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绯夜脸色瞬间覆满阴佞的森寒之意,竟是挣开楚翘的搀扶,一个急步跨上来,站在那块地砖上,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地板,楚翘便只瞧着他幽幽的眸光里,一刹那间溢出骇人的阴惊煞气。
一口郁气顿时结在他的胸口,以至于让他胸闷气短,猛然低低咳嗽几声,咳得十分急促,紫溟紫河等人如魅影般飞进了这间房间,看着楚绯夜站在房中央,浑身的寒意逼得人无法靠近。
“呵呵……”他唇齿间发出阴森笑意,楚翘的心随之一刺。
她瞧着他双袖灌满妖风,满头灰黑的长发飘飞,一股子残暴的杀气酝酿在他掌中,耳旁嘭地巨响,房间里摆放的简单高雅的桌椅,全都瞬间被掌风击碎:“诸……葛青莲!”
楚绯夜猝然晃着半摔在地上,咳出一地细碎的血花,仿佛是溅在黄泉路上的朵朵沙华。
楚翘的心猛地又是一刺。
他这般生气样子,她是头一回看见。
只觉让人心寒如冰,连指尖都褪去了温度。
紫溟皱着冷酷的眉:“还是来晚了,看来大人有所发觉,才……”
紫河斜斜地勾起嘴角,纯净的紫瞳里却射出异常凶残的光芒:“诸葛青莲倒是个心思够缜密的。”
随后,紫溟紫河均道:“爷,东西找到了。”
姬三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走了过来,“这底下不宜久留,爷,还是先上去吧?”
楚绯夜摇晃着直起了身子,走回楚翘的身边,楚翘伸手自然而然搀住了他,楚绯夜擦拭嘴角的血渍,几分疲倦而阴冷地道:“走吧……离开这密道,这里的确不容久留,布置的机关没多久会重新启动。”
紫河,紫溟前头引路,姬三娘垫后,楚翘搀着楚绯夜往外走,走到石门外时她又回首望了望那间房,忍不住低声地问:“这间房里原本有什么东西,值得九叔叔费这番的心思?”
楚绯夜荏弱苍白的脸色,衬得一双幽媚的凤眸异常的邪邃,他垂首望着她,语气阴凉:“一个人。”
楚翘隐隐的猜到会是个人,那间房间分明就是为了某个人才布置成那样。
“什么人值得九叔叔费这番心力,死的还是活的?”活人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憋也得憋死,就算是被诸葛青莲关禁在这密室里,也没道理又把房间布置得那样雅致,实在是到处透着疑点和古怪。
“活死人。”楚绯夜冷嗤,楚翘却从他的眸光里捕捉到一丝极度的失望和尤为复杂的情绪。
“唉呀,该不会是她?!”姬三娘跟在他们身后偷听着,冷不防说出这么句话。
楚翘眉头轻蹵,立即想起姬三娘那日中迷幻蛊,对她说起楚绯夜心里有个很特别的人,还是个女人。
楚绯夜眼尾余光盯了盯姬三娘,阴冷邪魅的眸子里杀意浓浓。
姬三娘讪讪地笑了笑,立即一个脚底抹油,提步子走到了前头,避开某人满身腾起的杀气。
哎,看起来某个狠心的丫头有得是醋喝了。
“不舒服么,脸色这样难看……”楚绯夜抬起虚弱的手,一边走一边勾起楚翘的下颌,将她少女容颜上没掩饰得完好的一点子郁猝的神情看在眼底。
“呵……哪里,九叔叔看错了吧,翘现在再怎么难看,也不及九叔叔的脸色难看吧。”楚翘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百味陈杂,真他妈不是个滋味,她一个郁猝,便抓着楚绯夜放快了脚步,也没顾得上他身子的虚弱,连拖带拽的将他拽出了密道。
见他们的千岁爷被她这般虐待,凤血卫杀手们的眼光看着楚翘时如一道道激光束。
呲呲地好像能够把人直接电死。
只有紫河一双晶莹紫瞳忽闪忽闪地,看似饶有兴味,但又好像是一片染血的薄薄刀刃,时时刻刻都会悄无声息射穿人的咽喉。这男子可爱得不像话,也变态诡异得不像话。
紫溟紫河合力将那口重重的寒冰箱子挪回了原位,楚翘语带嘲讽地道:“东西也偷到手了,现在是不是该溜了?”
