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商霖一直待在椒房殿内,不怎么见人。只因易扬觉得她如今还没洗脱毒害霍子娆的嫌疑,低调些为好。她深以为然,借口还有一味药没服完,再次闭门静养起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深入了解了一下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时代。大概在三百年前,中原大地上是由姬氏王族建立的大晋王朝,国祚绵延两百余年。晋朝灭亡之后,北方的贺兰氏建立了燕国,南方的徐氏则建立了魏国,两国以睢江为界,两分天下。因江南富庶,所以魏国的国力略胜于燕,两国对峙几十年之后,终于由燕国方面提出要改善关系,缔结婚姻。为表诚意,燕国特意从宗室里挑出一名货真价实的公主送到魏国,而魏国也很给面子地封了这名公主为皇后。如果一切顺利,这段婚事至少能换来两国之间十数年的和平。
可是,这一切却被大司马大将军霍弘利用了。
他意图借皇帝的手害死公主,再借燕国的手除掉皇帝,自己登上帝位。商霖琢磨透他的计划后,感叹这人真是把借刀杀人玩到一个境界了。本欲喝一声彩,然而想到这宏伟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干掉自己,还是嫉恶如仇地道了句“歹毒”,继续看史书去了。
小蝶的死讯传来时她刚把魏国的史书粗略过完一遍,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楷书,认起来也不怎么困难。正为自己的博学多识沾沾自喜,便看到入画跪到她面前,几分畏惧几分痛快地禀报:“公主,小蝶死了。”
她手一松,书册掉到地上,“死了?”
因为小蝶口口声声说是受了皇后的指使给贵妃下毒,自然是重点审问对象,早在三天前便被提去永巷,由掖庭令亲自审问。商霖本有些忐忑,但见易扬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没有多问。谁知等了几天,等来的结果居然是小蝶畏罪自尽?
“宫人说,小蝶被拷打之后,承认自己曾因为一些小事被霍贵妃责罚,从此怀恨在心。此次本想借公主的手害死她,却没能成功。事情败露之后,她一时害怕便把您给拖了进来,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罪责……如今走投无路,她自知罪过滔天,写下供词之后就撞上了殿内的大柱,当场身亡……”
商霖的神情随着入画的话一点点变得凝重。右手紧握成拳,抓得骨节泛白,似乎这样就可以克制住心底不断上涌的恐慌。她想起数日前和小蝶的匆匆一面,那还是正在好年华的女孩子,如今却已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很快就会被扔到乱葬岗上,化为泥土。
对。这就是古代的皇宫。人命如草芥的皇宫。来了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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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易扬来了椒房殿,两人神色如常地用完晚膳、洗漱就寝,直到彤书女史再次意兴阑珊地退出寝殿,商霖才终于放松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她慢慢坐起来,双手抱膝,脸颊贴着手臂,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钩冷月。
易扬依旧侧躺着,见状平静道:“你都知道了?”
半晌后,她低声回道:“恩。”有些艰难地问道,“你早猜到她会死?”
“八|九不离十。”易扬神情无波无澜,“霍子娆原来欺你无根无基,陷害的圈套没布置多周全,如今我要查,她自然慌张。让小蝶担下全部罪责是最好的办法。我只是没料到她居然有办法让小蝶甘心自尽,大概是手里握了什么把柄吧。”
见商霖沉默,他有些轻蔑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特无情,就这么任由她逼死小蝶?”
商霖一愣,继而摇头道:“不,我怎么会这么想。”轻叹口气,“我们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星期,能保住自己已是极限,哪里还能顾及到旁人?我知道你为了救我,暗中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因我而死,我……很愧疚……”
易扬没料到她这般明理,全不似有些女生那般爱将过错推卸给别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不用愧疚,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的错。”片刻后易扬轻声道,“小蝶是贺兰皙的侍女,却伙同霍子娆陷害无辜的主人,背弃自己的国家,本就是不忠不义。如果不是我们过来了,死的就是贺兰皙。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有任何后果自然都得自己承担,与旁人无尤。”
这些道理商霖原也明白,却总是忍不住自责,此刻听易扬这么说才算舒服一点。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说,她变成鬼之后会来找我么?她是撞死的,如果变成鬼一定很吓人,我害怕……”
易扬:“……你真的是21世纪的大学生吗?你连九年义务制教育都没完成吧!”
