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正好踏入房门的凤随歌问道,“我记得你一直穿珊瑚红的战袍,想必是爱极了这个颜色,所以特意命人为你准备的,你竟然不要?”
一笑垂下眼睫,“这个日子,该穿红衣的不是我。”
“穿红又如何,很称你”他走近她身侧,扮过她的身子左右端详,“你平日为何总是素净着一张脸,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笑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这样的颜色,我只有出征时候才会穿”
“那是为什么?”凤随歌好奇的追问,“那么鲜艳的颜色,在战场上不是很……醒目……”他的话音渐渐转冷,原本温和的眉眼间笼上了一层寒霜,“你为了那个人,竟然用自己来诱敌,嫌命太长吗?”
一笑只是淡淡回给他一个笑容,“我还活着”
凤随歌挑眉,忽然轻笑,“若是想激怒我,只怕你白费了心机——不喜欢这件衣服,啧,还真难办,这个时候,让我去哪里找合适的礼服呢?”他不怀好意的将她上下打量。
忽然凤随歌探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一笑绷着身子,警惕的看着他。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脱下了身上的二色金穿花锦袍,往一笑身上罩去,笑道,“这件应该合适”
一笑眉一皱,未及将这件尚带体温的外袍挥开,凤随歌已展臂将她制住,一笑挣脱不了,怒道,“你放开,我穿那件红的。”
“不,”凤随歌噙着一抹笑意在她耳边说,“我觉得这件更合适你,”见她还要挣扎,索性足尖一踢,将方才掷在地上的衣带挑起,伸手抓了,把衣服连着一笑的双手捆得严严实实,侍女们的惊呼声中,已将一笑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被忽略的侍女们只静默了片刻,便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说得没两句,那梳头的侍女忽然急跳起来追出门去,“皇子,你没有穿外袍呀!”
直到被凤随歌提上马背,一笑还在无力的骂,“……你这个打仗打坏了脑子的疯子……”她的尾音消失在凤随歌铁钳般的指掌下,“在水绘园怎么闹都随你,出了门你这张嘴可得老实些,不然……”,见一笑瞪他,他低笑,“若你答应我会乖一点,我就放你把衣服穿好,你可以拒绝的,我是不介意看到你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镇南王面前”
一笑无奈的点头,凤随歌随即用斗蓬将她身体掩住,扯掉锦袍外面捆扎的衣带,又稍稍松开她,让她有足够的空间整理衣装。
待一笑整理完毕,凤随歌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若我是你,我会紧紧抱住身边的男人,”未等一笑有所反映,他的脚跟在马腹上重重一磕,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健马一声长嘶,箭一般的狂飚出去。
一笑差点掉下马去,虽然多年行伍已经习惯了在马背上奔驰,和人共乘一骑也不是第一次,可这样被人横抱着坐在马背上还是头一遭,马背的颠簸使得她不得不紧紧的依在凤随歌胸前——她设想过的所有死法里并不包括跌下马背摔死,所以她动用了手上的所有力气抱住凤随歌的腰背,免得被飞驰的健马甩出去——他看起来很开心,脸上挂着可恶的笑容,双眼更是闪着光芒,意气昂扬的带着她向城楼策去。
若早知有今天,当日就应该在他身上多射几箭,一笑恨恨的想。
她一辈子没有那么丢脸过。
凤随歌带她驰到城楼下,仍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无视她的挣扎,又将她抱起,稳稳的朝城楼上走去。
“皇兄……”,凤戏阳的声音在看到付一笑时急速缩小,眼光在付一笑身上的男装上转了一圈,“皇兄,”凤戏阳露出一个极暧昧的笑容,“怎么那么急,换件衣服的功夫总有吧。”
一笑正要开口,接到凤随歌警告的眼神,到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心中忿恨,用尽全身力气在凤随歌腰间拧了一把。
凤随歌脸色不变,将她放到地上,“你随戏阳去那边坐好,我向父王请安之后便来找你。”
一骑快骑从官道上飞速驰来,到了城下,高声呼喊道,“启禀国主,锦绣王朝镇南王的迎亲队伍已到一里之外”
礼官立即向夙砂国主凤歧山看了一眼,得到许可,扬声唱道,“锦绣王朝镇南王到”
龙吟般的号角声顿时响彻云霄,震痛了一笑的肺腑,她倏的立了起来,不顾周围贵女奇怪的眼光,向墙边奔去。
他来了。
凤随歌不知何时已经回转,追过来强硬的揽住她的腰,貌似亲昵的在她耳边问道,“那么激动,嗯?”
