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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留活口,而且今天是皇帝的生辰,见血始终不吉利。

    这时一阵风吹来,有枝叶和屋顶上积落的尘土被风吹得四散开,姚海棠遂被尘土迷了眼睛,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眼睛舒服了。这一睁开场中的景况就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杜敬璋手里的剑已经刺进了慧思的胸口,只见慧思公主一脸惨然地笑,然后一点点倒下去。

    “四哥,我今天来只求一死,能死在四哥剑下,无憾……”说罢慧思公主又笑了,身上的血来在浅色的衣裳地子上洇出来,仿佛在衣裳上绣了朵妖艳的花一般。

    看着手里的剑良久,杜敬璋摇头说:“刻意死在我剑下,慧思,你打错主意了。”

    在杜敬璋说话的时候,姚海棠从屋顶上跃然而下,笑眯眯地看着慧思公主说:“剑是我制的,剑名君子,器谱上最诡异的剑之一,剑为君子之器,而《颂》中有君子无伤一句,而这柄剑的名字就取自这一句里,所以它是伤不了人的。当然不能做到完全无伤,但是如果你想死,挺难的”

    被她这么一说,慧思公主惊然觉得身上的伤口似乎要不了命,虽然很疼,但一来没切中要害,二来她似乎能感觉到伤口正在一点点消失:“你……”

    凑近了慧思公主,杜敬璋却伸手拉了她一把,生怕慧思公主有什么异动伤了她。姚海棠却是回头一笑摇头说了声“没事”,然后又看着慧思公主说道:“想说我应该恨你恨得巴不得你死对不对,其实吧我不恨你……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我那天问敬璋,他最恨一个人的方式是什么。他说他最恨一个人的方式呢,就是那人想要什么就让他失去什么,不想要什么就偏偏给什么”

    顿了顿声,姚海棠凑得更近了说道:“所以……想痛快死的人就该痛苦活,我觉得这很好,而且不违背我心里的道德底限,我也想过要除你而后快,但是我现在觉得让你死了挺便宜你的。师父现在在黄泉路上呢,估计师父不会愿意在奈何桥边儿上见着你,我这做弟子的不能让师父添堵。”

    说完这番话,姚海棠就看着慧思公主,见她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黑心里就舒坦得多了。

    可是这还不算完,姚海棠心里还有疑惑,以及她疑惑后的一些猜测:“先等等,皇上,请允许我把话说完。”

    皇帝皱眉看了看场中,挥手让太平院的人退开了,连带廷卫都退了出去,乔致安却被皇帝叫住了,皇子们也依旧在皇帝身前挡着:“有什么话继续说吧。”

    “我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杜敬璋才想杀我,但是我知道你心底另有其人,其实是因为杜敬璋身上有他的气息,所以你才说自己喜欢。而且差点你就用这话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包括杜敬璋,我有点不明白,你绕这么大的弯为什么。明明喜欢的是乔致安,为什么要让大家都以为你是喜欢杜敬璋的?”姚海棠实在是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她必需问一问。

    顿时间场中一片安静,众人先是被慧思公主喜欢杜敬璋的事儿给弄得震惊了,乔致安和杜敬璋除外,再接下来一说“明明喜欢的是乔致安”,剩下的那俩也傻眼了,甚至连慧思公主也傻了。

    于是姚海棠笑眯眯地环视了四周一眼,却没有在乔致安那张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上的漏洞,除了片刻的震惊之外全是一片平静。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慧思公主摆明了态度不想说什么,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姚海棠的猜想是正确的。

    一见自己全猜中了,姚海棠就说道:“让我再来猜一猜,杜敬璋呢其实是个心思很重,重情重义的人,你虽然和他多有不合,但那是长大后的事儿。你们俩毕竟一块儿长大,你要是死在他手下,他怎么也得记你一辈子,用自己的死来作局,你可真能舍得了本儿。杜敬璋如果记你一辈子,难受的人自然是我了,这样一来我一辈子也好受不了,我们俩你算是报复着了。”

    仔细看了看慧思公主的表情,姚海棠遂笑了:“看来我猜中了,我没死在四仪八方台上你很失望吧……呐,别动手里的剑,别想着用这柄剑来杀我。这柄剑是我启的灵,伤不了我的。”

