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他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只消一点点的变化便会抖落周身她的气息,生怕,下一秒如月就会如从前自己做过那么多次的梦一样,消失无痕。

    江瑜弯低腰,如月以指为梳理了理他凌乱不整的头发,随后略微满意道:“这样,才是我认得的江瑜。”

    如月对之前事情的绝口不提以及现在的淡然让江瑜本来稍稍放下的心此刻又重新高高悬了起来。他张口,眼神闪烁,刚刚说了一个“我”字,却被如月的手捂住了嘴。

    “江瑜,我先喝点小米粥好不好?”

    她的脸上挂着醒过来之后一直没有变的淡淡笑意,他忽然愈发忐忑,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不论她的“判决”是好还是坏,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这一回,纵使有再大的困难,他都绝不会放手。

    夏的气息已经浓到了极致。

    到处都是盛绽的花朵,怒放的芬芳。无限透明的绿色在空气里蔓延,碧玉妆成的金丝柳垂下丝绦,枝叶劲茂。洁白的玉兰花,朵小色艳的四季海棠,清秀可人的木槿,都在明媚的阳光下一一舒展开娇颜。

    头等舱客房的床头,几朵栀子花插在玻璃瓶里,芳香扑鼻。

    甲板上。

    腥味儿十足的空气直往鼻子里钻,海风猛烈地刮,若不是抓紧了栏杆,非得给掀翻了不可。

    “军长!”因为“嗤啦嗤啦”劲头正强的海风可能会打散话语,周仲晋在江瑜旁边用力地大声喊道:“走得这么匆忙,会不会交接不周啊!”

    江瑜低头,默默注视着船下的海面。碧蓝的水波,因为轮船的快速驶过而激荡起层层浪花和白沫。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俄顷才抬起头,说道:“怎么不周?上头早在八月份前便下了指令让我调去重庆,现在已然十月底,已经算是晚了。”

    见周仲晋欲言又止的模样,江瑜牵唇笑了笑:“亦或是……你有什么不曾交接好的?”

    周仲晋连忙摆手:“哪有哪有!军长,您两周之内便将金陵的工作全都转交了,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不过,军长做事向来都很妥当。”

    江瑜再次微微垂眼,凝视着碧波荡漾的海平面不语。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拂挡在眼前,叫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片刻后,他对周仲晋勾起一抹笑:“你倒是最晓得说好话。这风看样子愈来愈大了,走吧,回船舱!”

    说罢,他转头就举步。

    因而,周仲晋不曾发现,江瑜的笑只是浮于表面,丝毫不曾到达眼底。

    回到船舱,如月刚巧醒过来。

    江瑜微笑,大步上前在床边坐下,抚了抚如月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如月嘟起嘴摇摇头,似乎想要坐起身:“不饿,只想喝点水。”

    江瑜一边轻轻带着她的背助她坐起来,一边朝间唤道:“仲晋!水瓶里可还有热水?”

    周仲晋闻声走进里间,拎起水瓶打开一看,回答道:“军长,还有一大半的水呢,热气直冒!”

    江瑜于是走过去,倒了一搪瓷杯的热茶捧给如月,体己道:“小心点,很烫。”

    如月报之以浅浅一笑。

    周仲晋还站在里间,忽然声音中带着试探,问:“军长……太太身子还这么虚弱,要不要请几个看护?或者,我叫几个人来看着太太?这样不仅减少您的负担,也有利于太太的静养。”

    江瑜哑然失笑:“负担?你呀,怎的说话,照顾她是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是负担?你说的这些都不用,有我照料就够了。”他很随意地摆摆手,进而道:“仲晋啊,你也回外间休息吧!”

    周仲晋不说二话:“好,军长、太太,那仲晋便先走了。”说罢举步离去。

    然而——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江瑜转过头去眯眼注视着周仲晋的背影,神情莫测。

    “你在看什么?”如月喝了一大口热水,见他顿首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轻声问道。

    回过头,江瑜的表情已然恢复平和,故意勾起一抹轻佻的笑,道:“自然是看你漂亮。”说着还“啧啧”两声,“真是愈看愈不够。”

    他这么露骨的话让如月赧红了脸,佯装瞪眼,嗔道:“说什么呢你!”

    “说实话啊!”他凑近,凑到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咫尺,温热的呼吸暖暖地喷洒在她鼻尖。

    如月闹了个更大的红脸,黑白分明的双眼与他的相对,一会儿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只是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欢喜:“油嘴滑舌!臭木鱼,离我远点!”

