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说道:“若果真如此,这千岁王当真是个诡邪可怕之人!也是,他以阿栀公主来引我们出巢,此举未免轻浮,如此想来,原来他目的竟并不在我们,而是借我们之手铲除他的异己!至于他究竟是要连皇帝也一起除了,还是只除掉楚国公,就不得而知了。”
“此人的确很阴险毒辣……幸得我们的信使潜伏够深,才能事先窥见这背后目的。”
“小景,小景?”祁邶看着璟幽,璟幽的眸光隐隐地透出一种尖锐无比的冷光,大氅下的手也悄无声息握紧成拳,连面色也白了白。
他一直不信楚绯夜真的会让楚翘完成三个任务之后赐楚翘自由身这么简单。
难道楚绯夜本就是想利用翘儿,来对付楚国公?
璟幽忽然想到姬三娘求楚翘帮忙试衣之事,试衣……试衣……璟幽的心陡然一窒。
莫非楚绯夜想让翘儿替代阿栀,成为花台竞赛上的主角,再借此刺杀于李泫?以楚绯夜的诡谲,不必翘儿亲自动手,也有足够的方法让李泫和所有人认为,是翘儿要行刺皇帝。
若一旦楚绯夜揭穿翘儿身份,楚国公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不仅楚廷中要倒霉,翘儿也必定会受五马分尸,腰斩火烙之刑。
可恶。
璟幽捏紧了拳头。
祁邶将璟幽眸中那一丝失魂落魄看在眼底,但祁邶只是略有狐疑,并没去深究。
两位大将军笑着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们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殿下,我们抓到了云家的孙小姐,这位孙小姐乃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云家富甲天下,暗中的商脉遍及各地,势力雄厚。只要我们以孙小姐为由,‘请’云家出手救出我们的公主阿栀,我们便可不费兵卒,如此一来,千岁王的目的也将落空。”
“你们绑了云潇潇?”璟幽面上缓缓笼上一层阴霾,楚绯夜为人精明残忍,只怕还会留下后招,即便没有拜幽兵马出现,楚绯夜也极有可能设定了别的方法,不论如何,在璟幽看来楚翘都是十分危险的。
翘儿……
璟幽内心踟蹰了。
“云潇潇只是个弱女子,哥哥,何必以她当人质,来要挟云家,此种做法是否欠缺得当。”璟幽说。
祁邶看着璟幽严苛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可是小景,你不要忘了云溪是如何对待我们拜幽人,若为大局着想,有时用些卑鄙的手段是出于无奈,更是出于必须!”
“景儿,我们的确是在孤注一掷,此法也是迫不得已才为之。”璟幽的师傅叹息道。
“太子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殿下不必耿耿于怀。”两位大将军也道。
璟幽沉默了会,这时恰有一名鹰卫指挥使走进来,递上一样东西:“大殿下,太子殿下,云家差人回送来样东西。”
一名长老露出微微的喜色:“想不到云家如此快就给了回音,只是不知他们是否受咱们的胁迫。”
璟幽的师傅地位最尊,从鹰卫指挥使手中将信物拿过来,乃是一只黑丝绒的檀木锦盒,打开锦盒,众人一看,都不约而同露出讶异的,甚至是尴尬的表情:“这……”
祁邶的面色顿时往下一沉:“怎会是他家?!”
