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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起秀丽的眉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对了,一只忘了问,猪精……还是猪精猪什么的,是你的女朋友?”

    我的名字在她的发音中被变成个奇怪扭曲的意思,我流露出一些不高兴的神色,眼尖的苏蓝沉立即打着圆场:“是朱婧竹啦,纤季姐在法国这么久不会连发音都不准了吧,她只是我同学而已。”

    “同……学……”她慢慢念叨着这个音节,意味深长盯住我,那笑意盈盈的样子却让我觉得芒刺在背。

    吃完饭之后,苏蓝沉说还要有东西去送还给邻居,出了门,屋里一下子只剩了我和那所谓的纤季姐两个人,我环顾屋里,华美的装饰,高级的家具,屋角放置着一架钢琴,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料想到,那个不外露的苏蓝沉家里,居然是这么有钱的,我的目光又转到了屋内的美人身上。她正倚靠在沙发里,打量着她那精致的指甲,红色的闪闪的,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敲打着,片刻眯起眼,迎上我的目光:“那个,朱婧竹?”

    “什么?”

    “你和苏蓝沉认识多久了。”

    讨厌这种带着质问的语调,美人倒是美人,就是说话真不讨喜,我站起身来,很礼貌的回复说:“有段时间了,不过我看雨也快停了,还是回去吧,要是遇到苏蓝沉的爸爸妈妈回来,不好解释呢。”

    说着就想转身往外走,却听到她哈哈大笑的声音,然后,冰冷的话语破空而来:

    “爸爸?妈妈?哈哈……你和苏蓝沉交往了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他根本不承认这些所谓的称呼了吗?”

    ?那,我的心如同坠入谷底,冰冷带着清冽的疼痛,那个总是在灿烂微笑的形象在我眼前闪过,得知真相的时刻几乎让我措手不及。

    记忆

    很久之后,苏蓝沉告诉我:在成长的过程中,不管曾经有过怎样辛酸的往事,都要掩盖在心底带着微笑继续前行。

    微笑、微笑……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的,越是整日微笑的人,所背负着的忧伤,就越发显得艰难而沉重。

    那些无法向人表露的脆弱和痛苦,深深浅浅的沉淀成心底寂寞的毒素,盛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每个受过伤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加强自我防护,却又更加小心翼翼的追寻着可以为自己带来温暖的知己。

    失去的是过去,能够伸手掌握的是现在,执着期许的是未来。

    我也同样的知道,在这个微凉酸涩的青春年华里,有些事,是在所难免,有些人,是在劫难逃。可是依旧无法轻易的释怀,从纤季姐口中听到那些往事的碎片时,所感到的惊异和心疼。

    “你说的,他不承认他的父母,是什么意思?”

    纤季露出愣神的神色:“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坦然的面对着她:“或许你误会了什么,我和苏蓝沉,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朋友吗?”沙发上的她侧头眯起那漂亮的大眼睛,神情渐渐变得淡然,片刻又睁开眼,笑道:“现在的他居然会有朋友,真是个奇怪的事情呢……那个让他改变的人,是你吗?”

    我不懂她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纤季见我不言,轻蔑的笑了一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听听你这位朋友苏蓝沉的往事啊?”

    其实我是该拒绝的,毕竟我清楚知道所谓的“往事“这种东西,除了当事人,谁都没有将它翻出来暴露在别人面前的权利,不管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回忆,在当事人的心中都是最重要的隐秘之处,不容许任何人的侵入和触碰……像我一样,因为我有着那样残缺的记忆,所以在接近我想要刨根问底的人面前,时常会选择回避和退让。

    可是,也没有任何一次,我这样的好奇,苏蓝沉,即使是现在我和他已经成为要好的玩伴,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帮我分担着难过和苦闷,但我对他的了解,却也仅仅的停留在很浅的一个层面上,那个平日爱笑开朗的苏蓝沉,而那个真正的他,仿佛是平静的水波之下隐藏着的暗涌,就算被吸引,接近之后却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只是想要知道有关他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力的了解他的所想,可以为他分担一些什么。

    这不是好朋友之间,应该做的事情么。

    纤季看着我,再问了一次:“要知道么?”