    “真的要我离你远点?”江瑜渐渐收起了方才故作轻佻的笑,神色慢慢地敛做认真,一字一字清清晰晰,“安安,你晓得的,我永远都无法再远离你。”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2

    如月清醒过来的翌日下午,感觉好些了便在佣人的陪伴下去后院的荷塘边亭子里晒晒太阳,赏赏荷。官邸很安静,四周花草树荫环绕,佣人也并不多。

    江瑜到的时候,如月坐在亭子里,手执茶盏,面向荷塘。听到脚步声,如月转头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未几,如月挥手屏退了佣人,对仍旧站在不远处的江瑜微笑道:“一起坐吧,我看这亭子里打扫得很干净。”

    半晌,江瑜走进亭子里,挨着如月坐下。替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罩衫领子,江瑜弯唇:“你病还没好,仔细又着凉。”语罢看了如月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侧过脸。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这么忐忑紧张。如月低头想了想,问道:“这几天……公务不忙吗?”

    江瑜没有回头看她,依然望着前方,低低地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唔”。

    静默。

    少顷,如月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再次开口问道:“霍堂……霍堂的……”

    她想问,霍堂真的已经去了么?真的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温和地对自己笑了么?只是“尸体”两个字,她却怎的都无法启齿。

    但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她想问什么。还是一声低低的“唔”,似乎除了这个“唔”字,他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回答。

    尽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然而真正听到时心里的撕痛感却依旧强烈得她呛人——如月怔忪,下一秒,忽然眼泪就这么无意识地盈了眼眶。

    眼前浮现出的过往还不曾来得及铺展开,却听“扑通”一声——

    江瑜他竟在自己跟前单膝跪下!

    如月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要拉起他。却料江瑜仿佛膝盖生根了一般,怎么都巍然不动,脊背挺直对如月道:“如月,也许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也许你会说我是在强行待你……总之不管你会怎么想,先听我说好不好?”

    他抿唇,剑眉如昔,目光坚定,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决定不再逃避。

    心知他一旦下了决定是断然不会改的,如月于是点点头应道:“好,你说,我听着。”

    “我晓得,再多的言语都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错——所有的错,不论是从前的不辞而别,亦或是重逢后的言语伤害,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浓浓的懊悔充斥心房,“还有那日在仓库里的事……”

    努力压制内心汹涌澎湃的翻滚,顿了一顿江瑜才继续道:“那天,我是疯了……我被仇恨和怒火蒙蔽了心智,才会说出那样丧心病狂的话,我——”喉头一哽,他垂下头,那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也许你会听着是个借口,但我……每回只要碰到是跟林家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会变得不再像我……”江瑜忽而又自嘲一笑,“亦或,我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

    如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

    “你放心,林霍堂的后事……我不会……”顿住,江瑜握住如月的柔荑,复而目光又坚定热切起来:“如月,不管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哪怕是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林霍堂的事我已经无法再挽回弥补,但是——”

    如月食指掩住他的口,眼底泫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天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孰是孰非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而你和他之间亦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若出殡,我定要参与。”

    他用力地点头:“我暂定在三日后……你看,行不行?”

    “好。”缓缓吐出这个字,如月晓得,林霍堂是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无法指责江瑜的偏执,在林家的家事上林霍堂的确做了对不起江瑜母子的事,从前的恩恩怨怨包括上一辈的牵扯,他们已无法再理清了。而那天在混乱中的擦枪失火,更是她不愿再揭开的伤疤——纵使林霍堂做过再多的错事,于她,都只是一个极其爱护妻子的丈夫。如果那天她不曾争夺手枪而进一步地激怒江瑜,或许现在的林霍堂还能像过去那样对她说“没关系”。所以,她也有错,她也是罪人啊……

    她无法彻底地原谅江瑜对林霍堂的所作所为,这道沟壑,生生地扯痛了她的心。她也曾经挣扎徘徊过,想过这样的江瑜和自己,或许没有办法再在一起了。然而,当她想到要再一次地同江瑜生生分离,这样的痛苦盖过了其他的所有。

    也许往后的岁月里她都将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没有丝毫负担的快乐,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在爱情面前自私到奋不顾身的女子,哪怕前面是悬崖也会不计一切地往下跳!

    生命如此短暂和脆弱,她已经浪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她不想再浪费又一个四年来理清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握住他的手——爱情,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既然她爱他,为什么不趁现在紧紧抓牢他的手?

