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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烈夺天下的一位高僧。袁珙此话一出,自然不善。

    可那僧人闻言,却不怒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他一甩袍袖,扬长而去,边走边道:“好个刘秉忠,先生果然慧眼。”

    芈嬛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为何此人瞧来颇是面善?

    “姑娘,王爷还在府里等着,是不是先回去报个平安?”怀仁走上前来,垂首对芈嬛道。

    “嗯。”她淡淡应了声,站起身来,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个怪僧的背影上。

    沉吟一瞬,芈嬛才回了首,对袁珙行礼道:“袁先生,告辞。”

    “姑娘慢走。”袁珙陪着笑,眼底隐着深深的疑惑。姑娘与那个僧人,莫不是有何瓜葛罢。

    旧时的燕王府里,朱棣负手立在石子铺就的小道上,望着一株枫树怔怔出神。

    芈嬛远远站住脚步,含笑看着他。

    怀仁招呼了四周的侍卫退了下去,将整个园子的空间只留给他们二人。

    一晃多年过去,原本青涩的少年,如今已成了能够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他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而她,却仍停留在原地。

    绣着繁复花纹的绛紫锦袍被风扬起,他转过身,看着她,唇边挑起柔和的笑,说:“我等你许久了。”

    芈嬛走近了他,似是随意地挽住他的手臂,“听闻王爷近日又犯了腿疾,可不宜总这么站着,咱们进屋说话罢。”

    阿橚说,四哥在北方落下了病根,时常地腿疼,尤其在阴雨天里,便愈发地严重。

    朱棣任由她搀扶着,虽是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但他心中仍是盈满了暖意。

    厅堂里,婢子为他二人奉上热茶。白烟袅袅,茶香阵阵,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之感。

    朱棣清清淡淡地看着芈嬛,道:“嬛儿,过两日我便动身回北平,你可愿与我一道去?”

    “王爷当真是多此一问,陛下都已默许了的事,我又岂有不从的道理。”芈嬛笑得明媚,仿佛她心间的阴霾都已散了去。

    “我不过是想叫你有个选择的余地。”朱棣眸子黯了一黯,她终究是摄于父皇的旨意么?

    芈嬛莞尔,她呷了口茶说:“早些年你我不就有过约定,倘若我去了北平,便答应你一个条件么?如今可想好了?”

    朱棣沉吟一瞬,忽而笑道:“你就再抻些日子,待到了北平我再告诉你。”

    芈嬛斜睨着他,打趣道:“王爷就是王爷,可比我这小女子沉得住气呢。”

    朱棣垂首笑着,心间漾起一圈圈的温柔,他起身捉住芈嬛的手说:“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燕王府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芈嬛见到了朱棣口中的神秘人物。

    他着一身深灰僧袍,正坐于塌上打坐,见朱棣牵着芈嬛进屋,便扯开一个笑意,道:“女施主,没想到咱们这样快就又见面了。”

    芈嬛诧异地看过去,发觉此人正是袁珙口中可与刘秉忠比肩的那个僧人,倒是吃了一惊。

    “贫僧道衍,施主有礼了。”道衍从塌上下来,对着芈嬛行了一礼。

    “大师不必客气。”芈嬛暗自好笑,她一个向来不信佛的女子,倒似乎颇具佛缘。

    朱棣对着道衍亦客气地行了一礼,对芈嬛说:“道衍大师将随咱们一道回北平去,为母后诵经祈福。”

    芈嬛浅浅地笑,“娘娘在天有灵,得知王爷如此孝顺,定会倍感欣慰。”

    朱棣闻言,佯怒道:“这般场面上的话,你倒不忘了说。”

    芈嬛哼哼哈哈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道衍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似是琴瑟和谐的模样,眸色渐冷,薄唇紧紧抿做一条线。

    “王爷,不知贫僧曾说过的要送您一顶白帽子之事,您考虑的如何了?”道衍忽然开口,打破了屋中的一丝温馨之意。

    朱棣唇角挂着的笑意在听得这句话后,猛然崩散,取而代之的是股慑人的杀意。

    “往后莫要再提此事,否则,杀无赦。”

    芈嬛听着道衍的话,暗暗心惊。王爷戴上白帽子,那便是在王字上加了白字,就是皇。

    他这就是在唆使朱棣谋反,是大逆不道!

    可朱棣为何仍决定选他一道回北平,莫不是他……

    芈嬛甩甩头,不愿再想下去。她回首对着朱棣扯开一个柔和的笑,道:“王爷,怀仁说今日备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不若咱们一同去尝尝?”