    仿佛是被蛊惑,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说:“你知道么,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我曾经想过要动手杀了苏蓝沉。”

    第一句话就将我惊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如花朵般美好的女子。

    那个雨停阴霾的午后,在冰冷阴暗的客厅里,纤季对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而我猝不及防,跌入一个陌生的故事之中,主角是我熟悉的人。

    “当时苏蓝沉十四岁,还是个腼腆的小男生,头发短短的竖着,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倒是帅气的很,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妈妈,或许我不会那么讨厌他……”

    “……也许这个事你是知道的吧,他的爸爸早年去世,是曾轰动一时的那场空难,他们母子获得大笔大笔的赔偿金,再加上早些年他父亲挣下的家业,生活不至于穷困不堪,就是现在,你看起来也维持着这风光的排场……可是过了不到几月的时间,他的妈妈就爱上了别人,迅速的让人简直难以置信,是,我知道,一个寡妇拉扯一个孩子自然是不容易,希望可以有个人陪着她,可是他的妈妈……爱上的却是个不该爱的人,一个有妇之夫,也就是……我的爸爸。”

    我震惊的看着面前随着回忆面容渐渐冰冷的纤季,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任她喃喃般的说了下去。

    “……你应该可以猜到后面的事情,事情很快就暴露了出去,争吵、摊牌,我妈妈一怒之下宣告离婚,我本来只是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正准备考大学,然后继续学我喜欢的音乐专业,在那段时间里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导致无心学习最后落榜,我从来想不到,平日看上去那么相爱的父母,会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插入破裂了爱情,更何况……哼,她还只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我开始痛恨那个女人,她凭什么来夺走了我的幸福……只可惜她当时和我离婚后的爸爸已经明目张胆的住在了家里,平日守着爸爸我无法发作对她什么,心中一直愤恨难平,就在那时,我碰上了来敲我家门找他妈妈的苏蓝沉……”

    “……真是好笑啊,说起来那个女人为了和我爸爸在一起,连伤心的孩子都扔下不管了,就这样也算得上是称职的母亲?哼……当时只有一个人在家的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是那个女人来插入我的家庭,我妈妈为什么会离开,只要给她一个教训,我什么也不管了……”

    “……我对他说他妈妈出去了我来领他去找,就把他带到街上,还为了降低警惕的给他买了新t恤和一些零食,引他来到了郊外的后山,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从后面扑住了他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掐……拼命掐……”

    我的背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失却了所有冷静思维,死死瞪大眼睛看着沉浸在回忆里语气冷酷的纤季。

    她忽然睁开了眼,笑容奇异的望着我:“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了么?”

    我拼命的摇头,艰难的想张口请她别再说下去了,然而纤季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拼命挣扎,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我足足掐了有几分钟的时间,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乌青身体也渐渐面条般软下去,疯狂的大笑了半天,我以为就这么杀了他了,总算是给了那个女人一个报复,就准备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回去……只可惜他命好,马上就有人发现了后山的我们两人……”

    “……他们报了警,只是缺氧昏迷的苏蓝沉捡回一条命,早知如此,我就该更心狠手辣一点才对的啊……可是那个时候,爸爸他居然打了我,说出了我根本无法原谅他的那些真相,他和那个女人,居然是多年的相好,只是最后没能走在一起,哈哈……就在那时我发现了事情的可笑,根本无需他这么掩饰着解释,那个叫苏蓝沉的男孩,根本就是我爸爸的亲生孩子……肮脏的私自媾合的结晶,我真为两个人感觉不值,一个是被欺骗这么多年最后冤枉着死了的苏蓝沉的爸爸,一个是同样不明真相最后离婚远走他乡我妈妈……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回响在客厅里,我的心刮过一阵阵寒冷的疼痛,呆呆的坐了许久,意识似乎慢慢重回身体,逐渐恢复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纤季姐,你为什么想到要和我说这些?”

    她停住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他当年可是很少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就算这么多年他改变了不少,我也只是想看看,得知他这样肮脏身世的人,还想要和他继续做朋友吗?”