    所以,如月也反握住江瑜的手,微微前倾身子道:“先起来,好不好?”

    他却摇头:“我还不曾说完。”眼眶渐渐泛红,“如月,你可知,在我心里你是天边最圣洁的明月,是我一直想往却不可及的美好……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却又因为顾虑太多而踟蹰不前,不想把你拉进我黑暗的生命中,更不想最后也许会……失去你……到头来,我对你的感情也只能以伤害来强迫你正视我……”

    如月缓缓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原本就一直只在意你……”

    他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的是一个矛盾而自私的混蛋,根本就不配!”

    心疼他的自嘲,如月忍不住攀着他的肩哽咽摇头:“江瑜,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没有什么配不配。即使你有万千缺点,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是我爱的一部分……江瑜,其实你只是一个人过了太久,因为太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愈加的害怕失去,不是么?跨过这道心槛,让我陪你一起跨过去,好不好?”

    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从来,都是她最懂他。

    他抱住她,深埋她颈间,肩膀细微抽动起伏——

    感觉到有凉凉的湿意沁入衣衫,如月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静静地抱着他,轻拍他后背。

    荷风送爽,沁香怡人。

    良久,江瑜终于再次开口:“如月,当年的不辞而别,我欠你一个解释。”

    “父亲后来已经都告诉我了。”她终于将他拉起了身,江瑜重新在如月身侧坐下,“江瑜,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初你的接近,究竟是因为莫家,还是因为我?”

    夏风阵阵,荷花的香气一再地袭人。

    四目相视,江瑜没有闪躲开如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如月,嘴唇动了动,江瑜终于低哑地开口道:“那时,是因为莫家。”

    看到如月瞬间黯淡的眸色,江瑜连忙双手攀住她的肩头,将脸靠近到她眼前,急切道:“那只是从前,只是最初的时候,并不是之后!你素来最懂我的对不对,你看看我的眼睛,我对你都是真的……那时遇见你是一个意外,却是,最美的意外。你总爱黏着我,爱给我取绰号,还爱耍小性子……”

    江瑜的急切解释让如月的目光重新被点亮,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重逢以来这么久,却是第一次再见到她这样由衷而灿烂的笑容。他动容,低低继续道:“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没有你在身边也过得很好。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重量……直到离开后我才恍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不能没有了你的笑容、你的小性子、你的软语。”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缱绻深如大海,“失去,才知珍惜。失去了你,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力都填补不了!方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3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不是情话,却是如月这辈子听过最动容的情话。

    其实这样早就够了,自己期盼不就是他也爱她么?如此一来,她加他,便等于一世的厮守——

    如月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用力地扑抱住他不放松,细语喃喃:“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江瑜,为你付出是种幸福,等到你来也是种幸福,哪怕只能看你一眼,都是幸福。尘埃里开花,也许还是会低到尘埃里。但这并不是自己看低自己,仅仅只是,在我心底,我很幸福。

    于是她在他怀中仰脸,眼泪犹在,却笑颜如花:“木鱼……从此以后,你永远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木鱼,而我,也将是只属于你的安安。”

    因为她的话,那一刻,他狂喜,她欢心。

    这样夺目的一双人,相形之下连亭外接天映日别样红的荷花都显得太过逊色。荷叶在夏风中翻舞,不远处的广玉兰树上,一只洁白剔透的花骨朵悄然绽放,芳甜清幽。

    昨天,也就是启程前往重庆的前一天,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花童是念之和悔之,而参加的人,只有莫世明、莫如月的两位哥哥以及周仲晋。

    原本如月说这一切太快了,但江瑜却坚持一定要先举行婚礼。他说,这场婚礼,已经迟到了四年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再让彼此蹉跎更多的时间。如月动容,眼角不可抑制地泛了水光,终于点头。不过她说婚礼简简单单就好,不在于形式,彼此心意相通便是最好的礼物。

    如月还在静养的时候,莫世明和江瑜抛开从前的一切成见,认认真真地谈了一次。虽说有些无奈,然而兜兜转转了四年多,到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地,甚至连自己疼爱入骨的外孙、外孙女,生父原来竟都是他。若是硬要说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分离之后愈加的懂得珍惜了吧!