“爷?”紫溟等候着楚绯夜的指示。
楚绯夜神色翦弱地道:“紫溟,你先与凤血卫将东西带走。紫河,三娘……你们先到外面等等,我有话要对丫头说。”他说完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紫溟不做迟疑,甩起披风,一个抬手,便带走了大部分的凤血卫。
紫河亦飞身出了屋子,姬三娘则盯了楚翘和楚绯夜一眼,这才退到屋子外看守着。
楚绯夜缓缓靠着一张桌腿坐下去,神情中竟透出几许难得一见的倦倦之色,对楚翘招招手:“丫头……过来。”
楚翘从荷包里又倒出一颗先前那类赤色的药丸,走到他面前蹲下去,直接掰开他的嘴喂他吃下,没让他有机会再趁机对她行婬邪轻薄之举,楚绯夜勾起一丝嗤笑,这丫头,还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主。
他仿佛颇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收回的葱玉手指,又恢复了几分他惯常的那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一边慢慢暗自运气调息,催发药丸的效用,一边以目光指着那口寒冰水晶棺说道:“不止是这口寒冰棺底下的密道设置了重重机关,这整个琅轩山,这整座别馆,外人想要轻易进得来几乎个个殒命……诸葛青莲擅毒、擅蛊、擅长玄门八卦之阵、又懂天文地理,晓机关诀窍,他所设置的机关放眼整个扶摇大陆,能破解者少之又少……”
“姬三娘和我说起不少他的事,之前翘还不信,现在信了。”楚翘看着楚绯夜,知道他还有话要对她说,她等着他把话接下去。
楚绯夜的唇角勾起一丝妖异自嘲的笑意,“这间密道,本王进去过不少次,但他从不让本王知道入口在哪……他设下以本王之血祭水池来破解机关的这一招,的的确确是为了本王所设……密道里的机关若一旦触动,别说是紫溟,紫河他们带着凤血卫一起上,就是再加上本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诸葛青莲这么做,无非是怕伤害到楚绯夜。
可楚翘在意的是,诸葛青莲既不愿让楚绯夜知道自己闭关之地的入口,又为何要带楚绯夜下去密道?诸葛青莲带楚绯夜下密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见‘那个人’么?
“这琅轩山别馆的机关禁制……也只有当本王上来之时,诸葛青莲才会解除。而那间石门上的玄机,你亦瞧见了,除了要他随身携带的那枚玉匙,每月只初三、十九这两天,洞口方才有日光折射在凹槽上……呵呵,”他哧地阴笑了声,“要进密道不易,要支开诸葛青莲更不易,你那位老相好的太子殿下身上,倒是恰恰有诸葛青莲在意的东西,所以……”
楚翘用她敏锐的小脑袋,飞快地整理着楚绯夜话中的漏洞,并试图去了解他的意思。
“所以说,情花坞竞拍阿栀公主初夜一事,背后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翘假扮公主引出璟幽和拜幽人背后那股神秘力量,而是九叔叔想要进诸葛青莲的密道,想要得到九叔叔想得到的东西?”
楚绯夜挑挑他的眉,苍白的脸上眸光幽幽莫测地说:“引出拜幽太子,和他们背后那股子神秘力量是真……本王想要进这密道也是真……哦,应该说不止如此,本王还让你恢复了身份,李泫此回回宫,自是要封你为妃的。”
所以说,这是他一石三鸟,甚至是一石n鸟的绝妙计划?
楚翘的眸光蓦地泛起幽冷的光芒,精锐地盯着楚绯夜:“照九叔叔这么说,你早就计划好回来到琅轩山,并且让诸葛青莲亲自出马追拿璟幽,但这个条件,必须建立在九叔叔无法动弹的前提下!”