    那不是苏蓝沉的错,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那些由大人犯的错,不应再由孩子去偿还,而苏蓝沉即使知道自己是不洁的出身,也可以强迫着自己去面对,还维持着开朗的个性来隐藏着这段往事,这也足以让我有了敬佩他的理由,隐约的,我终于明白了苏蓝沉和任何人打成一片却不容许人轻易接近他内心的原因,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爱恋“抱有保守和反感的态度,原来,那样的他,是一直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在生活的么……我的心里莫名多出很多感慨。

    “纤季姐。”我认真的叫她。

    “什么?”她挑高眉毛。

    “我会和他继续做朋友的,一直都会的,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充斥了耳际,我面对着纤季等待着她说话,过了很久,纤季抬起头,玩味的勾起唇角:“看来小苏真的没有看错人?。”

    我知道纤季对苏蓝沉曾抱有刻骨铭心的怨恨,也知道苏蓝沉心底一直想得到她的承认,却无法坦然的开口,想起那时苏蓝沉说起纤季时眼神里的温柔,再或许,对于纤季,苏蓝沉也有自己无法克制的却是禁忌的喜欢,他会愿意带我来接纤季,大约也早已预见了纤季会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他仍旧愿意带着我过来,认为我是即使知道了他的过去也不会轻易说出厌恶的人,想去向纤季证明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不离不弃的朋友,同样是有着伤痛过去的孩子,彼此之间太需要这样的一场证明。

    “纤季姐,我们说的这些事情,可以对苏蓝沉保密么,我不想让他再为这些过去的事烦恼。”我细心的恳求着。

    “嗯。”她爱理不理的答应一声。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般,我放松的歪倒进旁边的沙发里,即使是刚开始的纤季姐对于所谓苏蓝沉的朋友还带着质疑的态度,我也可以放心现在的她对于苏蓝沉更多的是怜悯而不是敌意。而现在我急切的想要扭转话题打破这种低沉的气氛,四处望望没话找话说般的开口发问:

    “那个……纤季姐,你在国外所学的乐器是什么呢?”

    “钢琴。”她随口答。

    我盯着她伸展着长长的美丽红色指甲,了然如胸的微笑道:“可是,纤季姐,擅长钢琴的人是不会留长指甲的。”

    她似乎是受了震动,将扬在沙发背上的腿收了下来,坐直身子疑惑的看着我。

    “因为不但会划伤琴键,更多时候还会在弹奏时打滑。”我解释着。

    她盯着我,目光里收敛了一点挑衅的意味:“你也懂钢琴?如果不是接触过的人很少会留意这种常识。”

    “很小的时候学过一点。”我也无心隐瞒,小孩子的时代总会有一些美好到耀眼的梦想,那时的父母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淑女,为我报名了各种特长班,而钢琴是我从很小就开始学的,自然兴趣越来越深,但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从父亲去世,生活困窘,在亲戚的暗示下,我明白了要减轻妈妈的负担,毅然的放弃了钢琴,选择了正统的上学之路。

    可是即使是那样,一些不算复杂的旋律我依旧能够信手拈来,这种奇妙的能力如同栖居进了我的手指,随着流年沉寂,等待某一日的唤醒。

    “很聪明,其实我学的是大提琴。”她微笑的指住墙角里的那架钢琴:“你去试试看。”

    应了她的要求,我走过去坐在琴凳上,掀开琴盖拂拭下灰尘,随手翻了几页琴谱,目光定格。

    那是一首简单的《致艾丽斯》,入门级别的必弹曲目,轻轻按下琴键,音符如行云流水般流泻出来。

    那些黯淡的日子、那些内心潜藏的伤痕,那些自己走过的青春年少,那些即使是误解即使是怨恨即使是懊悔即使是颓丧也要去一力抗争的坚定信念,我入神的移动着手指,现在的我已经确定,成长的路上就算是会痛,可是有人陪着,这就是能让我坚定不移的准则。

    一曲完毕,一旁的纤季带着深思的神情,慢慢鼓起掌来。

    这样的她,会不会听懂曲子里蕴含的那些复杂的伤感呢……

    苏蓝沉还是没有回来,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去邻居家还这么久,我不好意思的回纤季一个笑容,起身不放心的拉开门向外探头探脑的张望,想看看苏蓝沉去了哪里。

