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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还是谢谢你,不过我该回去了。”

    纵使江瑜原本想将如月就此在自己官邸里安顿下来,但经过方才魏晓云的一番搅和,早前带着刻意火药味的气氛早已消散。如月现在毕竟和林霍堂名义上还是夫妻,江瑜告诉自己,一步一步来,操之过急也许反而会坏了如月的清誉。想通了,江瑜微微一笑:“好,待会儿仲晋会送你回去,什么都不用多想,晚上好好睡一觉。”

    温和的笑容和关切的话语,让如月心底一阵止不住的雀跃欣喜: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魏晓云的话也许是真的。

    浅促中,她抿唇点点头,但眉眼里星辰一般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翌日,如月睡到九点多的光景才慢慢醒过来。

    很久不曾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过电影一般在如月脑中重映,欢欣期待中如月趿着软拖鞋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明媚如橙的阳光没有了深色窗帘的阻挡,积水空明般地倾泻下来,繁星跳跃似的洒落在如月肩头。

    推窗,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如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脸上一抹恬淡的笑。

    正打算下楼用早膳,忽然听得门外张嫂焦急的叫唤:“太太,太太您起床了吗?”

    如月开门,见张嫂这般模样有点不解,笑着问道:“怎么了?”

    张嫂已经五十好几了,此刻脸上的皱纹更是一道一道,见到如月连忙道:“太太,张太太她正在楼下,似乎有点……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

    如月疑惑,披上一件外衣跟着张嫂一同下楼。

    楼下等着的人,正是张作桐的太太桑筱。只是素来活泼嬉笑的桑筱今天却一脸气愤,甚至罩衫都穿反了。

    “桑筱,什么事这么着急?”如月从后头走上前,不明所以。

    哪料,桑筱一见如月竟一反从前的亲热,反倒是汹汹怒气,大声质问道:“莫如月!枉我向来还当你作一个好嫂嫂、好姊姊,却料你竟是这样的人!”

    如月心下“咯噔”,莫非魏晓云已经将昨日的事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了么?如月有些心虚地避开桑筱的眼睛,刚张口:“桑筱,不是那样……”

    桑筱一口打断她,将一张报纸用力地掷到地上,跺脚眼泪出:“不用你狡辩!作桐可是当林霍堂生死之交,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他?!怎么可以!”

    不良的预感瞬间凉透了如月脊背,她弯下腰捡起脚边的报纸展开。这是今日的晨报,头版头条,曝光了好几张暗夜中拍的照片,尽管苍穹漆黑,但张作桐的那张脸却怎么都无法认错。如月飞快地扫视了下面的文字,心中大骇:霍堂他们做的生意竟然是……竟然是伙同英国人走私军火和大烟!

    猛地抬头,如月惊骇:“不……霍堂怎么能……”

    “莫如月,你不用再在这里演戏扮好人了!”桑筱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犀利和恨视,她愤然,“你们这一招可真是高,让作桐去顶罪,而林霍堂却逃出去躲罪!”

    如月拼命摇头,桑筱的恨意让她心惊慌乱:“不是不是,霍堂怎么可能会这样做,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桑筱咬牙切齿:“还能有什么误会!那为何昨日官府来查时单单作桐被捕而林霍堂却到今天还下落不明?还有,你呢?你昨天又在哪里?”桑筱眯眼咬唇,冷哼,“昨天,你怕是协助林霍堂逃跑了吧?!”

    一提起昨天,如月不由得愈加慌起来,实话无法说出来,她只能不停地重复:“桑筱,你相信我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的!”

    桑筱断然不信,尽管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却依旧倔强:“你不要再糊弄我了!既然你说有误会,那么昨日你又去了哪里?说不出来了?说不出来还不承认你们这对黑心夫妻做的龌龊事,你们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桑筱的话语越来越狠毒,听得如月的心愈跳愈快、愈跳愈慌,恨不得下一秒就无法呼吸。她一手捂住胸口,张了张口,忽听得门外响起一道有些慵懒和戏谑的声音:

    “昨日,她同我在一起。怎么,莫不是她的行踪还要向张太太报备不成?”

    ☆、【捌】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2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二更啦@!

