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歌厅门口,文雨彤说要去补补妆,请徐蕙和那个主管先进去。
“快点文老师,我们在里面等你啊。”徐蕙此时已顾不上别的,脚步急匆匆的去了约好的包房。
看那俩人消失,文雨彤小跑着拦了出租车,“快走师傅。”
第二天徐蕙打来电话,抱怨说主管苦等了一晚上,后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她说这下自己要小心做事了,否则小鞋穿起来可不舒服。
文雨彤举着电话,一个劲的道歉。
“我再帮你们约个时间吧?你们俩自己谈,我不参加了。”
文雨彤对着电话说道:“什么?什么?听不清,大点声。好像有干扰呀,就这样吧。”
汪宇找到丁启瑄,“下午有事吗?跟我出去一趟?”
丁启瑄笑了,“想让我当车夫吧?”他知道汪宇的车送去了修理厂,这几天没有代步的工具。
“没劲,说那么明白干嘛,”汪宇看看办公室没人,不在乎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上去,“不让你白跑,礼品一人一份。其实,我是真懒得应酬那些人,可托到我这了,没辙。”
丁启瑄不想问得那么明白,有些事稀里糊涂的好,他拿起钥匙,“走吧。”
他们去的地方是燕都北部有名的渔场,一家企业赞助了老干部局举办的钓鱼大赛,这是汪宇从中牵的线,今天举行落幕仪式。
两个人坐到嘉宾席上,观看台上的颁奖。
“咦,那不是文老师的男朋友?”汪宇一眼认出不远处端坐的雷进。
丁启瑄看看,不做声的点点头。
林芝侧头对雷进耳语,“我跟渔场的钱老板说妥了,给咱们公司两分钟的发言时间,你去说?”
雷进摇摇头,“还是你来吧,这个机会是你争取来的,他也是看了你的面子才答应的。”
林芝忙撇清关系,“我哪有什么面子,他是让咱们公司掏钱支持,我才没那么傻呢,他得名我出钱,美死他呢。我说了不让我们公司发言,什么都不给,你看我一会上去怎么说,这两分钟我是掏了三十套钓具换来的,要用足了。”
雷进笑了,他知道等会林芝上台必会抢尽风头,从她这占便宜太难了。
林芝瞟着他的笑脸,自从那次谈开后,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比同事近些离恋人远些,与原来的调子不同,现在他们的默契演化成红脸和白脸,在工作上配合的天衣无缝。她微微皱起了眉头,眼角却含着一丝笑意,“你笑什么?”
“我在想,老钱那张脸会难看成什么样。你别太狠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这显而易见的夸奖像是催化剂,引得林芝的喜悦演化成朵朵红云飘到脸上。她想矜持可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周围人好奇的转头看来。她脸红红的捶了雷进一肘。
这有些打情骂俏的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感受,汪宇很鄙视,“他倒挺受欢迎的,刚跟女朋友分手就有替补了,人不可貌相啊。”
丁启瑄也沉下了脸色,他是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恼怒。曾经以为那是未受污染的一份爱情,今天看来也是这么污浊不堪。他从心里为文老师叫冤,那天看到她慌张的跑去男友家里,替她担心的同时也有些欣慰,她与男友的妈妈和姐姐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那就说明两人还没完全割裂开,也许某天还有复原的可能。他不是一个愿意拉关系结交朋友的人,那天主动提出帮助那个薛姨,其实是想为文老师添些筹码,换取男友母亲的好感。今天来看,真是多余了。他有些烦躁,“不看了,咱俩出去抽颗烟。”
汪宇立刻起身,“赶紧的,堵死了。”
两人来到池边,找把遮阳伞坐下。
丁启瑄狠吸了一口烟,“你说这世上的事,亲眼看到的都可能是假的,还能相信什么?”
汪宇没说话。
池边呱噪的知了,一声比一声悠长的鸣叫,似乎也知道秋天将近,岁月将尽,不甘心的做着最后的演奏,使人心头更添烦躁。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吸烟,谁也没心情讲话。
主席台那里开始响起音乐,颁奖活动进入尾声,丁启瑄捻灭烟站起身,“走吧,过去了。”
汪宇把烟尾狠狠弹向池中,又抬脚踢飞了身边的石块,“你不是一直没有女朋友,我让徐蕙出马,给你约文老师,我就不信这么好的姑娘,你说随便哪个人不比他强?”
