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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越详细越透彻,就算日后宋祁会怀疑,也拿不住把柄。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心急……磬谣,你快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心都碎了。”

    宋祁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抹去我的眼泪。如果不是这番虚情假意,他的确像是位好情人。

    可惜,可惜……

    我心里越发泛起冷意,微仰着头凝视他,轻启薄唇:“你何苦要来招惹我呢?若你不出现,兴许我日后还留在太子身边,可是你……你彻底扰乱了我的生活,还让我背负上了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你让我日后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磬谣……”他低下身来,目光温柔如水,拉着我的手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我可以等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等到你忘记宋轻舟,等到你慢慢喜欢我……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下去。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哭着去推他的手:“信你又如何?你总是想要那太子之位的。我受够了你们皇室的争斗,也受够了你们的冷嘲热讽,难道还让我以后再去趟这一滩浑水不成?宋祁,就凭这些,我就算日后……日后真的喜欢你,也不会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他不解地急急问道,“你以为只有你受不了这些么?我早就受够了!小时候我娘亲一过世,我就如入了冷宫一般,谁都不将我放在眼里,连太监宫女们都怠慢我。好的时候,还能吃上一口残羹冷饭;坏的时候,连饿上好几天都是常有的事。在父皇面前,那些人就跟变戏法似的,对我千依百顺;父皇一走,她们就想着法子折磨我,直将以前对娘亲的怒气全撒在我一人身上!那皇宫,我早已呆不下去,你若不喜欢,我自然会带你离的远远的。到边境,到山林,到河谷,只要你一句话,天涯海角我都会随你去!”

    “宋祁……”

    我半惊半喜地盯着他。惊的是我想不到宋祁幼年时在宫里过的如此凄惨,喜的是他愿意为我放弃权势,如此一来,我的计划也就成功了大半。

    “可是,你若走,皇上若不同意怎么办?”

    宋祁拍着我的手笑道:“我父皇纵着我呢,只要我开口,他自是会同意的。只是,只是刘贵妃她……”

    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想将这一层对我说明,我便转而问道:“那太子呢,你不恨他了么?”

    宋祁略略一笑:“我恨他做什么?以前恨他,是因为他同谢皇后一路。如今谢皇后也死于奇毒,我料想这宫中另有深藏不露之人毒杀了我娘与谢皇后,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那人究竟是谁来。按理说,我该替母亲报仇才是。但现在,自然是你更重要了……”

    ☆、与君同销万古愁(3)

    我破涕为笑,仍是去推他的手:“你说这话我还是不信,为我就能放弃杀母之仇?你依了,我也不会依的。”

    宋祁有些惊讶,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追查下去?”

    我将计就计,点头道:“照如今的形势,你与太子称得上是患难与共,何不借他的势力联手查出真凶呢?”

    宋祁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如今查起来谈何容易?”

    “但谢皇后刚过世,自是刘贵妃得利最多。十年前的事就算不是她做的,谢皇后的事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至少可以知道,刘贵妃手里的毒药究竟从何而来。若是真有来路,你娘亲的死想必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宋祁一听这话,便惊喜万分地亲了我一下:“磬谣,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你不知,那刘贵妃借着长相与我母亲相似才在宫里得了宠,我因此也极为依赖她。后来才知她只不过是拿我当棋子,还暗中派了好多人跟踪我,试探我。我料她绝不简单,如今后悔都来不及。”

    我点头道:“要摆脱她不容易,但……也不是全无法子。我本不想搅合这宫里的事,可为了你,倒是愿意一试。”

    “磬谣……”

    我拉着他的手道:“既然她派人监视你,表面上你就不能与她反目,凡事都得忍耐下去。太子那边,你想办法利用利用,实在不行,就认个错。谢皇后一走,你与他示好,他没理由不接受的。若是他有防备,你就忍耐些时日,让他慢慢信你。你要谨记,得从宫里的老人查起,若有新丧的宫人也是条线索,这两处缺一不可,只要能抓住把柄,再加以试探和威胁,就不怕从他们口中套不出话来!”