“我们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啊!”商霖振振有词,“不要因为你没见过一件事情,就认为它不可能,这是狂妄自大。”
易扬看着她黑沉的眼眸,知道这插科打诨背后掩盖的是无边的恐惧,那已在喉咙里的讥讽便再说不出口。
沉默一瞬,他道:“你不用怕,我睡在你外面。如果有鬼,也一定先索我的命。”不知是不是商霖的错觉,总觉得那声音是极温和的。
“那,我可以靠你近一点吗?”商霖低着头犹豫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两个人一起,可以壮壮胆子……”
易扬短促地笑了一声,“随你。”
商霖这才拖着被子凑近,心满意足地在他旁边睡下。易扬看着近在咫尺的乌发,有些走神。她睡前沐浴过,身上发间都带着清雅的兰花香,让人心驰神动。易扬闻了那香味一会儿,眉头一蹙,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真是好心过头了。
不应该答应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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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情绪低落,对周遭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商霖不再去研究这新奇的世界,开始一心一意思考如何回家。她跟易扬讨论过,如果两个人再找一个高楼跳下去会不会就穿回去了,但是由于易扬不肯发扬雷锋精神率先尝试,她只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她认真读书,时不时去找谢臻宁谈天说地,发展感情,日子倒是过得极快。
不过易扬就没这么轻松了。商霖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只是觉得他应该很忙,有时候晚上睡觉,他都是很快就睡着了。商霖有心想问问,却一直没有机会。只是一个多月后某天晚上,他饮茶的时候轻描淡写对她说了句,“我身边那个大监王海你可以信任,他不是霍弘的人。”
她咋舌,“你确定?”
易扬对她的惊愕表示了淡淡的鄙夷,“折腾这么久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我早不用混了。”
说完这个,似乎觉得炸弹还不够,继续轻描淡写道:“我过两天会拨一个新的大长秋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就让他来给我传话。”
大长秋即长秋宫的掌事宦官,是皇后身边地位最高的宫人。商霖一直不敢信任原来的大长秋,所以平时总觉得束手束脚的。
“你有办法换掉原来的那个?”
“当然。”
商霖长舒口气,露出一个笑容,“给你点32个赞!”
易扬不为所动,一副高冷到底的样子。
商霖心情好,完全不介意他的态度,寻思不如趁此机会深入打听一下他的进度。前两日宫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马球赛,据说整个靳阳的贵族子弟都来参加了,他应该趁这个机会把潜在帮手都筛选了一遍吧。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嘴贱了一点,办起事来倒真有一种气魄。难得的是,他在有气魄的同时还能装出一副荒唐病弱的样子,委实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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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天色还早,商霖照例提议出去散步,锻炼身体。
因为贺兰皙和徐彻的身体都太差了,两人在这方面十分注意。商霖可以明目张胆喝调理滋补的药材,易扬就苦逼得多。商霖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但他的气色确实要比刚来时好许多。这样的他让她忍不住想起在周俊家看到的那个男人,高大挺拔、英气逼人,只消立在那里,便是一道夺目的风景。
两人出了长秋宫,一路散步到了御花园。商霖四下打量,见碧湖之畔绿柳依依,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和易扬真的是一对夫妻,晚饭之后出门散步,过着最寻常的俗世生活。
“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让她脸颊忽然泛红。
“没、没想什么!”她结结巴巴道。
易扬蹙眉,却见身边的女孩脸颊红得跟个番茄一样,眼睛飘来飘去就是不看自己。
他心头困惑,正想追问一句却忽然听到旁边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尖锐的哭泣声。
他回头,只见一个绿衣宫娥被宦侍拦住了,却依旧朝着自己哭喊道:“陛下,陛下……奴婢求您,求您去看看阿锦吧!”