    这时慧思公主已经被人扶了起来,伤口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她怔怔愣愣地看着姚海棠,正是面如死灰。往日骄傲至极的人,就算知道自己必死也笑容满面的人,这时却是如一潭死水一般的死寂。

    “没想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其实,不是我聪明,是玉山先生卜的卦,再根据卦相把来龙去脉弄清楚的。我只是把关键的两个环节给换了,你手里的剑和杜敬璋手里的剑,没有别的了。”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话了,说出来以后郁结全消,居然觉得胸臆间舒坦得多了。

    看来她虽然不是恶人,也非什么善类,看着慧思公主面如死灰,她心里却只剩下快意。

    慧思公主看着姚海棠良久,说道:“要让我活着,这世上想活不容易,想死却不难”

    “只要不是死在我手里,只要你死的不这么盛大而富有戏剧性,我并不介意。其实如果不是下不了手,不是狠不心,我非常乐意杀了你。不过后来想想如果为你沾得满手血腥玷污了自己,不值得,非常不值得。”姚海棠知道,经过今天这一场闹剧,皇帝绝对容不得这个女儿活在世上了,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让慧思公主的死不影响自己的人生。

    她说完话后站起身,示意皇帝她的话说完了,接着便有廷卫的人把慧思公主带走了。皇帝说了一些话后让众人都散了,姚海棠自然和杜敬璋一块儿回和园。

    回去的路上,姚海棠沉默了很久,最后捂着脸说:“其实我应该很高兴,仇也算报了,事儿也算平了,可为什么我没想象的那么高兴呢?”

    207.傻了吧

    就着偶尔和风一道照入帘子的月色,杜敬璋看着姚海棠,确实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高兴的脸色,反而是有些莫明地惆怅。看着看着,杜敬璋不由得失笑,遂伸手轻轻拍了拍姚海棠的脑袋。

    “海棠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倒是有点像我从前会用的,只是欠了几分火候,到底还是被旁人左右了。”杜敬璋也不多说,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继续捂着脸,姚海棠叹了口气说道:“我摇摆不定嘛,哪里像你那坚定自己的计划,我是个临场都能变好多回的。”

    忽然间杜敬璋地气息贴近了姚海棠,然后问了一个让姚海棠愕然之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的话题:“根据你今晚的话,我得出一个结论来了。”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个话题会让她接不下去,于是傻傻地应了一句:“什么结论?”

    只见杜敬璋表情极为柔和地一笑,说道:“你知道了致安心里那个人是你。”

    ……

    这得不得叫自己挖了个坑埋了自己,姚海棠咽了口唾沫,都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了。尴尬的“嗯嗯啊啊”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事儿是个男人都得心里不舒坦,何况杜敬璋一直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傻了吧。”

    “可是他做的那些事情,一点儿都不像是对待心里人,要不是师父我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姚海棠愤愤然地说着,她对乔致安有可能喜欢自己这件事一直接受不来,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她总觉得对待一个喜欢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

    她一直觉得杜敬璋和乔致安在某些事上,态度会有一致性,但是杜敬璋对待喜欢的人是全心全心地好,除了喜欢安排事儿以外,从来不让她涉险。嗯,那次遇刺除外可乔致安等于是一步一步看着她往陷阱里跳,而且那个陷阱乔致安也有份挖的,挖个天坑儿,差点她就拿命填了的天坑来对待喜欢的人,姚海棠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对于姚海棠的话,杜敬璋应道:“致安是个认定了目标,连自己都不允许更改的人,他执着地认定了一些东西,就不会再改变。如果有一些突然发生的事要影响到他的目标,他会以最开始的目标为准。”

    最开始的目标,姚海棠一琢磨,然后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杜敬璋:“那不就是让你……他怎么就不懂得放下呢,你都放下了。”

    对于这件杜敬璋也很头疼,遂伸出揉了揉眉收说:“他不太好说服,就像你这件事,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你不生气,或者说不觉得感觉不太好?”姚海棠奇了,杜敬璋居然不介怀杜敬璋眼一扫,说道:“当然有点,我要说没有那就虚伪了。”

    “可是我没看出来你有不高兴的样子。”姚海棠的聪明劲儿刚才全抖完了,这会儿又只剩下一股子糊涂劲了。

    “揪着乔致安吼他怎么可以喜欢你,还是紧紧地拽着你问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海棠,三年多前我就知道致安心里的人是你了,刚才我说的是你知道了这件事,不是说我现在才知道。”杜敬璋就知道那点儿不同在姚海棠的耳朵里一准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又提醒了她一遍。