    “恩,我明白。”

    他点头应下,目光紧紧凝视着我,久久不肯移去,嘴角擒着笑意,有些苦涩无奈地说道:“磬谣,真想不到你会为我费心费力想了这么多事,我现在还跟做梦似的,生怕这梦一醒来,你就后悔了。”

    我微微一笑:“不会的,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任人欺凌。伤害我的人,我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宋轻舟负了我,我也不会再把心交给他。只要你以后能带我离开这里,让我为你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磬谣。”他呢喃着我的名字,不由自主地靠近。我自知逃不过,便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他温柔地肆咬我的双唇,手指紧紧拽着衣袖,将所有酸楚都吞进肚里。

    轻舟,为了你,我谎话连篇,甚至不惜将自己也交了出去。你说,上天若是看清了我的罪孽,日后会不会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呢?

    ☆、与君同销万古愁(4)

    宋祁慢慢将我放开,轻笑着触碰我的鼻尖:“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了,不然刘贵妃又会起疑。我如今是她最有利的武器,只怕她离不得我。这样吧,你记得晚上给我留个门,我到你家去找你……”

    我一拳打在他身上,嗔道:“尽想这些不害臊的!”

    他大笑出声,又挥起了折扇,勾起我的下颚调笑道:“我就是这性子,你不喜欢也得从了我,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说罢,又凑在我耳边说:“等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宋祁离开后,我深深呼了口气,身体脱了力似的歪在椅上。墙上的《卧虎》图慢慢转开,宋轻舟静静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轻声说道:“磬谣,谢谢你。”

    我握紧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我们之间不能说谢的。说谢就有了亏欠,就是欠了人情。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亏欠,也不会要你还。”

    他越发用力的拥紧我,仿佛用尽了浑身气力,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不谢你。但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杀了宋祁。碰过你的男人,都该死!”

    明明是冷漠无比的声音,却像是这世间最动听最感人的情话。我不禁莞尔,深深投入他怀中。

    轻舟,方才我已将话说到无路可退的份上,就算宋祁真的听了我的话有心向着你,也难保他日后会将我紧紧握在手心,作为威胁。

    宫中有他一日,我就绝不可能再与你再一起。绝不可能的……

    ☆、双十修得鸳鸯锦(1)

    第十七章双十修得鸳鸯锦

    回到家后,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二娘和大姐出了西苑,没消停几日,就又开始兴风作浪。而爹爹终日都在筹谋着该偏向太子和六皇子哪一边,如今我的话他已是听不进去,好在外公近日班师回朝,特意来到家中,将爹爹好生数落了一番,才把我和他的计划说明。如此,爹爹自不作二想,又对我看重起来。

    如此折腾数回,两位姨娘也终于看清了形势,渐渐讨好起我娘来。娘亲看起来还是如以往那般温柔贤德,但再不将聪慧和手段藏起来,一旦抓住机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不留一丝余地。

    娘说:“磬谣啊,女人这一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没有按自己的意愿活着的时候。一旦你有了选择的时机,就绝不能错过。什么伤心的,苦闷的,都要一次发泄干净,稳住自己的地位和荣华富贵才是最紧要的。”

    她见二娘与三娘起了纷争,便让关妈去劝说二娘。那日我正在院里荡秋千,就见关妈神神秘秘地拉着二娘的手进了后院的小树林,一时好奇便跟了去,只听关妈对二娘说:“二夫人啊,那三夫人心思狡猾,表面上看起来与你同仇敌忾,可实际上呢?每每你出了什么事,她就明哲保身,将所有事都推得一干二净,根本就不曾估计你。还记得上次曲江茶会么?明明是她出的主意,到头来却是你同大小姐受委屈。说真的,我这个做下人的都不屑三夫人所为,更何况我们夫人呢!”

    二娘惊诧地问她:“姐姐都知道了?”