丁启瑄望向嘉宾席,那个男人还在低头与身边的女子说话,他缓缓说道:“不用,我自己去。”
丁启瑄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燕都市政府为开发区落成典礼举办答谢活动,邀请进驻的企业和各界代表参加酒会。他一纸公函将文老师调了过来。
他把会务资料交过去,“这些都需要翻译成日文,时间比较紧,可能要麻烦你加班赶了。”接着递过一把钥匙,“这是会务组安排的房间,如果有不明白的,来找我。”
文雨彤抱着一摞资料开始发狂,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摊上这苦差事。来之前,同事们说好去郊区放松一番,结束了暑假的集中营生活,大家都盼着能彻底歇歇。行政部李主任给她布置任务时,也满脸歉意,说辛苦文老师了,看来他也知道这借调的事不是美差啊。
那个丁启瑄好歹也算半个熟人,怎么就不给个轻松的活来干呢。她埋头苦干了一天,中午为了节省时间没去吃饭,草草吃了包饼干。
到了晚上总算有了些眉目,她揉揉咕咕乱叫的肚子,去了餐厅。吃饭时,有个相熟的翻译过来打招呼,文雨彤认出在妇女论坛年会上有过合作,她是韩语组的。
“晚上大家约了去唱歌,你来吗?”韩语翻译问道。
文雨彤摇摇头,“还没干完活呢,明天要交稿。”
“你们小组那么慢?”
“小组?”文雨彤很纳闷,“什么小组?你们是分小组译?”
韩语翻译更纳闷,“当然了,要不怎么办?一个人?累死了。”
文雨彤没说话,狠命吃了一口肉丸子,她打算吃饱饱的,一会上楼去发飙。
丁启瑄打开门,看到黑着一张脸的文老师,轻笑起来,“进来说还是出去说?”
文雨彤糊涂了,那人怎么好像专门等着自己来兴师问罪的。她指指里面,不客气的瞪了对方一眼。
他让出空挡,做个彬彬有礼的躬身。文雨彤冷笑一声,又砸过去一个卫生眼球。
丁启瑄倒上一杯茶,端到她面前,“问吧。”
她被这不在乎的腔调惹毛了,“为什么我一个人干活?为什么别人都是小组?我一个人多累你知道吗?”
丁启瑄慢条斯理的答道:“我们这边翻译室的日语翻译都派出去了,所以就只能辛苦文老师单独作战了。”
“你狡辩!”她叫道:“我是借调来的,干吗不多借调几个人来?凭什么就累我一个人?”
丁启瑄并不气恼,依旧和颜悦色的,“你要是不生气,能来找我吗?”
“你什么意思?你等着我来找你的?”
“是啊,我没去餐厅吃饭,一直在等你。”
文雨彤停了片刻,警觉的瞪大了眼,“你要干吗?”
“我想追你,所以需要一个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文雨彤莫名其妙,她指指窗外,“你去死。”说完摔门离去。
回到房间文雨彤气得狠狠踢了一下床脚,蓦然又抱起脚惨叫一声。她不知道是冲撞了那路神仙,让她这么背运。好端端的被人戏弄,难道她长了一张欠虐的脸吗。那个煞有介事的人,本来对他还心存感谢,这么一看,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想到这,她骂了一句:“禽兽不如!”
门铃响了,她站起身一跳一跳去开了门,“禽兽”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我还没说完呢。”
文雨彤想用高跟鞋把那张笑脸碾一遍,她指着门外:“你去死。”
丁启瑄不在意的摊摊手,“让我说完吧,我罪不至死,顶多是招人讨厌。”
文雨彤哼了一声转过身,接着跳回来。
丁启瑄轻笑着紧走两步搀上她,“看不出文老师挺有本事,自残的很快啊。”
文雨彤甩开他的手,自己跳到椅子旁坐下。
丁启瑄也不介意,坐到她面前,正色的说道:“文老师,你听我讲,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相反我很尊重您。”他把那个“您”字咬的很清晰,引得文雨彤愣了一下。
“我认为你是个好姑娘,对爱情认真不虚荣,可是遇人不淑。可能你会说这与我无关,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可他这么对你,换成谁也会替你委屈。你们俩在不在一起,外人不能评论,可是他不能这么辜负你。”
“等等,”文雨彤打断道:“你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丁启瑄沉默了一会谨慎的答道:“他好像和另一个女孩,态度不一般。”
文雨彤蹙眉沉思了片刻,问道:“那女孩长头发很白净?”