    “你居然……”

    “居然当做没这回事儿一样,海棠,你想想,除了这么做怎么做更妥当。”当初知道的时候杜敬璋也很奇怪,乔致安应当是那眼界非常高的,其实杜敬璋到现在都觉得,如果不是冥冥中的那些熟悉感作祟,他不会注意到姚海棠,也不会近而动了心思。

    当然,他对姚海棠感情不是建立在杜和的基础上,而是基于这基础上他注意到了她,并且渐渐地开始敞开心门接纳她。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杜敬璋,要是有个别的女人喜欢你,我肯定得盘问你。当然你什么都知道,而且比我还清楚。”懊恼地捂了脸,姚海棠不免闷着声说了一句:“我就是迟钝嘛”

    “你不是迟钝,是笨。”杜敬璋说罢又轻拍了她脑袋一掌,掌心温温地,在拍完后又改作了轻轻地抚触:“海棠,你这脑子还是想点简单的事吧,这些跟揉乱了的线团一样的事情不适合你这脑子来想。”

    鼓着双颊,姚海棠瞪了杜敬璋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你太复杂好不好,你们都很复杂,整个京城就没一个简单点儿的人。等过段时间你回边关了,我就回四方堂,以后你不回京我也不来了。”

    揉乱了她的头发后,杜敬璋又以手指理顺了,然后说道:“玉山先生说应完劫就没事了,以后京城也没什么不能来的,只是常住怕对身体不利,容易气弱体虚。”

    “公子、姑娘,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杜敬璋领着姚海棠进了园子里,居然一进园子里看到的是言行云。杜敬璋只看了他一眼就越过去了,似乎不预备听言行云说什么似的,又或许是杜敬璋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见杜敬璋拽着姚海棠就往里走,压根不搭理他,言行云上前两步跟着:“公子。”

    “若是为慧思求情,就不要开口,你应当知道这事已经盖棺论定,就算是我去开口结果也是一样的。”杜敬璋在慧思公主这件事上虽然一直不说什么,但让他去求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本是用迷尘剑的,但是今夜的事一起,皇上已经……已经……”言行云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这时杜敬璋回转身看了言行云一眼说道:“已经下了旨意要赐慧思一死?”

    忙点头,言行云说道:“公子的话比任何人都有分量一些,还请公子帮忙。”

    然而杜敬璋却摇头说道:“小言,在这件事上你一直没了解慧思的意图,她害怕用过迷尘剑后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也害怕逃出去以后要被追杀得提心吊胆,活得谨小慎微,所以这两条路她都不会选。从一开始被拒绝你带她离开起,到今夜她上演这出,就说明她已经选择好了。”

    “慧思公主毕竟是公子的妹妹,公子怎么能冷眼看着她……”言行云始终说不出“去死”

    这两个字来,他现在不愿意说出这两个字来,怕一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冷眼看着,小言,我也想过要帮她离开,但是我比你更了解她,她不会愿意过隐姓埋名、浪迹草莽的日子。而且,她动了她不该动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小言,我不是万恶之人,但也不是圣人。”说罢,杜敬璋就没有再看言行云一眼,反而是拉着姚海棠离开了。

    直到两人越过门廊时,言行云还站在那儿没有说话,脸上满是失望与悲凉。看着言行云这神态,姚海棠也叹了口气,只是却没有劝说什么。

    “海棠,我不求情很冷血吗?”

    “杜敬璋,我冷眼看着她死冷血吗?”

    两人说完话后相视一眼,然后又是彼此一笑,摇头叹了口气后,两人各自洗漱安歇,这一夜注定是个要想很多东西的夜晚。

    三日后,慧思公主自尽于宫中,喝的是太平院的药,死得没有任何痛苦。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姚海棠心情有些沉重,害得杜敬璋都跟着她一块儿沉重。因为姚海棠沉重的时候,嘴里经常会念叨一句话:“天家多变,最是无情”

    “海棠啊,你找点儿事做,别成天瞎念叨。我特意提前把该办的事办好了,就剩下几天就要走了,你还天天跟我哼叽这个。”虽然姚海棠哼叽的是事实,可天天听着也不是滋味儿。

    “你闹得满城风雨的,现在天然居都没什么生意,你让我做什么?”