    关妈点头:“能不知道么?大夫人醒着呢,也聪明得很,常同我们说,二夫人纵是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过是受人迷惑,全是因二夫人太过单纯,才会遭了三夫人的道儿。二夫人你好生想想,你受难的这些时日,大夫人可没少关照您和大小姐吧?清明节的时候,三小姐还特意求老爷把你们接出来,私下备了新衣给你们穿,何曾见她们记你的仇?大夫人心里是明白的,又怕你信不过她,所以不好当面同你说这番话。可你瞧瞧三夫人,坏事做尽,却没人治得了她,大夫人早看不下去了,只说二夫人您才有法子治她,奴婢这才斗胆替大夫人开这个口,还请二夫人多多相助啊。”

    二娘一听这话,心里自然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挑着眉问:“我若是帮了,又有什么好处?”

    关妈笑着说:“您想想看,三小姐受了难,在鲁安怕是呆不长了。她若离开,大夫人自是会一同走的。到时候只要三夫人和二小姐都不在这个家里,后面的事还不是全依仗您和大小姐了么?奴婢特意说这番话,也是希望二夫人您能记着奴婢的心思,日后掌了家,还能重用奴婢,奴婢就感人,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他仍是对宋琬念念不忘,甚至后位空虚,还说不娶宋琬,誓不立后。南国朝中大臣如何上荐他都不闻不问,气煞了好些人。这些年是没人提立后的事,我不过是送信去跟他如此一说,他倒还真来了。”

    我惊诧:“外公的意思是,那来使里有一位就是南王?”

    “他当然不会错过如此大好机会,想那宋琬二十年前也是位妙人,真不知是如何迷了南王的心,让他二十年不忘,呵呵,真是奇事,有意思!有意思!”

    ☆、双十修得鸳鸯锦(3)

    外公摸着胡子大笑不止,半晌后方才收敛了笑意,冷冷笑道:“磬谣,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于我,除了娘亲和轻舟,还有什么算是重要的?

    可面上仍是平静地回答外公:“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名节了。”

    “对,名节。”

    外公微扬着嘴角,笑得深不可测。我心下一惊,难道外公是想……

    不待我胡乱猜测,外公就说:“若是南王二十年前就已夺了长公主的清白之身,你说天下人会如何作想?”

    我道:“自然是人言可畏,长公主就是不想嫁给南王,圣上也会逼着她嫁到的。”

    “是这个理了,”外公长长呼了口气,“我就是想借此将宋琬赶出宫去,让她以后再也无法挡你的路!”

    我惊诧道:“外公,莫非二十年前,他们俩儿就……”

    外公大笑道:“这些事你就不知道的。若不是有一次南王偷偷潜入皇宫想探望长公主,被老夫逮了个正着,他也不会黯然神伤的与我说心事。酒过三巡后,方才道出这事。”

    原来二十年前的曲江茶会,各国都有前来观赏。多数是皇子佳人,唯有南国是南王亲自而来。

    他一见宋琬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哪知宋琬喜欢的却是陈国皇子杨歌。

    后来无数人向先皇提亲,散尽千金只为迎娶宋琬为妻。先皇左右为难,不知该将宋琬嫁给南王作后,还是嫁给杨歌作妃。

    无奈杨歌性情稳重,不及南王用心,众人只瞧见南王天天去纠缠长公主,却不知长公主与杨歌早已两情相悦。

    先皇本有意将宋琬许给杨歌,可突然又冒出一些谣言来,说长公主喜欢的是南王,南王对她亦是势在必得。杨歌便觉心灰意冷,独自离开了鲁国。长公主知道后,便昭告天下,说此生非杨歌不嫁。南王知道后哪里肯依?一时又没有办法让宋琬回心转意,于是就用了些卑鄙手段,强要了她。于是宋琬从此深居宫中,再不外出。

    “这些事,天下间怕也就我们几人知道了。”外公笑了笑,“不过,几日后,怕是就便传遍天下。到时候,不怕她宋琬不嫁。”

    “可是,长公主性情刚烈,若是强逼她,只怕她……只怕她会自寻短见啊!”

