回到住处,他习惯性地挑了一楼,他记得自己以前也是住一楼的。在休息区,他打开一瓶红酒,对酒瓶慢慢喝,滋味很好,如果有人陪着喝酒更好。
喝到半醺,他去了房间,想起一件事,打开抽屉,红色的锦盒落入眼底,他小心地拿出,默看很久,久到他快要改变主意,终于还是打开,闪着璀璨光芒的钻戒硕大无比。
林忱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恶俗的一面,不用想,也知道是送给哪个女人的。
他的手摸钻面,慢慢摩挲,心底升起陌生的情感,盖上锦盒,他做出一个决定。
与其让别人告诉他,赵浅浅是怎样一个女人,不如让他自己亲眼见证。
林忱拨通杨铭的电话,“杨院长,明天给我安排脑部手术。”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大早;林忱赶回新海,第一时间出现在医院;杨铭满脸愁苦看他,“林董;林大哥,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林忱懒散散到他面前,“你告诉我;这种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
“普遍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五。”
“那不就是行了。”
“大哥;关键是你不让家属到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有事,这责任谁担?”
“我担。”林忱斩钉截铁,“所有的同意书,我先签好字。””你再考虑考虑,这血块以后说不定自己就消了,你何必去挨上一刀。”
林忱笑,“不确定的事我从不做指望,杨铭,你了解我的。”
杨铭知拗不过他,忙擦去额头的冷汗,“为了保险起见,我去请位脑部专家,手术就安排明天。”
林忱拍他的肩膀,“这事就拜托你了。”
赵浅浅那日给萧兵打完电话,就骂自己,干嘛打给萧兵,难道是想通过萧兵告诉林忱,他知道了又怎样,她还真是傻得可以。
她又回想高瑞的行为,从让她住进高家,再到求婚,应该都是有预谋的,可见他是个心思缜密的男人。
赵浅浅觉得自己答应住进高家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修正应该还来得及。可是这么突兀地搬出去,怕是会引起高瑞的误会。赵浅浅进退两难。
回到家,高小鱼在客厅欢快地跳舞,转了十几圈,最后以完美的屈膝礼结束。
赵浅浅鼓掌,“小鱼,真棒。”
高小鱼以小天鹅的舞姿转到她跟前,“这位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
赵浅浅笑出声,“小鱼今天心情很好啊。”
高小鱼站直身体,声音轻快,“我妈来了。”
“在哪儿?”
“和我爸在谈事。”高小鱼神神秘秘,“我们上楼去窃听。”
赵浅浅来不及反对,就被她拉手上楼,停步书房外。赵浅浅拉她走,高小鱼癞皮狗样紧贴墙,俩人拉扯时,高小鱼的身体滑到门上,门撞开了。
屋里场景非常美好,和电影的某幕雷同,高瑞手拿纸巾帮前妻擦泪,前妻看他,泪眼朦胧,十分小女人。
赵浅浅低头垂目,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偷,偷窥别人的隐私。
高瑞扭头见是她们,眉头微皱,“小鱼,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一点礼貌也没有。”
赵浅浅的脸火辣辣,“高——瑞,是我没看好她。”
高小鱼瘪嘴,“我只是想看妈妈。”
秦可薇嗔眼高瑞,“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生气。”她走到高小鱼面前,半蹲身子,“小鱼,妈妈这次回来时间很短,没时间陪你,对不起。”
高小鱼脸胀得通红,“你有时间我也没时间,我要学跳舞,还要学钢琴,很忙的。”
高瑞上前,脸色微沉,“小鱼,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的?”
高小鱼眼眶发红,泪珠打转,却梗着脖子说:“我就这么说话的。”
高瑞扬起手掌,在半空还没落下,赵浅浅已把高小鱼拖到身后,“高瑞,你冷静点。”
秦可薇起身,看向高瑞,“别这样,她还是个孩子。”
高瑞其实也不舍得真打,借势放下,“可薇,我送你出门。”
高小鱼站在原地,等他们走了,大喊:“我恨他们。”
赵浅浅心里发酸,蹲□子,“小鱼,阿姨七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家里还有个姐姐,父母养不活这么多小孩就把阿姨送到姑姑家。我那时心里也生过怨恨,为什么送走的是我,不是姐姐,也不是弟弟。后来明白,姐姐大,可以帮妈妈带弟弟,弟弟小,爸妈更舍不得,只能是我。”
高小鱼看向她,手摸她的脸,“阿姨,你真可怜。”
“小鱼,你看你爸爸还是很关心你的,为照顾你,请了保姆,怕你没人陪,让阿姨住在你家。你妈有了新的家庭,妹妹小,比你更需要她。所以,不要恨好吗?心中有爱的女孩,会得到很多很多爱。”
高小鱼扑进她怀里,声音哽咽,“我只想要他们陪。”
高瑞已上楼,听到对话,脸色动容,看来他太忽略孩子了。没想到赵浅浅这么善解人意,心里涌上几分柔情。
他上前蹲下,把俩人虚抱,“小鱼,以后爸爸会多抽点时间陪你们。”
林忱回公司,刚听完何伟汇报工作,内线电话就响了,“林董,周总监要见你。”
“进来吧。”
周雅青穿得是宽松的休闲装,掩盖了隆起的腹部,卷发扎了辫子,人看着青春几分。
林忱看她,心想,这样的女人做妻子为什么自己还不满足?家世,人品,外貌,无可挑剔。
“林忱,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打你电话也没通,我急死了。”