    朱棣冷冷地望了眼道衍,随即牵住芈嬛,拂袖而去。

    道衍瞧着他二人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终是长长叹息一声。

    26

    26、北平城,燕王府(1)

    用过晚膳,芈嬛便陪着朱棣坐在院子里赏月。婢子沏好茶,放在二人手边,就退了下去。

    “嬛儿,你对那僧人有何看法?”朱棣抬首看着缺了大半的弦月,随口对芈嬛道。

    “他有野心,有抱负。只是不知王爷可否容他?”芈嬛直言不讳,他今日引了她去见道衍,不过就是要个答案。

    “既然留了他在府上,那我便是打定主意要这个人。”朱棣顿了顿,“道衍的才学甚高,博古通今,兼通佛、道、儒三家之学。以他之能,就连宗泐大师都要敬上几分。”

    “这位道衍大师莫不是宗泐推荐给王爷的罢?”芈嬛半玩笑似的地问道。

    “自然是宗泐大师举荐的,”朱棣微蹙了眉,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有何不妥之处么?”

    芈嬛摇头,“能得宗泐举荐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朱棣端起茶碗呷了茶,话锋一转道:“回了北平后,你便住在王府里,”顿了一瞬,才问:“可好?”

    “王爷这话问得未免霸道,哪里像是在征求旁人的意见。”芈嬛为他添上茶水,淡淡道。

    朱棣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芈嬛支着下颌,望着被浮云遮去些许的月,自言自语道:“住在王府吃喝不愁,又有人伺候着,倒是也没不好。”

    朱棣斜睨着她,“许久不曾见你,没想你竟也生出几分童心来。”

    “约莫是与允炆住得久了,就沾了些孩子的习性。”芈嬛品着茶,不以为意。

    “你与那孩子实在是太过亲近了,怎的都不知要拿捏着分寸。”朱棣听见朱允炆的名字,就又绷了一张脸,极是不爽。

    芈嬛拢拢衣袖起了身,打个长长地哈欠说:“我要去睡了,王爷也早些歇着罢。”

    言罢,她便自顾自地回了房去,留下朱棣仍旧琢磨朱允炆究竟是如何同她住在一处的。

    芈嬛住在燕王府的几日,实在是过得逍遥自在。饶是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来打搅她。

    朱棣亦是日日悠闲,闲到怀仁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一日,趁着朱棣还未起身,怀仁偷偷告诉芈嬛,“爷近日不对劲,着实是不对劲。”

    芈嬛眼波淡淡,丢给怀仁块核桃酥说:“他不给你找活干,你乐得清闲就是,何必急的抓耳挠腮。他堂堂一个王爷,还能出多大的岔子。无非就是在京城里偷个懒,养精蓄锐罢了。”

    “嬛儿,你何时竟如此了解我了?”熟悉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怀仁一哆嗦,慌忙回首行礼。

    芈嬛倚在美人靠上,也不动弹,懒懒地一指桌上糕点说:“核桃酥不错,坐下来尝尝。”

    朱棣瞥了怀仁一眼,不再理他,兀自在芈嬛身旁坐下,满面春风。

    怀仁暗吁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朱棣捻了块核桃酥,轻轻咬下一口,对芈嬛说:“再过两日咱们便动身北上,回北平去。”

    芈嬛微微颔首,随口道:“听闻道衍大师已提前几日走了?”

    “王府护卫与他一道自水路回去,咱们走陆路。”

    芈嬛默了一瞬,说:“你此番来京,并未带女眷。未免流言不利,便不必为我备马车软轿了。”

    朱棣略有诧异,“莫非你要与我一道骑马不成?”

    芈嬛勾唇轻笑,“有何不妥么?”

    “自是没有。”朱棣点头答应,心间对芈嬛更是怜爱疼惜。

    燕王启程前往藩地的日子,定在旧历十月十八。

    这天秋高气爽,空气中飘散着醉人的甜香气息。

    燕王朱棣骑在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潇洒之态叫人忍不住侧目。

    在他身旁,一个瘦削的青衣公子骑着匹枣红马,正与他侃侃而谈。这年轻公子唇边噙笑,清眸流转间竟带出股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佳人之态。

    怀仁策马在二人不远处跟着,自顾自地偷着乐。看来芈嬛姑娘是对爷有些意思的,不然也不能做出这样的牺牲。要知道,从应天府到北平可是有些路程的,一个女子骑马而去,如何能吃得消?

    怀仁有这番想法,自是因着还未将芈嬛看的透彻。以她的心性,莫说是跟着朱棣一路策马到北平,就算是同他一道征战蒙古,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流殇自然清楚自家姑娘,是以他便悠哉哉地跟在几人身后。看看风景,想想心事,倒也惬意。

    藩王的护卫队经过各地,自然是少不得与当地父母官联络联络感情,逢场作戏一番。

    芈嬛跟在朱棣左右,以书童的身份自居。然朱棣却老大的不乐意,他敲着芈嬛的额头问她:“你何时见过到我这样年纪的人,还会带着个书童四处跑的?”

    芈嬛嘻嘻笑着,反驳说:“我总不能说是自己是被流放的犯人罢?”