    “江瑜,我晓得你并非池中之物,将如月交给你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莫世明乏然叹息,“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事啊,我也实在无力掺和,何况如月的一颗心这么些年来都只挂念于你身上,所以,我只求,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的决定成为错误。”

    江瑜神情坚定,目光熠熠:“您言重了,好好待她是我本就应该做的。请相信我一回,今生,定不负她。”

    今生,只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牧师是一位胡子花白、慈祥和蔼的德国人,他捧着经卷,微笑着用生硬的中文问道:“江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莫如月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江瑜紧握如月的柔荑不松开,喉结翻滚,眸中浓浓的大喜与热切笑意让他眼若星辰,声音激动而无比坚定:“我愿意。”

    牧师微笑:“莫如月小姐,你是否愿意嫁江瑜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一刻、这一幕她已经幻想过太多回、等待了太久——

    如月眼波流转,笑颜喜绽,哽咽而又清晰道:“我愿意。”

    牧师望着这一对情深的新人,为他们的在一起而高兴,继续说道:“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戒指不华贵,但很别致。光滑的戒指面,两环相紧扣的式样,仿佛象征拥有戒指的两个人将永远紧扣在一起。

    交换完戒指,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瑜先生和莫如月小姐,根据神授予给我的指示,我宣布你们结拜为夫妻,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现在,江瑜先生,”牧师含笑,“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婚纱美得令人过目难忘,头纱洁白,衬得如月的笑容愈加醉人。

    江瑜向前一步紧靠如月,嘴角上扬,微微前倾,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这一刻,她面若桃花,他眼若星辰。

    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于彼此而言,再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幸福的了。

    幸福,无关繁简,无关形式,无关时间地点。

    两颗彼此温暖、彼此紧贴的心,纵是寒冬腊月都会熔出暖来、耀出光来。

    一颗吻,一个拥抱,一睇转身回眸,便是幸福。

    婚礼之后,经过思量,江月和如月决定他们两人先去重庆,待一切都安定妥当下来再接悔之和念之过去,现在就让他们先和外祖父莫世明一起住在双梅。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1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

    不过,乃们都霸王我啊。。。

    ╭(╯^╰)╮

    木有花,某夏木有动力更新啦!!

    他之前的话让如月想起了昨天在小教堂里的情景,于是回眸冲江瑜一笑,头伏于他的胸口,柔声道:“木鱼,我也永远都无法再离开你。”她忽而又仰起头,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问道,“木鱼,我们会和从前一样好,对不对?”

    如月的患得患失让江瑜胸口一窒。他曾经的离去和四年的分离给了她太大的伤害,而今以后,他会慢慢地用不离不弃的厮守来抚平她的旧伤口。

    于是,江瑜唇角勾起,凑近到她眼前,促狭地笑道:“安安,是不是嫌为夫今天还不曾……嗯?”他尾音扬起,那双眸子里的神采深如潭水,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吸进去一般。如月早已因他的眼神和笑容而呆住了,不及反应便被江瑜飞快地在唇上一啄。

    如月的脸瞬间通红,瞪住江瑜:“你……没个正经!”

    偷香的人却得意得很,唇角边的笑意愈发的促狭戏谑,俯身在她耳侧,温热的呼吸让如月痒得微微颤缩:“太少了是不是?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这回如月自然不会再让他得逞,一个扭头躲开,还不忘用力地掐了江瑜一把。

    江瑜一边嗷嗷地喊痛,一边,因为如月的笑逐颜开而开怀——一直以来心里漏风的那个大洞,如今终于因为她那特别的存在而被填满、完整。

    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这一回,江瑜的笑容促狭中却带着如月看得分明的认真:“安安,我们,会比从前更好。”

    世上那么多人,相遇已很不易,爱上一个人需要缘分,而那个人恰巧也爱自己,更是万万分之一的几率。所以,既然在一起了,就一定会用力地守护这份来之不易、就一定会比从前更好。

    她在江瑜怀里又闷头了一会儿,复道:“木鱼,我们出去走走吧!”

    虽然刚从外头进来,但江瑜一听自然高兴:“难得你终于有了精神。”

    海风很大,快要到甲板,江瑜替如月拢了拢罩在外头的海蓝色布衫,眯眼看了看不远处说道:“甲板上风太大,就在这儿吹吹风吧!”

    如月不依:“不要,这里多没意思!况且,我一点都不冷,不是有你在么?”

    江瑜好气又好笑:“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跟从前似的耍小性子?”

    如月红唇翘起,佯装不理他。

    江瑜没辙:“好,好,都依你,我们就去甲板上。”

    预料中的结果,如月回嗔作喜,偷偷捂嘴笑。

    而江瑜看着如月的欢喜模样,亦是如同饮了琼浆仙露般的心花怒放。

    这是过去他熟悉无比的莫如月,带着点小孩子脾气的莫如月,只会在他面前不依不饶的莫如月!