    外公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磬谣啊,若成大事,必不惜手段,绝不能心存半分怜悯。你管她宋琬是死是活,只要没有她这个人在宫里,对你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结果一样,你又何必有所顾虑呢?”

    “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啊!”

    ☆、双十修得鸳鸯锦(4)

    我只是相助太子登上皇位,所以才以自己想当皇后为借口请外公相助。没想到外公想出来的法子竟如此逼人,实在是让我心有余悸。

    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如何都不想的!

    外公见我有所犹豫,便拍着我的手道:“你放心,就算宋琬想死,皇上也不会依的。二十年前,她不嫁就引得南王亲率大军攻打我鲁国。今日她再不嫁,南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加上谢皇后过世不久,宫中局势已变,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她宋琬也不是傻子,再不愿也不会一心求死的。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鲁国。”

    层层计谋,滴水不漏。外公的手段的确比我高明多了。

    就算宋琬真想不明白做出傻事来,只要不死在我鲁国境内,就与我鲁国无关。到时,说不定皇上还可借此讨伐鲁国,趁机吞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有一点儿损失。

    次日,南国来使向皇上呈上另半边鸳鸯锦,写的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8;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亦是南王手笔。

    来使道此物鸳鸯锦乃是当年南王与长公主定情之物,南王手中一半,长公主手中一半。说着,便将长公主那半缎上的《关雎》背了出来。

    圣上不信,派人去查,果真见宋琬寝卧宫房的枕头底下压着绣着《关雎》的另半缎鸳鸯锦。

    鸳鸯锦乃男女传递情爱之物,分为上下两段,重合方可见两只鸳鸯交首而合,好不情缠。

    长公主说不清,来使又递上南王的亲笔函,上面写明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且有请罪之意,同时又希望皇上能将长公主赐给他。

    皇上见生米已成熟饭,也不管长公主愿不愿意,就在谣言传出之前定下了亲事。

    谁能料到二十年后,这两人还是凑在了一块儿。

    谁又料到皇上为了皇室颜面,会丝毫不顾及自己妹妹的感受呢?

    后来我听说长公主在公主殿狠狠地哭了一场,就连宋轻舟也说他从未见过皇姑姑如此伤心的模样。我心里也是一阵酸楚,本以为自己会处之而后快,哪知见她如此,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这无情的皇室之中,究竟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呢?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1)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长公主出嫁的那日,场面颇为壮观、十里红丈染红了整条鲁安大街,锣鼓声更是喧天而至,不知羡煞了多少待嫁闺中的女子。

    娘亲站在门口,看着送行的众多官员,不禁幽幽一叹:“女人到了长公主这个岁数,还能有如此壮观的送亲仪式,也算是命中所幸了。”

    幸运吗?我看未必。

    如此壮大的场面也不过是皇上为了和亲将长公主远嫁,心中所亏罢了。长公主若真的幸运,二十年前她就已嫁给陈国皇子杨歌,哪里会等到今日嫁给自己最恨的男人呢?

    从那以后,娘亲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日里与二娘互吐心事,好的像是亲姐妹。到夜里便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寂静无声,满目忧愁。

    我不知娘亲究竟为何会突然如此,宋琬所嫁并非其爱,她是在替宋琬心哀,还是联想到了自己呢?