    杜敬璋倒是搅完事儿跟没事人似的待家里悠哉游哉的,整个京城的人大部分有事儿了,事儿得都不敢上天然居吃饭饮酒了。

    闻言杜敬璋不免要瞪她一眼:“要好好出口气的是你,现在撒了气又怪我搅得满城风雨,海棠你是不是也太反复了点。”

    嘿嘿干笑了两声,姚海棠连忙转移了话题:“我们开新菜谱好了,回头再做点儿好东西。”

    “什么东西?”

    “能做好吃好喝的东西呗。”姚海棠嘀咕着是不是该弄个满汉全席,就算不是,民间还有很多小吃她都没做呢。既然现在尘埃落定一切安稳了,她当然得做点儿东西来慰劳慰劳自己和身边的人了。

    “对了,你还是把心思用在这上边,以后别想太多,凡是交给我去办,你也不至于那么多反反复复的沉重念头。你啊,就天生不是玩阴谋争斗的料,好好做点喜欢做的事就成了。”杜敬璋本来还觉得姚海棠把这件事处理得还行,可事后她的状态实在不太好,由此得出结论,姚海棠不适合做这些,做了她会有罪恶感。

    她这份罪恶感不是因为她针对的人,而是因为她自己做了会让她有罪恶感的事。

    “只要别人不来算计我,我才懒得算计呢,多累啊”

    “过几天我走了,还是让太平院的人过来,行吗?”

    连连摇头,姚海棠坚定地说:“不要,你倒是不怕我跑了呀。”

    “我只怕你不安全。”

    “我回四方堂,以后我自己保护自己。”姚海棠决定再也不相信这些人了。

    那知道杜敬璋点了点头后却说:“嗯,那就换廷卫吧,只是用廷卫得到父亲那儿知会一声。”

    ……

    合着她身边不放点儿人杜敬璋就不安心

    208.不宜出行

    有鉴于杜敬璋不放人在她身边就不能放下心来,姚海棠只得由着他安排,不过想来想去,由着安排廷卫的人,还不如继续用太平院的人。虽然她对太平院有这样那样的不信任,但比起来太平院总是暗地里潜伏着,可廷卫办事可不这样,对比之下当然还是太平院更合适一些。

    “为什么不能跟你一块儿走,我也想去边关看看的。”越是临近杜敬璋出发,姚海棠就越舍不得杜敬璋离开。

    不舍的情绪不止姚海棠有,杜敬璋也有,只是他这时候也不能丢下边关将士不顾:“平时去不碍事,战时女眷不得随行。”

    这个姚海棠当然知道,所以也只能这么说说,真的要随行一块儿走,她还怕到时候惹麻烦呢:“知道了。”

    “别闷闷不乐的,出去走走?”杜敬璋看着姚海棠那副憋闷着的模样不由得直摇头。

    “去郊外骑马吧。”姚海棠之所以提议这个,是不想老闷在京城里,最近慧思公主的死带给她的影响越来越小了,但是她还是不怎么愿意出门上街。

    她这样的情绪,杜敬璋怎么能不知道:“行,和风朗日正是郊外放马的好时候。”

    其实姚海棠不出门,一个原因是自己心情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言行云。慧思公主走后,言行云便镇日里在天然居里买醉,没有一天间断过。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言行云,她总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言行云的事。从头到尾,言行云一直是没有过失的,现在他这样天天买醉,让她觉得自己这朋友做得实在不怎么地道。

    骑上马出城门时,正是午后微风徜徉如织的好时候,夏末的午后已经不那么炎热了,姚海棠骑了马一奔驰还真觉得自己心情变得开阔多了。如果不遇上某个人,姚海棠可能真会就这么恢复平静,但是上天总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一个人。姚海棠遇上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乔致安。

    一见到乔致安,姚海棠掉转马就想走,杜敬璋却制止住了她:“海棠。”

    “我不想见他,杜敬璋,这是你安排的?”姚海棠心说杜敬璋这人怎么长的,居然带着她来见乔致安,他的心胸也太过宽广无边了吧。明明知道乔致安有心思,还能安排见面。

    瞥了姚海棠一眼,杜敬璋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安排,骑马也是你提议的。”

    眼看着乔致安越来越近,姚海棠瞪了杜敬璋一眼:“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看到他,要真论起来,师父的死他也有责任。”