她一道冷芒射向楚绯夜,“莫非,九叔叔
昨儿个晚上,原本就打算让自己体内的魂灯蛊发作?!”
“真是个聪明得很的小东西呢……”楚绯夜赞赏地捏了捏楚翘的脸颊,一副笑意诡谲地模样,“本王自个打算是一回事,可你为了景忧太子选择出卖本王,站在他的阵营,害得本王毒蛊发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不是一码事!”楚翘简直没想到,这背后居然会隐藏着这般真相,“况且那不叫出卖,翘只是凭自个本事,奉命行事。九叔叔可没说翘不能用任何卑鄙手段助璟幽脱困。”
“是是,倒是本王纵容了你,才给了你机会助他逃脱,给了你机会对本王使卑鄙手段……不过,”楚绯夜在她下巴上捏了捏,“本王待你不薄,你还真狠得下心啊……本王是打算让魂灯蛊在昨晚发作,可由你亲手造成,这怎能算是一码事呢……你可知道昨晚,爷是真的想杀了你,掐断你那优美的小脖子?你可知道本王真的对你很失望呢?”
“呵……失望的该是翘吧?”亏她还为他魂灯蛊发作而愧疚难过得要死,这该死的家伙,他居然早就想要用这种苦肉计来达成他潜藏的目的!想到这,楚翘就有种又气又恼又怒又委屈无比的沮丧感。
究竟是什么非得要拿到的东西,让他如此不惜忍受魂灯蛊发作的痛苦,也要去得到?
也许,楚翘此刻心中的委屈和火气,真正的原因在于这个?
----
第八十一章 连环计
“哦,你倒是说说,你的失望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才对本王失望呢?”楚绯夜狡诈的思维一下子洞穿了楚翘的心思,“难道本王的乖侄女……对本王有过什么希翼的念头么?”
楚翘没料到他会如此敏捷,在这种时候还能反过来追踪她话里潜藏的那点女儿心思,一时觉得被他看穿了,更加恼羞成怒,沁冷的眸光变得越发幽凉,“那璟幽呢,既然九叔叔打算让璟幽引走诸葛青莲,那么说来,一开始九叔叔就没想过要拿下璟幽,九叔叔一开始就预备着放璟幽逃走是么?”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招连环计。
他借她引出璟幽;又借璟幽引出那股神秘力量;再又借璟幽支走诸葛青莲,这一笔笔谋算得如此精准,让人想起来也觉心里一阵阵地发汗。
楚绯夜瞅着眼前满脸恼羞成怒的少女,诡异莫测地笑了一笑:“是呢……这一次本王只打算引出他太子身份曝露于众,借太子殿下引出那股神秘力量,本王再借机放走太子,促使诸葛青莲出面亲自捉拿殿下。”
“好,很好,九叔叔果然乃高人。”楚翘心寒无比,忽然间觉得自己多么可笑,他原就没打算杀死璟幽,她竭力助璟幽逃走的举动无疑成了多此一举。
再细细想来,他将擂台定在初二这天开始,就在下一盘大棋,每步计划都衔接得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也许就是她暴露了他的秘密,是她导致他的魂灯蛊发作,而不是他自己刻意而为。
不过这点变数没打乱他的计划,甚至她还间接促使他的计划,变得更完美。
楚翘冷沉的眸光看着楚绯夜,幽幽地道:“这么看来,让太后来情花坞,也在九叔叔计划之中。”太后必然会时刻关注他,得知消息后传信诸葛青莲,诸葛青莲赶来情花坞,将楚绯夜带回琅轩别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诸葛青莲自然不会生疑。
而诸葛青莲将楚绯夜带至别馆,就会解除别馆内外机关禁制,如此诸葛青莲一走,凤血卫的杀手们上山来便容易得多。况且诸葛青莲必然还带走了大部分的人马,这时别馆中的守卫,是最薄弱之时。
他便可以如约,将白衣美男子护送下山,离开别馆。
而楚绯夜从白衣美男子那得到石门钥匙,恰借着今日初三,阳光可折射凹槽的时辰,进入那间房间。
但是,这其中还有几个很大的漏洞,楚翘并没有忽略。
“九叔叔为何如此肯定,璟幽太子身份曝露,诸葛青莲必定会亲自出马,捉拿璟幽?”