    长公主和亲后不久,皇上便册立刘贵妃为后,太后娘娘兴许是看不下去,一怒之下搬去了归真殿,吃斋念佛去了。轻舟去看过她几次,老太后总念着谢皇后的好,将刘贵妃数落得一无是处,直骂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只会一味的迷惑君主。

    但大局已定,无法扭转,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倒是宋祁,说来也极其可笑,自从我那日约他在明月客栈见面后,他每每与我相会也定在此处,说什么环境雅致,茶水香浓,菜品可口,是鲁安难得一见的好去处,如何都不肯换地方。我倒也乐得方便,如此一来,无论我与他说什么,张掌柜都会如实记录,转交给轻舟。有时轻舟也会自己来,只是见着我与宋祁做戏,假意示好便会愤怒不已。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称心的事多了去。最可悲的是,我们竟只剩下互相利用。除开这一层,好似我与宋祁再无任何关系。偶尔,我也有心存愧疚的时候,那时就忍不住会想起婷芳来。想起她的大度,她的不计所失,想起她为了成全我和轻舟所做的一切牺牲……我便会觉得人世间还是有真正的善良和单纯存在,只是,太少,太少罢了。

    之后几日,却是出奇平静。宫里没有动静,家里也没有动静。

    爹爹奉命护送长公主出境还未回来,外公又回了南边军营,而轻舟和宋祁忙着追查毒物,也鲜少再来找我。

    生活一下就平静下来,仿佛又重归往日远离争斗,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不知三娘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打我的主意,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地回做些好东西给我,糯米圆子、桃花糕、瘦肉粥……一天一个花样,变着方儿来讨好我。有的时候还会带着二姐雅笛一同来。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2)

    我这二姐呢,却没她娘那份心思,为人迟钝又简单,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心里没有半点儿主意,总是让人牵着鼻子走。也不知三娘究竟同她说了什么,她突然变得十分怕我,表面上和和睦睦,眼神却不敢朝我看一眼。

    这日,我正坐在院子里弹琴,三娘又捧了食盒来,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鲜汤摆在桌上,笑着对我说:“磬谣啊,快,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收了琴,也还之一笑:“三娘,不劳烦的。您每天都给我送好吃的来,就不怕雅笛姐姐说你偏心么?”

    三娘自我身旁坐下,说:“哪能啊,你姐姐也说你这些日子瘦多了,该好好补补才是。”说着,就端起那碗鲜汤,边吹边用勺搅动,直到热气稍退些才拿与我尝。

    三娘做饭烧菜的手艺极好,当年也是因为擅长此道,才被爹爹看重,收做妾室。娘亲说我们岳家没那么过规矩,不管二娘三娘家世身世如何,我都必须称她们一声姨娘。我从没将就过这些,倒也不在意。既然她费心费力地为我做这些,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她一番心意,端着鲜汤细细品尝,无论她这般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三娘先是不说话,自我喝下大半碗汤后才盈盈笑道:“磬谣啊,三娘以前只顾着照顾你二姐,疏忽了你,是三娘的不对。三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万不会埋怨这些。只是你二姐她自幼就没什么主见,从小又跟着她大姐一块儿,没学到什么好的。你日后多担待些,教教你二姐明辨是非,也让她跟着你学些手艺,只要你不嫌弃,三娘天天伺候你,报答你。”

    “瞧三娘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哪里还在乎这些。二姐想学什么,跟我说就成了,用不着客套的。”

    其实二姐这人本身也没什么大毛病,照三娘的话说,就是跟着大姐没学什么好的,成天像个小跟班似的,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过这三娘倒是挺能耐,恐怕也是看着二娘如今同我娘亲成了一路人,自己落了单,也想靠拢过来化解是非,免得日后招来什么是非,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三娘听了我的话后,放心点头:“有你这么一句,三娘心里就踏实了。只是你二娘啊,怎么说呢,坏心眼不少,我就担心你娘心软,又遭了她的道儿,会惹出更多麻烦来。”

    我笑了笑:“三娘啊,其实我娘她……她……”

    不知怎的,我突然喉咙一紧,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颈部弥漫开来,努力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惊得我一声冷汗。

    三娘满心惊诧地看着我:“磬谣,你这是怎么了?”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3)

    我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喉咙摆手,她也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来。

    娘亲和二娘闻声赶到,团团将我围住,仔细询问一番才发现我是说不出话来,即刻命人去请大夫。

    娘亲拉着我的手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这怎么办?磬谣她素来都是琴乐歌舞最好的,如今她若是说不出话,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二娘也是叹气:“是啊,好好的一个人,刚刚冒出头来,就被人说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这事才淡下去,磬谣又哑了。我说姐姐,莫不是邪星入门,克了我们家磬谣吧?”