宫娥冲撞了圣驾,王海怕易扬动怒,忙朝小宦官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赶紧把人拖走。宫娥急了,声音更大,“陛下,就算您不在乎曾服侍过您的女子,可她肚子里怀的……是您的骨肉啊!”
反攻
小半个时辰后,商霖和易扬跟着那名唤作沉香的绿衣宫娥去了她们的住处,而那个传说中怀有皇裔的宫娥苏锦便住在那里。
苏锦和沉香都是杏园侍弄花草的宫女,素日无人问津。两月前徐彻突发雅兴,独自一人来了杏园,正撞上如花似玉的苏锦,一个把持不住,就幸了。天子临幸宫人都是要记录的,可徐彻许是怕霍子娆生气,又或者是吃完不想认账,居然吩咐苏锦不准说出去,只按规矩赐给了她一块玉佩。
本来这事儿就该揭过了,可苏锦运气实在太好【或者太不好?】,居然一次就有了。眼看孩子已经在肚子里待了两个月,苏锦却始终不敢来告诉皇帝,今晨还发起了高热。与她交好的沉香终于按捺不住,拼死来求了皇帝。
简单狭窄的屋子里,易扬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沉默不语。苏锦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易扬的一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陛下……真的是你吗?”怯生生的样子,“奴婢……奴婢有罪……”
“你没什么罪。”易扬微微一笑,“好好休息,朕会妥善照顾好你们母子。”
苏锦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直到两人都回到椒房殿、宫人也退出去之后商霖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恭喜你陛下,喜当爹啊喜当爹……您这回穿越,不仅老婆娶了一堆,连孩子都有了,人生大赢家!”
易扬看她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诡异一笑,“是哦。多亏了这次的经历我才能娶到你呢,老婆。”
商霖打了个寒战,立刻笑不出来了。
见易扬眉眼间隐带思量,商霖也收起了玩笑之心,感叹道:“敢做不敢认,那徐彻真不是个东西啊。”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易扬看着黑沉的夜幕,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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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后宫都得到了消息。杏园的宫女苏氏一朝得幸有了身孕,陛下册封其为正七品御女,赐居含翠阁。
皇帝的后宫至今没有子嗣,这突然冒出来的苏御女自然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所有人都在猜测她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又究竟是男是女。
皇后娘娘对此也十分重视,连续几日亲自去含翠阁陪苏御女说话,还派了个侍御医过去,专门伺候龙胎。大家看到这个状况,琢磨着皇后大抵是想把这个孩子揽到自己名下,好以此和霍贵妃对抗。
苏锦对商霖的亲切总有些惶恐,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挣扎着想下床给她磕头,却被商霖拦住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照顾好孩子才是要紧。那些虚礼不用太在意。”她温和道,正室范儿十足。
从前霍子娆独大的时候,如苏锦这样的宫女都是没有活路的。陛下一无所知,她们却明白得很,霍贵妃容不下这宫里有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因着这,她才不敢把有孕的事告诉皇帝。谁知新来的皇后居然这般大度,苏锦感激之余,不免觉得老天待她甚好。
这情绪一直保持到皇后喝下她的天麻丨乳丨鸽汤、腹痛如绞,继而倒地不醒。
含翠阁的人吓得面色惨白,传太医的传太医,请陛下的请陛下。一盏茶之后,皇帝匆匆忙忙地赶到含翠阁,此时商霖已经被灌下了解毒的汤药,依旧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冷凝如冰。
苏锦只觉得灭顶之灾都要降下,而这段时间皇后对她的亲善又迅速从眼前闪过。她咬紧双唇,只觉得恨意从未如此浓烈,“有人给臣妾下毒,皇后娘娘误食了臣妾的汤,才会……”
“有人给你下毒?”皇帝蹙眉,“谁会这么做?”