    江瑜本是来接莫如月的,现在外头林霍堂事件的风头正起,不管怎样若是让如月一人在林家偌大的宅子里他是断然不放心的。怎知,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陌生女声的尖锐质问,那声音中的怨恨令江瑜皱眉不满。

    虽然嘴角勾着一抹笑,然而江瑜眼底却是肃杀的一片冰凉。他大步向前走到如月身边给她一个倚靠,犀锐的目光却紧紧咬着桑筱,眼中的警告意味冷得让桑筱不由打了个寒战。

    但更令桑筱感到寒意的却是江瑜和莫如月的默契,仿佛,他和她天生就该站在一起一样——

    “你们、你们竟然……”突如其来的巨大意外让桑筱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原本不想过早让外人知晓自己同如月认识,甚至不仅仅是认识,对于已嫁他人的她来说会有损名声,只是眼下形势所逼,江瑜于是挑眉,口气薄凉:“我同如月是旧识,难道这件事也要向张太太预先报备?”

    桑筱到底是女孩子,被江瑜这么一驳面上通红,却是恼怒的红:“江瑜,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军长就这般冷嘲热讽旁人!”

    江瑜却佯装微讶:“冷嘲热讽?我方才的话哪里对张太太不敬了?”

    桑筱深知自己讲不过江瑜,于是不再正面交锋,眸子闪烁转而幽幽:“原来如此,莫如月,同江军长在一起怕是比同林霍堂在一起要滋润得多吧?也是,论财富、地位、相貌,自然是江军长要上乘得多,平日倒小觑了你啊莫如月!”

    未待如月开口,江瑜已然震怒,甚至连讥诮的笑都敛去了:“张太太,看在如月的面子我不同你多言语,只是你若是再这样不识相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掷地有声的低沉话语显然是将桑筱震慑住了,桑筱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嗫嚅了一下才开口,但已经小声到几乎是发虚了:“好,好,我就看着你们怎么快活!”

    说罢,抓起手袋疾步离开。

    于是便又像昨晚那样,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桑筱的到来以及林霍堂的事情让如月今晨起床时的愉快心情彻底殆尽,甚至是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在如月心中,林霍堂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儿时他们就在一起玩过,他对如月从来都是很体贴照顾,每次有小孩子打架,他也是第一个上去劝阻。因此,当听到林霍堂竟然偷偷地伙同英国人走私军火和大烟时,如月初时本能地不相信,接着便感到莫大的震惊。

    昨天,她方知林家已然亏空万债,今日,竟得知林霍堂走私军火和大烟这样的消息,接连的意外让如月措手不及。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江瑜,头一次主动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急切道:“我父亲……你能帮帮忙让我父亲避开这一些吗?他,他真的是无辜的,对霍堂做的事情真的毫不知情……”

    如月方才的情绪转变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她的惊骇,她的心慌,她的哀求,早已让江瑜的心一再地柔软下去。反手将如月的柔荑握住,江瑜微笑:“安安,交给我,放心吧。”

    身边再没有旁的人可以去信赖了,如月凝视着江瑜的眼,带着真诚笑意的眼,忽然一下子就觉得安心起来。没来由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将一切交付于他。

    于是如月点头,慢慢地镇住心神,到底露出一个极浅极浅却让江瑜也终于舒了一口气的笑容:“好。江瑜,谢谢你。”

    他揉揉她头顶的碎发,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亲昵无边的四年前:“傻丫头!”

    外头,夏日的艳阳高高照起,十点多的阳光灼热而不沉闷,所有的房屋、花草树木,以及屋子里的窗纱都沉浸在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芒中,整个世界平静而安心。

    院子里的蝉在奋力地“知了知了”鸣叫个不停,犹如屋内两个人的心也随着知了的叫声而渐渐鼓噪。

    只是片刻之后,莫如月的笑意慢慢地又敛了下去,沉静须臾,她仍旧注视着江瑜的双眸,轻声问道:“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瞳孔猛地紧缩,仿佛预料到她要问什么,江瑜促然一笑,道:“你说吧。”