仅仅只是因为璟幽是太子?又或是璟幽和她伤了楚绯夜,诸葛青莲要报复?
绝对不止如此。
楚绯夜勾了勾唇角,喘着气慢慢地说道:“因为太子殿下的身上藏着一个不止是诸葛青莲,还有无数人想要得到的秘密……你以为拜幽沦亡七年来,周边各国包括燕回皇朝都在协力寻找太子,只是因为想斩草除根么?为了这个秘密,诸葛青莲他一定……会亲自出马。”
“什么秘密?”楚红鸾与璟幽相处十年,从来不知道璟幽身上除了身世外,还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嗯,是个天大的秘密……”楚绯夜眉眼之间,随着他的运功调息又渐渐恢复了几分艳美的妖媚,睨着楚翘似笑非笑地说,“本王要进这间密道的目的,一半也是为了这个秘密。”
说完他便神情倦倦地不欲往下说。
楚翘见他暂时似乎不想说出这个秘密,遂转而又问道,“那另外一半目的,可就是藏在那间房间里的‘活死人’?”
楚翘忽然间轻眯起眸光,凉凉地看着楚绯夜:“九叔叔话里还有个漏洞。若是只为进这间密道,凭九叔叔自己,大可以趁诸葛青莲不在帝京的时候进去便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呵呵……”楚绯夜发出浅浅虚弱的低笑,一个伸手,将楚翘抓过来,有了点子力气的他便开始他一贯邪肆的作风,拇指在翘的红唇上摩了摩,“丫头,你真是聪明得让人又爱又厌呢。”
他睨着怀中少女,凤目里潋潋流动着幽光:“本王之所以大费周章,一直未能寻到绝好的良机,乃是因为那房间里的人本王独自一人可没法子带得走。诸葛青莲心思缜密过人……为防本王,他用雪域白国塔雅山上的玄寒冰,以及无数纯金,锻造出一副万斤重的棺木,棺木有他亲手设计的机关,根本无从打开。除非……”
“除非将整口棺木一起抬走,而那活死人,就躺在万斤寒冰棺木中?”楚翘接下了楚绯夜的话。
所以他需要凤血卫的人和他一起进密道,要这么多人进入密道,就必须在诸葛青莲解除别馆禁制的时候,还要想法子支走诸葛青莲,时间还得卡在每月初三、或十九。
如此想来,要带走密道里的人,的确不是件容易之事。
楚绯夜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唇角却染了一丝冷笑:“多少人想上琅轩别馆杀他,又或者是想进密道寻宝物,从来没有人能够平安无事走出琅轩山,这琅轩山看似秀水青山,却处处藏杀机,步步有毒瘴,江湖上响铛铛的宗门‘无极门’,五年前全宗门三百口子人前来琅轩山设伏诸葛青莲,你可知道,那日三百人无一活口,鲜血将琅轩山脚下的河渠染红,整整两月未净颜色?”
他散漫雍容的语气中,陡然间冷笑变成耻笑:“到如今那些人的尸骨,还挂在竹林中,被制成了风铃,那些人的皮被剐下来绣成了地毯,肉被炖熟喂了山里的狼,中毒的眼珠五脏器官都以酒水泡在了坛子里……三百人,一夕间悉数惨亡。”
“琅轩山诡谲,诸葛青莲能一夕间毒杀三百宗门高手,这事翘儿相信,可后边以恶为趣的重口,翘怎么听着更像是九叔叔的作风?”