    门在我手中咯吱一声就打开了缝隙,然而眼前的状况却使我大吃一惊,背靠着墙坐在那里的苏蓝沉,在光线不明的走廊里斜斜的映成一个黑暗的轮廓,安静的似乎就要消失不见。--他已经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苏蓝沉……”我怔神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开口唤他。

    失去了往日的笑容的他从臂弯中抬起红红的眼睛,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颓然:

    “纤季姐她果然……还是告诉你了么……”

    振作

    黑暗的过往,被无所顾忌的暴露在别人眼前之时,即使再努力的微笑,也难以掩盖心上的伤痕。

    蹲下身来和苏蓝沉视线持平,我看见平日拿神采奕奕的眸子里蕴含着的伤感和失望,慢慢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

    “我们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做好朋友的,相信我。”

    他蓦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没有为那些话就觉得你不好啊,真的。”

    他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看着阴影里的他,瞬间觉察到了他的不安,或许之前也曾有很多次,大家知道他这样的过去而排斥他孤立他了吧,所以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掩盖一切平淡的生活,融入朋友之间开心的大笑,看起来和普通的男孩子没有任何分别,表面风光无限内里脆弱寂寞,或许掩盖的久了以为自己都已忘却了那些曾经,那个人的到来却生生撕裂了他的伤口。

    成长之时被烙上悲伤印记的我们,心灵上只是个残缺的病孩子。

    我的思维急速的转了几秒,伸手拉上了身后的门,坚定的对他说:“苏蓝沉,送我回学校。”

    “哎?”他诧异。

    “走吧。”我拉起他的手。

    要把他带离这里,不能让他现在进门去面对纤季,不能让他再回想起往日不堪的记忆,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安慰现在消沉的他。

    我们默默的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很长很远,雨丝轻盈的飘落,将发丝渐渐濡湿,

    就是这样喧嚣的世界,角落里蕴藏了太多太多这样寂寞的孩子。

    他终于开口:“小竹,你知道么,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怨恨纤季姐。”

    “嗯。”我望着他点点头。

    “她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刚见面的时候,我真的是被她吸引了……就算是后来她对我做过那样的事,使我对她抱有了怨恨,也对她的家庭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想要报复,但是,渐渐的我发现她和我是一样的,似乎对她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得知她要出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跑去想和她告别,然后她对着我撂下了恶毒的话语……”

    我凝视着他在雨中而显得格外清朗的容颜,示意他说下去。

    “她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而这样的你,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接受,一辈子都不会有愿意和你做朋友,一辈子都只能孤独的一个人,这就是你肮脏出身的诅咒……就在那时我决定改变,伪装出开朗的样子和大家打成一片,并对过去的事情闭口不提,我想用行动去对抗她所谓的诅咒,就这么过了三年,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和很多很多人做朋友,并把这些改变一点一滴的都告诉了她……”

    “我知道,现在你的朋友真的很多哦,不管是于向彬那个混小子,还是我啊。”我安慰着他。

    “嗯,不过就在前几日我接到了她要回国的短信,让我带朋友去机场接她,说真的我一直担心她会将我的过去揭开,那样的话或许我又是会像以前一样被大家排斥的一个人了,那时的我想了又想,还是下定决心选了带小竹来,那些平日看起来同我玩的很好的男生女生,很少经历过太大的痛苦和挫折,我没有把握他们接触到我过去时会不会惊讶厌弃,我只是在赌,那样的小竹,或许可以理解我这种人的心情,愿意去接纳这样的我吧。结果……让你知道不好的事情影响心情了,对不起啊……”他歉意的看着我。

    “没关系。”我会心微笑:“苏蓝沉,谢谢你信任我,这个赌,你赢了呢。”

    他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然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结束了,一切黑暗记忆,一切苦痛挣扎,从明天开始,我还是那个平日寂寞冷淡的朱婧竹,他也还会做那个朋友众多的苏蓝沉,这次的事情,就当做一场梦吧,美梦也好,噩梦也罢,我只是多了一份朋友的记忆,不过,苏蓝沉,在以后遇到困扰的时候,我可以成为帮你分担的那份力量,所以,不要坚持不下去也勉强微笑,一个人负担着如此多的痛苦了。

    “忘掉吧。”我说:“忘掉今天的事情。”

    “嗯。”他眉头舒展开来。

    “还是做那个快乐的阳光少年。”

    “好吧。”

    “那个,你觉得这么远的路我们真的要走着回去么?”