    “霍堂……霍堂是不是被你的人带走了?”没有犹豫,她缓缓地将这句话低语而出。

    到底是莫如月,也到底是江瑜心系的女子,有些事,不点便透。

    静默顷刻,江瑜微微点头,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林霍堂,的确在我手上。”他转而忽然语速飞快:“安安,我跟林霍堂之间必须有个了断。不管你能不能谅解我的做法,我都必须带走他。”

    如月依然那样凝睇着他,眼中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眉宇间却又好像盈着轻愁。少时,她轻语:“我晓得,昨天你便说过你同霍堂之间的渊源不是一般的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但既然你要做个了断,那便由你。不过,”如月话音忽转,少有的决然,“你必须带我同去。”

    江瑜眸色变换,蹙紧眉神情复杂。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正在考量如月的话。

    看出了他的不决,如月再次说了一遍,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江瑜,你必须带我同去。”

    江瑜英眉敛起,欲言又止,忍了很久,终于化作一声叹息。他扯动唇角猝尔一笑,幽长地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这样,也好。”说罢,高声唤道:“仲晋!备车,去北海仓库。”

    却是一名卫兵,进门后也不敢直视江瑜,恭恭敬敬道:“军长,周先生刚到,正在外头候着,说是万事俱备,只等您出马。”

    江瑜一凛,随后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不易觉察地勾了勾唇角,低沉道:“知道了。告诉他,我和如月,一会儿便到。”

    坐在车里,如月隐于身侧的那只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心中不由惴惴,她不晓得江瑜和霍堂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但方才,她只能顺由江瑜。江瑜的性子她省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然而,刚刚上车之前江瑜的眼神以及此刻在车中他嘴角微绽的笑却让如月无法不心惊担忧——那是一朵,嗜血的笑!不管怎样,四年的夫妻、四年的照料,如果没有林霍堂,如月无法想象现今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是继续陷在江瑜当初不辞而别的苦痛之中,还是自己孑然一身流离失所?纵使林霍堂做过天大的错事,于如月而言,他始终是她的亲人、是她心中一个温暖的存在。

    只是眼下,江瑜处优林霍堂处劣,一切……还能安然吗?

    夏日晌午,烈日炎炎,明晃晃的太阳耀得人头昏目眩,空气里浑浊着人肉味儿,令人作呕。

    如月还在慌乱的游移中,车速却渐渐缓了下来。

    令如月心惊肉跳的刹车声刺耳响起,如月茫茫然看向车窗外,这是一座中等的仓库模样,前后各一个门,都有人手重兵把守,身上的家伙都是真枪实弹。

    车门被外头的侍卫打开,下车之前,江瑜抓住如月扶着车门的手臂,对那张写满惊疑又强作镇定的脸庞低沉道:“是时候了。不仅仅是我同他之间的了断,安安,你和他,也必须做个了断。”

    像是认为这句话的重量还不够大,江瑜停顿少顷,靠近如月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和他的话语令她手心都微痒起来:“安安,你只有和他彻底结束,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不啻一枚重弹,直到混混沌沌地被江瑜牵进了仓库里头远远看见林霍堂,如月的脑中盘旋着的仍旧是江瑜的这句话,和他说话时的眼角眉梢。

    再走近,近到距离林霍堂已不足十米,如月这才慢慢地回过神,双眼终于有了焦点看到了林霍堂,却是一声惊呼:“霍堂!霍堂你怎么竟……”

    怎么竟被背手捆绑在椅子上?一左一右各是荷枪实弹的守卫!

    林霍堂本是闭着眼,忽然听到如月的声音,他蓦地一怔,张眼转过脸,一瞬之后似笑非笑,仿佛丝毫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莫如月,长叹道:“果然,我曾经预想过有一天我们三人要会面,但不成想却是今天这般的情境。”

    终究是儿时的玩伴和四年的夫妻,如月抓着江瑜的胳膊,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说道:“江瑜,给他松绑好不好?这个样子……我真的无颜对他……”

    她对林霍堂到底还是舍不得的,而这样的认知令江瑜心底一痛,嫉妒犹如芒刺在背般让他眯起眼,怫然凌厉道:“哼,舍不得他?舍不得那你求我啊!”