“不是告诉你去四平了。”
“我算着你晚上应该能赶回来的。”
林忱靠椅子,转动手里的打火机,啪嗒掉地上,他正打算起身,周雅青先他一步蹲下,捡起放他手心,“这个打火机可是我在法国定做的。”
外观精美,细节透露奢华,不愧是奢侈品发源地出产的,如果是十年前,应该是合他胃口的。
林忱接过后,随意摆桌上,“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跑公司来了。”
“我不放心,就算做不了什么,每天来看看也踏实。”周雅青绕他身后,手搭他肩膀,轻柔地按摩,“这是你的心血,我可不敢让它出一点纰漏。”
林忱和她几年夫妻,哪会不明白她的意图,舍不得放下财务总监的实权,他心里冷哼几声。
“你在家闷,来走动也好,只是财务上的事已经授权孙副总监全权代理,你就不要插手,以免影响正常的工作。”林忱抬手握住她的手,“雅青,别按了,你该多注意身体。”
周雅青听了前半段话,心里凉飕飕的,后面的话让她微生暖意,他还是在意她的。
待周雅青走后,林忱想起一事,那天在酒宴的男人,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林忱拨了何伟的电话,“你去找人调查一下蔡经中的背景,还有,他过往的经历。”
林忱回家后,周雅青意外地没在,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人,倒是放松得很。他打开电视,本地旅游台正介绍环球大酒店,主持人在酒店采访员工。
而这个员工就是赵浅浅。
林忱还是第一次看她穿工作服,藏青色套裙穿在身上,略显宽大,更显身材纤细。
她的普通话有南方人特有的通病,平舌音和翘舌音区分不出,因声音柔软,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忱见自己无聊地研究起她的细节,失笑地换了台,唱歌,跳舞,真人秀,节目轮换转动,总是挑不起他的兴趣。
保姆端菜上桌,他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筷子。如果周雅青在家,应该会殷勤地劝他多吃点,他为了不驳她的面子,也会象征性地多吃点。
林忱脑子里蹦出相敬如宾这个词,中国传统的相处模式,不好也不坏,却是一滩死水,连波澜都没有。然后大多数男人,会出去逢场作戏,调剂生活。至于他?林忱还没得出结论,门铃响了。
“林叔叔,我给你送饺子来了。”高小鱼蹦蹦跳跳进来。身后跟着的赵浅浅端着一盘摆放得非常整齐的饺子。赵浅浅递给保姆,转身离开时说:“林董,小鱼吵着要给你送饺子,你慢吃,我先回去了。”
“等等。”话说完,林忱也不知喊她留下干嘛,大概是因为刚才在电视里见到她,现在真人突然出现面前不适应。
林忱起身,到她面前,审视她,休闲打扮,人比电视里年轻,舒服,“赵浅浅——”
“什么事?林董。”
“我想送我妻子一份礼物,不知尺寸是否合适,你帮我试戴一下。”
等林忱拿东西的时间,赵浅浅随意打量客厅,和高瑞家格局一样,不过更有几分家的味道,应该是周雅青的精心布置。心底有那么点不适,她刻意忽略。
林忱从楼上下来,手心捏着那枚戒指,他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璀璨的戒指闪花了赵浅浅的眼,她小心地拿起,她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大克拉的戒指。
她刚要往中指上套,林忱托住她的手掌,小心而精准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戒面上钻石的光芒更加璀璨。
“太漂亮了。”高小鱼鼓掌。
林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无名指,白皙纤细,指甲圆润,非常女性化的手,就算带着硕大的钻石也不突兀,真得很配。
“这戒指你妻子戴一定更漂亮。”赵浅浅迅速取下,放回他掌心。
林忱笑笑,“那不一定,我觉得你戴的很好。”
赵浅浅回以微笑,离开林家,心中有点痛,只是一点点而已。
林忱紧握戒指,盯着她离开,直至保姆送上果盘,才回到原处。
第二日林忱在医院接受了各项检查,杨铭给他请来的是全国有名的脑部专家施向北。
上手术台前,林忱冷静地签下同意书。
手术室里,施向北俯身,“放轻松,睡一觉就好了。”
麻醉师给他全身麻醉,林忱眼皮沉重,睁不开眼,进入梦中,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林忱,你一定要醒来。
杨铭在手术室外,心中忐忑,虽然手术成功概率极高,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踏实。
周雅青怀孕,李姜身体不好,他拨通了林富平的电话,“伯父,请你来医院一趟。”
“什么事?”
李姜就站他身边,捕捉电话那头的讯息。
“是这样的,林忱在我们医院做脑部手术。”
、第三十五章
“这孩子脑子犯傻了;脑部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
“谢谢你;杨院长;我马上赶去。”
“你怎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人都在手术台了。”林富平穿上外套,“别唠叨了;赶紧去医院。”
李姜在路上通知了周雅青;车里阴沉沉;一如他们的心情。
杨铭在医院门口;迎接他们;“伯父伯母,请进。”
“手术怎样?”林富平握住他的手。
“动手术的施大夫是业内的权威;也是我的同学;还是很靠谱的。”
林富平点头;“我们去手术室外等。”
手术室外,周雅青也赶到,她表情严肃,“杨院长,林忱术后能恢复记忆吗?”