楚绯夜低笑:“嗯,后面这一段乐子,的确是爷的杰作……喜欢么?要不要爷带去你瞧瞧那些尸骨,此刻仍挂在竹林间,一幅幅美妙绝伦。你看那地上,那毯子便是那些人皮绣成,这以人皮制成的地毯,经久不褪色,耐热抗冷,你若是喜欢这玩意儿,本王可以杀几个子人,剐了他们的皮,替你亲绣一张。”
他挑眉:“本王的女红不说一等一,那也是二等二的好,你要么?”
他将这等杀人取乐的事,说得好像买白菜一样简单。
楚翘被他揽于怀中,闻见他身上那股子浓得让人眩晕的糜丽血腥气息,不觉听得一阵恶心。
她毫不质疑他话里的真假,因为这个人,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暗黑凶残的变态事。
楚翘的勾起一丝明媚的讥笑,手指从他脸庞上滑过,眼底阴冷的一片:“这世上,还有谁的皮相比得过九叔叔?九叔叔不如把自己活剥了皮,为翘绣一张凳面吧?冬天坐不冷,夏天坐不热。翘一定日日坐它三百回,必不辜负九叔叔一张好皮。”
楚绯夜的眸光一阴。
天下谁敢要他的皮来寝了坐凳面?!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这丫头敢当他面说。
“你真心想要,可以趁现在杀了本王,本王此刻只恢复两成内功,你尚且占一成优势,足以取本王性命,拿走本王这副破皮囊。”他靠在桌腿上,的确是娇花无力百花残的荏弱样子。
“九叔叔心里还有记挂着的人,当真舍得死么?”楚翘岂会看不出来,从刚才他就试图转移掉最关键的话题,“爷费这么大劲不就是想从诸葛青莲手里救人,翘真想知道,这个活死人是谁,能让诸葛青莲拿来控制你?”
诸葛青莲将那人冻藏在那间房子里,十有八九是用来控制楚绯夜的手段。
楚绯夜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道阴惊嗜血的光芒,他冷笑:“没有人能控制本王一辈子!就算是他诸葛青莲也不能。”
“她、究竟是你的谁?”楚翘清寒的眸光,死死盯着楚绯夜。
楚绯夜忽是勾起一丝妖娆魅笑,轻轻捧起翘的脸庞:“黄金冰棺里的人是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是不是丫头你喜欢上本王了?你且告诉本王,为何你昏迷当中,也在叫着九叔叔这三个字……为何在密道打开石门时候,你要对本王说起那番话,丫头,你其实喜欢上本王了是么?喜欢到……只要是本王想要的,你都愿意为本王取来是么?喜欢到本王遭遇危险关头,你会用你娇小的身板挡在本王跟前,不计较自己性命安危,是么?”
楚翘露出愕然的表情,身子一僵,没想到他会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逼问她的真心,他还真是不仅仅无耻,更是非一般的自恋啊。
一抹羞恼的红晕迅速浮上她的脸颊,楚翘被他过分灼热妖邪的目光,盯得一瞬间无所适从:“呵呵……九叔叔在说什么呢,翘昏迷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没说?你可以狡辩,可今儿一早本王醒来时,你嘴里呢喃的可不就是‘九叔叔,不要’呢?”
“闭嘴!”楚翘脸上羞恼的红晕更浓了。
楚绯夜瞅着她又恼羞成怒了,这回羞恼得整个人像是一只发狂的小野兽,恨不能用她的尖锐的爪子冲上来撕烂了他的嘴。
楚翘飞快的回想,早晨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听见他轻柔地说的那一句“丫头……我在。”
联想起来,心中一沉,莫非自己当真在昏迷中叫唤着他?