    “你——”如月咬唇,刚想反驳却听他怒极反笑:“求我,也不会放开他!哈,林霍堂,这一刻,我已经期盼了太久太久!”

    这样阴鸷的江瑜如月头一回见,仿佛勃然怒气中又夹带着欲绝的痛心疾首,翻腾的陈杂五味无法抑制,所以只能用面上勾唇而眼底冰冷愤恨的抚掌大笑来掩饰——

    如月错愕惊诧,但更多的,却是对江瑜的心疼——

    究竟,他们之间有怎样的牵扯,而江瑜又曾经经历过了什么,才让他此刻已经愤恨太晚、悲恸太迟、讽笑又太苍白?

    ☆、【玖】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1

    也许是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林霍堂的情绪也渐渐不稳定起来,鲜少地朗声纵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莫如月,我同江瑜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用你管!那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跟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也全都晓得,所以眼下你不用再惺惺作态!”

    这个模样的林霍堂,如月亦是头一次看到。除了那天晚上,这是林霍堂第二次用这样怨怒交加的语气对她说重话,并且是口不择言的重话!如月瞬间脸色刷白,咬唇,眼里被他这番话伤了的痕迹那么明显,僵直道:“林霍堂……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林霍堂苦笑,恨恨道,“我若是欲加之罪,那你如何解释之前每一次你跟他见面之后的失神失态、如何解释此时你们以这样胜利的姿态一起出现?!”

    如月张口想辩解,不料江瑜竟先她一步冷幽幽地说道:“不错,她是跟我一起来的,只是这并非见不得光,而是本应如此!”

    林霍堂啐向江瑜:“可笑至极!她是我的合法妻子,而你竟然说本应如此?!”

    江瑜勾唇,眯起眼笑得薄凉而讥诮:“她跟你之间,到此为止。怎么,你以为你还有以后么?”

    “江瑜!”如月惊呼,心因为他的话而狂乱地慌跳不止,“江瑜,你想要做什么!”

    江瑜回过头,抚掌而笑,只是那笑容却让如月愈加的心神不定:“你说,我又能做些什么?若是你们想先叙叙旧、做个了结,好!就给你们这个时间!”

    说罢,他提步转身,对身后一直立着的周仲晋高声道:“仲晋!同我一起去抽根烟!”

    “等等!”见他快要离开,如月连忙扯住他的手臂,严词道:“江瑜,你不能这么绑着他!”

    江瑜顿住,仿佛笑得格外开怀,而如月一见他的这般表情心中一沉,晓得他此刻其实已然怒火冲天——果然,江瑜开口,却字字冰冷、毫不留情:“安安,你是想说,不要这个叙旧的时间么?”

    语毕,也不管如月会如何反应,径直拂袖而去。

    临近晌午,太阳越来越烈,这个仓库的里间虽然开着窗户却依旧闷热。里间外头两道走廊宽的天井,光秃秃的水泥地,没有一丝绿色,白晃晃的阳光刺眼而灼热,沉闷得令如月不由揪住襟口,似乎这样,方不至窒息。

    尽管争取了,但江瑜的决然态度让如月明白,想要松开林霍堂怕是不可能了。江瑜离开的时候,原本守在林霍堂一左一右两侧的荷弹守卫像是得了令,也一同跟着出了里间。

    不大的空间里,剩下被捆绑在椅凳上的林霍堂,和心如刀绞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莫如月。

    林霍堂再一次闭眼偏过头,像是倦极,又像是不愿意面对如月。但如月执拗起来的时候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在他身侧蹲下,试图解开他缚于椅背之后的粗麻绳,只是结太死、绳太重,努力了半天都是徒劳,如月终于只能放弃,静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霍堂,你就真的要一直不理我么?”

    林霍堂仍旧不曾答话,如月苦笑,继续道:“你我儿时便认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照顾旁人的大哥哥。那时嫁给你……我确实并非欢天喜地,但我是心甘情愿的。成婚四年,你我一直相敬如宾,我也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的事!霍堂,我发誓,这四年里我一直都一心一意待你的,你对我好,我怎会不知?”

    又是长久的静默。

    久到如月以为他还是不会说话,微微失望后打算继续开口时,林霍堂忽然转过头,看着莫如月他长叹一口气,涩然道:“只是你的一心一意,并非爱我,对么?”