杨铭想到林忱的叮嘱,小心措辞,“这不好说,因人而异的。”内心明白,只要拿掉血块,百分之百能恢复记忆。
三个小时后,林忱睁开眼。
“孩子,你总算醒了。”李姜声音惊喜。
“林忱,林忱。”周雅青声音热切。
林忱嘴唇动动,“我没事。”说完,就闭上眼,只觉浑身疲惫。
住院期,请了护工,李姜和周雅青也会来看他,林忱做手术的事没有惊动旁人,因此除了萧兵,谁也不知道。
这日,萧兵来看他。
林忱躺病床,缓缓道:“我恢复记忆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萧兵傻眼,只是他一向不会忤逆林忱,“好,我会保密。”心里着实不解,为什么要瞒着大家,特别是赵浅浅。
萧兵走后,林忱抓起柜面上的打火机扔地上,心里火得不行,谁能告诉他,只是摔了一跤,就该变了他整个世界。
他竟然和周雅青混在一块,还有了孩子,而赵浅浅成了别人的女友。
憋屈,非常憋屈,万分憋屈。
看着那只名贵的定制的打火机,气更大了,林忱索性下床,狠踩打火机,怎奈特殊材质,丝毫无损。
门开了,周雅青站门口,盯他脚下,“打火机怎么掉地下了,你踩到了。”
林忱往前走,拖着打火机,借机狠踩,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这打火机怎么掉地上了。”
周雅青捡起,擦净灰尘,看向林忱,心里一沉,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周雅青压抑内心的惊慌,摸着已隆起的腹部,走向他,“杨院长说要注意休息,你别多站了。”
她的表情语气恰如其分的好,好到他无可挑剔,余光扫到她的腹部,林忱走到窗口,背对她。
室内安静,周雅青知这是他想独处的暗示,退到门边,他的背影如树挺拔。周雅青心想,这是她的男人,谁也别想抢走。
林忱习惯地找到烟盒,抽出根,瞄到可憎的打火机,就把烟揉碎,扔了。
面前的困难很多,最困难的是如何面对赵浅浅,林忱想有个缓冲期。
难道他要对赵浅浅说:“我恢复记忆了,我想起你了。”如果年轻十岁,他肯定义无反顾地冲到她面前,毫不犹豫。
三十岁,有三十岁的思维,他想冷静冷静。
此时的赵浅浅却成了环球酒店的知名人士。那日高瑞和她在西餐厅就餐,早就落入众多八卦人士眼里,经加工,谱写成一曲可歌可泣的恋曲。
赵浅浅也当之无愧成了万众瞩目的灰姑娘,大家学习的榜样。
在餐厅部,经理王颖更是对她另眼相看,每次开会经常会点名表扬。赵浅浅工作表现本不错,只是因着高瑞的关系,反而心虚。
这日午餐,她和张佳丽一起,张佳丽一直看她,看得她心里发虚,“怎么了,我脸上可没长花。”
张佳丽声音很小,“现在酒店传你和高总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赵浅浅想想,“一半一半吧。”她能说高总有意,而她无情吗?
张佳丽偷看四周,声音更小,“柳薇你知道吗?”
“高瑞的前妻。”
“高总以前对她可是各种爱,捧在手心怕冷了,放在心里怕热了。结果,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的?”
“怎么?”
“家暴啊,据说脸都打肿了。”
赵浅浅一时无法把高瑞和打老婆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外表绅士的高瑞怎么会是那样一个男人?
回到高家,赵浅浅想着怎么开口提离开,当初进来的太草率了。
吃饭时,高瑞注意到她的异常,“浅浅,你有心事?”
高小鱼睁大眼看她。
“我想搬出去住。”赵浅浅看眼高小鱼,心生内疚。
果然,高小鱼扔下筷子,跑上楼,“你们一个个都要走,都走,我一个也不稀罕。”
“这孩子被惯坏了。”高瑞苦笑,“不过,我也恳求你再考虑下,如果是我贸然的求婚让你害怕。ok。那我们就从朋友做起。”
赵浅浅心也软了,“那我再想想。”
冲凉后,赵浅浅上到顶楼的露台,高家的房子是最高层,开发商附赠了露天阳台,高瑞自己在上面做了玻璃顶,晚上躺在摇椅上,可以数星星。
赵浅浅却没有那样的闲情,只觉烦乱,摇椅摆在最外,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左邻右舍的动静。
她下意识往左边看去,露台黑漆漆的,也是,那个人哪有心思赏月,他忙着赚钱,忙着当——爸爸。
起身,扶住栏杆,风来,发动,小水珠落在肩膀。她压制心中的紧张,往下看,路上寥寥几人,路灯下绿化带朦胧着,高档住宅区,也不过如此。
赵浅浅松手,往后退,抬头看星星,隔着一层玻璃,如雾里看花,总没那么真切。
在这个寂寞的夜里,赵浅浅想妈妈,想姑姑,想红旗村,也想四平。
赵浅浅离开时,没留意到隔壁壁灯亮了,沙发上的男人起身看向这边。
林忱早就窝在沙发里,从赵浅浅往这边看时,他就看到她了。他没惊动她,只是关注她的举动,看到她俯身往下看,自己惊到了,她是非常畏高的。
林忱此时也站在露台边,望下看,什么也没有。林忱有点厌烦自己,何时变得瞻前顾后,要死也死个明白。不,就算死,他也要起死回生。
第二日,赵浅浅刚进酒店,门卫就让她签收东西。赵浅浅捧着九十九朵黄玫瑰,一时呆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花。心情怎么说,特别复杂。
不知是谁送的,卡片没有签名。
赵浅浅想到高瑞,又不好意思问,如果他想说,自会说明。
连接一星期的鲜花,赵浅浅再度成为酒店的明星人物,这让一向低调的她,很不适应。
高瑞带着一行人去餐厅部检查,碰到手捧鲜花的赵浅浅,高瑞的目光盯着鲜花,停留几秒。俩人视线交错,赵浅浅很标准地喊道:“高总早。”
高瑞点头,从她身边擦过,低声问了句,“花很漂亮,谁送的?”