一笑不答,眼定定的望着官道上蜿蜒而来的队伍前飘扬的王旗。
那是她最熟悉的旗帜,玄黑的底上,用金线绣着大大的夏字。
他来了。
凤随歌咬了咬牙,“望穿双眼也没用,他不是为你而来,他来,是为了戏阳。”
一笑对他绽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眼中流露出如清似媚的神采,“你骗得了你自己的心吗。”
凤随歌抿了抿嘴,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起来。
镇南王夏静石驱马缓缓走近夙砂国城楼,微微仰起头,看向虎踞高位的夙砂国主凤歧山,欠身示礼。
凤歧山微笑的看着夏静石,招手示意凤戏阳过来,凤戏阳轻快的奔到他身边,冲夏静石嫣然一笑,而夏静石看她的眼光并无任何改变,仅仅是颔首招呼。
“一笑!”一声呼喊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凌雪影挣脱了宁非,从后面冲了上来,一面用手指着城墙上,“一笑在那里!”
夏静石下意识的随着她的指点向城墙上看去,看清城墙凹陷处露出的两个纠缠的身影时,脸色也是一变。
一笑见夏静石朝这边看过来,也不知是凤随歌故意放松了手,还是她情急之下生出了力气,拼命朝前一挣,竟脱出了凤随歌的怀抱,扑到墙跺上,“殿下,雪影,一笑在这里。”
第十四回
隔着城前空地,一个上瞧,一个下望,相视的电光火石间,她象被抽干了血似的,用力攀住石墙才勉强站稳。
难以言喻的酸楚从一笑心底升起,涌向喉间,她只看得见那双眼睛,深邃如吸噬灵魂的魔泉,灼热如迸发炽焰的火山。
腰间一紧,却是凤随歌又贴了上来,他冲着夏静石邪气一笑,用力压制住她的颤抖和抗拒,烙印的唇齿埋到一笑颈脉边轻啮一口,挑衅的眸子又对上夏静石。
是你的女人又怎样,他的眼睛这样说。
不理会掌中指甲入肉的尖锐刺痛,夏静石微笑道,“真是个大大的惊喜,若不是前来迎娶公主,小王还不知道军中失踪的都尉会出现在夙砂国。”
凤戏阳面上略有尴尬,咬住嘴唇恨恨的看向凤随歌,顿足道,“皇兄,你,你在做什么啊……”
雪影已被宁非拖着朝车队后方走去,一边挣扎一边骂,“把你的猪嘴从一笑身上拿开,你这个明天早晨就没牙喝粥的发瘟猪……呀”雪影尖叫声中,宁非终于忍不住将她扛到肩上,发足向后奔去。
凤随歌早已呵呵的笑出声来,“她骂人比你有创意的多呢。”
一笑早已停止挣扎,迎着夏静石的目光,轻轻的对凤随歌说,“你死心吧,无论智计还是风度,你永远都比不上他。”凤随歌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
此刻城楼上所有王公贵胄都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异常,纷纷议论起来。
嗡嗡声中,凤歧山皱着眉立了起来,所有私语嘎然而止,各色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是孤失察了,孤只闻得皇子带回一名锦绣女子,却不知是镇南王手下的军将。”
夏静石温然一笑,“国主言重,皇子只是想给小王一个惊喜罢了,”说罢对凤随歌点了点头,“皇子厚谊,本王铭记在心。”
凤随歌挑了挑眉,正要接话,凤歧山早一步对礼官喝道,“还不快请贵客入城休息。”
早已呆若木鸡的礼官猛醒的一震,急忙唱道,“迎——镇南王入城”
夙砂国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对异乡打扮的男女在纠缠争执,引得不少路人连连回头。
“凌雪影!你讲不讲道理!!”宁非第二次吼出这句话,“不讲!”雪影第二次回答,插起腰和宁非对峙,“我来夙砂就是为了找回一笑,不是为了坐在那里陪着几个个怀鬼胎的人喝茶说笑的!”一拧头,她不解气的对一个站着傻看的路人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的吗!”路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一溜烟的跑开。
和这个粗鲁的男人相处不到一月,自己已经将自小学的仪态和修养全部丢过了南墙,爹爹说近墨者黑,果然没错,雪影暗自咬牙切齿,也幸好是在异国,再怎么丢脸也传不到爹爹耳朵里。
宁非双臂一张,打算像入城时那样将雪影扛起来带走,雪影见他做势,连忙后退几步,威胁道,“你不痛了是不是!”