璟幽的师傅将锦盒阖上,叹息了一声方才道:“想不到结果是这样,这恐怕是我等都始料未及的。”这位长老便看向璟幽和祁邶,“邶儿,景儿,如此看来我们非但不能利用云家,还得想法子看如何向孙小姐赔礼道歉。”
“云家孙小姐在哪,带我过去看看。”璟幽沉默了会,询问道,祁邶让一名鹰卫自领了璟幽去看云潇潇。
彼时天明,翌日清晨,楚翘醒过来才忆起自己昨晚在马车上颠簸着,她竟因酒意昏沉而睡了过去,早起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楚绯夜的千岁府。
虽然不能确信,但从这间卧室靡丽奢华的风格、诡谲妖邪的布局、价值连城的摆设来看,极有可能是他最常睡的主卧。
他竟然……
想到自己躺在当朝千岁爷的睡榻上睡了一宿,楚翘立即一个翻身下了地,仿佛这张妖邪的大床上有毒蛇在爬来爬去,仿佛那暗处里还藏着森森白骨,说不出地渗人,一时睡意全醒。
------题外话------
咳咳,千岁爷真的会这么对翘儿,至翘于万劫不复么?~
第七十二章 千年老狐狸
床头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并她的那些机关金丝金鞭,以及匕首荷包等物件,楚翘穿好衣裳将小机关隐于袖中,接着便在这间奢华的主卧内‘观赏’起来,往往一个人的睡卧能够隐藏许多讯息,窥见主人的心性,甚至发现某些秘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但楚翘将整间卧房观察了一遍,除了那些一见既知是贡品的各色摆饰,和重彩华丽的鲛纱帘幕,并那些开得荼蘼的鲜艳盆花,花种繁杂,多为海棠。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若说特别的,便是无处不在的香艳春宫图,或雕于桌柜,或刻于圆凳,或绘于帘幔,连卧室中央的地毯上也是一副仕女出浴图。
另外则是一付楠木架子上,放着许许多多形制、花色、用料皆为不同的伞。
但多以红色为主。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每回见他打伞都是在有月光的晚上,这究竟是一种诡异的癖好,还是别有原因?楚翘的视线又落在楠木架最顶层的一只八彩鎏金的圆形宝盒上,她稍稍一个踮脚飞上去将东西取下来,揭开鎏金宝盒一瞧,里面不是那些全本万配制的‘媚骨香丸’又是什么。
盒中尚有不少媚骨香丸,所以浓浓的旎香扑鼻而来,光只闻了几口,便觉得体内隐隐升起一股燥热感觉,楚翘拣出一颗仔仔细细的辨别了下,药的成分很正,并没有掺杂别的东西,也就是说此药丸除了有‘助情’的功效,便没别的用处。
这大妖孽的夜生活究竟有多糜烂。她和他已有过不少回身体的接触,可以断定他那方面勃挺的功能没什么问题,并且她还能肯定的说,大妖孽的那话儿非比寻常的……长。
那他就是纯粹的恶趣味了?常年四季要靠这种邪滛之药来调情,一夜御n女也犯不着吃这么多,也不怕精尽人亡。然而让她困惑的是,他有不少机会完完全全侵犯占有她,但他又始终没有。是因为芥蒂叔侄关系?但在她眼里这大妖孽绝不是一个正派人,染指侄女这种事他干起来一点不费力。
那又是为何?
楚翘叹息,果然变态的世界不是她这种人类可以懂的。
“要吃一颗么?”脖颈后呵得人酥痒,楚绯夜悄无声息站在翘的身后,楚翘因一时走神,没察觉他进来,楚绯夜拣了一颗媚骨香丸,递在楚翘的嘴边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可是难得请人吃这东西,来,张嘴。”
楚翘白他一眼:“变态!”
反手将那药拍掉,他却抬手送进了自己口中,又陡然掐住她的下巴俯身覆下来将药丸送进她嘴里,动作迅疾霸道,舌尖往她喉中一顶,便让药丸吞进了她腹中,顺带舔了一丝她檀口中甜蜜的涎水,在她耳畔呵着邪魅气息:“一时半会的若是热得受不住了,乖侄女可来求本王替你降火……”
楚翘被那颗硕大的药丸咔得脸红脖子粗,弯腰咳了几声,才堪堪直起身来,简直无语。
大早上起来的,她甚至还没漱口。
“若是连媚骨香这点东西我都解不了,哪里还敢让九叔叔高看。下回再有这种难吃的东西,爷还是自个留着慢慢享用吧,翘儿无福消受。”
楚绯夜将鎏金圆宝盒放回架子上,施施然走到靠窗的那张贵妃软榻上,倚在一片海棠花中,妖娆一笑对她招手,“吃早膳了没,饿不饿,本王有第二个任务交由你去做。”
楚翘没想到他会进来跟她说起这个,走了过来看着他,“还以为要等第一个任务完成……任务是什么,说吧,是让侄女儿替您老人家杀人放火,还是j滛掳掠?”
这丫头的嘴是越发的讥讽刻薄了,楚绯夜也不恼她的嘲笑,慢吞吞地说:“本王座下不缺替本王杀人放火,j滛掳掠的人才。这件任务十分简单,本王要你两日后在情花坞的擂台上,刺杀皇帝李泫。”
他居然将刺杀皇帝这种天诛地灭的事,定义为‘十分简单’?