    他的终于开口让如月无比欣喜,然而话里的内容却令这欣喜一瞬即逝。如月仰头望着他,十指互相勾缠得很紧,如她的眉心一样。千言万语,到最后却不知如何说起,于是只能化作一声幽长的低语:“霍堂……对不起。”

    然而“对不起”这三个字,却好似让林霍堂的心头陡然一轻。他舒了口气一般,自嘲笑笑:“你若是能对我感到歉意,我倒也值了。如月,我从来没有断过对你消息的打听,在我同父母离开双梅搬到金陵的这么些年里,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也曾经一个人悄悄地去双梅看你,只是没有让你看到我。”

    如月惊讶,他的话太过沉重,令她的心有如浸水的棉花,迅速下沉,而眼角却慢慢地湿润了。如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道:“这些,你从没对我提起过……霍堂,我……”

    “所以我见过你从前的模样。”他飞快地打断如月的话,“从前,指的是你同江瑜在一起时以及之前。你从前很爱笑,总是巧笑倩兮、顾盼生姿。从前,你也很活泼开朗,每次远远看着你同瑞香笑逐颜开的样子,我都会不由得也笑起来。那时的你,仿佛朝阳,永远那么灿烂和夺目,甚至群芳遇了你,都要黯然失色。”

    林霍堂的目光拉得很远,嘴角还噙着一丝柔和的微笑。如月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说下去。

    “后来……后来的你,再不复从前那般的模样。从此以后,每回只有当你和桑筱在一块儿时我才依稀能辨得出你曾经言笑盈盈的影子。我以为,我可以取代江瑜,甚至比江瑜做得更好,让你重新变回过去的那个莫如月——但到底都是痴念妄想。曾经属于你的甜蜜幸福,化作了后来的如坐针毡,除了他,再不会有第二人走进你心底了,是不是?”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那双四年里已经无比熟悉的眼眸里,对她没有愤恨,没有怨怼,只有无尽的惆怅和跟从前一样的温和。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声音因为抽泣也变得有点含混:“霍堂,但我是真心想同你过一辈子的。这四年,我早已习惯了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照顾,我们……我们需要的只是更多一点的时间……”

    林霍堂摇头:“如月,不要再试图用这样的话来哄我了,好好想想,能过得了你自己这一关么?无论他曾经如何对你、也无论你们分开了多久,在你心底,他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旁人,永远无法取代。”

    如月已经无言以对。他说得字字洞悉、句句通透,一针见血地剥开她原先还欲掩藏不敢承认的事实,只是这样的事实犹如一只巨大的掌狠狠地攫住她的心,痛得她喘不过气,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林霍堂——

    于是她弯下头,将螓首轻轻伏在林霍堂的腿上,眼泪被布料吸进去又渗透下去,滚烫了林霍堂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霍堂,你将一切说得这么透彻……我该如何以对?”浓浓的鼻音,如月怎么揩都揩不净这些如雨下的水痕。

    “悔之和念之,其实也不是我的孩子吧?”

    又是一枚平地起的惊雷,如月惊愕地抬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林霍堂,嘴角蠕动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

    林霍堂看着如月,却轻轻地笑了。他垂眼,似是自嘲似是苦涩,幽幽长长道:“你虽然同医生串通好了说是早产,但是……如月啊,也许我晓得这么多的真相,便是为了日后你即使不爱我,也会永远愧疚于我,或许这样,你反而会记得我长久一些。因为,从背着你们用你父亲的厂子做仓库囤积大烟军火起,我就已经……彻底失掉了爱你的资格。我明白,我们,再没有以后。”

    听到这里,如月已经泪如泉涌,眼前连林霍堂微微而笑的模样都看不清晰了,只是模模糊糊的水帘一般。她止不住地哽咽抽气,一手死死揪住林霍堂褂子的衣角,一手努力地揩眼泪,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来,恨不得再多生出一千只手把泪擦干、多生出一千张口将话讲出——

    良久,良久,如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令她自己都怔了一瞬:“霍堂,今天和江瑜做个了结以后,不要再做那生意了好不好?重新开始,你一定可以的!”