“你认识?”
文雨彤确定那是林芝,也许他是看到雷进与林芝在一起误会了,她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女孩子,他们一起工作。不过,我和雷进现在分开了,就算他们俩在一起也是正常的。我和雷进的事你不知道,他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也别说他的坏话,我不喜欢听。”
丁启瑄的好心被拒绝的一干二净,他甚至没有机会说出,想如何帮助文老师演一出戏,来羞辱一番那个人。他仔细盯着对方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违心的、虚伪的信息来,可那双黑眸子里坦坦荡荡,毫无躲闪。
他不知道是对方傻还是自己傻,丁启瑄的脑子乱了。
文雨彤站起身发出了逐客令,“我还有些收尾工作,不好意思。”
丁启瑄又象上次那番被动不已,狼狈告辞。
丁启瑄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分析文老师的态度,从最初的“忠心耿耿”到后来的“旧情难忘”,可哪样也不靠谱。他见过恋人间的死缠烂打和苦苦纠缠,但这么心怀磊落维护花心前男友的太少见了。他从没被一个命题搞得这么混乱过,他问汪宇,“难道真的是,这世界变化快,我跟不上了?”
汪宇也沉思了许久,“里面的事咱们不知道内情,也是凭空猜测。不过,按我来看,这文老师是个不错的人,大气,多少女孩子为了分手撒泼打滚变毒妇的。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样的女孩子少见。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圈过来归自己。”
丁启瑄抚上了下巴,若有所思。他做事一向缜密,未看清方向时极少有所行动,这个文老师的行为太过奇异,他有些摸不准。
“别想了,你自己瞎琢磨有什么用?人家要是对你没感觉,你再乐意也没用。我让徐蕙约上她,咱们吃顿饭,给你造造势。”
丁启瑄停止了思虑,“不瞒你说,我真没底气,好像对着文老师,老落后半拍。”
汪宇笑道:“就是因为落后,才要追呢。”
文雨彤如约来到餐厅,见到已安然稳坐的三个人有些意外。徐蕙笑着扑过来挽住文老师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好几天没见汪宇了,你行行好,就算成全我们了。”
文雨彤不情愿的抿抿嘴,预想中的闺蜜晚餐变成了四人餐桌,怪别扭的。
饭桌上,徐蕙和汪宇像是约好了,把丁启瑄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前后五百年别无二家。
对这明显的目的,文雨彤采取了漠视,那次被他折腾后,心里的火还没消。丁启瑄看出这形势,对着那俩人一个劲的递眼色,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告饶道:“这话你们留着参加我追悼会时再说不晚,大家来吃饭的,还是别倒了胃口吧。”
桌上人都笑起来,文雨彤也轻扯了下嘴角。
吃完饭,汪宇提议大家去看电影,徐蕙眼巴巴的看向文老师,“去吧,现在刚八点多,回去睡觉太早了。”
文雨彤轻叹口气,又要舍命陪了。
丁启瑄看出了端倪,他拒绝道:“不行,我有话与文老师谈,先走一步了。”说完不等那俩人表态,拉上她就走。
文雨彤听见身后,徐蕙叫道:“这么早,我不回家,我要看电影,他们不去咱俩去吗,我不想回家。”
走到车边,丁启瑄松开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分手时丁启瑄叫住了一路沉默的文老师,“如果今晚让你不愉快,我道歉。汪宇他们是好意,当然我也没有恶意,如果你希望不再见到我,我也完全理解。”
文雨彤没想到他这样的态度,她不想为难对方,截住了他的话题,“我希望你别再借调我了,那次累的够呛,我们同事本来约好了去郊区玩,结果人家玩的时候我啃着饼干干活呢,多冤啊。”
丁启瑄马上检讨,“我考虑不周,让文老师受苦了,以后再不干这事了。”
“你跟我也算熟人了,下次关照些才对。”
丁启瑄接着检讨,“就是就是,我错了,下次有好事想着文老师,干活的事不要想着。”
文雨彤瞅着那个一直煞有介事的人,被逼得几乎胡言乱语了,憋着笑,“我没说,你说的啊。”
“我说的我说的,”丁启瑄看她终于有缓和的迹象,心里暗松了口气,“文老师没说的,我也该想在前面才对。”
文雨彤扑哧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逗傻子玩呢?”