楚翘愕然了一秒,一张小脸便是冷沉下来:“九叔若真要杀李泫,根本不必费如此心机,爷将阿栀公主初夜拿来竞拍,难道不是为了引出拜幽人,为何又要让翘去刺杀李泫。还有,为何是在竞花擂台上?”
“拜幽人生性狡猾又谨慎,本王即便以阿栀公主为由,也未必能引出他们的太子景忧。”楚绯夜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睨着她,“本王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拿阿栀公主引他——而是你。”
楚翘轻锁眉头看着他,“和翘有什么关系?”
楚绯夜微微笑着替她解答:“他在军营那晚,为了你不顾性命,你说若是他得知你遭本王逼迫去刺杀李泫,而本王还设下陷阱等着楚国公来跳,借他们拜幽人的手铲除本王这颗心头恨,你与你父亲并楚家那帮子人都要被扣下一个弑君谋反、万劫不复的罪名,他会不会袖手旁观?”
他撷下一朵海棠花,手指拨乱鲜艳的花瓣,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美丽的花儿总归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他已为着你连命都肯豁出去,便会为了你再次抛下他拜幽太子肩负的重任,他一定会出现,并来阻止你。”
楚翘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十秒钟之后她用一种暗叹的目光看着楚绯夜。
还能说什么,这人的心思之狡猾堪比狐狸还胜。
怪不得姬三娘非得要她来试衣裳,原来那衣裳本就是为她所做。
“在军营那一刻,璟幽的确对我以命相护,但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再次为我不顾他的使命,否则……”否则那日璟幽也不会迟疑。
楚翘淡淡地道:“翘答应了。”
楚绯夜挑了一下眉:“你不担心本王卖了你,让你万劫不复?”
楚翘嗤地一声道:“既然九叔叔将这些都告诉了翘,也就是说,让翘刺杀李泫别有目的,并非是想置我于死地,再借我楚国公之女身份连累我那位父亲。”
况且她不信他真会如此对她,若要推她入火坑,也犯不着助她练功了。
楚绯夜颇有些赞赏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若不是今时今日本王舍不得轻易毁了你,这会子你已经是本王掌中亡魂,你这丫头真真比狐狸还精。”
再精也没他这位千岁爷精。
只怕此时璟幽和他的人已经得到一些情报,误以为楚绯夜的目的实则是想假借他们拜幽人的手,来对付楚国公。
然而实际上,楚绯夜的目的,依然是要引出璟幽这位太子。
尽管没承认,但楚翘心里却很犹豫,璟幽是真的极有可能会出现,依照璟幽的性子也必然是独自暗中前来。
拜幽人一旦察觉,定会派人马来护璟幽,如此恰中了楚绯夜下怀。
楚翘看着楚绯夜,眸光莫测地眯了起来,淡淡地问道:“如果九叔叔只是为了要杀掉拜幽太子,大可以一早除掉璟幽,哪怕是错杀。莫非……九叔叔还另有目的?”
“杀掉他们的太子固然重要,他们的景忧太子还活着,拜幽人就一日不会放弃希望。”楚绯夜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你这丫头真是精得让人又爱又恨,不错,本王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引出一条藏在幕后的‘蛇’。”
“幕后的蛇?难道九叔叔指的,并不是拜幽人?”
“拜幽人固然厉害,能在沦亡后依然保存着一股不弱的实力,这么多年不论如何打压他们,他们的实力仍旧如疯长的野草只增不减。拜幽人暗中散落我云溪各地,建立各种秘密组织,试图为复辟做准备,本王花费七年时间,终究没法子铲除他们。”
他起身走过来,将手中那朵海棠花轻轻别在她鬓角,“他们能如此坚固的扎根在我云溪,背后没有一股庞大势力协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今日复仇的机会。”
“九叔叔的意思是,在云溪有一股不弱的势力,勾结外敌,出卖云溪,帮助拜幽人复国?”