    林霍堂微愣,随后却笑了:“如月,你以为江瑜今天还会放过我吗?兴许,今天的落日我都无缘再见。”

    他笑得好像轻松,如月却听得心一颤,刚想说什么,里间的门已然被人一脚踢开——

    “林大少到底是聪明人,果然明白什么叫做‘今宵有酒今宵醉’!”

    自然是江瑜,他双手抱胸,状似懒懒地倚在门栏口,然而眼底的笑却是那样阴鸷,阴鸷到带着一股杀气!

    ☆、【玖】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2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忙,好几天没更新了。。。

    收藏涨了好些个,不过。。。乃们又在霸王我!!

    尼玛,打滚求评论求花花啊。。。╭(╯^╰)╮

    江瑜戏谑一笑:“林大少还真是个痴情人,到了这般境地,依然不忘对如月诉情衷啊?”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在莫如月和林霍堂两人身上游走。

    如月蓦地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慢慢站起身:“你在外头偷听?”

    江瑜抬了抬眼,从门栏边抽离站直,状似不经心地向前迈了几步:“偷听?莫非我忘了告诉你们,这里的隔音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

    如果说,上次面对魏晓云时的江瑜是冷漠无情的,那么,此刻面对林霍堂的江瑜,却在冷漠无情之外更增添了一份肆意戏谑的嗜血!如月看着江瑜渐渐走近,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不管是从前亦或是再次相逢之后,那双眼里始终都能映出她的倒影,只是此时此刻,如月却无法从江瑜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位置——

    他到底怎么了?

    他跟林霍堂,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令他仿佛判若两人?

    江瑜不知如月的不解与担忧,一步一步走到林霍堂跟前,直直面向他,居高临下道:“你输了。”

    见江瑜如此轻漫,加之自己如今狼狈下风的处境,林霍堂眼皮掀也不掀,冷哼一声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愿赌服输,本就应当!”

    “好!”江瑜瞳孔骤然一缩,抚掌朗笑道:“说得甚好!”

    知晓他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赌约,如月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赌什么?”

    江瑜看似笑得格外灿烂,拍了拍手,对外头的人高声道:“来人!搬两张椅子来!”接着执起如月的柔荑,和声道:“让你站着太累了,况且,这些事说来话长,今日横竖不急,自然要说个明明白白!”

    如月怔怔,垂下眼睑复又抬起,浅促笑了笑:“好,就依你。不过,我要挨坐你旁边,握着你的手。”

    握着你的手,给你支撑,让你不致于因为失了温暖而迷失自己。

    江瑜凝视如月,有短过一秒的怔忪,但很快仍旧勾唇:“求之不得。”

    没有放过林霍堂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江瑜牵着如月坐下后,嘲讽道:“怎么,林大少莫非以为,如月还会坐在你身旁?”

    被江瑜的话刺痛,林霍堂刚欲怒眼相对,却见如月微蹙着眉在一旁轻轻摇头,硬是咽下到嘴边的话,顿了一刻才哼道:“江瑜,你有话快说,别在这里拖拖拉拉!”

    江瑜目光忽而犀利,冷笑道:“对,若是比利落,我自然比不过林大少!你利落轻松的一句话,就那么决定了我母亲的一生!”

    林霍堂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避开江瑜身畔的莫如月,道:“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

    “你当然还会那么做,因为你们林家人个个的心都是石头做的!里头根本没有血、没有肉!”江瑜忍不住阴鸷破口,眼神里的愤恨浓烈得令人心惊!

    然而坐在他身侧的如月,却没有忽略他挺得异常直的脊背。握紧江瑜的右手,如月早已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了——尽管,她万分不愿他们争执,万分不愿林霍堂被这么缚绑着,也万分不愿如此尴尬地处于他们之间,但这一切的一切同此时明显有些情绪异常的江瑜相比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哪怕整座江山都在眼前,只要有他,她的心里再容不下其他——如同玫瑰离开极北的酷寒之地,苍鹰飞离乱石横生的山岗,鲜衣怒马的少年仗剑江湖、扬鞭飞奔出破败的村庄,若是全世界都与他为敌,那她宁愿盲目,静伴他身侧,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听到江瑜的这席话,林霍堂再不顾什么仪态风范,恼羞成怒道:“江瑜,你没有资格这么评判林家!”

