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皇见他倔强模样,更觉可爱,立即低下头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一旁御七瞧在眼底,也是兴奋不已,已是准备将神识回归到纣皇身上,好与他融合在一起享受这西岐的世子!
却是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侍御官的声音,向内禀告道:“启禀陛下,寿仙宫中来报,苏娘娘突染暴疾,已是横卧在床,人事不省!”
那正要剥去伯邑考身上最后一件衣裳,一逞兽的狗皇帝闻言身子一僵,愣了愣,随即惊叫一声“哎呀,我的美人”,而后整个人从伯邑考身上弹起,一把抓起脱在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去,同时吩咐御七赶紧跟上,去给那寿仙宫中的爱妃瞧病。
待纣皇急匆匆地冲了出去,躺在床上的伯邑考才爬起身来,将衣裳重新穿戴整齐,之后却是愣愣地坐在龙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自然是知道寿仙宫中主位就是那只狐狸精,也知道它是为自己解围才弄出这番动静,心下自是十分感激。但是想到自己今夜虽然逃过了无道昏君的yin辱,但是明日还是逃不过一死,心下便十分的凄楚。
他自不怕死,却害怕父亲吞下了自己的血肉,害怕父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伯邑考正为明日之事惶惶难安,却忽然听到一人在屋外呼唤他。他连忙收起心神,循声而去却看到那申公豹正站在窗外,抚着胡须朝他微笑。
申公豹见伯邑考终于回神,立即从窗外跳了进来,走到他面前,稽首道:“大公子莫惊,贫道此来便是为还你那份人情的!”
伯邑考连忙起身,还以一礼。他见申公豹能进入后宫之中,又说要来还自己人情,便猜到对方是来帮助自己逃脱纣皇魔爪的!
果不其然,就见申公豹从袖里拎出一只兔子,扔到伯邑考怀中,而后默默念起咒语。伯邑考不敢打扰他,只能将兔子抱在怀中,静静等待。不过须臾时间,申公豹做法完毕,放下拂尘,而后叮嘱伯邑考道:“公子今夜且辛苦些,将这只兔儿抱在怀中,贫道刚刚已经做下一法,待到明日公子便会与这兔儿换了模样,等到这兔儿被当做公子杀了,贫道自会带公子离开,为你解去法术。”
伯邑考连忙低头做礼,感谢申公豹的救命之恩。申公豹连连摆手,只说救人性命本是他修行人该为之事,大公子不需这般拘泥。
申公豹道貌岸然地将伯邑考哄骗一番,而后又从窗户跳了出去,念一个遁地术,立即消失了身影。
伯邑考得了仙人帮助,避免了明日死劫,心下感概不已。他身体本就疲累不堪,又被纣皇吓唬了一番,早已经没了精神,现在心中忧虑一消,立即便抱着兔子模模糊糊地坐在床下睡熟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伯邑考迷迷糊糊醒来,却是惶恐地看到“自己”正蜷缩在地上睡在面前!他一惊,而后想起了昨夜申公豹说的话,心下大为道法的奥妙而惊叹。
伯邑考也不敢私自奔出寝宫,只是将自己藏身在那一身脱落在地上的衣服里,免得没让要来搭救的申公豹找着,却被别人真当成了兔子,送进厨房烹调了!
哪知他不出门招惹祸端,祸端却要从门外进来招惹他!
在那兔子变的“伯邑考”被宫人光溜溜地扭送走后,伯邑考才从衣服堆里探出头来,却不想竟是和一个三岁模样的小姑娘对上了眼!
这小姑娘是谁?乃是纣王的小女儿,是馨庆宫娘娘杨贵妃所生。她母亲是从平民中来,因此在怀上这女儿的时候备受欺辱,偏巧纣王又在那一年里大病几乎要死,更加没有人来为她撑腰。那杨氏辛苦怀胎八个月,眼见就能将孩子生下,却还是不小心给姜氏捉住了把柄,一阵责罚下来差点将孩子弄没了!