苏锦还未说话,急性子的沉香已经忍不住了,“是霍贵妃!一定是她!这宫里有多少孩子是被她害死的,如今她又想来害阿锦!”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脸色不能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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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霖喝的汤分量有限,当天半夜便苏醒了。睁开眼睛时发现易扬正捏着自己一绺长发出神,眼睛越过自己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咳嗽一声,虚弱道:“你守候在我病榻前时,神情能不能稍微……悲痛一点?”
易扬这才发现她醒了,淡淡道:“那药的分量控制得再好不过,你要是这都能有事,就是你命中注定要客死异乡。我只能说一声走好。”
商霖气结,“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胆子这么大,叫你喝毒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现在来装什么柔弱?”易扬神情悠然,“恭喜你成功完成了闯关任务,那个苏锦就是你的奖品。”
“我要她来干嘛?”商霖道,“搞蕾丝边啊!”
易扬耸耸肩,“也许。”
商霖懒得跟他鬼扯,直截了当道:“把霍子娆拖下水没有?”
“当然。”易扬道,“两个时辰前她亲自来了椒房殿,跪在殿外说自己绝对没做过这件事,不过我没见她。”
“太好了。不枉我英勇献身一把。”
商霖说着,想起了苏锦被册封为御女的当天夜里,她很不客气地询问易扬,“你是打算用苏锦和孩子当诱饵,引霍子娆朝她下手,然后抓她的现行么?”
他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同意。”她干脆道,“小蝶是她自己作死,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可苏锦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个无助的母亲,我们怎么可以利用她?这违背了我做事的原则。”
他神情有几分冷淡,“可你忘了,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若要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那我们和霍子娆有什么区别?”她道,“我在公交车上还给孕妇让座呢,到这儿反倒拿准妈妈去冒险,太跌份儿了。绝对不行。”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传说中扶贫济困的侠女啊!
扶贫济困的侠女自我陶醉了半分钟,就听到皇帝陛下温柔无比的声音,“那好,我备好的毒药就你来喝吧。”
女侠:“……啊?”
接下来的剧情可谓跌宕起伏,穿越二人组狼狈为奸,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先在苏锦的汤内动了手脚,商霖再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抢先喝下,而之后御医和皇帝要何时赶到都经过了精妙的计算。
至于沉香在这样大的变故之下脱口供出霍子娆,也因为她事前不留痕迹地增加了沉香对霍子娆的敌意。
徐彻从前是不知道霍子娆做过这些事情的,如今易扬要怀疑她,自然得有一个由头。现在这情况,十分自然,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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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帝以贵妃事务繁多为由,许了谢昭仪协理后宫之权。虽面上做得冠冕堂皇,大家却都知道,陛下是因为苏御女一事对贵妃生了怀疑。只是大司马位高权重,陛下又没有证据,才会不了了之。但无论如何,霍子娆已不如从前那般受宠,群众心中皆感痛快。而在此事中受到最大伤害的皇后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没捞到半点权力,待在椒房殿内静养。
这也易扬的算计中。霍子娆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动手,这回下毒的戏码这么拙劣,她必定会认为是有人刻意陷害。谢臻宁作为事件的最大受益人,首当其冲被她怀疑。
椒房殿内,易扬把一勺药喂到商霖嘴里,温柔道:“慢点。”
商霖的舌苔已经被苦得发麻了,他却还要表演这柔情蜜意的喂药戏码,她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凌迟么?”