亏得她一路上想了很多种步态要让夙砂国所有女性一见到她就为自己没能生成锦绣王朝的淑女而痛哭流涕,结果到了地方却是毫无气质可言的被他扛在肩上扛进城里,除了头脑充血两眼发花直想呕吐之外,她聪敏的耳朵还听到围观人群中女子的窃窃私语,“瞧那锦绣的将军……真令人羡慕……”。
羡!慕!!雪影直到现在还想尖叫。
当时急怒攻心的雪影抽了发簪,捣蒜般往他臀上扎下去,引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宁非警惕的眼光落在她鬓发上,幸好雪影今日佩的是乌木簪子,不然此刻他臀上一定布满汩汩冒血的簪孔。
“殿下刚到,礼节上肯定要先做周全,不能让夙砂人看了笑话,”看在簪子的份上,宁非忍让的说。
雪影嗤的一笑,朝他鼻子一指,“告诉我,你是镇南王吗?”宁非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当然不是,”雪影又指自己,“那我呢?我是镇南王吗?”“当然不是。”宁非担忧的皱起眉头,“你中暑了吗。”
白他一眼,雪影无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我都不是镇南王,就算失仪也没人会算在锦绣王朝头上,所以!宁非!你要么跟我一起去王宫,要么就滚回去继续傻坐着喝茶!”
宁非又一次拦住她,“一笑是夙砂皇子带走的,国主也不知情,所以她绝对不会在王宫里……”
“谁说我要找一笑,我要当面质问他这个一国之主是怎么做的,怎么能纵容儿子强抢良家妇女!”雪影扬了扬下巴,“你只用回答去或者不去就可以!”
“凌雪影!你讲不讲道理!!”“不讲!”,两人开始第三轮对峙。
忽然,雪影不安的动了动,小声唤,“宁非……他的眼神,好像不是很善良喔”宁非脸上也显出莫测的神色,“过来。”
头一次,雪影乖乖钻进宁非怀里,宁非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背,抬起头,锐利的看向高踞马背的凤随歌。
不知何时,原本热闹的大街被几队夙砂士兵截成三段,两边仍是熙攘的人群,而中间空荡荡一段,也就是他们身处的这段,已被凤随歌率兵团团围住。
“当我不存在好了,”凤随歌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尽管继续”
宁非冷笑,“凤随歌,你想当街掳人吗?”凤随歌讶道,“宁将军何来此问?”
“原来你就是凤随歌,”雪影从宁非怀里探出头来,抬手对四周虎视耽耽的夙砂士兵一指,“是你瞎了还是我出幻觉,你要说这些都是草人吗”
凤随歌含笑解释道,“我接报说闹市有人口口声声又是殿下又是皇子,似乎还牵涉到国主,便过来看看,不料竟是二位,肃清街道也是怕有不长眼的俗人再来干扰——我也只是好意,请不要误会”
雪影假意打了个寒颤,依回宁非怀里,“宁非,今天我才发现,还是你这样比较好……”当街做戏,一个人怎么够。
宁非哆嗦了一下,低声警告道,“凌雪影,都什么时候了,还戏弄我”
真是呆子,一点也不会配合,雪影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吗,世上有种东西,明明是兽类,偏要顶个人的皮囊,学着人说话……”
宁非皱眉,“兽类怎么会披着人的皮囊呢?”雪影咬了咬牙,决定不再提问,“没听说过人面兽心吗!”
宁非恍然,不等他开口,雪影已经接了下去,“其实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可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完笑笑的看着凤随歌,“久闻夙砂摄政皇子见识不凡,不知是否可以指点雪影一下。”
凤随歌微微一笑,“这倒真的难倒我了,看来还是要多读些书才是——或者该问问宁将军,他从军多年,也应是见多识广了”
雪影很是恼火,抢在宁非开口前握住他的手掌,示意他不要说话,“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路上已经讨论过多次了,但没能得出结论,所以才想到要来请教一下皇子,可惜皇子自己都不清楚,更不要说替我们的解惑了”她将自己二字咬得很重,随即绽开一抹无辜的笑容,“此问暂且搁下吧,等皇子知道了,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凤随歌挑了挑眉,“其实二位不妨去问问镇南王,一笑对他的智计可是推崇的很呢”说罢一挥马鞭,疾驰而去,所有的夙砂士兵也迅速的整队跟上。
雪影猛醒的顿足,“一笑……可恶!居然忘记问他要人!”
