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点点头,觉得黄国栋就该这么向何查理表明自己的观点,做人做事总该坚守自己的底线。
黄国栋和拉拉一致认为,howard是四个应聘者中最优秀的一个,尽管何查理把howard批评得一塌糊涂,黄国栋还是顶住了何查理的压力,坚持把howard送去新加坡让麦大卫面试。麦大卫和howard谈过之后,果然表示认可。
拉拉原指望麦大卫能说服何查理,不料何查理坚决不肯让步。后来,何查理的老板也就是sh亚太的总裁威廉,就出面劝麦大卫说,毕竟这个人是要给何查理用的,既然他不愿意要,就算现在我们硬塞给他,他心里也不舒服,对日后的上下级合作不利。麦大卫只得让步。
拉拉接到黄国栋的电话非常失望,明知道这是定论,没法翻案了,她还是和黄国栋争了几句。黄国栋说:“拉拉呀,你是没看到,为了这件事情,大卫和查理都很不痛快,官司都闹到威廉那里去了,威廉的话也有道理,以后人招来了是向查理报告的,这个人如果查理根本就不认同,以后上下级怎么合作?所以我劝你,就不要再说了。”
拉拉不情愿地嘀咕着:“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和老猎说,他肯定不服。”
黄国栋说:“你就跟他实话实说,直属上司不认同这个人选。强扭的瓜不甜,howard非要来,搞不好会死得很难看,要是howard过不了试用期,老猎还不是空欢喜一场,一样拿不到佣金?”
拉拉并不需要黄国栋教她怎么和老猎交涉,她真正发愁的是,上哪儿再去找howard这样的人呢?这样下去,只怕找来的人质量反而不如howard。
老猎收到拉拉的消息也很郁闷,半天没说话。拉拉在电话里听出老猎情绪不高,生怕连他都要放弃了,忙胡乱给他打气:“办法总比困难多,你经验这么丰富,你要是做不了这个单子,市场上这些猎头我也找不到第二家能做这个单子的了。”说完了,自己也觉得话说得很空,老猎倒领她的情,说:“谢谢拉拉,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不放弃。让我仔细想一想,下面该怎么做。”
拉拉也说:“是,看来我们的思路得变换一下角度,可是具体该怎么变,现在我也说不好,我们都想想,有了眉目就通气。”
本来否定howard的结论就够让拉拉郁闷的了,当天下午拉拉又遭受到一次意外打击,她和何查理在办公室的走道里迎面碰上,她跟平时一样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查理,不料对方就当没看到她一样,板着脸径直走了过去。旁边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了这场短剧,拉拉察觉到人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那一瞬间,拉拉的情绪简直糟糕透了。
当天晚上,拉拉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在北京的王伟。
王伟宽慰拉拉:“他也就是一时烦心。他能做到这么高的级别,你要相信他的智慧,也许明天他就对你和颜悦色了。”
拉拉“嗯”了一声,央告王伟道:“我心里好烦,你能不能早点回广州呀?”
王伟笑了,劝拉拉再等等,北京的事情他一时还办不完。拉拉嘟囔说:“你们北京办不是有销售嘛,交给他们去跑不行吗?”王伟解释说:“现在正是关键阶段,还是得自己抓,单子落实以后,具体的事情会让他们去跟进。”拉拉吸了吸鼻子,不吱声了。王伟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拉拉说:“没有,我琢磨怎么在麦大卫和何查理之间走好平衡木呢。”
各有盘算
拉拉从茶水间出来,远远地看到黄国栋正走回他的办公室,她赶紧放下水杯跟了过去。“怎么样?查理怎么说?”她满怀希望地问黄国栋。
黄国栋竖起右手的食指说:“是你猜不到的。”黄国栋示意拉拉关上门,然后才压低嗓音说:“他说,如果市场上确实找不到更好的,他同意适当降低标准。”
拉拉随即追问道:“那howard行吗?”