易扬看她眼中都在冒火,依旧不紧不慢地喂她,还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良药苦口,你别因为怕苦就不肯喝药。”
一旁的入画附和道:“是啊公主,陛下待您这般细心,光看在这份情意上您也别使性子啊。”
商霖一口气冲到胸口,硬是被她咽了回去。温柔一笑,她含羞带怯地看着易扬,撒娇道:“那,陛下要是愿意陪臣妾一起喝,臣妾就不使性子了。”
被撒了娇的皇帝陛下笑得越发温柔,“胡说八道,药也能乱吃吗?”然后愣是一勺一勺地把那碗药给她喂了下去。
易扬把空碗递给宫人,转头见商霖都被苦得快哭了,终于发了慈悲,“你们先下去。”
宫人一离开,商霖立刻叫了声“我的妈呀”,伸手就去拿缠丝金盘里的甘草蜜饯。她睡在床榻内侧,易扬坐在床边,金盘就在他手边。可她太生气了,不想让他帮忙,跪直身子就要去拈蜜饯。谁知躺久了的身子有些发软,她一个不慎就朝前倾去,正好压在易扬身上。
两人肢体紧贴,面面相触,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可闻。她有些懵了,竟不知立刻起来,只呆呆地看着他。而他似乎也被蛊惑住,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漂亮的脸。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只觉得纤细得仿佛一下就能握住,让他忍不住用力扣紧。她嘴唇紧张地抿住,嫣红饱满,是一种难言的诱惑。
他把她往下拉了一点,凑上去就想吻她,而她也没有闪躲,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入画的声音忽然哑住,看着相拥的两人片刻,脸颊通红地扔下一句“奴婢晚点再进来”便逃了。
商霖猛地后退,跌坐在床榻上,顺手抽过锦被裹住了自己。易扬见她一副防备着自己的样子,眼睛里多了几分讥诮,“你突然扑过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他还反咬一口?商霖怒,“我腿软不小心!我扑过来你不会推开我么?我扑过来你就要……就要那什么我吗!”
易扬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是个男人。”
使臣
为了安抚受惊的苏御女,皇帝将她提到了正六品宝林,又多拨给了她四名宫人,妥帖照顾。
商霖在养好病之后仍时不时去看她,然而苏锦觉得她是被自己连累了,每次都歉疚地看着她。商霖受不了她灼灼的眼神,便去得少了,含翠阁也冷清了下来。商霖知道,大家这是忌惮霍子娆,不敢和她太过亲近。
某日商霖再次带了礼物去看苏锦,一进门却看到她对着轩窗出神,眼角隐有泪痕。微风拂动她的鬓发,头上的绢花颤动,让她美得脆弱而惹人怜爱。
她视线的方向是……皇帝的乾元殿。
“苏宝林。”商霖轻唤道。
苏锦回头,见到是她时呆了一下,立刻低头擦拭泪痕。商霖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臣妾……臣妾没想什么?”
商霖想了想,“你想见陛下吗?”
苏锦抬头,迟疑地看着她。
“你要是想见陛下,本宫替你去跟陛下说一声吧。”她解释道,“陛下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最近前朝事多,实在抽不开身。他其实一直记挂着你和孩子。”
苏锦喜悦一笑,眼泪又要落下,“多谢娘娘。臣妾……臣妾也不愿劳烦娘娘,只是许是有了身孕,总觉得心里慌慌的。若是陛下能来看看臣妾,就太好了……”
当晚商霖见到易扬时就自然地提出了这个要求。她本以为易扬一定会答应,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居然拒绝了。
“没空。”易扬简单道,“明日约了镇国公府的世子打猎,要三日后才能回来。”
“啊?这样啊。”商霖皱眉,“那你回来之后再去看看她吧。”
易扬放下手里的书册,“你对她的事情未免热心过头了吧?做戏也不用做得这么认真。”
“你不想去?”
“不想。”
“她肚子里可怀着你的孩子呐!”商霖痛心疾首,“你这么薄情亏心不亏心?”
易扬眼神淡漠地看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徐彻的,不是我的。”
他口气有些冲,商霖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忽然生气了,“你真不去?”
易扬这回索性不回答,掀开被子就躺了下去。商霖瞪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满心的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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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易扬真的离开了,商霖气呼呼地用过了早膳,带着侍女就杀到了含翠阁。整整一天,她都待在那里陪苏锦说话。为了消磨时间,她们甚至一起研究出了杏花的十种用法。晚上离开时看得出苏锦心情好了许多,商霖也觉得今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入画对此有些不解,“公主是在哄苏宝林开心么?她身份低微,您肯纡尊降贵照拂她已是她的福气了,又何必为她费这么多心思?”