“正是。但是否为勾结外敌,出卖朝廷还无法定论。”
“原来如此。”
楚翘深深地拧了拧眉,谁能想到一桩看似简单的青楼公主初夜拍卖,背后如此复杂。
“这一切的计划,都不过源于军营那晚,璟幽对我的以命相护,这才是九叔叔的筹码对么。”
“本王的筹码的确是他对你的在乎,并且本王可以笃定他一定会来,大概连丫头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对他来说充满了怎样的诱惑力。怎么,透过本王又感动了么,他在乎你又如何,他终究是一个不可能弃得掉自己身份的亡国太子,牵绊他的不止是整个拜幽子民的未来,还有他的那些无法割舍的亲情,他越是在乎你,你反而越加威胁到他的性命,他那么个人,自然是将你看得极重,久而久之,他只会在家国情义与你之间痛苦浮沉,矛盾不堪。”
楚绯夜将楚翘睡得凌乱的发丝,轻轻挽于她脑后,抚过她鬓角那朵让他觉得人比花娇的海棠花,“本王相信,这些他都有考虑过,可他还是不够相信你,所以才会独自离去,选择一个人承受。”
他嗤笑着说,“偏偏你就是他的劫数……一旦知你身陷囹圄,他所有的矛盾挣扎,都会在瞬间倾斜到你的这边。但凡他相信你一点,三日后的情花坞一策,本王都要落空。”
他这话的意思是,但凡璟幽相信她一些,相信她不会如此轻易被人操控,或许就会理智的去细想这背后的事情,而不是冲动的跑去情花坞。
可璟幽的对手,却恰恰是楚绯夜,是云溪千岁爷,简直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几个人面对楚绯夜这样敌手,还能够保持足够冷静。
楚翘有些冷汗涔涔地看着楚绯夜,他言语之间的绢狂邪魅和操控一切的强大自信让人不寒而栗,他将人看得如此透彻,透彻到让人心生畏怖。
楚翘心中暗叹,语气冰凉地道:“爷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翘通风报信,或从中作梗?毕竟璟幽对我有恩有情,哪怕是看在朋友一场,翘也不可坐视不理。况且爷还没良心的拿我来当筹码,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倒是我欠着他。”
楚绯夜幽幽地笑看着她,“你若有本事出本王的千岁府,自可去通风报信,就怕你出了千岁府,也没法子找到他们的落脚点,这么些年,连本王都查不到蛛丝马迹。初二那日若你有能耐助他解围,本王自然也不会怪你,咱们就拭目以待。”
“你简直是条千年老狐狸!”楚翘切切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楚绯夜妩媚地一笑,施施然往外走去,“小树子,还不赶紧奉茶端水上早点,滚进来伺候人。”
跨出去之前还对她回眸一笑,“爷晚上再来陪丫头你床上解闷儿,小树子这厮若有个不听话的,只管虐他就是。”
小树子一听泪流满面,爷您真是够残忍的,谁不知您这侄女跟咱犯冲啊。
楚翘试着跟到门口,便被白霜白风手底下的一群护卫挡着。
小树子领着奴才鱼贯进来,端茶奉水上早膳,苦哈哈地表情看起来比死还难看。
楚翘算是看透这千年老狐狸的马蚤气和本事了。
她走回卧室,往那凳上一坐,沉积了冷怒的眸子,睨向木小叔:“公公,站那远做什么,走近些,难道咱还会吃了你不成。”
木小叔心里一咯噔,直觉地不妙。这丫头瞧着是要把不痛快发泄在他身上呢。
……
转眼三天后,十月初二。
在白霜白风,并千岁王府那些宛如鬼将天兵般的高手护卫看守下,楚翘自然没能走得出千岁府。
一大清早的,姬三娘便出现在她面前,姬三娘精心打扮了一番画上了浓艳的妆容,越发地风流韵致,美艳风情,鬓角还别了一朵硕大的睡牡丹,笑盈盈又大喇喇地瞅着楚翘。
“姑奶奶,起了吧,老娘得花费半天的时间将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改头换面一番。”
第七十三章 情花坞对决(一)
楚绯夜昨晚并未回府,楚翘自榻上翻身起来,睨了睨床前以姬三娘为首侍立着的一大群婢女,手中各捧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鞋袜、衣裙、冠、首饰、琳琅、玉、并那些胭脂香膏、澡豆、丹蔻、妆粉、眉黛等等一应俱全,皆等着侍候她洗漱更衣、沐浴梳妆。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如此夸张阵势,堪比公主和亲。
比起阿栀那张沉鱼落雁的容貌,她这张脸再如何打扮,也不会有阿栀的倾城之美。
看着这些繁杂的东西,楚翘隐隐有些头皮发麻。
“姑奶奶,你可别拿这眼神来瞪着老娘,老娘也是个替人卖命的主,你若真不愿打扮成花魁模样登台见人,无妨,三娘我让阿栀公主亲自上阵便是。”姬三娘似乎拿准了楚翘对阿栀有几分同情心,大喇喇地笑着道。
楚翘面对着姬三娘,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三娘跟着九叔叔,似乎有不少的年头了?”