也是这个女儿与纣皇有缘分,就在杨贵妃被罚跪在纣王寝宫门外,几乎要落胎的险要关头,纣皇恰好穿越过来,正听到她哀哭凄惨的声音,嫌她太吵,便让人将她送回馨庆宫去安胎。
这胎自然是没能安住,纣皇却是在穿来的第一天就得了一个女儿,可不叫他另眼相待?因而取名殷娇,示意她是天子娇女,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纣皇当真是十分宠爱这个女儿,因而养成她小小年纪却已是胆大包天,只这宫中不管哪里都敢去。这一日她笼中养的兔子不见了,因而想来寝宫中寻她父皇一起去找,谁知父皇竟是不在,当下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就要往那苏妲己的宫中闯去。却是临走前瞥见了床榻下的衣服里竟然藏了一物,还会动,不由大感兴趣,蹲到了旁边,然后就与冒出头来的西岐大公子对上了眼。
这一人一兔两相对视了许久,还是那殷娇先动起手来,一把抓住白兔后颈,将他抱在了怀里,摸了摸,惊喜交加道:“灰灰,你今天怎么变白了?”说罢便抱起兔子奔出了寝宫,往那寿仙宫里去,想叫她父皇开开眼界!
这小公主是纣皇的宝贝疙瘩,就是苏妲己也不敢让她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假象的,偏这小丫头从来都是不通报一声,就往里闯去,总叫这修炼千年的老狐狸防不胜防,常常为此被纣皇责罚!
这一日,她也是如此闯进了寿仙宫中,那守在门口的雉鸡精一见是她连忙伸手一张,将她拦住,同时大喊一声向内预警:“三……三公主怎么来?”
殷娇哪里会去理会一个宫女?她身子小,别人又不敢对她动手动脚,因此雉鸡精这边才打了招呼,她的人已经从它手下滑了出去,冲进了寿仙宫中!
伯邑考被殷娇抱在怀中,自然也跟着大开了一回眼界,就见到那九尾狐还没来得及撤去法术,因此内中正在上演一番捆绑调教。伯邑考见到这番情景,立即羞耻得闭上了眼睛,暗道这殷商宫闱实在污秽不堪,白日宣yin也就罢了,还让一个小孩子看在眼里,实在不像话!
想起先前纣皇想要强迫自己的事情来,再看现在将九尾狐捆住,一脸狰狞兴奋的纣皇,伯邑考只觉得心中阵阵作呕,温雅如他也不禁无声地唾骂了起来!
那殷娇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毕竟是孩童,哪里真懂这些?只扭头瞥了苏妲己一眼,转身就往内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
直到她消失在幔帐后面,九尾狐才猛然想起小公主的宠物是一只灰色的兔子,怎地今日就漂成白色了?又是想起寝宫中那个被申公豹变成兔子的西岐大公子,顿时大叫一声祸害,赶忙追了过去。
却哪里还能挽救?等它扑进内殿,纣皇的秘密早就被只红眼兔子瞧了个遍,再难有一丝隐藏!
作者有话要说:九尾狐完矣
第46章 龙游朝歌凤离岐山(八)
殷娇蹦入寿仙宫内殿中,就见他父皇端坐在书桌后,一手按着账本一手在算盘上怕噼里啪啦地算计着,五指飞速只见残影哪里能看得半分真切?
想他纣皇拥有三个分身,也算是极品待遇,然则金甲此时手握军权,日夜用在训练亲兵之上,哪有空闲管理这等钱财闲事?那御七也是一等一的忙人,既要训练闇兵收集各处情报,又要忙里抽闲研究药理,更加不得闲。
原本有一个江一春专门替他管理财务,如今也被用在了冀、昌两州,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商王原本的领地以及那些被诛灭九族的世家冲入国库的封地,所有的账务就只能由他自己来清算。
好在他是暴君,不需像明君圣主那般励精图治、发展经济,只管算清自己腰包有多厚实即可,否则还不要将他忙死?