    我本来就因为突然失声,心里慌得厉害。听了她们的话,一时想起我的声音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才觉发生的所有事都如晴天霹雳一般。

    是啊,我岳罄瑶若是失去了声音,还能算是鲁安双绝的岳罄瑶吗?还能唱我喜爱的歌吗?

    想到此处,我便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想哭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感觉让我难受的恨不得去死!

    娘亲紧紧抱着我,瞥了二娘一眼:“纵是邪星魔星,也犯不着跟磬谣过不去。待会儿大夫来了,定能查出这其中原因来。总之,我绝不会让我女儿白白遭了这罪!”

    说着,她便与关妈一同将我扶回房内。

    我当时只顾着哭,也顾不得旁人。大夫来的时候,替我把了脉,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道:“三小姐是中毒了啊。”

    “什么?”娘亲一把拽住他的手问,“是中的什么毒?”

    大夫说:“夫人不必着急,据三小姐脉象所看,中毒并不深,只是暂时麻痹而已。只要服下解药,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如常。若是继续接触此毒,只怕日后就难开口了。”

    娘亲一惊,将大夫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您说这毒究竟从何而来?”

    “自然是服下的,不然怎会麻痹喉头呢?”

    娘亲浑身一震,疾步踱到床边摇着我的肩膀问:“磬谣,告诉娘,你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快告诉娘!”

    我呆呆看着她,吃了什么?失去声音之前,我就喝了三娘送来的鲜汤啊。

    难道,是她做的?

    我恶狠狠地将目光转向三娘,她也是急得满头冷汗,摆手道:“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做的,我天天都给磬谣送吃食,要想害她早害了,怎么可能偏挑着今儿呢!”

    “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素来不曾起过争斗的娘亲,居然为着我疾步走向三娘,一巴掌掴在她脸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下盘不稳。

    二娘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往后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受了牵连似的,连劝都不敢劝。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4)

    关妈也拉着大姐和二姐躲到墙角去,只听我娘冲着三娘一顿劈头盖脸的好骂:“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么?起先见我在家中备受冷落,你处处刁难也就算了。后来见磬谣好了,你又咽不下这口气,教唆两个孩子欺负她,自己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计谋倒是好得很呢!现在没指望了,居然还起了这种害人的心思。我告诉你,只要我顾明月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女儿!”

    娘亲这一骂,像是把多年来的怒气都骂尽了。偏不巧,爹爹又在这个时候回了府,见满屋的人乱作一团,忙问出了什么事。

    娘亲愤愤不平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爹爹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三娘骂道:“你平日里怎么作乱我可以不管,你可知道磬谣日后是什么身份吗,居然敢打她的心思?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留在府中难保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你这就给我滚出去,立即跟我滚出去!”

    三娘吓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直说自己不曾做过伤害我的事。娘亲不信,让关妈收拾了厨房和碗勺让大夫验毒,一验还真有,这会儿三娘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以前我是怎么说的?谁要敢在这家里闹事,就趁早走人!我就看不顺你们这些女人为了一点儿小事争权斗利,这会儿居然连如此狠毒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胆子大得很啊!”

    “老爷,真不是我做的,你就信了我这会儿吧,真不是我做的啊!”

    爹爹哪里还听三娘说什么,一把拽过她就出了院子。三娘的哭声久久回荡在耳边,我料爹爹肯定是拿她出气了。后来关妈告诉我,三娘被爹爹打得不成|人形,扔出去的时候体无完肤,啥东西都没让她带出府。

    我心想,害人终害己,她也算是应有此报。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敢在我身上动心思?