“那是,没些个年头,老娘能在他面前混得开?”姬三娘颇有些自豪随意地笑答道。
楚翘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换吧。”
她径自走向竖起的屏风后,柏木釉了漆的澡桶内早已盛满了热水,撒着芳香的蔷薇花瓣。
侍女们鱼贯而入,先是有人捻了些盐伺候着楚翘漱罢口,随后沐浴一番,侍女们手脚轻快,动作麻利,将沐浴之后的楚翘当真是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发上抹清油,身子涂香膏,细贝拔眉,真丝刮面,又有侍女将丝棉制成的薄片染上凤仙花汁贴于她的手足指甲之上,淡雅明亮的红,当真是衬得十根手指纤纤如葱玉。
层层花丝制成的衣裙在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动作下,完美地穿戴在楚翘妙曼的身段上,这便又是一批侍女上前来,为她精心细致的画上妆。
一排摆开的十八只鎏金丝绒的宝盒内,盛着的妆品无一不是宫廷妙方,进贡之物。
只瞧着侍女们以‘玉女桃花粉’为她搽面,质地细腻,肤色润白;又以百花露蒸成的胭脂膏子涂唇拍脸,色彩鲜妍,甜香满颊;再以波斯进贡的螺子黛画出拂云眉……最后绾发为丝,以一顶金色花冠,悉数拢于额顶,再如瀑般披散直下,雪金制成的花冠,雕镂出喟为惊叹的百雀衔花枝图纹,嵌着十八颗朱红宝石,两侧各垂了一缕金步摇,以数百颗细小南珠结成珠花,行走时丁玲摇晃,与额间一颗泪状鸽血红宝石遥相呼应。
只整个人看上去千娇百媚,若巫女之姿、洛神之态,芳香盈盈、尤物天成!
纵使不是沉鱼之貌,却胜过落雁之美。
婢女们暗自惊叹。
连姬三娘也看傻了一会眼。
楚翘立于镜子前对镜一望,这一袭逶地的九重花衣,轻盈如雪,又华丽至极,红绣坊的一针一线都宛若天成,镜面里的少女出奇地惊艳清雅,楚翘心叹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美虽美却不利于施展身手。楚翘并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这种变相的虐待,将近两个时辰的妆扮告诉她,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侍女们将那条雪白的,绣着浅紫色芍药花的飘逸面纱戴在她的面上,以两根细长的流苏挂于耳后既可。
“行了,大功告成,就算不是真公主,你这假公主也足够让那些男人们一饱眼福了。”姬三娘打趣的道。
“你们都下去,我和三娘单独说几句话。”楚翘则冷淡地对一干侍女们道。
侍女们毕恭毕敬退了下去,姬三娘摇扇看着楚翘走过来,“你要是想对老娘说什么感谢的话就不必了,我姬三娘混迹青楼,别的本事没有,最擅改造女人和调教女人。”
楚翘毫不在意姬三娘没个正经的话,走到姬三娘面前,一双妙目幽幽地望进姬三娘的眼里,姬三娘的笑意忽然间僵在嘴角,渐渐地眼神变得有些滞纳。
“三娘……你跟在九叔叔身边不少年头了,连他闭关的地方也告诉你,三娘想必应该知道九叔叔为何要吃媚骨香,为何喜欢打伞?”楚翘见姬三娘眼神有了转变,忽然间问出这些话来。
姬三娘神情怔怔地看着楚翘,顺着翘的话回答说:“外人都当那是他千岁爷的古怪癖好,实则不然。爷爱打伞,是因为爷怕月光,凡有月色的夜晚必要打伞遮蔽,至于他何苦要吃媚骨香那等滛秽的东西,三娘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楚翘又问:“什么人会要怕月光,三娘可知道是何缘故?”
姬三娘又顺着话回答:“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只知道爷一旦见了月,就要发病,紫溟说是爷发起病来,是那些敌人们唯一有机会能伤害到爷的时候。”
果然这些伞的存在都是有蹊跷的。
也就是说,那把伞兴许是楚绯夜唯一的弱点?