殷娇见到父亲这般模样,知道今日是他算大帐的日子,万万不能去打搅,没得办法只好乖巧地蹲到一边,自己玩儿拼图去了。
这拼图极大,是纣皇特别制作的,本是给她两个皇兄殷郊、殷洪。等这两皇子将拼图玩腻了,便被纣皇赶出了宫门,而今废物利用,自然落到了小公主的手中。
殷娇年幼,毕竟不比两位皇子,因此得了这份拼图至今也不能拼凑出一个齐整的角落。小娃儿又是玩性极大、记性偏小,没得一分钟就将怀里的兔子放在了一边,不去管它。
那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九尾狐紧跟在殷娇身后而来,见到纣皇正在盘账,不敢将自己的怀疑禀告给他,只敢自己动手想将那白白的兔子捉走,却是刚要下手一只五爪金龙已经扑到它手边,张牙舞爪地不让它轻举妄动。
这五爪金龙本是金甲的战宠,因为龙是王者的象征,为免给金甲带来麻烦,因此一直留在纣皇身边,护卫在他左右。九尾狐见到这金龙,立即明白纣皇已经将一切看在眼底有了判断。九尾狐不敢忤逆纣皇心意,因此又如来时一般默默地退出了内殿。
那纣皇拨了小半日算珠子总算将账务清理出来,这才有空来理会三公主殷娇。
殷娇正着迷手上玩具,忽然听到父皇在唤自己,愣了愣,想到今日所来何事,立即丢了拼图,一溜烟跑到内殿门口将开溜至此的白兔抱住,而后凑到她父皇大腿边上,谄媚地将白兔捧到头上,与他来看:“父皇请看,女儿天资纵横,已将灰灰养成白色!”
纣皇捏住白兔后颈拎了起来放在面前,与这呆呆的连嘴巴都不知道动一下的红眼兔子对视了一眼,心下暗叹一声“女儿怎地如此白痴”,方才对殷娇道:“你这白兔子分明是从父皇的寝宫中得来的,哪里是那只灰不溜丢的丑兔子?”
殷娇闻言,嘴一撅,用手指住白兔,道:“女儿不管,女儿就想要这只兔子!”
殷娇哪里知道,她父皇其实并不能十分肯定这兔子就是他寝宫里的那只,因此刚刚不过是诈一诈她。小丫头不比她父皇老j巨猾,因此着了他的道。纣皇得了殷娇回答,当真头疼不已——那伯邑考是何等通透之辈?哪里还能看不出他特意伪装出来的假象?日后为了保守住这秘密,他少不得又要将伯邑考禁锢在自己身边,多费心思去封锁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对外传播消息去!
片刻之间纣皇已是转过许多念头,却是不动声色。又见殷娇故作娇憨实则耍赖的行径,被女儿无意间“坑”了一把的纣皇终究觉得心头不舒坦,因而坏心立显,故作温和地问她道:“那你是不要那只灰兔了?”见殷娇点头,立即朝殿外吩咐道:“爱妃速派人去吩咐厨房,将公主养的那只兔子宰了炖汤,给爱妃补身!”
那九尾狐因为殷娇被纣皇惩罚了许多次,早就有了怨言,而今能将她的宠物炖了做汤,哪有不愿意?立即答应了一声,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自己妹妹雉鸡精去做。
殷娇听到父皇要将自己养了多日的宠物宰杀掉,却没有半分难过,依旧只是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纣皇手中的白兔。
自从入了内殿,伯邑考便立即明白那九尾狐根本就是纣皇布下迷惑西岐的一根钉子,而那申公豹也是纣皇吩咐来救助自己一命的。
而今,因为九尾狐三番两次帮助西岐,为西岐通风报信,西岐朝廷已经采信了它当初的说辞,对它有了信任,岂能料到这妖精竟是对女娲娘娘圣旨阳奉阴违,诓骗于他西岐的?
至于纣皇为何出尔反尔,要大费周章地明里杀他,暗里又叫申公豹来搭救,伯邑考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只能暗猜他是不是又想从自己这里下手,再弄出一个“九尾狐”来骗取西岐的信任!