    “啊?也对,出租车--“他开始手忙脚乱的招手。

    出租车急速行驶,我惦记着下午没上的课会不会被老师查人时逮住逃课,不停的嚷嚷着赶快赶快,后座上并排坐着的苏蓝沉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奈。

    “小竹,其实很早以前我们是见过面的呀。”苏蓝沉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

    “什么?”我随口问。

    “那一年我曾经转学到你所在的那个初中,我见过你呀。”

    我怔神,脑海里猛然就浮现出多年前那个被我打了的阿虹所说出的玩笑,那个她们口中帅气的转学生,失声道:“当时那个她们口里的男生,是你?!”

    “嗯。”他点头:“虽然我转学过去的那么短时间里,你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我。”

    我难以置信的伸手揪着坐垫:“那么,当年那个他们所说失去父亲的……也是……”忽然意识到失口,及时的捂住了嘴巴。

    “是啊,本来见了后就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但后来发现你根本是认不出我。”苏蓝沉微笑着再次点头,用眼神缓解了我失口的尴尬。

    “怎么会……”我喃喃着,暗自感叹着世界的窄小和缘分的离奇。

    “你被老师罚站在门口,我在远处看着,不知为什么,不管她们嘲笑你什么,你的神情就是那么纹丝不动的倔强,后来我得知了你会打人的原因,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女生,是很强的,身心都是吧。”刻意忽略过我的惊讶,他装着酷酷的表情仰头看车顶面无表情的说完。

    那段过的兵荒马乱的初中生活,原来也曾映进他的眼底么,被罚站在门口的女孩,课后面对周遭不怀好意的嘲笑和挑衅,眼神始终凌厉坚忍,那种气势,其实却也只是想固守心中仅存尊严的一种卑微的守护。本来就已失去生命中一半的关爱,再不让自己坚强的话,该如何走过这长大的路途?

    青春里的寂寞是一种疾病,那时的我已病入膏肓。

    只是没想到两年之后,还是会在同一所高中里再次遇见他,并且和他成为彼此重要的好友,那个当年心中认为曾和我相同命运而感叹过的男生,居然离我如此之近。

    要和他做朋友,一直一直这样彼此守护下去吧。

    想到这里,我带着笑意打趣:“苏蓝沉,原来是这样的阴魂不散啊。”

    “哼,能这么遇见我是八世修来的福分。”他也不甘示弱回嘴。

    气氛轻松下来,车载着斗嘴打闹的我们一路向学校行驶而去。

    我忽然无所预兆的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虽然并不值得有任何的留恋,可我迫切的想要回顾,否则心海里总似有层苍白的雾,觉得自己的青春里,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残缺。

    即便是出租车一路飞驰,到学校后也还是早已下课,告别了苏蓝沉,我奔回宿舍,花了很长的时间从那堆行李里找出了初中时的日记本,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似曾相识的情节,风轻云淡的疏离,原来这么几年过去,不管是怎样的伤痕,都可以只成为日记本里一篇无关痛痒的文字。

    宿舍的女生们仍旧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著她们喜欢的明星电视剧等话题,忙碌了一天的学习之后,任所有的时间都会疯狂的想要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我记得很早很早以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到哪里都会有这样的女生,她们的青春是粉红色的,可以无忧无虑做着幸福的公主梦,而我的青春却是苍蓝色,染满了忧郁和悲伤的情绪。

    曾被亲戚们暗地认为早熟且聪慧的我,很早就已清楚,我不是那个受无数人疼爱可以任性妄为的公主。

    没有化妆品、没有流行的衣服和饰品、没有韩剧、没有时常在梦中出现的那些明星脸庞,只有枯燥无味的学习,只有暗地里冰冷的忧伤,只有我这样的青春年少。

    我闭上眼睛,莫名其妙想起两人的脸,最重要的朋友,是苏蓝沉,最喜欢的人,是展银澈。你看,至少我可以有想起就能安心微笑的人,至少我可以有寻求温暖的所在,这样……就足够了吧。