商霖坐在轿辇中,看着天边一钩冷月,眼前又闪过了苏锦挺着大肚子凄然落泪的样子。
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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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易扬回来了,商霖憋着一口气没理他,吃饭的时候看也不看他一眼。易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许久,终于开了尊口,“给我个理由。”
商霖看向他。
“你这么执着地让我去看苏锦,因为什么?”易扬道,“我看你不像是会无理取闹的人,这回这样总有个原因吧。”
商霖沉默片刻,“我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
“是啊,你不觉得么?”商霖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宫里,没有亲人,唯一的依靠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你了。不管你怎么想,你现在都是孩子的父亲。你陪在她身边会给她很大的安慰。”
易扬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不说真话我就走了。”
商霖咬牙,“好吧,我只是……”深吸口气,“看到她那样,我想起了我妈妈。”
易扬没说话。
“我妈妈那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怀着我,举目无亲……”商霖有些说不下去了,“我那时候不能给她安慰,现在只希望能帮一帮和她遭遇相似的人。”
易扬手中捏着通透的玉筷,觉得那筷子像一块冰一般,凉得让他有些握不住。
放下筷子,他丢下一句“幼稚”便潇洒而去。
商霖轻叹口气,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真是没意思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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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她惊讶的是,第二天她再次去含翠阁的时候,却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喜气洋洋。
“怎么了?心情这么好。”商霖笑问。
苏锦给她行了个礼方道:“还要多谢皇后娘娘,昨夜陛下来看了看臣妾。”
商霖一愣,“他来看你了?”
苏锦没回答,一旁的沉香已笑道:“是啊。陛下陪宝林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到她睡着了才离开的。”
见苏锦心满意足的样子,商霖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个家伙,也不是他表现得那么狠心嘛!装什么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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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知情识趣的聪明人,她理智地没有去嘲笑易扬的口是心非,而是选择了含笑旁观。当晚吃饭的时候她高深莫测地看着易扬,一副“你别害羞我都明白,我什么也不会问”的表情。
易扬夹了一片笋尖放到她碗里,微笑道:“你再看下去,我就要以为你爱上我了。”
商霖含情脉脉,“你这么温柔体贴,我觉得我真的快要爱上你了呢!”
易扬沉默一瞬,认真道:“来,让我们聊聊你不同寻常的悲惨童年。”
商霖:“……来,吃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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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娆被压制了之后,商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于是越发觉得易扬有本事。可没高兴多久,有本事的易扬就带给了她一个噩耗:燕国即将过来几个使臣,拜见魏皇的同时还要见见她这位嫁过来的皇后……
“你要是露馅了,我是不会救你的。”易扬诚恳道。
商霖含泪,开始恶补关于贺兰皙的一切信息。
燕国使臣入宫的那一天,后宫比较躁动。商霖打听了一圈方知道,原来四位使臣里有一位比较特殊。那人是燕国侯阜长公主之子,现任奉车都尉,高沉。
除了这个,他的另一个头衔是,燕国第一美男子。
第一美男!光是听这四个字商霖就生出了无限遐想。虽然易扬也长得很帅,但为人太过可恶,白瞎了那张俊脸。商霖希望这一位帅哥不要辜负造物者的厚待,当得起男神的称号!
但她没料到的是,男神,居然真的是她的男神。
大魏宫前殿的丹陛之上,华盖招摇、旌旗猎猎,群臣皆沉默地侍立两侧,商霖坐在易扬身边,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
那个人,为什么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么相像?可这里不是21世纪的中国,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他也穿越过来了?
四名使臣一起跪下,口道“魏皇圣安”。易扬笑着让他们起来,转头却对上商霖近乎怔忪的目光。
她看的是……高沉?
他和煦一笑,“皇后,见到故国亲人怎么也不问候一声?”