他心头正是百般纠结、懊恼不已,不想又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心寒,觉得殷娇这女娃儿个性十分可怕,看似娇憨可爱,实则狠心凶残,与她父皇简直如出一辙!又想到纣皇立即就要将自己送给这个残忍的小丫头,伯邑考登时挣扎了起来,妄图从这对父女手中逃脱。
却听到殷娇卖乖道:“父皇现在可将白白赐予女儿了么?”
伯邑考闻言心下咯噔一声,正要道一声休矣,那纣皇却将他放在了桌上,而后慈爱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微微笑道:“父皇说过娇儿一年里可养几个宠物?”
殷娇不由得一愣,水汪汪一双大眼眨了眨,而后低下头保住纣皇大腿,撒娇道:“可是女儿已经用灰灰跟父皇换了白白呀,父皇是大人,怎可骗女儿?”
正恼着她的纣皇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即一改刚刚温和态度,冷嗤她道:“这兔子是父皇的,岂能送你这宠物杀手?殷娇公主未免太会给自己面子!”
殷娇再次一愣,随即扁嘴,本是要哭,但是想到此招只对自己母亲有用,父皇面前却是半点用处没有的,不仅没有用处搞不好还要惹来责罚,因此抽泣一声,将眼泪与满腹委屈全部憋了回去,又佯装娇憨问道:“那灰灰……”
“已经宰了!”纣皇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殷娇立即撒手不再去抱她父皇大腿,甚至十分有骨气地大声哼了一声,仍不觉泄愤又在纣皇靴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再不愿看她父皇一眼,转身跑出了内殿,去找她母亲哭诉去了!
殷娇一走,纣皇立即伸手将准备跳下桌子的白兔拎了回来,狞笑着盯着他瞧了又瞧,只将伯邑考瞧得全身的毛都要炸了开来,这才闲情逸致地问道:“你是伯邑考?是的话就蹬一蹬后腿,不是就蹬一蹬前腿。”
伯邑考无不蔑视地瞥了纣皇一眼,暗道纣皇当真以为他这般好骗么?于是不论前腿后腿都不肯动弹一下。
纣皇见此,了然道:“原来是只真兔子。”他轻轻一笑,“那便将你一起送去厨房做成肉饼送与西伯侯品尝吧!”说罢,便又要去喊守在外殿的九尾狐。
伯邑考此时哪里还敢继续装兔子?不得已只好在暴君出声前瞪了一下后腿,而后整个身子从耳朵到脚都耷拉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束手待宰的模样。
暴君见他这模样,当真觉得好玩不已,又威胁他不许将内殿中所见到的告诉别人不然依旧把他做成肉饼,这才意犹未尽地罢手,将他放到了一旁,自去两边书架里取出竹简与空白的羊皮纸来,一面翻阅一面做整理与记录。
伯邑考见纣皇不再关注自己,心里稍稍平静下来,趁对方不注意跳下桌落在了长椅上,正想赶紧逃走,孰料纣皇虽然不去关注他,那只五爪金龙却是始终将他放在眼里,显是对他有着极大的兴趣。
待伯邑考一从桌上跳下,脱离了纣皇的注意范围,金龙立即蹿了上来,围着他就转起圈儿来,时不时就要伸出一抓去挠他身上白白的绒毛。伯邑考被这畜生纠缠得着实无奈又恼火,想要趁机逃跑的计划也在金龙的百般阻挠下不能成行。
五爪金龙真不愧是纣皇上辈子在游戏里悉心调教出来的战宠,与它主人一般蛮横无赖,见到兔子只敢左右闪避,并不来反击,越发得瑟与过分,渐渐地就将伯邑考挤兑到了纣皇身侧。
伯邑考被迫得没办法,只好转身奋力一跳,蹦上了纣皇的大腿上,藏了进去。
那金龙见此自然不敢再上前去捉弄他,却是气得鼻子里喷出了小小的火花。它怕兔子从自己看不到的另一侧逃走,因此开始绕着纣皇打转,伯邑考被它盯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机会跑走,最后干脆就窝在纣皇腿上,泄气地不再去想逃跑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内殿里又来了一人,正是御七。她手中拿着一案,案上摆着一套朝歌贵族男子官场穿的衣裳。
她悄然无声地走进来将衣裳放在了屏风后面,然后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御七是纣皇分身,能够通过神识与纣皇心意相通,她虽未说一字,纣皇却已经知道这是申公豹施展在伯邑考身上的法术将要失效了。因此他立即站起身,将可怜兮兮窝在自己腿上的白兔抱到屏风后面,放在了衣服上,转身离开时又将金龙召唤到身边,不让它再去马蚤扰伯邑考。