    虽然姚海棠一直觉得最大的责任在自己,但乔致安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这一切还是他经手安排设局的。其实姚海棠也明白,乔致安的安排里,自己是不会有事的,但是这些安排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所以她也不说谁对谁错,至少他们都是负有责任的。

    “海棠,不管怎么样,他关照得你无虞这是事实。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天下没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是不是。”杜敬璋看得出来,慧思公主的事已经让姚海棠有结了,乔致安再成结她就得彻底郁结了。

    “我……”我了半天没话接下去,姚海棠瞪了杜敬璋一眼,只见杜敬璋咧开嘴冲她红口白牙地笑着,她没好气地撇开脑袋去,却正好迎上了策马而来的乔致安。

    喷了口气儿,姚海棠又没好气地侧过脸来向着杜敬璋,杜敬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从前不知道是谁说要懂得放下。”

    “我说的,可是有些东西放不下好不好,你能放得下我?”姚海棠又瞪了杜敬璋一眼。

    正在杜敬璋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乔致安已经到了跟前,依旧像从前那般平静地打着招呼:“公子,海棠姑娘。”

    于乔致安而言,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虽然结果有些偏差,但大致上是在预定范围内的。乔致安虽然对蒋先生意外身亡怀有些愧意,但若说无法面对,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对于乔致安的平静如昔,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乔致安打了个招呼:“乔院长。”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从打招呼上就能见得出来,姚海棠不管叫谁,总是满面笑容倍爽朗地唤着。可眼下她称呼乔致安时,倒是依旧有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着都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对此,乔致安只看在眼里,并不表达什么,也不说什么:“公子不日便要启程离京,一应安排已经妥当,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只管知会。”

    “致安。”

    “属下在。”

    “放下你心中所执着的那个目标。”

    “属下遵命。”

    这下轮到杜敬璋长出一口气撇开脸了,姚海棠不免挤眉弄眼地看着杜敬璋。其实她还真知道点儿杜敬璋不知道的事,不过她能肯定乔致安已经知道了,正因为这样乔致安才一直没有放弃过。

    “什么时候你对我也是说一套做一套了,致安,你当知道,凡是我不想做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人能逼我做。”杜敬璋其实很想破口大骂,但这是他做不出来的,面对他这个下属,有时候他也有些歉疚之意,毕竟是他首先抛弃了这个目标,而恰恰这个目标还是当年自他而来的。

    “属下明白。”

    最后谈话无果,杜敬璋自己都气闷了,他这还是头一回知道乔致安这么能气人。本来还想做解结的人,没想到自己差点儿结了。

    “属下告退。”

    看着乔致安一人一马离开,姚海棠其实能体会到乔致安心里那种孤独,但是能体会并不代表她会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乔致安。乔致安在她心里,等同已经被从好友的分组直接扔到陌生人里去了。

    只是她看着乔致安的背影会自然而然地感慨一句:“杜敬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你背叛了你们之间的约定。”

    “嗯,那要么我回头继续这约定”杜敬璋老神在在地在马上这么说了一句。

    然后就见姚海棠眉开眼笑,满脸谄媚之色地凑近了说:“我喜欢这背叛,这个约定多孤独呀是不是。你看乔致安的背影就知道了,这条路走下去,既冷又孤独。你是愿意一个人高高在上呢,还是愿意咱们一块儿轻裘肥马、仗剑江湖?”

    “轻裘肥马、仗剑江湖,这八个字很好。”杜敬璋又念了两遍,然后回头看了眼乔致安的方向,复又回过头来看着姚海棠说:“要不是你啊,我会走那条路的,再冷再孤独,那条路既是责任又是目标。”

    “还是约定对吧,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们俩才那什么呢”姚海棠虽然不是腐女吧,可总也知道点儿的,这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有一样的目标,还彼此惦念,随便换个腐女来早得拿言行云、乔致安和杜敬璋一块儿配对儿了。

    也是姚海棠说得暧昧,杜敬璋倒是听出来了,这时代还真有类似龙阳之好的典故,不过杜敬璋兴地往那上面想,遂问了一句:“那什么是什么?”

    “就是没什么。”姚海棠可不敢说自己想歪到哪里去了,说出来非得被杜敬璋一掌拍扁了不可。鱼 宝 宝

    “海棠。”

    “嗯,什么事?”