黄国栋神秘兮兮地说:“他说howard‘可用’。”
拉拉说:“我也不需要多高的评价,‘可用’就够了。”
黄国栋说:“别急,查理还有话。他认为曹远征也‘可用’,查理的意思,我们与其接受一个不够完美的外部候选人,还不如优先考虑同等水准的内部候选人,还能起到激励员工的作用。”
拉拉反应过来,马上表示反对:“曹远征的流失率太糟糕了,要是让他当总监,他得炒掉多少人?”
黄国栋客观地评价曹远征说:“他的流失率有多糟糕,他的业绩就有多骄人。”
拉拉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观点,就说:“坦率地说,我不认为曹远征的得分能和howard打平手。而且,我认为曹远征目前的水平与公司对总监的要求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他需要改善他的领导力,最近一次的360度评估报告显示,他对下级是逼迫大于激励,管理风格过于生硬,在跨部门沟通合作中也有霸道之嫌。”
麦大卫根本不同意考虑曹远征,光是冲着他一贯居高不下的流失率,麦大卫就不能同意。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麦大卫考虑得更多的是组织架构的安全问题——何查理没有合适的接班人选,正因为如此,sh才在外部市场寻找更有培养潜力的任职者,这个方向是不可以改变的。
何查理两手一摊说他没意见,那就让猎头继续找,关键是销售团队的拆分已经比预定计划慢了,不能再拖延。对此,麦大卫建议说:“要么让易志坚暂且代理着。”
何查理说,他自会安排合适的人暂时代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新总监的人选要早作定夺。
何查理的老板威廉亲自把麦大卫和何查理叫到一起开会,指示他们对应聘者的关键能力不能放松,其他方面的要求则应考虑适当妥协——这可以说是对何查理的一个督促,暗示他要采取更为配合的姿态;威廉同时也给麦大卫施加了压力,要求他必须加快招聘速度。
麦大卫为求稳妥,特意让黄国栋安排他和老猎单独见了一次,面授机宜。回广州后,老猎和拉拉说,要背水一战,全力以赴最后拼一次,这次要再不行,他就真的放弃了。说得拉拉也一阵悲壮。
临了,拉拉说:“要不,我安排你也见一见查理吧?”她是担心老猎光顾了听麦大卫的,却忽略了何查理的倾向,平衡不把握好,最终是要从平衡木上掉下来的。
志同道合
五一假期刚过,童家明意外来广州,约拉拉见面。原来他已经离开db,和另外两位做hr的朋友准备联手自己创业,做大学生就业指导。
拉拉说:“你要是想开这种培训班,得有几个称职的培训师才行,而且最好能分布在高校集中的主要城市。”
童家明说:“还不光是这个,我就算开了培训班,也得姑娘小伙子们识货才行。”
拉拉说:“得先培养起口碑。”
童家明说:“是,准备先下点工夫培养口碑。”
“得体的言谈举止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帮助,但是我觉得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定位’,得找准自己的定位才能有效地找工作。”拉拉说,“以我的个人经验,很多新人在找工作的时候,其实挺茫然的,他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工作、能做什么、可能做好什么、行业未来的前景、用人单位喜欢用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楚,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价钱概念。”
童家明说:“你说的‘定位’我特别感兴趣。人总是在摸索和碰壁中不断寻找校正自己的定位,我的职业理想就是缩短年轻人的这个寻找过程,减少碰壁的次数,从而提高生命的效率,改善生活的质量,比如早点退休,钱虽然不很多,但也不为钱发愁。”
“是吗?那咱俩还算得上是同志。”
“我有一双识别同志的眼睛,要不你说我来广州,怎么不找别人单找你呢?”
拉拉起先还笑,等童家明这话一出,她顿时一怔,“你要拉我入伙呀?”