伯邑考起初还不明白纣皇何意,待到片刻之后身体发生变化变回了人形,又见到一旁的衣裳,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要他将衣服穿起来之意?却是越发不明白这纣皇究竟是将他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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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周本纪》载: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
就是说,周太王古公亶父认为孙子姬昌能够兴盛周地,就想将王位继承给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姬昌的父亲季历……╰( ̄▽ ̄)╮我猜“才高八斗”的乾隆帝一定是看了这段史书,才会对他老爹皇位的得来产生了超出事实范畴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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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龙游朝歌凤离岐山(九)
伯邑考穿罢衣裳,却是对着那头冠发愁:商人奢靡,竟连个头冠也要复杂得紧,出身西岐的伯邑考自幼受到的是勤俭思想,这等繁复精致的物件哪里用过?
正在发愁,听见从外间进来一人,伯邑考透过屏风向外看去,却还是巫医御七,只是这回她拿进来的是一把长琴,摆放好后依旧没有作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看到那长琴,伯邑考立即明白这是昏君要他奏曲与他听!
但是伯邑考此时正自责于自己亲信了妖精,致使西岐误入纣皇陷阱,心内混乱不已,哪里有心情为他纣皇弹奏一曲?
那纣皇却似已经将他忘记一般,只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手中竹简与笔上。伯邑考从屏风后面微微探出头来,纣皇恰好从竹简中抬起头,朝他瞧了一眼,淡淡道:“朕听闻你琴技超绝,听者如入仙人之境,因此才留下你性命。”
伯邑考一愣,眸光立时变暗。他根本不信这无道昏君是个惜才之人,反而觉得对方是要将自己比作伶人,以此羞辱整个西岐!
因是如此想,更加难堪起来,觉得自己与其苟活于世,倒不如趁早死了,也算还了西岐百姓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于是这西岐之子便冷冷讥讽,想要激怒昏君道:“陛下若是惜才,何以又要设置炮烙、虿盆之刑残害百官群臣?陛下连犯臣子都能放过,却不能饶过一心为国的忠臣贤士吗?”
伯邑考却是不知纣皇看见他满脸愤懑决绝的小模样,已将他求死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只是冷哼一声“这是我家事,与你西岐何干”便低下头去,不再理会他。
伯邑考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纣皇干瞪眼。可是站了许久也不见纣皇再抬头来瞧一眼,当真已经将他当做了透明人一般对待,不由得泄气一般走到那长琴边上,摆弄起了它。
孰知他刚背过身去取地上的长琴,纣皇便抬起头来,看着他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极好。待到伯邑考抬头看向他,纣皇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仿佛刚刚一般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伯邑考见纣皇依旧不理会自己,心里越发古怪,转而低下头去将长琴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知是好琴,不免觉得可惜,这等美好之物为何要落在纣皇这等昏君手上。
他拨了几根琴弦,实在觉得此琴美好,只是可惜自己此时实在没有心情去弹奏爱惜它!却又听到暴君冷冷道:“是江一春说你琴技在他之上,朕才会网开一面,试用你一番!若你不肯为朕弹奏,朕便叫江一春与你一同去死。”说罢又将全副心思扑在了竹简之上。伯邑考听到纣皇说到江一春,又用他性命来威胁自己,自己虽不怕死,却不能忍心叫江一春枉死一遭,因此只能忍住满心不满与屈辱,将长琴摆好在膝上,弹奏了起来。
但是终究不能随心随遇,哪里能演奏出美好的音乐来?因此弹奏了几曲终究不能成形,只是零零落落地掺透着一份凄凉的冷意。
那纣皇本意是要来享受这西岐之子的琴声的,可不是来遭这份罪过的,因此脸色渐渐森冷了下来。又不想与伯邑考关系弄得太僵,把他的才情都逼没了,头疼不止的纣皇只得做出让步,努力缓和了一下阴沉沉的脸色,对那伯邑考冷淡淡地叮嘱道:“你还是到旁边休息一番吧,莫再折磨朕的耳朵了!”