赵浅浅愣了,不是他,“我也不知道。”
送花的人一直没出现,花照送不误,赵浅浅索性把花分给同事,男同事特别高兴,不花钱就可讨好女友。
没几日,酒店迎来一批外地的住客,人数颇多,酒店的客房都爆满了。餐厅部经理王颖在晨会上,特别强调,这段时间餐厅部的菜式要多增加北方菜,南北结合,满足顾客的需求。
原来,这批客人是林氏集团在全国各地的销售大客户,齐聚新海共庆林氏集团前三季提前完成全年的销售任务。
这段时日,赵浅浅特别忙,餐厅基本是满座,人多,总口难调,投诉的也多。
这日响午,赵浅浅端着一盘酱骨架进包间,还没放下,坐中间的方脸男就嚷嚷,“怎么回事,你们这里的菜也太难吃了。”
赵浅浅放下菜碟,内心为难,这么笼统的投诉怎么回答,略略思索,微笑,“你的意见我会向上反应,一定会不断改善,满足大家的需求。”
客人并不满意,“你这是说官话了,这盘菜你自己吃,看难不难吃。”
赵浅浅看了眼,品相很正常,略尝口,味道也正常,不过她还是端起,“那我给您换一盘。”
她端菜走到门口,单手开门,外面有人进来,两下相撞,菜汤撒到灰色西装。赵浅浅懵了,抬头见是林忱,说话更是不利落,“林董,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服务员接过她手里的菜,递上湿巾,赵浅浅低头就擦,心里一直叫自己镇定,手还是微抖。
林忱站着没动,太久没和她这样亲近了,见她手忙脚乱的,心里倒是受用得很。
“你这样擦是没用的。”林忱的秘书张姐皱眉,“这衣服得拿去干洗。”
赵浅浅停手,“好,我去干洗。”
她直直看着他,温柔的眼里有丝惶恐,这样的眼神让林忱微感疼痛,原本打算脱去外套,生硬地停住了。
他眉头微皱,“不用。”
张姐见老板神情,以为他还在生气,于是帮忙数落,“你这位服务员,哦还是领班啊,怎么做事的,我要向你们老板投诉。”
何伟站在另侧,心有不忍,又琢磨不出林忱的心思,不便多嘴,最后岔开话题,“老板,该敬酒了吧。”
林忱见赵浅浅还傻呆着,自己率先走进去,身体交错时,他微微低头,“花收到了吗?”
赵浅浅走出房间,人还是傻的,林忱给她送花,谁能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回到休息间,她大脑不停地运转,就是想不出所以然,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难道是拿她开玩笑。
除非,他恢复记忆了。想到这个可能,更是心慌意乱。
赵浅浅闪神时,面前多了一个男人,高瑞负手出现在她面前。
“高总。”她起身。
高瑞笑吟吟,“没人就别那么拘谨。”
赵浅浅给他泡好一杯茶,端到长桌上,然后坐下,面带微笑。
高瑞变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蛋糕,想吃吗?”
赵浅浅午餐吃得匆忙,也就五成饱,现在还真饿了,不过见到高瑞的样子,心有不安,这蛋糕怕是不好随便吃吧。
高瑞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放下蛋糕,双手撑住桌沿,“浅浅,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第三十六章
休息室的门推开;张佳丽站门口,“浅浅。”刚喊完,注意到高瑞,心想;自己太莽撞了,“高总,你们继续,继续。”
高瑞站直身体;朝她笑;“我正要走。”
休息室,就剩俩娘子军,张佳丽拍打她肩;“浅浅,真有你的啊,花是高总送的吧。”
赵浅浅摇头。
“啊,还有神秘人,你行情真好哎。”张佳丽竖起拇指。
是啊,行情真好。赵浅浅默默出神,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机会能要吗?
隔日,林氏集团在环球顶层举办大型庆功酒宴,来客甚多,除了公司高层,销售大客户,还有不少商界好友。
赵浅浅负责酒水这块,调来的酒水全部集中在一间房,有专人看管,不过她也要查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酒水消耗很大,服务员来回穿梭,几乎没停,赵浅浅也端盘到大厅。行动中,她看到高叙,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妻子,也不是祝之娅,而是严岚。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严岚,一身黑色深v露肩晚礼服,勾勒得身材匀称,准确的说是苗条。短发服帖地压住耳垂,人非常精神。妆稍浓,却不妖艳,很适合这样的场合。
高叙对她耳边低语,她微微笑,一向凌厉的眼里透露些许妩媚,不错,就是妩媚。
赵浅浅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角落,仔细观察高叙和严岚,严岚挽住高叙的胳膊,陪他和别人寒暄,间隙时,两人小声交谈,那神情,那姿态,无不是陷入爱情中小女人的姿态。
恐怕她的预感十有八九是准的。
赵浅浅都有点怕自己的预感,从小到大,她的预感几乎没出岔过。
远的可以追溯到她七岁那年被送走的前夜,她晚上一直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第二天妈妈就把她送到姑姑家,成了姑姑的小孩。
四年前的结婚前夜,她总觉得自己的选择或许出错了,不该这么匆忙结婚的,结果,第三天就出车祸了。
近的,应该就是和林忱重遇后,在去西藏的前夜,她同样也睡不着,当时安慰自己,应该是怕去陌生的地方。随后发生的事,让她前一秒到了天堂,后一秒就到了地狱。
赵浅浅有点压抑,此时她很想喝杯酒,在这样的酒会,只能做一个服务者,的确遗憾。
她端着空盘慢慢退出大厅,有服务生经过,接过她的托盘。赵浅浅站在过道窗前,忙里偷闲,却有点做贼心虚。
正打算回大厅,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看到什么了?”
赵浅浅心慌地说不出话,有点结巴,“月月亮。”
林忱手里拿瓶红酒,“喝一杯。”
“林董,我还有工作要做。”赵浅浅故作镇定地直视他,转身之际,手却被抓住。
“赵浅浅,你是想我在大厅请你喝酒,还是去顶楼?”