童家明说得很恳切,“拉拉,当年做校园招聘的时候咱俩搭档过,这一套你熟悉,你做事的方式我也非常欣赏,我是真心想拉你入伙的。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拉拉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兴趣她当然有——只是,眼下在sh好不容易才打开局面,而且,听说2009年下半年组织架构就要准备拆分了,拉拉已经比较具体地看到了当总监的希望。
拉拉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思,童家明还是猜出了七成。童家明也不着急,他很恳切地对拉拉说:“这是个大事,你慢慢考虑,不着急答复。”
虽然拉拉明确说了暂时没有创业的打算,但童家明看得出来,她对就业辅导本身还是很感兴趣的。童家明问拉拉是否可以帮助他编写培训教材。拉拉想了想,出了一个主意:“以案例分析的形式来写,你觉得怎么样?比较生动,便于消化吸收。而且,没有条件上你的培训班的人也可以买书自学。”
童家明眼睛一亮,高兴地拍掌叫好,他觉得这主意很有创意,也很实在。拉拉说:“我们可以像写电视剧本那样,每一个观点都用若干个独立的典型案例去说明。”
两人当场一言为定,拉拉回去就结合童家明的就业辅导计划编写教材大纲,写好后两人一起讨论修改,直至敲定这本教材到底需要展示灌输哪些理念和技巧,然后两人分头去准备案例,材料完备后由拉拉主笔。
拉拉说:“我刚才给这本教材想了个名儿,《毕业头三年》,你看怎么样?”童家明一咂摸,觉得就是这么个意思,挺准确。
拉拉临走,童家明反复交待说:“拉拉,莫负我心,千万不要放我鸽子。”拉拉说:“得了,你看中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一头明知前面是坑也坚持要掉进去的倔驴吗?”童家明把手放在胸口表白:“那不是我说的,是李斯特说的,当然,我认为他有他的道理。”
令人意外的应聘者
当老猎说出最后找来的这个应聘者的姓名时,拉拉半天没出声,因为老猎喉咙里发出的两个音节是“陈丰”。
拉拉满心纳闷:“陈丰在db待得好好的,怎么会肯考虑sh?” 拉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丰了。两人聊了一会儿陈丰在db的情况,拉拉话题一转,“跳槽可是很辛苦的。”陈丰淡淡地说:“知道,又不是没跳过。”拉拉愣了一下,说:“可你上一次跳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陈丰一笑,说:“是呀,再不跳,恐怕要失去跳槽的能力了。”
拉拉说:“你在db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想起要跳槽了?”
陈丰说得挺直接,“因为我还想发展。”
拉拉点点头,不满足地追问了一句:“就因为这个?”
陈丰解释说:“这是主要的。db的情况你都了解,我继续待下去,估计现在的职位已经是到头了,有时候想一想,还是不太甘心吧。当然,还有些别的利益,回到广州,对家庭也更好。”
陈丰这么说,拉拉就基本明白他的心思了,他是因为老猎跟他说了接班人计划,冲着副总来的。拉拉婉转提提醒陈丰说:“我有一点个人的体会,不见得对,说出来跟你分享,所有的跳槽,前面都会有一个大坑等着你跳下去填。”
陈丰马上说:“这个当然,不然人家要你来干吗。”
拉拉眨了眨眼,说:“实话实说,作为hr,我巴不得你能马上来sh,我自己能完成任务,又给公司招来个人才。不过,毕竟你现在已经做到这么高的职位了,好歹有八十来万年薪,所以跳槽的事情,你可一定要慎重考虑。”
陈丰听出拉拉有点不放心,说:“拉拉,你了解我的性格,对我个人来说,这是大事,如果没有考虑好,我不会贸然出来面试。”
拉拉说:“嗯,万一……陈丰,我是想说,跳槽的时候当然会有乐观的预期,也要作好悲观的打算。”
陈丰笑了笑,诚恳地说:“拉拉,我在外企也这么些年了,要是还有什么估计不足的,那只能怪自己了。这个世界,总是适者生存的。如果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我反而会觉得遗憾。”
陈丰等于把话都说透了,拉拉这才稍感踏实,再想想,他还未必能过何查理那一关。拉拉就告诉陈丰这个职位已经招了五个多月了,一直没能招到让领导们满意的人。陈丰说,猎头跟他说过这一点,仍然很平和的样子。
融入新鲜血液
销售队伍拆分的事情,一直是易志坚在协助何查理筹划。五月中旬,何查理在销售市场的总监会上要求一周内把拆分方案最后敲定,易志坚就猜到是新总监已经签了offer。
易志坚是何查理的得力干将,一般有什么机密大事,何查理多多少少都会和他通通气,可这次他从何查理那里完全得不到一点新人的具体信息,他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又拐弯抹角地问了拉拉两次,拉拉只是装傻充愣,易志坚心里有点酸。
越是问不出新人的背景,易志坚心里就越不踏实。易志坚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特别是近年来,随着sh中国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他渐渐萌生了有朝一日坐上副总宝座的强烈期望,而现在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新总监可能会导致他的雄心壮志落空。
易志坚迅速作了一个决定,在报给何查理的拆分方案中,他作了一个调整,把原本打算留在自己团队的曹远征调到了新总监手下。
何查理说:“你把万方也给了新总监?”