    他又如何会不依她呢?

    “咦……那不是……瑜哥哥!瑜哥哥是你吗?”

    清脆如铃铛般的女声在江月和莫如月的身后不远处响起,起初江瑜并不认为是在唤他,但感觉有些熟悉的嗓音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真的是你!瑜哥哥!”

    不及反应,一个红裳玄裙的女孩子已然小跑到了江瑜跟前,长长的头发束成两条高高的马尾辫从两侧弯下,巴掌大的脸上流光溢彩,一把抓住江瑜的胳膊欣喜道:“瑜哥哥!瑜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莹莹!”

    江瑜和如月起初都吓了一跳,待那女孩子仰起脸笑靥如花时,江瑜终于恍悟:“孟莹莹!怎么竟是你?”

    孟莹莹却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怎么竟是你’?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江瑜佯装头痛:“唉,孟大小姐你就别折腾我了!你看看你,都十九岁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谁说的?”孟莹莹甩甩辫子,双手叉腰眼儿一翻,“你少来了!再说,小时候不是说好的,将来我若是找不到婆家就嫁给瑜哥哥你好了。”

    江瑜失笑,揉揉她的额发:“那可不成,不然你嫂子可就不理我了。”

    “嫂子?”孟莹莹眼珠子一转,大眼打量起江瑜身旁一直紧紧相挨的女子,“就是这位大美人儿吗?”

    “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还不快叫人!”江瑜故作板起脸。

    孟莹莹却压根不买他的账,又白了江瑜一眼,转而对如月言笑晏晏道:“嫂子,我叫孟莹莹,算是瑜哥哥的……青梅竹马吧!”说罢还故意一福身。

    江瑜没料到她会说“青梅竹马”这四个字,这下是真的板起脸了,对着孟莹莹的额头就是一个“毛栗子”,道:“你……你想害死我啊!”

    孟莹莹撅嘴不开心:“干嘛,难道你想否认事实?”

    逞口舌之快一向都不是这丫头的对手,江瑜自叹弗如:“好,横竖都是我不对,孟大小姐您请继续。”

    孟莹莹却脸儿一扬,不屑道:“这么漂亮的姐姐配你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哼,真没意思,不和你说话了,我去找爸爸。”

    说曹操曹操到,江瑜刚欲开口,便听得逐渐靠近的叫唤声:“莹莹!莹莹你又跑哪儿去了,快给我回来!”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2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家表霸王我吖。。。。

    55555555555555

    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信步迈到孟莹莹前头,看模样像是接近五十岁的光景,眉宇间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边走过来边数落道:“你个惹事精,一天到晚就是到处乱跑!”

    孟莹莹却不吃她父亲这一套,反而笑眼弯弯地勾住父亲的臂膀,指着江瑜和莫如月道:“爸!你看,这是瑜哥哥和嫂子呢!”

    江瑜微微躬身,少有的恭敬道:“孟伯父,好些日子不见了,没曾想到竟和您坐同一班船。”如月见状忙跟着唤道:“伯父,您好。”

    孟广南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立于一旁,抬头见是江瑜,先是一愣,接着便开怀纵声道:“江瑜!好小子,怎么竟是你!”双手拍拍江瑜的肩,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将风范,“这位是……你太太?”

    江瑜点头:“内人,莫如月。”

    孟广南颔首道:“江太太,你好。” 又转而给江瑜一记捶,佯怒:“好你个江瑜,成家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诉孟伯父一声!”

    “成家”两个字听起来这么温暖,江瑜含笑:“实在对不住,婚礼举行得有些仓促,也还没来得及告知任何人……”

    孟广南一脸不赞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孩子家的一辈子呢,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如月看出来孟广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同江瑜的关系亦是较为亲近,便连忙浅笑道:“孟伯父,其实这是我的意思……”

    “哈哈哈!”孟广南不禁朗声纵笑,声如洪钟,“江瑜啊,你可真好福气,太太如此向着你!”

    孟莹莹此时插话道:“爸,怎么办,瑜哥哥都已经娶了嫂嫂了,那我怎么办呢?”

    孟广南瞪眼:“你这丫头,成天说些不着边的话,存心想害你瑜哥哥不是!”

    孟莹莹“嘻嘻”笑起来,揉揉自己的辫子,娇声道:“父亲大人英明……”

    一行人都开怀笑起来。

    笑后,孟广南这时忽而语重心长,微微低了声音道:“江瑜啊,往后便是我的部下了,可要为伯父争气!”