    谣言

    你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和苏蓝沉渐渐走的很近,无非是一种互相得知了之前的过往而同舟共济般的默契,然而不多时风言风语开始在校园里风行。

    首先怀疑我们不对劲的正是于向彬那个混小子,那个傍晚从出租车上下来被他恰好遇到,看着我和苏蓝沉有说有笑走进校门,不可思议般的瞪大了那圆溜溜的眼睛,扭着脖子木愣愣的视线追随我们一路,然后就是他手下那两个不良少年红毛小子绿毛小子,把这事说的活灵活现天花乱坠。

    “苏哥最近和那个叫朱婧竹的走的很近?,该不会就是这么喜欢上了吧……不对呀,记得之前苏哥从来不喜欢玩早恋这档子事的……”只见红毛说的口沫横飞忽然回头看见于向彬正向这边走来,蓦然又想起这一茬,小心翼翼的大声问:“对了,彬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记得那女人是你的未婚妻来着。”

    当场于向彬一个趔趄滑了个四脚朝天,可见我们俩在对于这个“娃娃亲“的话题的确是敬谢不敏的。

    然而这流言传的越来越广,连近来好不容易愿意埋头读书的陆浅息都向我投来赌气般的目光,我意识到这事不对了,然而还没想起该怎么处理这事,班主任的一声吆喝我又被逮到办公室里去了。

    “朱婧竹啊。”胖班主任严厉的发问:“听说你最近和那个五班的苏蓝沉关系不太正常?”

    “很正常啊,老师。”我老实的答。

    “正常的话怎么都把这风声传我耳朵里来了?”班主任一声断喝,我耷拉了眼皮决定先不辩解等他训完了再说。

    “朱婧竹平日我觉得你还是个乖学生哪怕学习在中游但是好歹你努力它还是会进步的你可注意点别给我自暴自弃学什么程莉央玩什么早恋伤人又伤己以后再过三年考不上大学有你哭的有你难受的有你郁闷的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有什么好感也正常但高中这三年你们就给我该当和尚当和尚该当尼姑当尼姑……”班主任叽里呱啦的一口气训斥。

    “是……”我应,暗想班主任您难道就不觉得憋的慌么。

    从办公室出来我深深吸了口气,信步走向天台,这事情未免太戏剧化了,我真心倾慕的少年展银澈一次也没被班主任发现出来过,倒是这群不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占了主流,又是于向彬,又是苏蓝沉的,真是百口莫辩。

    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不知为什么,如果是苏蓝沉的话,我坚信,是有的。

    不仅仅是我得知他过去之后更加下定决心会坚守在他的左右,也清楚该对他保持的态度,就如他说的,他是只适合做朋友的那种人,从小看多了父母之间同床异梦的苏蓝沉,少年时又知道自己私生子的出身,那受过伤的心里自然会不轻易再去相信所谓的“爱恋““好感“这类词语,所以,当时的他才会对陆浅息的告白,有着激烈的抗拒和排斥吧。

    如今的他,还是做着那个伪装下的开朗男生,但他内心的伤痛我已看的明白,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可以在他的身边,一直以朋友相伴着走下去吧。

    哪怕内心偶尔会有难以承受的悲哀和寂寞,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脆弱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少女,长到现在十六岁的年纪,我信奉的教条是:“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就去努力追寻,如果是自己珍惜的,就去努力守护。”这样,才不会让之后的自己后悔,不是么。

    就像恋情,就像朋友,要是如小女生般一直消极等待固然可能会等来那个心中的人,而且还只是“可能“,难免也错失更多的良机,在我们短暂的岁月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供留恋和懊悔,不是么。

    或许敢做敢为就是我最大的优点了。

    天台处于高层,时常会有清爽的风从那悄无声息的滑过,人声稀少,我每次傍晚吃完饭后总会挟着本历史书去上面看,清冷的环境中默默记下那些枯燥的年代人名地名,陆浅息也时常陪同我一起,现在的她似乎真的履行了那个“做朋友“的诺言,在我的身边形影不离,而我这个向来朋友很少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先是受宠若惊之后又是狼狈不堪,只好让自己努力的适应。