他的二选一,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这是她了解的林忱,他真的记起她了。
“你松手,我随你去。”
林忱盯着她,慢慢松手。他走到前面,不徐不疾,碰到熟识的还会点头示意。
赵浅浅跟他身后,保持几步距离,这样让她自在点。其实,完全是她想多了,林忱穿得是黑色传统西服,打了领带,怎么看怎么就是成功人士。而她穿着的是古板的酒店制服,纯粹就是小跟班。别人怎会误会呢?
她的确想得太多了。
很快到了顶层,游泳池里有几对男女在游泳,不远处有一排长椅,林忱很自在地坐下,赵浅浅小心地坐下,保持一尺的距离。
林忱瞄眼她,举起酒瓶往酒杯注入酒,发出的声响搅得她心情烦躁。她接过,一口就饮了大半,然后就舍不得往下喝,这么好的酒,这么喝是糟蹋了。
林忱对着酒瓶喝,留点空隙,酒却没漏出,他喝得很慢,喝了几口,就停住了。
赵浅浅默默喝完整杯酒,抬头望天,又是隔着玻璃的夜空,她不是很喜欢。
林忱起身看下面,底下车水马龙。
赵浅浅跟着起身站他身边,只觉下面密密麻麻,像是火柴盒摆放出来的一条长龙,看久了头有点昏。她想,自己该不该问他恢复记忆的事,犹豫着,没说出口,挑明了也许更糟。
林忱转身正对她,定定地看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送你花?”
赵浅浅看他,默不作声。
林忱低头,对她耳语,“浅浅,离开高瑞。”
耳边的声息温热酥痒,赵浅浅半边脸连着左脑一块麻了。半晌恢复正常。离开高瑞,他怕是误会了,可这样不是更好,她闭紧嘴,不打算澄清。
见她没反应,林忱眼色暗下,“你别动歪心思,等周雅青生下孩子,我就离婚。”
赵浅浅心跳了下,抬眼看他,这算是他给的将来吗?可是叫她怎么相信?一场失忆已把她对他的信心降到零点。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林忱见她神色变幻,手抚着她的脸,声音低柔了几分,“放心,一切我都会搞定的。”
赵浅浅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以前的林忱有妻,现在的他有妻有子。短短几月,她顾虑更多。她怕付出全部的自己,最后只落得粉身碎骨。
灯光下,柔顺的她透着丝倔强,短短几月,林忱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了,想到高瑞,心里不爽,“你很喜欢高小鱼?”
赵浅浅不大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怎么突然问起高小鱼,老实回答:“她挺可怜的。”
林忱失笑,可怜,这女人的同情心也真够泛滥的,忍不住抱她入怀,“以后你给我多生几个,免得没事瞎操心别人的孩子。”
他的怀抱很紧,很暖,赵浅浅贪恋地蹭蹭,还是挣脱了,她退后一步,一字一字地说:“林忱,你有妻儿,我们不要纠缠不清。”
林忱靠在玻璃上,背景是霓虹灯照耀下的一座座高楼,他神色莫测,笑得温雅,“好,好,好。”
赵浅浅逃出,刚出大门,就见高瑞站门口,笑得温和,不过却未发一言。他进去后,直奔林忱的位置,很客气地寒暄,“林董,你怎么躲这里,大家可都等着你这位主人露面。”
林忱的目光还停留门边,淡笑道:“我在找另一位主人。”
高瑞先前已见他搂住赵浅浅,当然明白他的暗示,这可是赤裸裸地向他宣战,也顾不得修养,“林夫人今晚没来?”
林忱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她。”
高瑞一时瞠目,他不好和林忱翻脸,毕竟是酒店的大客户,当即打哈哈,也不接话。
林忱也不想说的那么直白,高瑞是明白人,应该知他所指,这就够了。
俩人并肩出去,谈笑风生,宛如密友。
赵浅浅回到下面,宴会还在继续,大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魅影,甚是热闹。
她托着酒盘穿梭其中,见严岚单身一人站角落,忙上前,“严经理。”
严岚微笑,拿起酒,“现在我不是你的上司。”
赵浅浅看她,心里很多话,想到交情不深,也就不便开口。
严岚拿酒给她,“陪我喝一杯。”
赵浅浅没推辞,啜了口。
严岚见她一手拿托盘,一手拿酒杯,样子滑稽可笑,随手把托盘递给经过的服务生。
“你在这里做得还习惯吗?”
“嗯,还不错。”
“听说你们高总为人还不错,非常绅士,大概是国外生活经历造成的。”严岚说时意有所指。
赵浅浅心想,难不成酒店的八卦都传到外面去了,脸热辣,声音也低了,“高总为人是不错的。”
严岚的确是想敲打她,齐大非偶,赵浅浅的性子哪里降得住这样的男人,想到自己的经历,又沉默了。
赵浅浅见她不语,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仔细想想,没有啊,都是顺着她的口气。赵浅浅发现自己就算离开了天地酒店,对严岚自然还是会敬畏。
“小岚,那边有几位朋友。”高叙从斜边过来,说完后,注意到赵浅浅,愣了愣,笑,“小赵也在呀。”
赵浅浅感觉自己成了灯泡,瓦数还特高,她歉意地点头,“高总,我还有事,不打搅你们了。”
赵浅浅退到大厅的角落,默默注视热闹,林忱已回到属于他的地盘,他一直维持微笑,笑里有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矜持。他总是这样,就算是笑,也有所保留。
赵浅浅转移视线,只是没多久,又回到了宴厅的焦点。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可以成为中心。读书是这样,工作是这样,临老了照旧这样。
围在林忱身边的圈子出现一个缺口,周雅青适时地补圆。她上前半步,挽住林忱的胳膊,抬头看他,眼里流露的倾慕与爱恋,就算隔这么远,赵浅浅也看得到。
赵浅浅此时也想身边有个男人,哪怕不说话,静静陪着她都好。
她默默退出大厅,稍稍休整,想去端酒,觉得自己心理承受力不够强大。可是,她能躲哪?