“何故要狡辩呢,难道本王说的这些,你都要狡辩不成?你且告诉本王实话,你可是真心喜欢上本王了是么?”他勾起她的脸,拇指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摩挲着,感受着那一抹绯红带来的灼热,这抹为他而腾起的红晕,将她那双冷怒薄媚的眸子,衬得让人心动不已。
楚翘被他进一步的逼问而惹得脸上大臊,眼里腾起熊熊的怒火,心底却似有寒冰厉箭,刺得她难受不已。
若是没有发生密道这件事,她或许就要在他如此灼热无垠的魅眸中缴械投降了,可一想到这只千年老狐狸的心里,很可能其实已经有了爱人,翘的自尊心和骄傲,便不允许她先一步陷落。
“没有、没有,没有。”楚翘一连迭地说出三个没有,霍地从楚绯夜身前起开了身,清寒的媚眸疏冷淡漠地对望着他,甚至连愤怒的情绪也竭力掩藏了起来。
怀里的柔软骤然失去,楚绯夜煞是有点怅然若失,丫头,丫头,何故要狡辩呢。
“没有么,没有也好,那就安安心心当李泫宠妃,替本王完成你未完的任务。”楚绯夜心里到底还是刺了一下,眉宇间流泄出阴黯寒沉的线条。
楚翘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末了,刚要开口,此时屋外传来像是一阵冷箭刺破竹心而过的声响。
楚翘眉心懔了一下,寒意渗背,听响声多半是诸葛青莲折返回来了?
“早让你不走,非得在这磨磨唧唧。”楚翘立即抛开心中情绪,试图搀起楚绯夜赶紧离开,楚绯夜握住她的肩膀,兀自说:“那是因为本王原就在等着他返回别馆……既然黄金冰棺不在密道里,表示他早有防备之心,昨晚一去,必是会起疑折返。”
楚翘颦眉看了他一眼,为他高深莫测的心思彻底拜服。
屋外不多时,便传来打斗声,楚翘扶着楚绯夜走了出来,放眼望去,别馆外满园朱红大丽花在冬日淡淡的阳光下荼蘼绽放,随风拂来拂去,若血海滔滔,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地上零乱躺着死掉的青莲宦官,从尸体辨别,四更的时候这别馆中有过一场恶斗。
看起来凤血卫趁下半晚就潜伏上了山,并和别馆中的守卫厮杀了一番。
此时此刻,留下的几名凤血卫与那些司礼监的宦官莲卫正在交锋。
姬三娘与紫河分别靠拢过来,警惕盯着诸葛青莲。
诸葛青莲阴柔的双眸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红犹如最嗜血的毒蛇,他的神情也呈现出酷狞的狂乱,低吼:“阿夜!”
一声阴柔的低吼,直教人骨子里为之惊寒,可见诸葛青莲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只瞧着诸葛青莲满身的怒意,如暗红血腥的飓风,卷得周围一片阴霾沉沉,连琅轩山上的阳光也仿佛被阴霾遮掩,他站在那,衣裳翻飞,长发撕扯,便是抬起宽宽的袖袍一掷。
“嘶嘶!”地一阵咚咚作响,竟有上百条泛着血腥光泽的毒蛇从他衣袖中窜出来,迅速朝四周滑动,那些个毒蛇肌体滑腻,长着柔软的鳞片,细长的一条,闪烁着暗红的瞳光,吐着漆黑漆黑的蛇芯,恐怖如斯。
若是寻常人,未被毒蛇咬到,便先要吓得三魂丢掉七魄。
只见那些毒蛇飞快滑动着,先是循着那些尸体而去,毒蛇钻入五脏六腑,以让人恶心到吐的速度,眨眼间将一具尸体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血娘子。”楚翘认出毒蛇的种类,乃是七大剧毒蛇种之一,长于苗疆阴湿山泽之地,喜食人肉吃人血,若被此蛇咬中,骨肉腐蚀痛极而亡。
“啊……”那花圃底下,有方才打斗时被凤血卫杀手砍伤倒在地上的莲卫,避之不及被毒蛇缠身,侵入五脏,活生生啃食而亡,发出惊唳的惨叫。
腥红的血娘子吐着毒芯,发出‘嘶嘶’的响声,从四面八方游上台阶。
姬三娘从腰间拔出一把轻俏的软剑,便是斩向那些毒蛇,只是这些个血娘子汹猛异常,飞纵时可窜起人高,一旦缠住,便要被那恐怖的獠牙咬上一口。
一排柳刀暗器射来,‘叮叮’一阵,将七八条血娘子射死在台阶上,离楚绯夜和楚翘不过三步之遥。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那些被射死的血娘子,迅速又幻化成两条,甚至三条更细小的毒蛇。
紫河撇撇嘴,可爱灿烂的紫瞳里闪烁着冷酷鬼狞的精芒,“爷,退后。”
紫河飞身而去,拔出一把冷剑,剑芒如月,避日遮天!