    “小言。”杜敬璋伸手指了一侧。

    其实见言行云才是杜敬璋安排的,他知道眼下的京城,姚海棠还愿意当做是朋友的只有言行云了。她这样见都不敢见言行云一面的,杜敬璋当然看在眼里。

    乔致安是结,言行云也是结,杜敬璋忽然觉得自己是回来替姚海棠解结来了。解了一个又弄出俩来,这叫什么事儿“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今天文历上肯定写了不宜出行,早知道我应该找玉山先生卜个卦。”姚海棠捂着脸,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应该谅解乔致安的,因为等待旁人原谅的心情实在很忐忑,而且非常紧张。

    “公子,海棠。”言行云今天似乎是好一些了,脸上见了些笑模样。

    大上胆子和言行云打了招呼,言行云见她有些躲闪就策马到了杜敬璋旁边,伸长了脖子看了她一眼说:“哟,躲着我呐”

    在杜敬璋浅笑盈盈的眼神里缩了缩脖子,姚海棠嘿嘿干笑了两声,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言行云问道。

    “当然是应该说对不起的事情。”姚海棠继续缩着脖子答道。

    她这话答来若得杜敬璋笑出声来,瞧了她一眼说:“你再缩脑袋也不能缩没了,好好说话。”

    待她伸出脑袋来,言行云也笑着看了一眼:“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慧思公主只能说是自因自果,怎能怨得了别人,不过有件事你确实当对我道歉。”

    除了慧思公主的事外,还能有什么事,姚海棠眨巴眼想了想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言行云拉了拉马缰,说道:“我在天然居等你喝酒,怎么都没见你来,躲着我啊人说夫妻多少有相似,我看你是一点儿不像公子。”

    一瞥眼,姚海棠说:“我要像他,这京城又得多个妖孽,京城妖孽已经很多了”

    209.被围观

    京城妖孽确实已经很多了,好在这些妖孽们已经被杜敬璋这半妖孽半神仙的镇压限一番,妖孽横行的状况已经好得多了。杜敬璋一直说是皇帝借他的手在做一些安排,姚海棠当然信他,于是她不由得揣测,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她也没多少工夫来揣测这个,再说杜敬璋都揣测不出来的事,她也只能歇菜。这京城最最最大的妖孽就是宫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她连普通的都猜不着,何况是终极大*oss.立秋时,杜敬璋终于还是要赴边关了,姚海棠再有不舍也只能撒了几回娇后去送杜敬璋离开:“年前我就回来,别这么副模样,兄弟们都在呢。”

    “那你早去早回一帆风顺,不是……你又不坐船,一路平安。”好在不是百官在场相送,因为不是大军,杜敬璋又是以探亲的名义回来的,所以只是公子、公主们来相送。要不然姚海棠脸皮再厚,也不能做出依依不舍的举止来。

    会心一笑,杜敬璋道:“别担心,三年都没事儿,这趟去无非几个月的事情。”

    点了点头,姚海棠再想说什么时便有人来催行了,姚海棠只得和公子、公主们一块儿送了杜敬璋离开。待到她要策马相送时,杜敬璋又不许,她只好怏怏地和公子、公主们一块儿折返了。

    “四嫂。”回去的路上有人凑近了她耳边大叫了一声,吓得姚海棠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

    回头瞪了一眼,姚海棠没好气地说:“小声点,吓死人了。”

    叫她的是年纪较小的慧仪公主,约是十岁左右,因为年纪小,错开了皇子公主们争斗的高峰期,所以正是天真年少不知愁的时候:“四嫂在想四哥呢,四嫂和四哥感情真好。”

    看着慧仪公主一笑,姚海棠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慧仪公主将来也会找着个感情好的。”

    “我还小呢,四嫂,既然顺路,你不得招待我们去天然居吃点儿好吃的。都说是四嫂的,可是我平时不太好出宫,还没去过呢。”慧仪公主边驾马缓行边说着这话。

    一听要吃要喝来了,姚海棠怎么能不答应:“行,从这再往前一段路就到天然居了,想吃什么我请。”

    “我们听说四嫂的厨艺很好,想吃四嫂做的。”

    闻言叉腰,姚海棠佯怒道:“唉呀呀,拿我当厨娘看呢,我可你们嫂子”

    她这话音刚一落下,后边就有几个人一块儿嚷着道:“我们几个可比老四大,别忘了他是老四,我们可不能叫你嫂子。”