再怎样,那是自己的工作,赵浅浅努力调整心态,重新端盘出现大厅。
她用力微笑,直到嘴角僵住,这样笑容就不会消失。
林忱和周雅青成了会场的焦点,众人目光齐聚一点。赵浅浅想,这种感觉和剥光衣服被人窥视差不多,这么一想,心态好多了。
她继续神游,手里的托盘重量消失,周雅青满脸笑容俯视她,笑容意味深长。
赵浅浅心想,自己的微笑还在,输人不输阵。她站得更直。
周雅青优雅地晃动酒杯,“赵浅浅,你永远只能躲在角落里,和老鼠一样。”
赵浅浅语气很平静,“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智商没你装的那么低,给你一句忠告,与其痴心妄想林忱,不如把握住手里的高瑞,别到时一个也抓住,哭都没地方。”
、第三十七章
赵浅浅的笑还在;“你还是多操心自己,一个女人如果抓不住自己老公的心同样是可悲的。”
这是周雅青第一次见识到赵浅浅的伶牙利嘴,这话一针见血戳到她的痛处,心里难受;面上笑容更盛,她摸着自己的腹部,“你也太可笑了,男人的心有几个谁抓得着;我只要抓住自己看得见的就够了。”
她的腹部不小;赵浅浅也有些难受,不过想到一个女人要靠孩子抓住男人的心,未曾不是一种悲哀。她心情又好了那么一点。
周雅青转身离开;赵浅浅盯着她的高跟鞋,生怕她不小心就崴了脚,见她翩然走到林忱身边,又觉得自己敏感了。
她想到自己以前怀孕,天天穿平底鞋,生怕出一点纰漏,可最终还是出事了。所以人的命都是老天早就算好的了。
宴会结束,赵浅浅一直呆在角落,林忱经过时,目光落她身上,而周雅青紧紧挽住他。
赵浅浅垂头避开,只觉讽刺。
赵浅浅坚强了一晚上,出宴会大厅后,全身无力,非常软弱,她回员工休息室换下制服,沉默良久。
走出酒店,赵浅浅拢紧单薄的外套,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她浑身打哆嗦,想着叫辆车回去。
台阶下一辆车车窗摇下,高瑞声音醇厚,“上车。”
赵浅浅抬头张望,同事们都看向这边。她头皮发麻,跑到车边,利索地打开车门。关上门,心稍安。转念一想,这不坐实了酒店的传闻。
高瑞转头看她,面带微笑,“累了吧。”
“累。”赵浅浅答。
高瑞有点意外,她不是爱抱怨的女人,在他预想中,她的回答是还好或是凑合。他不由仔细瞧她,眉眼具露疲态,“你明天休息一天。”
听到休息,赵浅浅略感兴奋,最近一周都是上晚班,人如老迈的机器,都快转不动了。
汽车到了地下停车场,高瑞看好一个停车位,正打算插入,后面一辆车已抢先占到。
车门打开,林忱先下,周雅青紧随。经过高瑞车时,林忱停住脚步,透过半开的车窗,深看她,身边的周雅青还维持笑容,只是眼里的恨意无法掩饰。赵浅浅慢慢避开他们,连笑脸也不愿装了。
回到家,林忱独自一人上了露台,他窝在沙发,点燃烟,打开火,一点就着。他自己买了一只老式火机,和过去的同一款式,价格便宜还好用。
抽完一根,继续一根,等烟灰缸都满了,他掏出手机,拨号,电话响很久,才有人接。
赵浅浅刚洗完澡,出来听到手机响,拿起电话,“喂。”
“赶快搬离高家。”林忱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赵浅浅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声音愈发低了,“为什么?”
林忱反问,“你说呢?”
赵浅浅知他心里不爽,想到他自己和周雅青都有孩子了,心觉委屈,懒得告诉他实情,只是沉默。
林忱的心往下沉,“我告诉你,别有别的想法,不要让高瑞碰你。”
赵浅浅忍不住了,“那你自己呢?”
“你认为我还会对周雅青做什么?”林忱深吸气,“我绝不碰她。”
赵浅浅并不相信,如果不碰,孩子怎么出来的,只是她嘴拙,觉得撕破脸也没甚好的,于是继续沉默。
“好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林忱声音放柔和,心知这女人的怪脾气,该哄还的哄着。
赵浅浅鼻头发酸,“你也是。”
挂了手机,林忱的嘴贴在话筒,他能感受到她柔软的双唇,身体顿时热了。
林忱调出她的照片,笑得明媚,眼里有春水流淌。他呼吸变粗,闭眼抚摸自己的小弟弟。
脑子出现她在他身下婉转求饶,光是声音就让他无法自抑,更不要说那滑不溜秋的细腻肌肤。林忱无法自控,手速加快,低语,“抱紧我。”
极致快乐冲破大脑的桎梏,林忱闭眼回味,想到西藏那夜她的妩媚,睁开眼,再看手里的液体,不由苦笑。
一个男人尝过那样的滋味,怎么还会凑合。
赵浅浅调好休假,准备去四平看姑姑,她买了许多滋补品,两大袋子。
进厂区,碰见几位熟人,她打招呼,却觉别人看她的眼神颇为怪异。
到了姑姑家,家里没人,屋内干净整齐,只是没有人烟味。姑姑一向喜欢收拾,哪怕地上有根发丝,她都要捡起。
赵浅浅打开冰箱,里面很多生鲜,可见姑姑得知她来,一大早就去买好菜。
她拿出蔬菜,摘好洗好,肉切成丝,排骨放人砂锅炖汤,一切妥当,才坐在客厅休息,打开电视,找了个最不费脑的歌唱节目看。
到了吃饭时间,姑姑还没来,她却没法通知,谁让姑姑老古董,手机也不配个。姑姑退休后,喜欢去同事家串门,或许是别人留住吃饭了。
赵浅浅自己吃好饭,就去午休,睡到自然醒,姑姑还没来,内心着急,下楼去找她。
在住宅区走个遍,也没碰到姑姑。赵浅浅满心忧愁回家,推开门,却见姑姑悠闲喝茶,脸色泛红,竟然有小儿女的娇态。
“姑,你跑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了。”
“我没事出去转转。”
赵汶秀给她倒杯大红袍,“这季节喝点红茶好。”