    后来大夫开了药方。爹娘又好生安慰了我一番,我才喝了药睡下去。半夜的时候,我竟发起噩梦来。梦中的自己永远失去的声音,我站在轻舟面前,他对我说了好多话,我却回不了他一句。

    而轻舟紧紧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的追问:“磬谣,你怎么不能说话了?你说话啊。”

    “你不能说话了是么?你不能说话以后还怎么唱歌?”

    “磬谣,我喜欢听你唱歌的,你若是再不能唱歌,还是那个我喜欢的磬谣么?”

    他的脸自我眼前慢慢模糊,越离越远,最后竟然消失不见。我不停地追赶,呼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5)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窗外哗啦一声惊过一道闪电,大颗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这才知,原来是下雨了。

    如此清晰的梦境在脑海中反复着,我突然好害怕,好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声音,更害怕轻舟他会将我抛在脑后。

    想着想着,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空中惊雷闪闪,狂风大作,直将窗外树影摇晃成鬼魅,仿佛伸出了千万只魔爪,还不停低吼着。

    这就是我阴谋算尽的惩罚么?是上天给我的报应么?

    我披着外衣起身,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踱到娘亲房前,只想在她怀里寻找安慰。哪知刚走到门口,我就听见了关妈的声音。

    “夫人,我们这么做,真不会被察觉么?”

    “你怕什么?那女人已经被赶出去了,这件事还有谁会去查?雅笛那丫头没心没肺的,顶多为她娘哭一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可是,那药,那药终是有毒的……我担心小姐她会落下什么病根。”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做什么都不会拿磬谣的生命当儿戏,等她好了,声音还会同以前一样,想唱什么歌都行。”

    我僵在门外,万万没有想到,对我下毒的人居然会是我的奶娘关妈。更想到,指使她这么做的人,居然会是我娘。

    为了铲除一个与她作对的女人,她居然不惜朝自己的女儿下手……

    娘亲啊娘亲,磬谣对你来说究竟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当初若不是爹爹以你作为威胁,我根本就不会费劲去争夺什么“曲江四杰”。每做一件事,都是在为你的今后做打算。可你呢?为着自己能在这个家里呼风唤雨,居然想要牺牲我?

    难道你之前的隐忍都是假的么?

    难道这十几年来我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么?

    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曾有心,同爹爹一样,将我当做一颗棋子呢?

    我真想不到,天下间居然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如此的,将我当傻瓜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来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无论是皇宫,还是豪门贵族,都是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手段非凡,无所不能。

    我岳罄瑶就这样辗转于你们的争斗中,想求个全尸,还得请你们手下留情。

    我紧握着双手,将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让疼痛为我记录这一刻。

    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我!绝不会!

    ☆、一语上邪断人肠(1)

    不能开口说话的这三日,娘亲一直守在我身边,我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心中却冰凉无比。

    我想这人世间大概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母亲拿来利用更可悲的事了。亏得三娘那么聪明的人,居然都遭了她的道儿。看来比起手段来,还是娘亲更加高明,甚至连我,都不及她半分。

    我中毒失声的消息传出后,最先来看我的人是宋祁。

    他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药瓶统统扔在我桌上,一样一样的对我解说。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是做什么用的,总之不是解毒的,就是保护嗓子的,倒还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好药材。

    “磬谣,你听我的,乖乖把这些药全吃了,保证你立马就好了!”

    他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我也不管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同我娘一样,也下了毒在这些药里,只当笑话似的听了去,不免噗嗤一笑,拾笔写道:“大夫说了,三日就好,六殿下不必挂心。”

    宋祁皱了皱眉:“要三天啊,那你岂不是三天都不能说话?”

    他盯着我瞧了好半天,咧开嘴一笑:“说真的,听不见你骂我,我这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我一眼瞪了过去,继续写道:“既然六殿下这么想被骂,我就趁这些日子好好想想,等过几日好了,一并骂给你听。”

    他笑得分外开心,自身后一把搂住我,凑过来说:“你啊,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一股狠劲儿,都让人分不清你究竟是带我好还是带我坏了。”

    我皱了皱眉,索性放下笔,直接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那你究竟想我怎么对你?”