丁启瑄这回没笑,继续一本正经的,“文老师,既然你说咱们是熟人,能不能让我享受熟人的待遇,没事的时候请你吃顿饭。我也不知怎么了,每次想为你做点事,可总是让你不愉快。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请你相信我。”
“你别这么说,”文雨彤也检讨起来,“好像我失礼的地方比较多,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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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4章
雷虹拿到了小院的营业执照,她招呼彤彤过来看新鲜,指着新作的牌匾说道:“怎么样?有气势吧?”
文雨彤看着那黄底黑字的匾额,念道:“雷家小院,不错,不过要是我说,应该叫雷姐私房菜。”
雷虹大手一挥,“不行,不能搞个人崇拜,姐就是一个普通人,别弄成传奇了。”
文雨彤笑弯了腰。
吃饭时,薛姨对着彤彤提了好几次丁启瑄,说多亏人家帮忙,事情才这么顺利,“我说请人家吃饭,结果他说在出差呢,你说他不是推脱吧?哪有总出差不会来的?是不是觉得咱们没有诚意啊?”
文雨彤知道他根本没出差,周末他们才吃过饭,这么说大概是不想见薛姨吧。她知道丁启瑄对雷进有些看法,总觉得是他辜负了自己,对此她懒得去解释。现在他们彼此有时间的晚上,会一起去吃饭,文雨彤把他归为饭友——象红烧带鱼那样下饭的朋友。
“大概是忙吧,以后总有机会的,不在乎这几天,别想那么多。”
薛姨拉起她的手,“这都是我们彤彤的朋友,慢待了不好,现在累不累?我怎么听你嗓子还是不舒服?”
文雨彤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职业病,说话太多了。”
“我明天给你开几副中药去,老这么难受还成。”
薛姨吩咐雷虹,每周过去送菜时把煎好的药一起带去,还要督促她按时喝,不能落下。
中药很难喝,每次她要捏着鼻子才能灌进去,小脸几乎皱成一颗苦瓜。
文雨彤合上电脑,脑子里还是女主角那披头散发带着怨毒眼神的画面,她喜欢看恐怖片,每次被吓的毛骨悚然可过后还是乐此不疲。原来在大学里有几个同道中人,大家交换着片子,有时候看爽了还装扮一番去吓唬楼里的同学,回到燕都没发现同好之人让她郁闷了好久。不过,她也有弱点,每次看完电影半小时之内是雷区,不能交谈也不能触摸她,要不会尖叫半天。
今天的雷区无意中被徐蕙踩了。她已经上床准备休息了,可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来,文雨彤对着电话尖叫了半天才接起来,她惊魂未定的抱怨道:“干吗呀!”
徐蕙没说话,就是在那端哇哇大哭,间或夹杂着几声“汪宇……人……”
文雨彤咧咧嘴,把话筒拿得远远的,等她哭声弱了下来,才接口说:“怎么回事?”