赵浅浅抿口,味道和她在高瑞家吃的差不多,是好茶,姑姑平常是不舍得买这么贵的,心生疑惑。
“浅浅,你和有良离婚的事,厂区都传遍了,要是碰到长舌妇说你的坏话就当没听到。”
赵浅浅总算明白一路上大家的奇异表情因何而来。她反正也不住这,自不管她们怎说,心里却不舒服,要是嫁个好老公,谁愿意离婚。社会总是对女性过于苛刻,对男人过于宽容。
饮茶后,她去了自己房间,趟床上玩手机上的小游戏。玩久了,累了。她打开房门,准备去外面走动。
“富平,你赶紧回四平,我晚上不方便去找你。”赵汶秀压低声音。
林富平大概是执意不走,赵汶秀快哀求了,“求你了,也别来找我。”
赵浅浅退后一步,想回房,想想,没忍住,还是走过来。
赵汶秀余光瞟到她,迅速挂了电话。
赵浅浅坐她身边,想起那日在鞋店的一幕,当李姜的面,林富平连眼神都吝啬给姑姑,今日却如此深情,真够讽刺。
“姑姑,我帮你去婚介市场登个广告,凭你的条件,找个顺眼点的老伴没问题的。”
赵汶秀非常淡然,“浅浅,姑不想找伴,我这半辈子都是为了男人而活。再找老伴,也免不了伺候别人,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赵浅浅想说林富平不是什么好人,看到姑姑的表情又作罢。林富平就是姑姑的梦,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只有自己知道。她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哪有资格多事。
林忱,林富平,生活可真是滑稽。为什么她俩姑侄会遇到这俩父子,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如果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她绝对会以为是别人瞎编的狗血故事。
晚上,赵浅浅接到高小鱼的电话,“阿姨,你不在,爸爸给我梳的辫子难看死了。”
“哦。”
“王婶做的早点很难吃啊,面条都糊了。”
“哦。”
“我想听你讲的故事。”
“过两天我就回去。”
赵浅浅刚想挂了电话,高瑞的声音传来,“浅浅,好好休息两天,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哦。”
挂了电话,赵浅浅仔细琢磨刚才的对话,高瑞这俩父女可是绝配呀。
赵浅浅在四平呆了两天,心情起初是阴天,继而阴转小雨,回去时成了阴转多云。人自我调控的能力还是相当强的。
这个星期是早班,她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直接去酒店。林氏那批大客户退房了,酒店空出不少房。各部门也闲了,每月一次的培训又如期到了。
培训师还是丁磊,只是这次张佳丽没有参加,然后一名前台的领班在培训上大出风头,那是位很漂亮的女孩。
赵浅浅该死的直觉又来了,她呸了自己几声,别瞎想了,不可能的事。
午饭后,她去客房部找张佳丽,在走廊意外碰到秦可薇,心里纳闷,她怎么还住酒店,怎不回去看小鱼。
秦可薇停住脚步,朝她笑,“赵小姐。”
赵浅浅处于礼貌,回应,“秦小姐。”说完后,举得特别别扭,补上一句,“你叫我小赵吧,大家都这么喊。”
秦可薇抿嘴笑,神情特别妩媚,她拨下垂露的卷发,“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好。”赵浅浅正想和她谈谈高小鱼的事。
俩人并排走时,正巧碰到餐厅部的经理王颖,她面露讶异。的确,前妻和众人眼里的现女友同时出现,还貌似友好,总会让旁人联想翩翩。
说是喝咖啡,秦可薇点的是热牛奶,赵浅浅是咖啡。
秦可薇歪着脑袋,“想听我和高瑞的故事吗?”
赵浅浅睁大眼,真有人喜欢把自己的隐私□裸地放到别人面前吗?反正她是没有这样的爱好。不过女人天生都有八卦心,赵浅浅当然没反对,还很配合地点头。
“我们两家是世家,我十几岁就认识他,然后在美国一起读大学。毕业后,他向我求婚,他二十二,我二十二。”
赵浅浅呆了,不为别的,她没想到秦可薇的年纪有这么大,四十岁了,真是保养达人。
“在美国我们过了几年的幸福生活,然后他叔叔让他来国内工作,我也跟着来。那时,酒店刚起步,他几乎是以酒店为家,所以我们也就产生了矛盾。”秦可薇语气唏嘘。
“所以你们就离婚了?”赵浅浅心想太草率了吧,忍不住追问,“外面传你们是因家暴离婚的,是真的吗?”
“哦,我的天呀,怎会有这样的版本?”秦可薇捂住嘴,“高瑞可是非常gentlen的。”
听到她的澄清,赵浅浅倒是松口气,在内心,总觉得高瑞不是那么暴力的男人。
秦可薇语气惆怅,“离开了高瑞,我总以为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赵浅浅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她的中心思想,到底想表达什么,是对高瑞的留恋还是心有不甘,还是祝福。
秦可薇捧着杯子,就这么直直看着她,眼里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让她难以猜透。
辞别秦可薇,赵浅浅满腹心事。
她还没这么好运过,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她面前,供她选择。其实,她毫无头绪,不知怎么办。
如果她卑鄙点,把周雅青私通男人的事告诉林忱,那么他是不是就会离婚了?