    宋祁颇有些不满地说:“你以前对太子不就挺好的么,干嘛总对着我发脾气啊。”语气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

    我手指一颤,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写道:“你和他不同的,我若真拿同样的来待你,就没什么分别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得意洋洋的说:“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定是不同的。”

    是啊,你是不同的,所以你永远都取代不了轻舟在我心里的位置……

    对于宋祁亲自前来探望的举动,爹爹自然很是高兴,我留他用了午膳再走,宋祁也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

    宋祁告诉我,这些日子刘皇后对他仍是器重,今日让他拜访特进(官职)刘智,明日又让他去看望户部尚书刘谋,真是恨不得将刘家所有的亲戚都滴水不漏的打理个遍。

    “谢皇后还在时,外戚虽然各个身居高位,却还知分寸,知道顾忌龙颜。刘氏这一干宵小可胆大得很,凭一个女人得势,慢慢分去半壁江山,如今倒逞起能耐来了!”

    ☆、一语上邪断人肠(2)

    宋祁的话说的一点儿没错。早在刘皇后还未进宫前,刘氏出的最大的官也不过五品谏议大夫。直到宣洪十五年,谏议大夫献美入宫,刘贵妃才凭酷似柳昭仪之姿深得皇上宠爱,几年来多次加封,如今更是坐上了后位,手段的确非同一般。

    “最可恨的是,她前些日子竟想让我娶刘智的女儿刘璺。若不是太子未娶,众皇子不得迎妻,她不便求皇上下旨,只怕我这辈子都逃不出刘氏的手掌心了。”

    我暗道不妙。以宋祁的性子,刘皇后将他逼得这么紧,他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如果他在这时乱了脚步,刘皇后极有可能会摆他一道,再另择他人。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怕的还是刘皇后未防阴谋败露,会斩草除根,不仅会除了宋祁,甚至连近日与宋祁接近的我也不会放过。

    想到此处,我便又再宋祁手上落下几字。

    谨慎。谨慎。

    宋祁和拢掌心,一双凤眼掺着无数深情,对我说:“磬谣,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耐,唯独娶妻这事不行。”

    他紧紧抱住我,温柔地说出那份沉重的誓言:“除了你,我再不会要其他人。”

    宋祁说得分外认真,若不是我知道他在演戏,还真会被他一番话感动。

    可是,我与轻舟不是已经断了表面上的联系了么?宋祁如今讨好我又能争到什么?

    我脑子里只有三种可能。其一,宋祁一直对我和轻舟的关系表示怀疑,于是多加试探。

    其二,他看重我的聪明才智,打算进一步利用,助他摆脱刘皇后的控制,手持江山。

    其三,排除所有的猜测和利用,宋祁还能如此待我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真的喜欢我。

    我回头望着他带笑璀璨的眼,无奈的想,我岳磬谣此生还能再相信谁呢?

    宋祁送来的药我终是一样都没吃,三日后,声音也渐渐恢复,便带着谢礼前往回春堂,答谢救我一命的蒋大夫。

    我去的时候,蒋大夫正在施诊,让学徒为我奉茶稍等片刻。我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回春堂外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吵闹声,就问那学徒怎么回事。

    学徒说:“三小姐不知道么?前些日子鲁安大街上,平白无故地多了个疯婆子,今天偷东家,明天偷西家,还说自己是什么三夫人。啧啧,真是可笑之极。这不,又被人给逮着了。昨儿我师父还好心替她上过药呢!”

    我听了这话,心里就没缘由地难过起来。突然听见门外有人高喊一声:“蒋大夫,救我!”

    我一听声音,这不是三娘么?就连忙走出去瞧,哪知果真是她!

    ☆、一语上邪断人肠(3)

    只见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霎时吓得说得出话来。

    我虽恨过她,却从未想要她沦落到如斯地步啊!

    是了,是我娘害了她!一切都是我娘做的!

    蒋大夫闻声而出,无奈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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