宁非愣了一会,呐呐道,“那个,我的手”雪影一低头,连忙将他的手甩脱,嫌恶的拍了拍,“噫,也不知你今日入完厕洗过手没有”
宁非忽然问了一句,“你方才说我什么比较好?”
雪影嘴角扬起诡异的笑,悄悄朝后退了几步,问道“他是人面兽心,你是兽面人心,难道不比他好?”
“兽……”,宁非忽然暴跳如雷,“凌雪影,你不要跑。”
------------我是饿肚子的分隔线--------
sophia大真是聪明过人明察秋毫,偶对你的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ho。。
青蛙妹妹:这个话。。。。是说一笑,夏静石是在听了未然建议娶侧妃之后说的这个话,所以,未然指的是一笑,夏也指的是一笑,而皇室公主婚姻多是政治婚姻,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言,所以夏静石不会考虑她的幸福滴。
ren大觉得夏和凤谁更配一笑呢?ho~
第十五回
亲们,偶又飘来鸟
上合峰会还没开,千羽已经给领导逼得快暴走了……明天后天不能休息,下周的补休还要看局势,手机也要24小时开机,意思就是说,如果局势不好,千羽就要连上19天班才能休息到2天,5555555555,少了好多休息日……
-------偶是泪奔的分隔线-----------------
凤戏阳用拳头拄着嘴角,对着妆镜中的自己发呆。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莫名的,心口痛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马背上的他完全没有灵魂,像一具死尸一样浑身是腐烂的气息——两个时辰之前,他的皇弟微笑着在万众瞩目中坐上了锦绣王朝圣帝的宝座,而他跪在新帝面前接受了镇南王的封号。
回到夙砂,挥之不去那双消蚀神魂般惨痛的眼,她突然的为他也为自己遗憾起来,若他们都是普通人,那该有多好。
过得几年,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纪,父王问她的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向父王坦言,非夏静石不嫁,父王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拂袖而去。
谁知数月后,父王竟在朝会上宣布了与锦绣王朝休战的决定,得到消息,她喜极而泣。
哪怕在预约的日子他没有如期而至,她也没有在意,可一等,就是四年。
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该不该等,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何时会来,只是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选择,终于在近乎绝望中充满希望的等到了他的到来。
城墙虽高,她仍清楚的看到他的每一分改变。
舒展的眉,淡然的眼,温润的唇,但清冷飘渺的气质隔绝了身外的一切,他就在那里,却是自成一个世界一般,也许曾有波澜,但也不是为她……
忽然肩上被拍了两下,凤戏阳下意识的抬头,讶道,“父王”, 凤歧山微笑着坐到她身边,“想到什么那么入神,竟连孤进来都没有察觉。”
凤戏阳眨了眨眼,眸中恢复平日的神采,“戏阳在想,大婚当日应当穿哪件礼服,是大红绣金的,还是黑底描红的”
凤歧山拍了拍她的手背,“大红绣金艳丽,黑底描红庄重,任何一件,但只要穿的人是孤的女儿,就一定是最漂亮的……戏阳真的决定了就是他么?”
凤戏阳笑得好生灿烂,“父王觉得他不好吗?”