    朱棣无奈,“你愈发地能说会道了。”

    芈嬛跟他打着哈哈,心间觉得这般活下去也是不赖。没有猜疑,没有算计,倘若熬到朱家这代人都驾鹤西去,她也就清闲了。

    燕王一行走走停停,终在半个多月后抵达北平。

    燕王妃徐氏领着长子朱高炽,出了城门老远迎接朱棣,见王府护卫浩浩荡荡走来,险些就要垂泪。

    她日日思念的夫君如今就在眼前,可她却怔在原地,不敢走上前去。只因她瞧见了朱棣身侧的那个青衫少年,分明地,就是个女子。

    朱棣自远处策马而来,望见城门外的徐妙贤,禁不住蹙了眉。

    芈嬛瞧见他这模样,便摸了摸他那黑马的马头,说:“马儿啊马儿,你看你那主人,无端端地又一副忧愁样,真叫人堵心。”

    “嬛儿!”朱棣低低喝她,芈嬛却云淡风轻地一笑,勒了勒缰绳,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王爷,王妃领着小公子都迎出这样远来,你倒是没个表示。”

    朱棣默了一瞬,继而道:“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

    芈嬛不再搭理他,只等到了城门处,看一场久别重逢的好戏。

    果不其然,朱棣将戏演得足足的。

    他策马先行离了队伍,在徐氏跟前翻身下马。遂一手抱住年幼的儿子,一手牵住王妃,嘘寒问暖。

    徐妙贤笑意盈盈,挽住朱棣缓步走着,实在是羡煞旁人。

    芈嬛坐于马上,乐呵呵地瞧着,未见半分妒意。

    怀仁在一旁却是越看越心慌,他无论怎么琢磨,都觉得芈嬛是笑里藏刀,眼见爷就要倒霉。

    “姑、姑娘。”怀仁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叫公子。”芈嬛目不斜视,于是更加坚定了怀仁心中的猜测。

    “公子,您确定要搬进王府住?”颤颤巍巍,再颤颤巍巍。

    “唔,”芈嬛低声应着,“你家王爷盛情难却,而我也向来是个懒散的人,不住进王府,又要住到哪里去?”

    怪事!怀仁兀自琢磨着,这女人话里话外全然没半点醋意,可神情为何那般冷漠?

    芈嬛跟着护卫们进了王府,自然少不得要去拜会燕王妃。

    她大大方方到了前厅,朱棣与徐妙贤正端坐于厅堂之上。

    “民女见过王妃。”芈嬛徐徐拜下,可还未及徐妙贤开口,朱棣便淡淡道:“往后不必这许多虚礼了。”

    芈嬛默默地横了朱棣一眼,他却恍然未觉般地又叫人赐座。

    “妹妹这一路长途跋涉的,身子可还吃得消?”徐妙贤张口便给了芈嬛一个合理的身份,妹妹,何其暧昧的一个词汇,明摆了是承认她为朱棣的侍妾。

    “多谢王妃关心,民女这身子尚算硬朗。”芈嬛顿时有种被噎了一大口黄连的感觉,看着朱棣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狠狠地咬了咬牙。

    “往后妹妹便住在墨竹苑罢,那儿环境也清净些,该能合了妹妹的心意。”徐妙贤果然是聪慧,一猜便中。

    “谢王妃。”芈嬛又福了一福,这才踏踏实实地坐下。

    随便徐氏如何猜想,她自是清清白白。日久见人心,还怕不能澄清个小小的误会?

    于是,因着朱元璋的一句话,芈嬛便堂而皇之地到了北平,进了燕王府,成了王府里最是奇特的一个女子。

    奇在她的身份虽没人知晓,却发觉她在府里的地位几乎不亚于王妃。

    她许多不合规矩的行为,在王爷与王妃眼里却稀疏平常。

    流殇大人自打她来了后,便只跟在她左右,连王爷都不理不睬,实在是怪异极了。

    怀仁大人也是时常就跑去了她的墨竹苑,一脸八卦地进去,再满面沮丧地出来。周而复始,孜孜不倦。

    王府的下人们对这女子津津乐道,实是有不揭她老底不罢休的架势。

    芈嬛也任他们去猜测,自个儿在燕王府过得是不亦乐乎。

    但,平淡之中,却有一人始终叫芈嬛不安。

    他便是大庆寿寺的住持,道衍。

    自打朱棣回了北平,道衍便成了王府的常客。他不仅跟王府的一众下人关系颇好,就连王府侍卫也都敬他几分,是以他很是具有群众基础。久而久之,大伙对这个经常上门来找王爷的怪僧,也就见怪不怪了。

    芈嬛之所以略略不安,只是因着道衍每每来王府,都要与朱棣在书房中密谈一个多时辰。

    而道衍在应天府时那句话,则时常在在芈嬛脑海里徘徊。

    送王爷一定白帽子。

    将皇位送给王爷。谋反、举兵,芈嬛一念及此,就觉得头疼不已。

    倘若这注定了是个乱世,她又怎能逃得开?

    作者有话要说:悲摧地收藏,悲摧地点击,悲摧地评论……

    主啊,原谅我的碎碎念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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