剑锋呼啸而下,刹时间,满园彤红嘭地一声碎开,无数花瓣冲上半空,脚底下的地面仿佛也因此而震动,那些冲向半空的血红花瓣一个回落,如成千上万的暗器射来,将所有血娘子射得躯体爆碎,血腥满地,令人呕吐。
楚翘见紫河飞回楚绯夜的身边,短发飞扬,斜勾的嘴角邪恶不羁。
她心下一拧,想不到楚绯夜身边有武功如此惊人的杀手,这叫紫河的男子,看似无害,身手却比白霜白风还要高出起码三成。
怪不得整个云溪皇朝的达官显贵,闻凤血卫丧胆,这些杀手,足以在眨眼间取人性命。
不过,虽然紫河杀死了所有血娘子,但显然这只不过是诸葛青莲随意的一招。
紫河以帕子擦去剑上毒血,不羁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诸葛青莲,浑身充斥着邪恶的危险,蠢蠢欲动。
“……紫河。”楚绯夜制止紫河的举动。
就算紫河武功再高,在这别馆中,只要诸葛青莲启动机关阵法,紫河亦讨不着任何便宜。
“人在哪。”
楚绯夜从翘的手臂中脱开,迈着虚弱的步伐走下台阶,楚翘不假思索,提步跟上来。
楚绯夜对望着诸葛青莲,嘴角缓缓牵出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眼里的温度却冰寒刺骨恍若来自最森冷的炼狱魔窟,他过分绢狂妖邪的气魄,丝毫不输于诸葛青莲。
甚至无论谁站在他面前,哪怕他此刻荏弱狼狈,亦无人可胜过他艳惊天地的魄力,他眸中无所畏惧的睥睨便足以胜过一切。
“静儿那日对我提起,我才多设了防备之心,将她转移了密道。你是何时发现了密道入口的秘密?”诸葛青莲眼底那丝暗红色的幽芒,在看着楚绯夜之时,都化成浓烈心惊的噬魂之火。
那日万寿宫中,太后诸葛静说的那句‘今时今日的阿夜早已不是当年的阿夜’才让诸葛青莲幡然醒悟到什么。
诸葛青莲凝望着楚绯夜,曾经那个小小的美艳少年,早已成了回忆中抹不去的一颗朱砂痣。
他看着阿夜长大,看着阿夜一步步走向背道而驰的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看着阿夜长成一个风姿绝代,妖艳倾国的美男子。
诸葛青莲以为这个被他从奴隶赌场带回来的少年,始终都会在他手心,所以,他容他恣意的成长,愿看阿夜开成最荼蘼的大丽之花,哪怕这十五年来,阿夜从不曾给过他一个笑容。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楚绯夜,诸葛青莲才发觉,静儿说得很对——阿夜,从不曾属于过他。
楚绯夜阴魅的眸光,浮上一丝轻蔑的冷笑:“三年前。”
“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密道入口?”诸葛青莲神色狂乱地自嘲冷笑,“不愧是你……不过阿夜,你还是晚了一步,人我已经转移到别处,你若不想她真正当个死人,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试图脱离我而去的好!”