    江瑜从容不迫地反唇相讥:“我怎么没有资格?哼,你早被我逼得一无所有、走投无路,林家的资产也早已是一副空壳而已!四年前我就跟你订下赌约,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林家人一个个踩在脚底下!”

    林霍堂忽而“哈哈”大笑,仿佛怎么都止不住笑声:“江瑜啊……哈哈哈哈……是,你是要讲林家人踩在脚底下!但哪怕你现在是万人之上,也改变不了你身上不干净的血!”

    “你闭嘴!”江瑜暴怒,如月还不曾来得及反应,只见江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就是一掴,竟掴得林霍堂嘴角渗着血丝!

    “江瑜!”如月一惊,连忙也快步上前,使出所有的力气拉住江瑜还没有放下的手,努力地好言相劝,“江瑜,纵使有再大的深仇你好好说,好不好?”

    江瑜回过头看向如月,面上的笑容那样凌厉:“好好说?一个害死你母亲、让你从此无家可归的人,你如何能好好说!?”

    如月一怔,不可置信地即刻偏头去看林霍堂,而林霍堂却低下头避开如月的视线。就在如月怔忪的空当,江瑜甩开如月的手,上前一把揪住林霍堂的衣领,力道之大令他手上青筋暴起!

    林霍堂也猩红了眼,吐出一口血丝,啐道:“害死你母亲?一个小小的婢女,是你母亲先将我的家、我的母亲从此搅得不得安生!”

    “啪!”又一声响亮清脆到甚至有一丝回音的掌掴,江瑜怒发冲冠、目眦尽裂:“林霍堂!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事到如今你早已惨败,我就给你这个仁慈,让你尽情地用自己所谓纯正的血统自欺欺人,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听到这里,再是破破碎碎的字句如月也已经拼出了模糊的片段,真相太过惊骇,她愣了一秒,刚欲说话却被江瑜抢先——

    “走私军火和大烟,赚得不少,恩?”江瑜抬腿猛地踩住林霍堂的膝盖,扬起下巴再次居高临下地低睨他,狠声继续道:“报纸上的报道写得真精彩,你还没来得及看到真是可惜了啊……现在警察署几乎倾巢出动,外头,你可是大红人啊林霍堂!”

    林霍堂双眼死死眍住江瑜,同样震怒如雷:“安插人在我手下,伺机叫记者偷拍照片,如今风头正劲的江军长也不过就这点手段!”

    江瑜忽然转而一笑,阴鸷道:“林霍堂,你当我同你一样蠢钝如猪么!”说着拍拍手,高声道,“仲晋,都拿过来!”

    江瑜伸手,周仲晋将一些物件奉上来。

    ☆、【玖】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3

    他将手头上的东西翻了翻,随后递到林霍堂眼前——定睛一看,林霍堂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欠条……欠条!你怎么会有我的欠条?!”

    江瑜收回方才踩着林霍堂的腿,又掸了掸碰到了林霍堂的衣角,冷冷嘲弄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欠我们大华赌场一共一百九十三万大洋!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儿上,零头就给你砍了吧,清单一百九十万大洋!”

    如此,连如月都惊得瞠目结舌:“霍堂……你,你竟然……”

    原本以为他伙同英国人走私军火和大烟已是大甚,没成想林霍堂竟然会去赌场,更是欠了一百九十三万大洋!

    霍堂,何时起,你竟变成了如今这样?

    林霍堂的反应让江瑜很是满意,他玩味一笑:“怎么,你还不知道么,我才是大华赌场真正的老板!”

    “这……这怎么可能……”之前怒火喷张的脸色此刻惨白一片,林霍堂摇头不可置信,恍然醒悟:“江瑜,你竟那么早就设下十面埋伏,只等我自投罗网来个瓮中捉鳖!如此的处心积虑,你真够卑鄙!”

    “卑鄙?”江瑜下颚一紧,“我再卑鄙都不及你们林家人的万分之一!尤其是你!”

    “我们林家?哈哈哈……江瑜,别忘了,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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