楚翘越过姬三娘,看了看窗外的天,今日云清日朗,晚上多半有星月,只是今日正好是初二,俗语有言‘初一一条线,初二看得见,初三初四眉弯弯,十五十六圆又圆’。初二要看见月芽,多半得碰个运气。
楚翘收回视线,为怕时间久了让姬三娘有所察觉,就要解了姬三娘身上的蛊,刚要解,却忽然间想起什么,试探着问了句:“那三娘可知道九叔叔为何二十七的年华,仍未娶妻生子?连妾侍都不曾纳一房。”
姬三娘顺嘴就回答道:“谁知道呢,别说娶妻纳妾,就是这些年老娘也没见他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想老娘还只当他那方面有问题,弄了多少的秘方给他,他全不领情也罢了,还险些把老娘的天香楼给拆了。倒是有个例外,那就是丫头你了。”
“难道不是因为九叔叔和太后有染么?”
“这你就不懂了,诸葛静垂涎爷,但爷和太后绝非你所想的有那般关系亲密。”
楚翘甚是怀疑地看了看姬三娘,听姬三娘这么说,那大妖孽根本不近女色?还有可能是个雏?
显然姬三娘的回答让楚翘十分怀疑自己的蛊,是否真的对姬三娘起了作用。
这些日子和楚绯夜没少有肌肤之亲,别说接吻的技巧,就是那些挑情的手段,也不是一般男人可比拟,说楚绯夜这只千年老狐狸不近女色,守身如玉,无异于天方夜谭。
楚翘或是想了什么,蓦然眉间一沉:“九叔叔心中……有人?”
姬三娘似乎困惑地想了想,方才答话道:“说起来,是有那么个人,对他而言十分特殊。究竟是否是他的心上人,三娘我也不能断定。”
楚翘:“谁。”
姬三娘道:“总归是个女的,是谁就不知了。”
楚翘还欲再问下去,但想到时间有限,于是不再询问,解开了姬三娘身上的蛊。
她身上培育的迷幻蛊也用完了,最后一个迷幻蛊用在了姬三娘身上。
姬三娘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恢复后的姬三娘有瞬间的怔仲,仿佛刚才记忆中遗漏了什么,又仿佛只是眨了几次眼睛,什么都没发生。
“说吧,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老娘说,要是想从我姬三娘这打听些诱惑勾引男人的房中术,老娘倒也不是不能教你。”姬三娘还停留在一分钟前。
楚翘却满面冰凉的冷意,转身往外行去:“不必,忘了。”
姬三娘暗自蹙眉望着楚翘的背影,心中存了几分狐疑,记得前一刻这丫头分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如何转眼就变了脸。然而姬三娘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楚翘将姬三娘的话在心底又过了一遍。
如果说楚绯夜是为了心上人而迟迟未娶,似乎也说得通,可楚翘不怎么相信这个让满朝文武闻风丧胆,嗜好血腥杀戮的大魔头会有感情,并且还是如此的深情。
但她脑袋里又不由地去猜测姬三娘口中的女子,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某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焦躁厌烦的心情,带着一股酸溜溜地滋味。
行出卧室,楚翘略略一睨,只见院中停放着一乘华丽的红帐软轿,轿旁立着四名黑衣男子,虽是扈从的打扮,但面上的寒霜之意让人望而却步,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凤血卫的杀手。
软轿前方则分别站立着四名婢女,皆穿浅白色罗裙,戴着一条绣花短面纱。
“奴婢司玥、司容、司敏、司冰,给姑娘请安。奴婢四人奉千岁吩咐陪同姑娘前往情花坞,爷让咱们随身伺候。”四名婢女齐齐给楚翘施了个礼,从气质以及言行举止看来,绝非一般的婢女。
四名婢女扶着楚翘坐上软轿,那四名男子抬起软轿,凌空飞去,足不点地,飞出千岁王府,竟是将软轿稳稳当当放在一辆马车上,而那四名婢女和姬三娘等人,则坐在了随后的车内。
一路车马相随,直奔情花坞,沿途帝京城中有数不清的马车沿着同样的路线往情花坞而来,事实上,两三日之前,便陆陆续续有许多高门贵子,商贾政客,江湖游侠,并那些夫人小姐们前往情花坞凑这一场热闹。情花坞方圆十里的客栈人满为患。
情花坞的小别馆中,太后诸葛静带着一群妃嫔于昨日便已抵达,山上小仙观里的道姑,更是亲自下山来侍奉太后。
“贫道三生有幸能得见太后,原想将炼制的几味益容养身丸进献给太后,谁知太后容颜不老,如同仙家之人,竟是这般的年轻,贫道再不敢拿它出来献拙了……”那女道姑低眉顺眼地说。
一旁的裴德生阴里阴气地勾起一丝冷笑。
这年头连寺庙道观里也染上了街坊的俗气,这情花坞早已经被名利熏染得不成个样子,背地里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揽生意,揽香火,揽名望?