“那你也该知道,我从不喜受人掌控。”楚绯夜逼近诸葛青莲,魅眸里闪过残忍的笑意。
“你也应该知道,我只喜掌控人!”诸葛青莲狂发翻飞。
楚翘心口一紧,便是见楚绯夜和诸葛青莲同时后掠而去,二人双双飞入妖靡的艳丽花海之中,楚翘欲上前,姬三娘横插上来,楚翘便止住了步子。
只见滔滔血海般的花阵中,楚绯夜仅凭着他才刚刚恢复的两三分内功与诸葛青莲较量,诸葛青莲发动阵法,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大骤,琅轩山上阴霾滚滚,无数花瓣于阵法中汇成一柄利剑,刺向楚绯夜。
楚绯夜虽身子虚弱,攻击诸葛青莲的招法却绝情冷酷,他这般攻法,以他现在的功力,无异于毁灭,果然当滔滔花瓣血剑就要刺入楚绯夜胸口时,诸葛青莲蓦地撤下了阵法。
同时寒芒一闪,一柄匕首,绝心绝情地刺在了诸葛青莲胸口上。
紫河噙一道邪笑。
姬三娘张目结舌,神情撼然。
杀手们默然不语,僵硬当场。
莲卫们一惊,纷纷飞来:“大人?!”
诸葛青莲与楚绯夜双双飞落在满地花瓣堆砌的血海中。
诸葛青莲挥退莲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那把匕首,匕首未刺要害,虽不致命,但却无异于剜心爪肉。那道暗红幽火在诸葛青莲的眼底浓浓的燃烧起来,在在都化成阴柔无底的目光,凝着楚绯夜。
那一刻,楚翘只是看着这一幕,怅怅地说不出话来。
楚绯夜面容妖异,嘴角染上一丝凉薄的笑:“借用丫头的话说,诸葛青莲,你该对我再狠心一点。”
楚翘无语。
楚绯夜回眸,萦萦眸光睨着她,伸出手:“丫头……过来。”
只见他立于花海中,满身妖艳气息,脸色苍白如雪,楚翘走过来把手递给他,楚绯夜将她一个拉扯,揽了她的腰,一个足尖点地,踏花而去,飞出别馆直往琅轩山下离去。
紫河、姬三娘和凤血卫们纷纷跟着下山。
不得诸葛青莲的命令,司礼监莲卫们不敢追去。
诸葛青莲封了自己两处岤道,拔出那把匕首,他看着掌中染血的匕首,向后灌注内力抛去,射穿一株苍天大树,树干发出巨响,拦腰截断,轰然倒塌:“阿夜!”
未几,楚翘与楚绯夜下了琅轩山,楚绯夜因刚才与诸葛青莲较量,强自运了功,一时经气紊乱,不免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昏在楚翘的怀中。
紫河与姬三娘随即追上来,合力将楚绯夜弄上马车,直奔千岁府。
回到千岁王府,楚翘为楚绯夜施罢银针,开下方子,煎熬汤药,直到夜半时分,楚绯夜的身体情况才算好转过来。
白风走进卧室,来到床前,看见楚翘正慢慢喂着楚绯夜喝汤药。
楚翘见到白风,放下药碗,说:“皇上回宫了?”
白风盯了盯楚翘略显疲倦的容颜,又看了眼气息平稳的楚绯夜,白风抱胸,道:“天一亮,小姐既可进宫面见皇帝。小姐的身份,依旧是国公府千金。小姐去年年底因采选一事被接回京,千岁爷察觉有贱民村孤儿璟幽跟随小姐入京,怀疑其身份,查出此贱民村孤儿乃是拜幽太子景忧,遂以小姐为诱饵,诱使景忧太子现身。至于当天红鸾小姐被毒哑、毁容、挑断手脚筋打入冷宫之事,都乃是千岁爷刻意安排。”
楚翘了然,白风这话的意思是指,当她面见李泫的时候,这就是她用来向李泫解释的理由。
她乃是个被千岁爷逼迫做诱饵,引诱出拜幽太子的棋子而已。
虽然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以李泫今时今日对她的态度,李泫恐怕根本不会在意。
“那国……那我爹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联系?”楚翘继续追问心中的疑惑。
白风道:“定下情花坞计谋之后,事实上,千岁暗中亲自见过国公……”
原来当日定下连环计划之后,第二日夜半,楚绯夜回了趟国公府,私下里与他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