那个声音又开始了一轮嚎哭,文雨彤被恐怖片带来的满足感达到了最高点,要是刚才看片时耳边飘着这动静,多好的音响也做不出来啊。
她干脆打开免提欣赏起来。
徐蕙哭累了,开始不清不楚的说话,她大概喝高了,颠三倒四的话语。文雨彤不搭茬接着让她自说自话,无聊之下翻出指甲油慢慢涂着,两只脚都涂完时,话筒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的声音:请她马上来酒吧,她的朋友醉的太厉害,不能结账了。
文雨彤惨呼一声,看完恐怖片就去做电梯,她的运气好的要爆棚呀。顶着根根倒竖的头发下了楼,她拦住一辆出租车,对上司机大叔雪白的牙齿,文雨彤咬紧牙关才没尖叫出来。
酒吧里,徐蕙伏在桌子上。文雨彤又推又拍无济于事,她去拿对方的手机,让汪宇过来救急。可徐蕙把手机牢牢攥在手里,怎么也掰不开,她只能作罢。
服务生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拿来些醒酒汤,说灌下去缓解些。醒酒汤半灌半洒之后,果然发挥了些作用,徐蕙又开始抱着文雨彤痛哭,“汪宇他不理我,我找了他一天,他关机,我找不到他。”
文雨彤哄着,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找好了,边说边扶着往外走,“咱们先回家,明天再跟汪宇算账。”
略略恢复些神智的徐蕙突然象打了鸡血般亢奋,她阴狠的看向文雨彤,“你说他是不是在哪个女人家里,所以才关机的?”说完又拨那个号码,“他还关机!”之后手机呼啸着砸向墙壁,瞬间成了碎片。
文雨彤马上禁了声,她不知道哪句话会刺激到对方,那后果更难收拾吧。
走出酒吧徐蕙开始了怒气冲冲的暴走,时而哭几声时而大声喊着汪宇的名字,无人的街道俨然成了她的舞台。
文雨彤在后面默默跟着,她知道这时劝解也没用,就等着对方发泄完了送她回家。
徐蕙的耐力超出了她的想象,疾步了一个多小时,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可她已经走得脚底发软了,于是跑上前拉着徐蕙,“别走了,咱们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徐蕙的酒似乎醒了,她指指远处的河面阴测测的说道:“你说我现在要是跳河,汪宇会来救我吗?”
文雨彤大骇,她可没有力气再去拦着一个要寻死觅活的人了,再说她怕水,与雷进落水那次之后很久不能脱离噩梦。
她拨通了丁启瑄的电话,“你快来救救我吧,徐蕙要跳河。”
匆忙赶到的丁启瑄被眼前这一幕逗笑了:文老师坐在地上死死抱着徐蕙的小腿,像个耍赖的孩子;那个要投河的小徐抓着围栏身子倾出大半,嘴里哇啦哇啦的。
他低下身拍拍文老师,“松手吧,她跳不了,这几天河道清淤上游没放水。”
文雨彤已经被耗得筋疲力尽,她收回已经酸麻的手臂,“你可来了,我快被她折磨死了,再晚点,我就陪她殉情了。”
丁启瑄笑了,“殉什么情啊,汪宇回来她不是白死了。”
听见汪宇两字,那个要投河的人马上转过头,“汪宇在哪?”
丁启瑄搀起文老师往车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停住脚,回头对徐蕙说:“你来车里我告诉你。”
徐蕙象箭一样射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文雨彤糊涂了,“她喝醉了没有?怎么比我手脚还灵活?”
丁启瑄一笑,“大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在车上丁启瑄解释,上午汪宇接了电话就匆忙去机场了,据说是家里出了事,赶过去处理。至于手机关掉,大概是没电了。
徐蕙被这消息弄得很尴尬,这与她猜测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真是的,就不会给我发个短信吗,让人瞎担心。”
文雨彤看看时间,已经午夜两点了,这晚上过得太刺激了。
丁启瑄先将徐蕙送回家,又拐到了文老师家。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上楼,”文雨彤觉得黑洞洞的大楼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她没胆子独自上去,“这个时间没有电梯了,那个楼梯太黑了。”
“好,没问题。”
楼道里太过安静,高跟鞋踩上去发出清晰的回音,文雨彤改为踮起脚尽量不出声。丁启瑄瞥着她胆颤的样子,嗽嗽嗓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多想,是不是我拉着你,会好一点?”
文雨彤忙点头。
丁启瑄笑着握住她的手,“我一直以为你的胆子很大呢,上次说喜欢看恐怕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这个爱好的女孩子呢。”
丁启瑄的话很不凑巧,这让她马上想起今晚看的片子,也是这样静得吓人的空间,也是一男一女上楼时的场景,怨毒女鬼的脸飘飘呼呼浮现了出来,她背后一寒,“噌”的贴上对方的身子,恐惧的向身后看去。
丁启瑄被她撞的退了半步,忙定住身子拍拍她,“怎么了?”