    江瑜微笑,稳重道:“伯父放心,江瑜,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觉察到被自己攥着的那只手渐渐有些凉了,江瑜顿了顿,先行抱歉:“伯父,实在不好意思,如月大病初愈恐怕不适合久站风头,我们……”

    孟广南一听忙摆手爽快道:“快回去吧!江瑜啊,有这么好的贤内助,你可要好生照料人家。”

    离开之后,一直攀着江瑜的手忽然用劲一拧,如月侧过脸斜睨他,眼中神采点点:“瑜哥哥,嗳?”

    江瑜嘴角上扬,戏谑一笑,故意凑近如月耳畔,呵气道:“吃味了?”

    他晓得如月对自己这样的笑容和耳边的呵气从来都没辙,因此总是乐此不疲。

    如月果然因为痒痒而打了个颤抖,转而瞪眼,拧得更用力了:“谁吃味了?谁管你这个‘瑜哥哥’有多少个妹妹!”

    江瑜见好便收,玩笑敛起,解释说:“你也知道我的童年……后来,我和马奶奶起初并不住在双梅而是在瑞桥,同孟家算是邻居。莹莹小我六岁,她出生没多久我就认识了,算是她说的‘青梅竹马’吧!不过那丫头,古怪精灵得很,我向来是能离她多远就有多远……”想起从前孟莹莹一个个古怪的点子,江瑜苦笑。

    原本如月并非真的想问,只是想小小作弄他一番,却料他竟这样认真地全盘托出,如月心知他是怕她误会,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那位孟伯父……从没见你对谁这般尊敬过。”

    “他……从前生活贫苦,孟伯父帮了不少的忙,也时常谆谆教导我,亦师亦父,我一直很敬重他。”

    他提起那些过去,如月静静听着。

    “不过我十五岁那年,马奶奶经人介绍了一个活计,便带着我去了双梅,从此就和孟家断了音讯。直到两年多前在上海偶然相遇,这才又有了联系。”说话间已经到了船舱,江瑜打开门让如月先进去,替她理了理衣褶子。“对了,孟伯父现在是重庆军区的司令,日后,我便是他的部下了。”

    “司令?”如月惊讶,“刚才从你们话语间便听出他定是你上级,没想到竟是这般大的官……”

    江瑜笑笑:“那也是出生入死拼来的。”

    出生入死……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竟让如月心头一紧、眉头倏然一跳,她蹙眉:“江瑜,以后不许你说这四个字!”

    江瑜一怔,接着随意笑道:“说说而已,哪用得着这么紧张!”

    如月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恼:“木鱼!你怎么能……”

    “好好,听你的话。”他连忙举白旗。

    “如今整个中国的形势一直不太平,你又是军人,我自然求你平平安安……”担忧淡淡萦绕心头,她一边在床沿坐下,一边睇着他,“我宁愿有事的是自己,都愿你平安无事。”

    她的话让他一怔,动容之外却也面色一凛,单臂揽住如月肩头,语气认真:“安安,以后这样的话我也不许你再说。”

    她是他心头的一颗明珠,从下定决心要相守那刻起,只愿今生守着、护着,免她苦免她惊,免她流离失所、免她无枝可依,而她这样的话叫他怎能安心?

    如月见江瑜这样正色严肃,也不再争辩,柔柔一笑:“好,我也不再说了。”

    其实,他们都是在为彼此着想啊……

    螓首埋在他胸口,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海鸥在轮船上空盘旋不去,扑展着双翅翩跹。苍穹中的海鸟,翱翔不尽,时高时低,甚是自在。

    海的两岸,山石嶙峋,绿苔的覆盖之下竟显得可爱起来。独怜幽草涧边生,参天的古树巍然屹立,竹影摇曳,暗涌的海水表面却平静无异。

    夏日炎炎,甜味,渐次蔓延。

    只是不知相依相偎的两人有没有发觉,门外,一双狡黠的眼一闪而过。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3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可以继续贴文了?

    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

    新文开张,欢迎各位戳戳哦!!!

    山城重庆,同金陵一样俨然是一座“火炉”,夏季的感觉并不太好。

    新的官邸在一座山坡上,周围树林阴翳,绿草芬芳,百花齐放。从官邸高处远眺整个山色景光,美不胜收。

    这天,江瑜刚回到家就一面换鞋一面问管家:“太太呢?”

    管家恭敬道:“回先生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