    我觉得,一切的事情都开始渐渐的向正常发展了,于向彬因为我帮了他陆浅息的事近来也收敛了一系列挑衅行径,麻烦渐少,有可以被自己称为朋友的苏蓝沉和陆浅息,有现在是同桌的展银澈,应该可以知足了吧。

    拿著书边走边想的我推开天台的门,首先嗅入鼻孔的却不是新鲜的空气,而是浓烈的烟味。

    眼前天台上不小的一堆人,个个浪荡不羁夹着烟的模样,原来是不良少年们在天台上打架斗殴,我意识到自己的闯入似乎被卷入了一场麻烦,回手关上门欲走。

    可马上被两个人拉扯了回去,为首的看我一眼,凶神恶煞的恐吓:“臭女人在这呆着,要是敢去告诉老师坏了我们的好事,他妈的有你好看的。”

    要是说当时心中没有恐惧那是骗人的,我极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大脑中急速转着想找出逃脱的办法,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不远处在中央浑身是伤的趴在那里的于向彬,还有旁边那两个显然也被揍的不轻的红毛小子绿毛小子。

    “于向彬!”脱口而出真是个不好的习惯,我喊完后就自责了。

    为首的看看我:“原来这女人认识于向彬么,哼哼,也罢,那就让你在女人的面前,丢这么一次脸吧。”

    于向彬抬起眼,抹去唇角的血,用平日欺负我时最拿手的刀子般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让我闭眼,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狼狈的一面,可是我做不到,只能愣愣的呆在那里。

    之后就是涌上一群混混对着他轮番的踢踹,我看着他高佻的身影在地上艰难的翻滚,尘土飞扬,渐渐染出鲜血的颜色,却始终倔强的忍耐不肯开口讨饶,周围狞笑声音不断,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打,不要打彬哥……”支撑着爬起来冲上前去的却是那两个染发小子,自然是被撂倒在边。

    我终于挣脱了身后两人的钳制,握拳闭眼,用尽我所有力气失控一般的尖声大喊:“住手!你们住手!!!住手啊!!!!!”

    原来人在危机之时,可以使嗓音变得如此尖利骇人,似乎被我的声音吓到,那群出完气的人看着我,三三两两的住了手。

    “这女人真是麻烦。”为首的骂骂咧咧,伸手拽起有气无力的于向彬,把他的身子压制到天台的护栏上,让他半个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冷笑着逼迫道:“求饶啊,如果你求饶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混账,你等到下辈子吧。”即使脸上血迹斑斑,于向彬依旧嘴硬。

    是啊,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从小和他一起成长的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小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好被于叔叔责打的时候,也始终是这种不妥协不告饶的眼神,这样霸气的他,成长到现在还是这样,即使什么都输掉了,他也始终是自己的王者。

    “放下于向彬。”我大声说,即使知道其实现在早已自身难保。

    为首的被我的三番五次打岔激怒,一把将于向彬拽回扔在地上,向我走过来。

    “混账,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身后的于向彬对着他恶言相加。

    “大嫂!大嫂……”这个万分不合时宜的搞笑字眼出现于那两个半死不活的染发小子口中,正靠着墙站起来涕泪交流的绝望看着我,呵,即使是这样还惦记着我是于向彬娃娃亲这事么,我万般无奈的叹气闭眼,心知事情大条了。

    为首的混混显然对这个词有了极大的兴趣,重新看了看我:“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下颚被戏弄的跳起,我被迫仰起脸看着眼前那肮脏的嘴脸。

    “啊啊,我认出来了,你不就是那个最近和那个叫苏蓝沉的有一腿的女人么,倒是有几分本事呀,先是什么尖子生、又是什么苏蓝沉、哼,这次还和这于向彬扯上关系了,真是个放荡的丫头,男人命还真好啊,啊?怎么样,看来小时候你爹是不是就这样被你克死的啊,啊?”

    周围的混混开始哄笑,那些恶毒的不堪的话语瞬间袭来。

    每一次听到这种话,我的头总会克制不住的晕眩和剧痛,层层混乱的意识里,我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因为我说坏话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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