这位置拍的委实不巧,片子里女鬼就是这个招牌动作,文雨彤高度紧张的神经到了极限,她立时尖叫起来。
午夜的凄厉叫声,让丁启瑄头皮发麻,他忙一把捂住对方的嘴,“是我是我。”
文雨彤看清状况气得一把推开他的手,拳打脚踢的嚷道:“你讨厌,拍我干嘛?你要吓死我啊?”
丁启瑄躲闪着避开她,可对方不依不饶的接着捶打,似乎要把被惊吓的狼狈都发泄到他身上。眼看着她要变千手观音了,心底一急,张开双臂把她牢牢箍到了怀里。
楼道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片刻后,丁启瑄慢慢松开手,“我现在松开,你别再打了啊。”
对方那双大眼睛怒视着他,他被瞪得有些发毛,“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打女人,可被女人这么打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文雨彤不示弱,她才不管什么原则呢,刚才那一拍差点魂没了,“我本来就害怕,你没事提什么恐怕片啊?”
丁启瑄被这声嚷得头皮又紧了一层,对方的大眼睛怒气之下黑白分明,衬着幽暗的楼道,他觉得倒有几分恐怖了呢,于是没好气的扯上她,“许你看不许我提?要是害怕就别看。”
到了家门口,他松开手,“开门去。”
文雨彤白了他一眼,习惯性的去拿包时,却愣了下来。
丁启瑄狐疑的看着她,“怎么了?”
“包在你车里忘记拿了。”
丁启瑄的耐心用到了底,他拿出烟走到一旁点上,借着吐出的烟雾嘘出那股气,尽量把呼吸放匀。
文雨彤看出对方有点生气了,悄悄蹭过去,“给我车钥匙,我下去拿。”
“不怕啦?”
她老实答道:“怕。”
丁启瑄递过钥匙,“多锻炼锻炼就不怕了,去吧。”
文雨彤捏着钥匙走向黑洞洞的楼梯,她不过装装样子,猜测着对方会很快说,等等我陪你去,可快到楼门那里了,身后也没有声音。她转过身,可怜巴巴的望过去,那个人还在低头抽烟一点没有搭救的意思,“我去了啊?”
“嗯。”丁启瑄的声音干干的。
文雨彤探身看看幽深的楼梯,权衡了半天她决定舍弃面子了,又蹭回那个人身边,低声下气的,“还是你陪我去吧。”
“咦?这个时候温柔了,”丁启瑄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刚才是谁那么嚣张,还动手打人。喜欢看恐怖片的人会怕黑?你逗我玩吧?”
“我错了,我是被徐蕙累坏了,脾气也不好了。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让你大半夜的陪着,下次不会了。”
“哼。”丁启瑄冷笑一声,接着低头吸烟。
文雨彤没了主张,只能闷头站着。过了一会,她看出些异样,丁启瑄拿烟的手,略有些僵硬,全然不是抽烟人该有的自如。再观察片刻,她确定了自己的推断,他吸入的时候也不自然,过于用力了。她偷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你笑什么?”丁启瑄发现了对方轻翘起来的嘴角,有点狼狈。
文雨彤不说话,她干脆露出了最标准的八颗牙,心里说着:我笑死你。
丁启瑄知道她一定看出了自己的胆怯,午夜之间对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总觉得有股凉气从哪往外冒,上楼梯这一段他已经打了半天鼓,有些楼层的声控灯坏了,拐角的暗影里似乎有双相同的大眼睛窥视着。她的披肩长发也来凑热闹,前倾身子时总带起几缕发丝闪入眼底,有些飘闪的暗影。
他拒绝马上去下楼拿包,也是想缓解下内心的惊惧。他的胆子不小,有时在单位值班,大楼里一个人时也照样从从容容。今天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别笑了。”他发现文老师笑起来牙白白的,眼睛愈发亮,在身后暗影的衬托下着实惊悚。
文雨彤听出那话音里的不自如,觉得太好玩了,笑得更加灿烂。原来在大学里,对面的人会在她的“鬼妆”前惨叫着掉头就跑,留下她狂笑不已。这刻俨然又找回了大学时的快乐。
丁启瑄低咒一句,一把扯过对方,低头吻了上去。
文雨彤眩晕片刻马上发觉了过来,她挣着推开对方,“你干吗!”
丁启瑄松开手与她隔开距离,“还笑吗?”
“你!”