易志坚表白说:“是呀,这次我够大方了吧?最好的两个大区经理都给了新总监,张寅和冯浩不能再说我小气了。”
何查理轻轻点了点易志坚,道:“万方一季度就险些没完成指标,我看她二季度又悬了,这样的大区经理还能算‘最好的’吗?”
易志坚有点尴尬,辩解说:“那是属于掌控中的、暂时的,万方到三季度就发力了,一准把前面落下的差额给补回来。”
何查理没有理会易志坚的信誓旦旦,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觉得也好,分两个难搞的大区经理给新总监去管,才能看出新总监有几两本事。
直到陈丰报到的当天,何查理才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公告一出,不但曹远征郁闷失落,连易志坚也很是愤懑,高级总监的“高级”二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再一看新总监的背景介绍,他就更恼火了。
“一个卖通信的,跑来卖化工!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他凭什么‘高级’呀?就凭本科和硕士学的是化工?还有八年前做过化工?八年!行业每一天都在不断进步,八年不接触一个行业,还能算懂行吗?”易志坚在心里暗骂着。
易志坚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起身就往张寅办公室去了。到了那儿一看,巧了,另一个销售总监冯浩也在。易志坚自己找了把椅子一坐,说:“你们聊什么呢?看了咱们新来的高级总监的任命了吗?唉!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咱们也得向人家看齐,争取早日‘高级’!”俏皮话逗得那两人都笑了起来,易志坚自己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罢,他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通信和化工隔得那么远,按卖通信那一套来卖化工,行不行呀?有点悬!”不等那两人说话,他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
陈丰来了不久就立了一些新规矩,说是为了完善原有的体系。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有两个表格,一个是销量预估表,还有一个是销售进度复核表,这都是大区经理们每月必填的。
易志坚发现,光是每月研究这些表格的数据,就对陈丰加快对化工行业的学习颇有帮助,陈丰进步得很快。可是大区经理们过去都随便惯了,指标分下来,谁也不会偷懒,干吗要做这么多文案工作?表格是都按要求填了,私下里却颇有抱怨,风声也传到了何查理耳朵里。
一次在销售总监的月会上,何查理提起这件事情,陈丰解释说:“作为管理者,本来就该对全局心中有数,而且白纸黑字的东西,每个人写的时候自然又会格外慎重,这样可以逼着粗枝大叶的人变得更踏实一些。”
易志坚说:“你那两个表格是不是有点儿重复累赘呀?”