    “行行行行行……大公子喜欢清蒸合子,二公子喜欢白露松菇,三公子喜欢苍山的竹笋……”姚海棠一一报了他们喜欢吃的菜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伙儿。

    这时已经到了天然居,众人纷纷翻身下马,慧仪公主一下马就抱住了姚海棠说:“我最喜欢四嫂了,四嫂心真细。”

    “是敬璋告诉我的,你们最爱吃什么,最不爱吃什么都跟我说了。还让我在京时要好好跟你们相处,说既是血脉相亲就不能疏离了,他不在京城就让我代为亲近。”前面的话是杜敬璋交待的,后面血脉相亲的话是姚海棠自己加上去的。

    她不太希望杜敬璋在外征战时,京里却在玩窝里斗,而且她知道一旦他们斗得非常惨烈,闹出生死之事来,杜敬璋肯定得心生愧疚。一来这事是杜敬璋拒了皇位后才惹出来的,二来杜敬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看重他这些兄弟姐妹。

    “四哥真好。”慧仪公主自然而然地把这话说出口了,在她眼里四哥除了好之外,短时间内还不会有别的。

    “东家来了……小的见过……”高掌柜见过了礼后退到一边,准备等姚海棠发话后再做安排。

    “我领你们上楼去,高掌柜去厨房安排一下,待会儿我过去。”姚海棠说着就领着众人到楼上包间去,找了临街的包间,然后安排人送了茶点来她就下楼了。

    天然居现在的生意自然又好起来了,这时将近中午,自然热闹得很。姚海棠下了楼梯到厨房里,厨子多还是原来的,一见了她纷纷施礼。

    姚海棠只得笑着连连摆手:“不兴这么多礼,新菜谱怎么样了,已经上了吗?”

    掌管厨房的大厨回道:“回东家,新菜谱正准备明儿上呢,这回的几道菜都很精细,要不做了给东家尝尝?”

    “行。”

    “对了,东家,那酒您上回不是说不用堂中那酒炉也能做吗,什么时候能教一教我们?你看,现在铺子里都只能供半天的量,到了下午来喝酒就只能看酒炉里出没出了。”这话却是高掌柜问的,最近生意越来越好,酒早已经供不应求了。

    “啊,供店里都不够了吗?行,回头我把方法写了。”姚海棠记得自己早就该办这事了,居然拖到现在,也是事儿太多了。

    高掌柜一听连忙说道:“东家,别回头啊,待会儿您回了府写了就赶紧着人送来。”

    “好好好,噢,对了,我还没上南山窑去看过,这几年怎么样?”杜敬璋走了,事平了,姚海棠现在也终于得工夫管管自己名下各种产业了。

    现在仔细一想,又是学院,又是酒楼、窑口,水运那边占的股虽然越来越少,但是也得算上。似乎……是时候该查查帐了,这回安丰一直碍她一身的事儿没来让自己查帐签字,前几天安丰就提了这事,杜敬璋一走她才觉得自己有空闲了“那还用说,光是朝廷里的单子都还没做完,各家商号想求,那也是不容易的。不过坊间倒是出了仿品出来,自然不如咱们的细致,司珍坊那边也有瓷器出,只不过这几年和司珍坊那头商量好了,南山窑专做红、白、青等各净色瓷,南山窑做绘瓷。”高掌柜说完似乎又记起件事:“对了,那几位画师也被司珍坊接走了,这事可能还没跟东家说,小的就一并禀报了。”

    “知道了,做净色瓷也好,回头咱们烧得特别的器型,再说还有旁的烧法儿。不能总靠着吃老本过日子,那样是不行的。”姚海棠一边收拾着菜,一边说道。

    “是,那就看东家的了。”

    姚海棠只做了几道菜意思意思,她可不能真正经做厨娘了,身份啊身份,虽然她是很愿意给公子、公主们每人做一道菜的,可她现在得稍稍自持一点啊做了菜端过去,公子、公主们正笑作一团,姚海棠进去了遂问道:“说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说四哥小时候的事喽,四哥小时候其实挺有意思的,怎么长大了成了这样……”有皇子颇为无语,这位比杜敬璋小很多,是个受管制的,所对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这个姚海棠就不便接话了,杜敬璋变成这样还不是在坐的以及在宫里的给逼出来的,布置好了菜请大家吃饭,姚海棠说道:“尝尝吧,我已经挺久没做菜了,希望这手艺还没落下。”