这一句谄媚,说在了太后心坎里,惹得太后心花怒放,这一月来太后使用楚翘调制的那些养容的东西,的的确确又回春了不少,心情颇好。
“裴德生,记下,拨五千两银来交与道长,算是哀家斥资修葺小仙观。”
“谢太后大恩大德!”那女道姑心中欣喜若狂。
太后放下手中茶杯,唇角勾起一抹艳笑:“先别谢哀家,哀家这还有一事要让道长去做。”
女道姑忙说:“太后有命,贫道愿竭尽所能。”
太后从椅子上起了身,裴德生上前搀着,太后拿着剪子剪着一盆花,这才冷冷的说:“小仙观声名远播,观中所炼丹丸救过不少百姓的命,那些养身的丸药,贵族中不少的人前来求取。哀家听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在服用你们的丹丸,可有此事?”
女道姑迟疑了下,太皇太后的确在服用她们小仙观的丹丸,此事一直是保密的,“回太后,的确如此,小仙观四季都要为太皇太后送一次丹药。”
诸葛静艳艳地一笑,便剪断一枝花,扔于那道姑脚边:“太皇太后年纪不小了,活得也够长了,再怎么养身,人一老总归得死,何必白白浪费那些丹药在一个老不死的东西身上?”
女道姑心下一惊,自然明白,太后这是让她暗中在药里下毒害死太皇太后!
当年太皇太后嫁给太祖皇时,娘家并不雄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提携楚红鸾太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楚令公为将军,让楚令公跟随她的皇儿南征北战。
楚令公一身本事,果然不负太皇太后所望,将楚家发扬光大,位极人臣。
之后,太皇太后见先皇爱上云家义女云晴,于是将楚令公排行第十的女儿选进宫,封为皇后,试图博取皇帝的宠爱,可惜的是楚皇后因一次随驾出征被流箭射中身亡。
眼看着儿子不听话,因诸葛静有几分酷似云晴而不顾反对,册封诸葛静为后,太皇太后感到深深忧虑,奈何诸葛世家在先皇宠信下迅速崛起,手掌大权。
直到李泫继位,被诸葛世家操控掌心,太皇太后支持着楚家,协同右相况周南一起对抗诸葛世家,但奈何出了个楚绯夜这等祸国的妖孽,到底气得太皇太后搬到了洛州的旧宫苑里。
总之,太皇太后与诸葛世家仇怨颇深。
女道姑眼里透出一丝贼光,把心一横,便谄媚地温声说道:“贫道愿为太后解开一切烦忧,请太后您不必担心,贫道知道该怎么做。”
诸葛静格外满意的笑了起来:“道长起身吧,你为哀家尽心,哀家少不了你的好处。等这事办妥了,哀家还有事要交给道长去办呢。”
“还有什么事,太后您请说?”女道姑抬头略略看着太后。
第七十四章 情花坞对决(二)
太后睨着女道姑,放下剪刀,又坐回椅子上冷笑道:“不急,等道长将哀家这件事办妥当了,哀家再告诉道长,道长且去吧。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女道姑只得躬身往外退去:“请太后宽心,贫道不再叨扰……”
太后瞧着女道姑退下了,对一旁的裴德生艳毒地道:“派几个司礼监的人,盯着小仙观,一旦此人不再有利用价值,哀家不想再看见这道姑活在这个世上。”
裴德生的眼底浮上一抹阴寒的笑意:“奴才明白。”
太后睨着裴德生:“上回哀家让你跟着皇帝去军营,你倒好,非但没能阻扰皇帝,还弄得自个险些丢了命,这一回两回的遭人下毒,你这个司礼监的总管哀家看是做到头了。连李泫身边何时雇了高手你也不知。这回要是再把事情办砸了,仔细哀家剐了你皮!”
裴德生暗暗的咂了咂牙,眼里闪过复杂精光,低眉顺眼的道:“太后教训得是,奴才的确该死!”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