陈丰坚持说:“不重复。销售部作为执行者,自己要心中有数,这些计划是怎么具体地得以分阶段、分区域实现的。而且,很多情况是不断变化的,销售作为战斗在一线的部门,对各种变化是最敏感、最快得到消息的,各级经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及时有序地调整战术。”
易志坚笑道:“我听说你现在的很多手法都是从db套用过来的,可是毕竟行业不同,sh有sh的做法。我冒昧说一句,你来的时间还不长,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花时间来慢慢了解,先融入,然后才谈得上完善嘛。”
陈丰正待反驳,突然有人说话了:“老易,新人应该努力融入是不假,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一家公司要想进步,就需要不断补充新鲜血液,要不断借鉴市场上更先进的做法,尊重多样性,企业才有活力。否则的话,全是内部提拔,就成了近亲繁殖,一代一代的经理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所有的规矩也是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没有任何变化,这可不是好事情。”说话的人是培训经理李卫东。
易志坚素知李卫东在麦大卫面前颇为得意,就打了个哈哈,“融入重要,新鲜血液也重要,都重要哈。” 何查理又转头问了冯浩和张寅的意见后,才表态说:“我看陈丰的表格不错,值得你们几位借鉴。这样吧,陈丰你找一个大区经理出来,给所有的大区经理培训一下这两个表格该怎么用。到时候,你们几位总监都要去听,我也去,记得通知我一声。对了,让曹远征讲怎么样?”
易志坚为了表示自己的积极,推荐万方讲课,何查理则转过头征求陈丰的意见,陈丰说他觉得小梁不错。
李卫东力挺陈丰,“小梁讲课的确不错,我们上半年的领导力论坛就是他做讲者,效果挺好。”
会后,李卫东快走几步追上陈丰,说:“要是小梁觉得有需要,可以找我先试讲一次,我帮他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做点改进。”陈丰自然高兴,连声道谢。
投鼠忌器
一转眼,陈丰进sh三个月了,虽然作了很多努力,业绩却并不理想,几个总监中,他的排名是第三,马马虎虎,刚刚及格。何查理虽然让陈丰过了试用期,但是在面对面的评估谈话中毫不客气地指出,作为“唯一的高级销售总监”,陈丰的业绩距离公司对他的期望有差距,他应该尽快让业绩有“明确提升”。
陈丰多少年没听过这种话了,和让人抽了脸也差不了多少,何况何查理白纸黑字地给他在试用期鉴定评语中写了下来。陈丰当晚没睡好,他想到了种种可能性。
过了一周,何查理、麦大卫、黄国栋还有何查理的老板威廉聚在香港开会,对何查理手下总监级别的人员进行下半年的人才评估。
何查理说:“一年前我们评估总监的时候,易志坚确实还不够格进入这个人才库,可是在过去的这一年里,特别是近半年来,他的进步很大。除了保持了业绩的一贯优秀,在本位主义和霸道上也有了很好的改善,比如二季度销售队伍拆分的时候,他主动提出把手下最优秀的两位大区经理曹远征和万方都调给新总监。”
麦大卫问他陈丰的表现如何。何查理说:“正如我们期待的,陈丰确实带来了一些时尚的管理工具和销售理念,但是从过去的三个月来看,这些东西更多的是停留在理论的层面,而没有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在四位销售总监中,三季度他的业绩排名倒数第二,令人失望。”
麦大卫怔了一下,反驳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按照我们的游戏规则,加入公司不满半年的员工,可以讨论其表现和潜力,但暂时不给予打分。”
在销售总监的评估标准里,业绩永远是第一条。易志坚当总监两年来,业绩一直很好,这一点使得何查理理直气壮,在何查理的坚持下,他的老板威廉终于也表态,可以把易志坚作为“ready in 2 years”(指接班人并非现成就够格提拔,而是还需要两年的时间为晋升做好准备)的接班人选放入高潜力人才库,并责成黄国栋配合何查理,针对易志坚的优缺点,抓紧制定出一个培养他的一年期的行动方案。
至于陈丰,威廉表示赞成麦大卫的观点,“陈丰的逻辑思维能力确实很优秀,但是,”威廉很严肃地强调说,“他必须用业绩证明自己!”