    “都在呐”

    正拿了筷子准备开吃的皇子公主们一听这三个字纷纷站起来,姚海棠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公主连忙伸手一把把她拽了起来,姚海棠这才意识到是皇帝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众人齐声声见礼。

    独独姚海棠喊的是:“给皇上请安。”

    于是众人又齐齐看着她,姚海棠一缩肚子眨眼知道自己这会儿异类了皇帝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该叫朕父亲才对,三书六礼明媒纳聘都走过一半了。”

    在众人的眼神关注之下,姚海棠一声干笑,她对于管人叫“父亲”很不习惯,叫“爹”叫“爸”都好点儿,虽然也不太好接受,可叫“父亲”太书面了,这两个字对她来说一直是书面用语啊可眼下不叫似乎又不行,大家伙儿都兴味盎然地围观着呐,她只好一躬身又行了礼,嘴中称道:“见过父亲。”

    这时旁边有人特不厚道地说话了:“得先自称,既然三书六礼媒聘都过半了,这会儿得自称儿媳吧”

    大家伙儿是看出她不好意思来了,所以特意这么说的。姚海棠不免要侧着脑袋看众人一眼,心说:“这会儿围观我,等杜敬璋回来我会报仇的”

    可那也得等杜敬璋回来再说,这会儿的情形,只怕是杜敬璋在都得笑眯眯围观着她改口:“儿媳见过父亲。”

    皇帝遂笑出声来:“起吧,待会儿朕让人把礼送到和园,你们啊也小心着点,这么欺负老四的媳妇儿,回头他回了没你们好果子吃。”

    众人皆是嘿然一笑,互相看了一眼七皇子赶紧上前说:“吃饭吃饭,再说下去饭菜都凉了。”

    吃过了饭回和园,姚海棠坐了才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姑娘,宫里送的红礼到了。”

    “红礼?”

    “改口易称的礼,噢……按说也该称姑娘皇妃了,只是公子说过姑娘更习惯现在的称呼,要改吗?”管家问道。

    “不……不用了”

    还有这规矩,寒了一个,姚海棠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赶紧回四方堂为好,虽然京城有事儿得办,但是她觉得再留下去会被各种围观

    210.听私话

    自从把蒸馏酒的方法写给天然居的高掌柜后,高掌柜就立马交给了青苗,青苗一看就来让姚海棠定事儿,说是不是开个酒坊。这些事本来就不是姚海棠擅长的,反正她看着账本儿上那堆子数字天天蹭蹭往上涨就够了。

    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挣钱的事儿当然是交给专人办最为妥当:“青苗,你拿主意吧,不过如果酒坊要取名字,千万别来问我,你们自己决定就成了。”

    她现在是越来越怕取名字了,万一再取个杜康、状元红之类的,她该怎么去解释那些个典故,想想都烦得很,所以姚海棠坚决立下不再取名的念头。

    “成,那到时候取了名字姑娘选也一样。”青苗倒是爽快地很,这姑娘这几年掌管天然居下来,早已经练就了办事快稳准,那风风火火的性格有时候姚海棠都看得瞠目结舌。

    眼看着青苗要走,姚海棠连忙一把拽住了她:“先别走,把账本带走,我看完了,终于看完了,可算是看完了。”

    瞧这话重复的就知道姚海棠有多么怨念,连着看了好些日子的账本,看得她连做梦都是“纳银xxx两xxx钱”、“出银xxxx两xxx钱”,再加上各项备注还有明细,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前前就是条条框框的账本儿格式。

    说不看安丰和青苗还都不答应,说账得算分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其实这些营生都有太平院看着,她只需要看月度的就成,偏偏安丰觉得这样做不妥当,按安丰的话说:“东家总不能连自己有多少银钱,出了多少银钱,用在哪儿都不知道,到时候出了差错下边的人不好交待。”

    “是是是,我这就让人来把账本拿去归档,姑娘就别冲我皱眉了。我可不是公子,可不会懂怜香惜玉。”青苗说着就招呼了外边的人来把账本搬走。

    看着扫荡一空的桌案,姚海棠终于眉开眼笑了:“对了,司珍坊递来了帖子,让我得空过去传授经验,你说我该不该去?”

    一边招呼着人,青苗一边琢磨着姚海棠的话,然后说道:“要我说来姑娘还是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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