、第三十八章
念头一起;赵浅浅大脑倏地兴奋;如打入一针强心剂。兴奋过后;理智重回。
无凭无证的,谁会相信她?再说周雅青怀孕了;那可是林忱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分开。
想起林富平带给姑姑的伤害;赵浅浅自我保护意识重启;她凭什么保证林忱就不会带给她伤害?她不想走钢丝,她想过一份平静的生活。
培训结束;赵浅浅升任餐厅部副经理,这未免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才六七个月;时间太短了。
下午,她直接去总办找高瑞。外间的秘书见是她,很热情,“赵经理,请进。”
不愧是老板的秘书,消息就是灵通,还没正式上任,人家就知道了。
赵浅浅进去时,高瑞正站窗边。她刚进来,他已转身,面带微笑,“浅浅,你怎么来了?”
“我想问升职是怎么回事?”
“下面报上来,我觉得你可以胜任就准了。”高瑞依然微笑。
赵浅浅呐呐地,“是这样。”
高瑞走几步,到她面前,“公事谈完了,该谈私事了。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样,做我女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他声音诚恳,表情认真,眼里的笑容温煦而亲切,让人十足的安心。安心,女人求的不就是一个安心。
赵浅浅不想做暗黑中的女人,她想光明正大的站别人面前。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认真思考,也知道正确的选择什么。
“我同意。”
高瑞脸上笑容更深,手搭她肩膀,“太意外了,不知说什么。”
出办公室,赵浅浅心情复杂,放松,内疚,高兴,难过,掺杂一起,成了一团糊。
她躲进茶水间,拿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调出了信息。信息箱满满的。这是出差在外的林忱近一个月给她的短信。
我今天吃了白菜饺子,味道不对,等我回去,你给我做一盘。
这里下雨了,新海天气怎样?
和客户打了网球,很累,要是你在,给我按摩就好了。
路过商场,看到一套睡衣,很适合你,想你穿给我看。
晚上睡不着,想听你唱歌……
赵浅浅也想唱歌,她的声音柔软清新,唱起情歌特别动人。记得大学时,在租屋内,林忱看书,她就喜欢枕在他大腿唱歌。那时候,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就你那破锣嗓子也敢唱歌。”然后,她打他,然后,他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他亲她。
赵浅浅对着手机屏幕,哼起一首老歌,“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多永不凋零的花……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歌未唱完,一滴泪落下,一滴又落下,屏幕花了,赵浅浅闭眼按下删除。
爱情过于奢侈,不是她可以消费的。下个月,她就二十九了,虚岁是三十。
赵浅浅起身,很仔细地擦去眼角的泪,她要做最疼惜自己的那个人。
高瑞和她第一次约会是在一个星期后,也是小青年喜欢的圣诞节。那晚酒店客人特别多,赵浅浅是下午两点到八点的班。为表示重视,下班后,她换上了新买的大红色呢子大衣,围上了白色的棉麻围巾。临出门,她对镜审视自己,非常满意。
她的衣服有浅红,粉红,紫红,暗红……,大红色还是头一件。以前的她总觉大红色过于招摇。
赵浅浅找到高瑞的车子,很好找,车的主人就站在车边,他穿的是灰色格子中长款大衣,人比实际年轻。赵浅浅看到他眼里流露的欣赏。
果然,到车前,高瑞毫不掩饰地夸奖,“你今晚很漂亮。”
赵浅浅露出得体的笑,她知道自己皮肤白,穿艳色更衬,而白色的围巾也给自己加分。
他们去了一家西式牛排馆,这家店在新海非常出名,深受年轻男女的喜爱。
赵浅浅对牛排感觉不大,不过在圣诞节这样的日子吃牛排才应景吧。
牛排,红酒,沙拉,甜点,摆在一起,倒是诱人。
赵浅浅小心地嚼口,非常鲜嫩,只是没注意,嘴角有油,她尴尬地抽出纸。
高瑞低头避开她的动作,盯着面前的牛排,切好后,才抬头,笑,“我以前在国外常吃牛排,然后在家就最喜欢做中餐。”
赵浅浅印象里好像没见过他下厨,用眼神问他,那现在呢?
“现在常吃中餐,偶尔又想吃西餐了。”
“人都是善变的。”赵浅浅笑。
高瑞看着她,掩饰地扭头咳嗽一声,转回头,眼里多了点东西,“世界上唯一的不变就是变化。”
这句话她都听烂了,此时入耳,却觉另有一番新意,赵浅浅微微出神,林忱,大概也在变吧?
用餐结束,高瑞很自然地先起身,走到她身后,拿起椅背上她的大衣和围巾。
“谢谢。”赵浅浅接过。
出餐馆,赵浅浅围上围巾,绕了几圈,怎么也绕不好,只觉臃肿。
高瑞含笑上前,把围巾解开,松松地绕了一圈,在前面打个活结,定眼一瞧,点头道:“ok。”
“我们去哪儿?”赵浅浅手插入口袋。
高瑞扬起手里的电影票,“青春片,据说现在的女人最喜欢看了。”
赵浅浅看到片名,这部电影早就下档了,不知他是在哪里买到的票,不过,她真的挺喜欢的。
她进放映厅,找好座位,等电影快开映,高瑞才找到她身边的座位,递上了爆米花。
赵浅浅接过,失笑,其实她并不是很爱吃,或许在影院吃图的就是气氛,“高瑞,你以前一定常看电影。”
高瑞似在出神,半天才答,“以前在美国,每星期都要看。”
“和你太太?”
“嗯。”高瑞简短回答,视线移向屏幕。
赵浅浅见他不愿多谈,心想,男人和女人还真不同。女人不管什么隐秘的事情都喜欢很人分享,而男人更多的是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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