黄国栋把总监级别的评估结果发给马莱,让她把各级别的评估结果汇总到一起。马莱汇总后把结果发给了黄国栋和其他两位hr经理,拉拉和李卫东都一眼从总监级别人才库的变化,看出了端倪——易志坚成了接班人了,虽说是两年后才能ready(就绪),但接班人总归是接班人。而陈丰,虽说是“too soon to evaluate(现在评估为时尚早)”,“优势”方面也给予了“逻辑思维缜密”的肯定,但在“需改进之处”也白纸黑字地写着“业绩待改进”。
黄国栋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很严肃地告诫hr经理们务必对评估结果严加保密,他强调这是纪律。
纪律归纪律,这种事情对聪明人其实保不了密。首先是易志坚,现在又是要送他去念emba,又是要请老外来教他学英语,他还能不知道自己上位了?其他几个得不到类似待遇的总监,不也马上看到这种区别了吗?谁还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拉拉知道陈丰在系统完善和人员整顿上花了不少精力,就劝陈丰把别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先集中精力把业绩冲上去再说。陈丰却很坚持,说有了好的制度,有了合适的人,销售一定会上去。
拉拉心里替陈丰着急,忍不住说:“你现在身边这些人有哪个不合适吗?曹远征和万方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区经理。”陈丰不吭声。拉拉想起曾听人说曹远征的状态不太好,就追问陈丰是不是对曹远征表现不满意?陈丰没有回答,反问道:“听说本来有提拔他做总监的考虑?”
拉拉谨慎地回答:“据我所知,提拔曹远征的事情没有在正式场合拿到台面上讨论过,民间说法倒是有的,他自己抱有期望也很自然,毕竟是业绩排名第一的大区经理嘛,查理和老易还是挺欣赏他的。”
陈丰道:“我知道了。”
拉拉又问他:“万方怎么样?”陈丰先是不说话,等拉拉追问,他忽然冒出一句:“拉拉,你有没有听说过万方的区域业绩虚高?”拉拉吓一跳,说:“你发现了什么?”陈丰说:“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要不是这样,易志坚也不会把万方扔给我。”
拉拉说:“怎么会这样?老易知道吗?”陈丰淡淡一笑,说:“当然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拉拉问:“你觉得老易参与了吗?”陈丰分析说:“一般说来应该不会参与的,他已经做到这么高的级别了,犯不着因小失大。他只是一直在装傻。”
“装傻也够严重的了。”拉拉说。她想了想,小心地试探道,“你觉得需要和查理谈这件事吗?”拉拉没有把话全说出来,陈丰明白她的意思,他说:“放心吧,查理肯定早看出问题了。”
拉拉想到何查理平时看到曹远征就眉开眼笑,跟万方却不怎么说话,她恍然大悟。心想,既然何查理肯定早看出问题了,却一直没有动手捅破这层纸,是因为后面是一个马蜂窝吧?如果陈丰现在要明着清理假销量,只怕不单是易志坚处境微妙,就是何查理面上也不好看,拉拉问陈丰:“能不能和平过渡?现在起对万方盯得紧一点儿就是了。”
陈丰苦笑道:“拉拉,现在不是我非要翻旧账,而是我自己就面临着难关。要是按实际情况来,估计万方连去年销量的百分之七十都完成不了,何况是今年还要求百分之二十的增长?她的大区可是主力大区之一,她的情况这么不好,我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也跟前手一样装傻吧?而且,老易还有装傻的余地,我却已经没有那个余地了,再瞒下去,马上彻底穿帮。”
两人沉默了一阵,拉拉问陈丰:“你准备跟查理摊牌?”