凤歧山微叹了口气,“孤从不怀疑戏阳的眼光——只是,今日一见之下,总是觉得你爱上这样的人会很辛苦,这样的男子,要赢得他的青睐已是不易,即使他会喜欢你,但对他来说,比你重要的人或事情仍是……”
凤戏阳笑意不减,自信满满的说道,“父王,他或许会把很多东西看得比戏阳更重,但是戏阳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绝对不会丢下戏阳不管……难道父王不觉得他一定会爱上戏阳吗。”
凤歧山对她凝视半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戏阳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缠着父王要听故事的小丫头了,你母妃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啊。”
侍女唤起一笑告诉她王城派行令前来宣召的时候,一笑尚未完全醒过来,问清是国主凤歧山单独召见,她才慢慢走下阁楼,只看见那站在底下的行令正双手插袖,正颇不耐烦的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眼神明显的表达出不满,“付都尉好大的架子。”
一笑微笑着欠了欠身,“行令好大的官威。”行令一愣,僵硬的笑了,“本君方才一时急了,还请付都尉原谅。”说着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的莽撞。面前这个女子的事情近日他听得不少,且不说她仅是锦绣镇南王营下四品武将便获国主亲自召见,光凭摄政皇子对她的重视与宠爱,只要她有心提上两句,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笑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他懊恼,也不想同他计较,略点了点头,“请行令引路吧。”
走到门口,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凤随歌的呼喝也随之飘到,“等一下”,一笑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径自进了马车。
骏马奔至眼前,凤随歌不待马匹停稳已经跳落下来,急步走到车旁,一把挥开车帘,对一笑怒道“我叫你等一下,你没听见吗。”
一笑视而不见的对行令说,“不是怕耽误时间吗,怎么还不走。”
行令闻言尴尬道,“皇子,是国主宣召付都尉,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还请皇子不要为难臣下。”
凤随歌咬牙将手里马鞭朝地上一掷,一头钻进车里,同时喝道,“还不快走?”
马车终于停下,结束了一路窒息般的沉默。
一笑避开凤随歌欲搀扶的手,从车上跃下,跟在行令身后慢慢步上长阶,一面打量着夙砂国主将要召见她的地方。
三层楼式的高台建筑,两层楼阁式的殿堂,殿堂两旁分布著十间大小不等的宫室,各室间以回廊、坡道相连,墙上有彩缯壁画,回廊上铺着龙凤纹的砖,气派宏伟,富丽堂皇。
“这是毕安宫,”凤随歌见她张望,粗声道,“戏阳过世的母妃从前就住在这里。”一笑有些疑惑,“这是后宫?召见外臣不是应该在专门的偏殿吗?”见他仅嗯了一声,未多做回答,一笑也不再发问。
其实凤随歌心里的疑问何尝不是这个。
夏静石入城当日父王连夜召他进宫询问付一笑的事情,他将原由简略的述说之后,父王也没有责怪之意,仅交代他以后若有类似的事,不管能否证实锦绣确有阴谋,都要及时通报。
本以为此事已了,方才忽然接到水绘园守卫来报说父王派人前去宣召付一笑,他急忙丢下手中事务匆匆赶了回去,原以为是夏静石按捺不住已当面向父王索人,谁知竟是……他紧皱着眉,担忧的向付一笑看了一眼。
行令一路将付一笑和凤随歌引至毕安宫后廷的园子就停下了脚步,恭声道,“国主说付都尉来了可以直接进去,皇子……”他略一犹豫,凤随歌已经锐利的看过来,他连忙道,“皇子自然也是一样。”
虽早在城上便已见过,再次见到付一笑时,凤歧山仍忍不住又将她打量一遍。
得知凤随歌从锦绣返回之时带回一名锦绣女子,安置在水绘园中,他知道儿子素来不羁,也未加注意。在镇南王入城当日,凤随歌将她带进了只有王室贵胄能出席的场合,虽令他颇为诧异,但若不是夏静石原本淡漠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刻起燃起狂炽,他也许不会再看她第二眼。
一朵毒花,这是凤歧山脑中的第一个想法,而这朵毒花现在正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边站着他的儿子。
付一笑在他的眼光下稳稳的立着。
坐在石亭中凤歧山和她想象中的夙砂国国主孑然不同,虽面目和凤随歌甚是相近,但气质上炯然不同,凤随歌身上满是张扬的锐利,凤歧山却是温和而内敛的,若不是那双锐眼,他根本不像一个国家的君王。
“孤从前就知道锦绣镇南王手下有名神箭女将,”凤歧山终于将眼光移开,“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本以为付一笑会谦虚两句,但几息之后仍然没听到她开口,凤歧山不由得有些意外,再看付一笑,一弯嘴角上翘的菱唇,竟像听到的是什么趣事一般,凤歧山顿时皱起眉头,还未说话,凤随歌已上前几步把话岔开,“父王,今日怎么想起到这毕安宫来了。”
凤歧山挑了挑眉,“戏阳大婚在即,孤便到这里来和她母妃说说话——你此刻应在议政廷,孤并不记得传了你”见他语塞,凤歧山淡淡的接了下去,“身为摄政皇子,若平素不能与臣子同寒暑,等劳逸,危患时谁会与你共甘苦呢。”语声虽轻,却十分威严。
“儿臣知错,这便回去了,”凤随歌不情愿的行了个礼,退到一笑身边,他微微一停,轻声道,“若父王动气,你就服个软告个罪,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镇南王想想。”一笑略一迟疑,轻轻的应了一声,凤随歌这才低头去了。