丁启瑄捻灭手里的烟,从对方手里拿回钥匙,“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演恐怖片,不用化妆。”
早晨,文雨彤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去楼下车里取回包,丁启瑄那张臭脸就没放松过。他告辞回家时,文雨彤佯装很善解人意,说担心他独自下楼不安全,提议开着手机讲话。
对方没有拒绝,她就举着电话一遍遍贴心的问:到了几层了?到了几层了?当他报出三层时,她忽然颤着嗓子叫道:“丁启瑄~~丁启瑄~~”
电话那端的喘息声立刻就止住了,随后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传过来:“你这个小日本!”
汪宇两天后回到了燕都,他的表哥谢廊在工作中失事,他去协助料理后事。
丁启瑄知道后主动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汪宇摇摇头,“有专门的治丧小组,葬礼一周后举行,不用费心了。”
丁启瑄拍拍对方的肩膀,“节哀吧。”
汪宇烦躁的摸摸身上,嘟囔道:“给支烟。”
丁启瑄帮他点上,不做声的陪在旁边。
“我可能要辞职了,”汪宇狠狠吸了一口,“我表哥这一没,家里的生意没人管,我要顶上去了。我没跟你说过,谢氏是我姨夫家的生意。”
丁启瑄明白为何范处长对汪宇另眼相看了。谢氏是燕都数得上的民营企业,涉足的领域也广,据他所知就有传媒和地产,城市广场边那栋地标式的大楼就是谢氏的产业。
“我姨夫家的事透着邪,先是他和我大表哥出车祸去世,二表哥不管家里生意,跑去干什么摄影,这倒好,把命搭上了。现在家里就一个大表嫂,还不管生意,自己开什么咖啡店。”
“那你姨母呢?她也不管?”
“她早去世了,我上小学时她就去世了。你说我姨夫创下这份家业,最后轮到我这个外人来接手,世事难料啊。”
丁启瑄安慰道:“也不错,以后你就是成功人士,著名企业家了。”
汪宇依旧很烦躁,手里的烟很快吸尽了,他靠上身侧的立柱似乎是想借些力,“那有什么用呢?该你得不得的还是得不到。”
“矫情了啊,都成功人士了,想要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汪宇苦笑一下,把烟尾扔到地上狠狠的碾过,声音里有股说不出的悲凉,“有时候一句话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呢。”
丁启瑄摸不清这后面的意思,没有接口。汪宇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事,他在大院里上下吃的开,除了领导会拍拍肩头,在女同事那里也享受顶级待遇,有什么需要其它部门协调的事,卡到最后派他出马一准痛快解决,凭着那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俊颜,所向披靡。处里张姐说,外事处仗着大丁小汪老少通吃。只是他俩的行事风格不同,大丁是谦谦君子,小汪是游戏花丛。这疏落有致的网撒下去,难有漏网之鱼。
丁启瑄想上天亦可算公平,求仁得仁终是少数,求而不得,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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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5章
燕都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天空晴朗色彩浓烈,银杏树和红枫是这个城市的主要树种,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几个主要的旅游景点人满为患。不过今年,天气有些反常,迟迟不退的夏日刚刚没了影子,秋天的绚烂还未完全展现,一场罕见的降温就席卷了大地。接连数天的大风呼啸,美丽的叶子未等露出最后的斑斓纷纷被吹落,光丫丫的枝头透出初冬的萧索。
身体一向硬朗的薛姨从最初的咳嗽继而转成肺炎,住进了医院。小院的人手即刻短缺,雷虹不舍得出去雇人,逼着老公请假来帮忙。对于老婆经手的生意,刘立军并未放在心上,丈母娘不在他也是被逼无奈了,才来管管。可人最受不得的就是诱惑,小院的生意他搭不上手,只是每天坐在椅子上收钱,收了几天有些上瘾,红票子象流水一样涌进来,他手脚不动轻轻松松就挣了钱,这等美事强过他早起晚归的跑车了。后来干脆学老婆,开始请假照顾自家生意。
文雨彤没有课的日子,去医院照顾薛姨,雷家姐弟都忙着自己的事,反而是她,时间空余很多,只要护士不去赶人,都留在医院里。
“彤彤啊,明天别来了,连着好几天了,明天在家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