“对!我在等待一个恰当的谈话时机。不过,拉拉,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免得你跟你的老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拉拉苦笑。陈丰望着桌面,幽幽地说了一句:“事情要是闹大了,恐怕我也干不长了。”
位置决定观点
陈丰在万方的大区里挑了一个重灾区悄悄作了点儿调查,然后就跟何查理摊牌了。
何查理稍作思索后,当着陈丰的面,直接把易志坚和销售市场效益部的总监都叫了来。
那两人刚一落座,何查理就把那几张报表递了过去。两人毕恭毕敬地接过去一看,心里都明白了要谈的是什么,易志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几倍。
何查理说:“万方那组的数据我一直就在说看不懂,但是从来没有人回答我,我呢事情一忙,也就没顾上追问你们。现在陈丰提出来要彻底搞明白这个问题,这很好,就此把事情搞搞清楚,不能继续不明不白地糊涂下去。”
三个总监都假装在认真研究那几张报表,谁也不吭声。
何查理就点效益总监的名,说:“马腾飞,你马上派人下去查万方的数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查清楚,不要给我一本糊涂账。”
马腾飞谨慎地说:“这几个地方的经销商历来都不太好讲话,当然,谈我们是肯定要和他们谈的,但是说不好他们能合作到什么程度。”
何查理似笑非笑地对马腾飞说:“我和孟扬谈一下,让商业部派一个经理跟你们一起下去,协助你搞定经销商。”
易志坚可真慌了,急不择言地说:“万方的部分区域是没有办法的,所有跨国公司在那里都是那么做生意,当地的民风如此。”
何查理脸一沉,说:“什么叫没有办法?照你这么说,在那里做生意就非作假不可?那我就不要那一块生意了又如何?!解散那里的销售队伍,生意嘛,由着它去自生自灭,有多少自然销量就算多少!”何查理讲话的声音依然不高,却杀机毕露,吓得易志坚整个心几乎翻了个个儿,不敢再随便发言。
这当口,商业总监孟扬接旨飞奔而来。何查理说:“来得正好,马腾飞,你把你的要求和孟扬说一说。”马腾飞大概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由来,孟扬就问:“是查数据异常的小区,还是万方管的所有小区都查?”
大家都看着何查理,何查理说:“看我干吗?你们是怎么想的?”易志坚硬着头皮说:“老板,万方下面有六个小区,如果每个都查,我担心这样影响面太大,一旦查起来,必然人人自危,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何查理说:“陈丰,你看呢?”
陈丰也知道,要是整个大区这么横扫过去,只怕生意都不用做了,就爽快地说:“那就把检查重点放在问题较大的两个小区吧。”
孟扬又提出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是查最近三个月的数据呢,还是查最近半年的数据?”
陈丰马上说:“我个人意见,应该查最近二十四个月的数据,至少也应该查最近十二个月的数据。”
易志坚几乎要跳起来了,“陈丰,你这比秋后算账还厉害!你这样的查法,基层那些销售代表都要寒心了,他们在前方拼杀,结果现在公司内部要查他们,以后谁还肯给公司卖命?!”
陈丰觉得易志坚在危言耸听,淡淡地说:“没那么严重,老老实实做销售的就没事儿。公司也不是要揪着小辫子不放,只不过要确保大问题不能有。”
易志坚不看陈丰,话里有话地回了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从销售代表做起到今天的,老老实实的,能做得好销售吗?”
陈丰针锋相对说:“不实诚的人,老易你敢用吗?”
何查理见两人各不相让,当即作出决定:“这样吧,先查今年一月到九月的数据,然后,要不要再接着往下查,视具体情况再定。陈丰,你看怎么样?”
陈丰知趣地点头表示这样很好。
效益部派出去查销量的经理回来了,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和大家估计的一致。几个总监关在何查理的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开了大半天的会。
何查理的想法是把万方调到效益部去,级别上降了一级,但是由于换了部门,相对没有那么扎眼,也算给她留了面子。马腾飞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要万方,可何查理发话了,也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陈丰心里非常非常的不爽。
首先,他感到何查理很不尊重他。毕竟是他陈丰管的区域出了事,何查理事先却根本不问他的想法,就直接在总监会上把处置方案端出来了!二者,陈丰觉得,照何查理这么处理,作假的成本也太低了:作假成了,能扶摇直上,不成的话,抬屁股挪个位置就是了,撑死了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如此,公司“商业行为准则”上的那些规定,还有什么严肃性可言?他以后还怎么管其他人呢?
心里这么想,话还不好直说,陈丰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担忧,“这个方案,我感觉是非常仁慈的,讲良心的人会深受感化就此改过,但是人有百种,会不会有人把公司的宽大错误地解读为软弱,今后只要看着利益足够大,他就又犯老毛病呢?”
何查理沉吟了一下,问陈丰:“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