第十六回
凤歧山待凤随歌走远,才转向付一笑,“先前付都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不妨说出来,让孤也笑笑”一笑不见一丝慌乱,稳稳答道,“一笑只是在体味国主话里的深意,一时忘形,还望国主恕罪。”
凤歧山露出一丝笑容,话却冰冷,“难得你也是个明白人,孤便直说了。戏阳的母妃临终前,孤曾向她保证一定会让戏阳幸福,所以孤希望在戏阳嫁入锦绣之后,你能留在夙砂”
一笑眉间微微一颤,极力平静的答道,“若国主是担心公主,一笑可以发誓,今生不再踏入麓城一步,但要一笑留在夙砂,一笑不能答应。”
凤歧山好像已经料到她会一口拒绝,神色未变,“你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夏静石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可戏阳偏选了他。孤不反对不代表会放任自流,所以——付一笑,只要你安分守己,孤绝不会亏待于你。”
一笑默默的听完,对凤歧山绽出一个微笑,清晰而又坚定的说了一个字,“不。”
凤歧山不悦的眯起眼,“你就不怕孤一怒之下下令将你处死吗。”
一笑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国主不会的。”
“哦?”凤歧山没有掩饰眼中的欣赏,“胆子不小,你倒说说看,为何认定孤不会杀你。”
一笑眼中闪过光芒,“一个能要求皇子与下臣同寒暑、等劳逸的贤德君王,不会不明草木有灵、人非蝼蚁的道理,更不会因为一笑拒绝了他的要求而将一笑置于死地。”
凤歧山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好个付一笑——孤今日暂且饶你不死,但下一次,你也许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一笑不语,端正的行了个礼,朝来时的路走去,一阵风吹过,透骨的凉,这才发现已是一身冷汗。
隐约听到身后的凤歧山唤了一声,“付都尉,”一笑的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过身去,“想不想知道下一步棋孤会怎么走”他说。
一笑仅站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去。
凤随歌并没有回议政廷,从花苑出去,避过穿行的宫人,他悄然折进离花苑最近的一间宫室,虽然听不见什么,但只要能看到花苑的动静,他便能安心些。
忽然听到大笑声,他心里一紧,却见一笑行了个礼,转身朝出口走去,凤随歌顿时长出口气,父王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正准备离开窗格,忽然听到父王唤,“付一笑,”他疑惑的转回头去,“想不想知道下一步棋孤会怎么走”凤随歌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倾耳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响动。
父王却已停下不说,微笑看住一笑的背影,而一笑瞳中清净,仿佛不屑去想一般,继续朝前走。
凤随歌不禁轻轻的笑了,还真是气死人的倔强,但——他渐渐敛了笑容,父王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外面走廊传来命宫人回避的呼喝声,是国主起驾了,原本的寂静被御辇的辘辘声辗得支离破碎,风吹动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细想,回荡在空旷的宫室中格外凄凉。
再看窗外,一笑已经不在那里——这毕安宫,从来没有那么诡异过。
雪影闷闷的在落脚的行馆内苑中闲逛,自从长街事件后,她就被严密的监护起来。
其实说监护是自我安慰,她忿然揪下道旁灌木上的一片树叶,狠狠的揉着。
夏静石听完事情始末,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以后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就这样,她变成了整个行馆中唯一一个不能自由进出的人,宁非也由亦步亦趋变成了无缰野马,终日不见踪影。
闷,闷的想尖叫。
若不是萧未然告诉她夏静石已经正式向夙砂国主提出想把一笑接回行馆的要求,她发誓一定会在夏静石鞋里放钉,枕上插针,茶里加醋,碗里投毒……
转过弯,一个圆巧的拱门出现在面前,拱顶刻着“灵惜”二字,这是她昨日发现的一个海棠园。正值海棠盛放的季节,园内尽是或白或粉的花树。
慢慢的踱进去,却先瞟到一个人影。
一道魁梧的男人身形,手持青玉色长刀,在园庭中央挥舞著。
雪影并不懂得武学,更不会评论招式,和宁非相识以来,也是第一次有机会看他练武。只见他衣袂飘扬,翻手旋身,毫无赘余之处,俐落中带著沉稳,举手投足间,气旋吹得花瓣纷飞,细枝轻摆。
一时间,惑了她的眼。
宁非觉察到有人靠近,收势停了下来,见是雪影,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雪影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忽然笑弯了眼,“宁非……”宁非警惕的后退一步,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很清楚这个表情代表她正心生算计,而雪影看他的眼神仿佛是极饿的人忽然见到美食一般的垂涎——垂涎!?宁非只觉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你要干嘛。”
雪影眼睛晶亮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开口,“刚才那个——你能不能教我。”
“宁非!”