商霖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诸位一路辛苦。”顿了顿,“煜都的梅花今年开得可好?”
她问得奇怪,然而一众燕国人皆面色如常,其中一名四十来岁的使臣更是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臣等离开时正是三月,煜都的梅花已经谢了。不过它去岁寒冬盛开时的样子,比往年更加美丽。”
商霖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
高沉看着地面,声音平平道:“陛下和皇后知道公主痴爱梅花,特意命臣等带来几株幼苗,是从宫中梅园里挖出来的。公主将它们种在庭中,可慰相思之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似乎在这里见到商霖对他一丝触动也没有。
商霖看到他这样,心头疑惑更深。难道,真的只是容貌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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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商霖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易扬见状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头,“怎么,见人家长得好看,春心萌动了?”
商霖白他一眼,“懒得理你。”
易扬又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来了兴趣,“难不成,你真看上那个什么……第一美男了?白天你看到他时眼睛都直了。”
商霖以手托腮,目光落在虚空里,片刻后才轻声问道:“你说,除了咱们俩,别人有可能也穿越到这儿吗?”
易扬蹙眉,“这话什么意思?”他反应极快,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你怀疑高沉是穿越的?你认识他?”最后一句已是肯定。
商霖点头,“我在现代有个朋友和他长得很像。”
“朋友?”易扬睨她一眼,“男朋友?”
“是男朋友就好了……”商霖嘟嘟嚷嚷。
“哦,我懂了。暗恋人家对吧?”易扬笑得十分可恶,“啧啧啧,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威武一女中豪杰,居然也学人家搞暗恋。”
“你才威武!你全家都威武!”商霖恼羞成怒,“我告诉你,今天遇到那个高沉,搞不好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锦绣良缘,我时来运转了!”
“说什么傻话呢!”易扬拍拍她的肩膀,一脸慈爱,“你老公现在是我。”
商霖扭头,“那他就是我的男配。”
“男……配?”
“对啊。”商霖一本正经,“每个穿越女主都有一个男配!”
见易扬不以为然的样子,商霖继续道:“《步步惊心》看过吗?”
易扬:“没。”
“《神话》呢?”
“也没……”
“《寻秦记》总看过吧?”
易扬沉默片刻,“瞄过两眼算吗?”
商霖怜悯地看着他,“少年,看来你没有成为穿越种马文男主的潜质了。”
男神
燕国使臣到达靳阳的第三日,皇帝在九曲池边的双华亭设了个小宴,接待远道而来的奉车都尉高沉。作为燕国嫁过来的公主,贺兰皇后也出席了这次小宴。
用膳过程中,双方代表就燕魏两国的关系进行了交换意见,高都尉献上了他为魏皇准备的礼物,魏皇则向高都尉介绍了魏国的特色食物,并建议其抽空游览一番靳阳的风景名胜。整个过程可以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融洽。
喝完三杯酒之后,皇帝陛下装作被九曲池上的芙蕖吸引了视线,悠然踱步到池边,而适才因着陛下的命令,所有的宫人都候在亭外,是以此刻诺大的双华亭内只余皇后娘娘和高都尉两人。
商霖笑着端起酒杯,以袖掩唇饮了一半,视线的余光却在打量高沉。
他五官清朗,眉毛很黑,鼻梁直而挺,下面的嘴唇薄削,紧紧抿在一起,显得有些严肃。这是一张很英挺也很男人的脸,不同于徐彻的俊逸潇洒,要刚硬许多。
很像。不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也好,易扬也好,真容都只和穿越后身体的原主六分相似,可这个高沉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胡思乱想,高沉微笑抬头,分明是尊敬疏离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让商霖心头一颤,“你还好吗?”
“什么?”
高沉继续用臣子面对皇后时的恭敬表情看着她,语气却越发温柔,“来这里这些日子,还习惯吗?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还好……”
高沉沉默一瞬,“对不起。那日在前殿相见,我明明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却没有给你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