“殿下交了好多事情让我办,我真的忙死了。”
凌雪影和宁非一前一后在行馆长廊间匆匆走着,前面走的是汗水直冒的宁非,后面追着两眼放光的凌雪影。
“萧未然比你聪明,做的肯定比你好,你把事情都交给他,就有时间教我了”雪影口无遮拦的叫。
很想转身掐死雪影,可宁非根本不敢停,刚才鬼迷心窍答应教她几招,用海棠枝比划的时候她还有模有样,练到后来她要求用真家伙。但昆吾刀到了她手上,不是满天乱飞就是直插入地,若不是宁非闪的快,身上肯定要多几个透明窟窿。
“不成的,殿下说了,这些事情很重要,一定要我亲自去办!”她还强辩说是因为第一次拿刀不够适应,多拿几次就好了,想到灵惜园满地的残叶断枝,宁非走得更快了,快了,只要走出前面的那扇门,她就……
“办什么?”夏静石的声音冒了出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那扇门边,跟在他身后的萧未然虽极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嘴角隐隐有些抽动。
雪影眼睛一亮,“殿下,你交代宁非的事情能不能交给萧参军办啊,雪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宁非。”
“不可以!”宁非赶在夏静石开口之前喊了起来,“殿下,她是要学臣的刀法,但……殿下去看看后面海棠园的惨状就知道了,未回到锦绣之前,殿下的安全是臣的责任,所以臣绝对不能受伤……”
“学刀法?”夏静石若有所思的看着雪影,“本王记得凌大哥说过……”
闻言雪影泄气的嗫嚅道,“不学就不学,你不可以向爹爹告状哦”,上次偷偷碰了碰爹爹的剑都给罚抄了一架书,要给爹爹知道她不光拿了刀还学了几个招式,估计会给罚禁闭抄书一年。
宁非刚咧开嘴准备笑,夏静石又说,“但本王觉得女孩子还是应该学几招防身,既然宁非已经教过你,就继续教下去吧——若日后凌大哥问起来,你要记得,本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雪影顿时眉开眼笑,“雪影记住了,多谢殿下”,未及转身,已有个在外值守的锦绣军士奔进来报道,“殿下,摄政皇子来了,现在在前厅”,雪影立即竖起柳眉,伸手就去抓宁非腰间的昆吾刀,“他居然有胆找上门来!”
宁非一边牢牢护住兵器,一边看向夏静石,萧未然也上前一步,“殿下……”,夏静石摆了摆手,“他既然来了,又怎能不见一面——雪影,你现在是想去学刀,还是想跟本王一起去前厅。”
雪影瞪起眼和他对视片刻,终于松开和宁非纠缠的手。
-----------瀑布泪上班中------------------
5555,可怜的星期六,就被无情滴剥夺了。sophia大喜欢梁朝伟吗,ho,千羽也喜欢,电眼啊啊啊
第十七回
凤随歌只对迎出来的夏静石看了一眼,“我要和你单独谈”。
将凤随歌带进内室,夏静石坐到桌边,平静的看着他,“为了一笑吗?”凤随歌呼吸乱了两拍,片刻又恢复正常,“一会你派几个人去我的水绘园把她接过来。”
以夏静石的沉稳,闻言仍是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你说真的?”凤随歌重重一点头,却不说话,仿佛在考虑着什么。
夏静石已恢复了平静,“你的条件呢”,凤随歌冷然道,“没有条件”,说完侧过头瞥了夏静石一眼,“从现在开始,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