伯邑考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去看向膝上长琴,沉默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将它把住,下手弹奏了一首古时商人嘲讽夏桀而做的乐曲,以此来嘲笑纣皇的残暴无知!
因是出自他真心,这曲子竟是十分流畅,甚至堪称悦耳!那狗皇帝不通音律,起初还在享受,到了后来却是越听越不对,总觉得此曲十分的耳熟,待到一整支曲子完结了才终于记起来,曾经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乐师就曾演奏过这首曲子,后来还是费仲上表告知他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曲子。
伯邑考一曲作罢,见狗皇帝盯着他发愣,不由得抿抿唇,嘲讽地冷笑起来。
岂料,那纣皇竟也笑了起来,非是冷笑,倒显得有几分和蔼可亲,当真是假仁假义得很!
伯邑考见纣皇笑得古怪,暗自警惕了起来,想着这狗皇帝难道是怒极而笑,现在已准备下旨杀了自己了?思及此反而不害怕起来,只觉得这般也算是死得其所!
却不知那狗皇帝已将他当成灵丹妙药一般看待,又岂会下旨要了他的小命?但听纣皇轻哼一声“伯邑考你胆量不小啊”随即便站起了身。伯邑考见纣皇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脸上虽是笑意灿烂,却是每一步都蕴藏了不可一世的压力向自己压迫而来,叫自己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只能面上强作镇定。
待到这暴君走到他面前,却是伸出一手按住他搁置在琴弦上的手上,而后如同对待那殷娇一般和蔼可亲地对他一笑道:“你讽刺朕是夏桀?”
伯邑考垂下眼帘,却是不失嘲讽地反问道:“陛下觉得自己仁慈?”
纣皇笑道:“臣子不忠,还能希求君主仁慈吗?朕还不至于那般愚钝,拿自己性命去求取狼心狗肺者的回心转意。”
伯邑考一愣,顿时不敢再搭话,惟恐这狗皇帝再将话题牵扯道西岐的忠心上。但纣皇为人蛮横,岂是他不答话便能将话题放下的人?
纣皇只管自己说道:“朕知道你不爽朕利用九尾狐诓骗了你与西岐,但是西岐若真忠心不二,朕便是插个细作在那里,又能如何?你这般紧张、愤恨,不正说明西岐非如你所说那般忠心耿耿、光明磊落?
纣皇此话一出,当真诛心,伯邑考立即伏在地上告罪,直言西岐对纣皇对大商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
纣皇转过身来,坐到伯邑考身边,强行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叫他坐在一旁,而后摇摇头道:“那你现在这般愤怒模样又是为何?莫要说是因为朕昨夜没有临幸你,让你失望了!”
伯邑考脸色一红。纣皇却继续说道:“朕知道西岐谋逆之心一直不死,用的借口是太丁无故杀死了前任西伯侯。”
伯邑考闻言,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非是借口,大王太丁确实杀了臣子祖父!”
纣皇在琴上拨了拨,不以为意道:“大王太丁非是朕这等暴君,若非他一力排除朝臣异议,支持你祖父反抗戎族侵略,西岐现在是何种境地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伯邑考不能否认纣皇话中之意,却是依旧不服,太丁确实帮助过西岐,在他的支持下西岐才将戎狄赶出了封地,得以发展至今日规模。但是太丁与纣皇同样嫉能妒贤,竟然因为西岐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怀疑起了他祖父季历的忠心,进而将他骗到朝歌杀害了,这一桩血案早已记载入史册,便是太丁的子孙说破天也掩盖不了他丑恶的嘴脸。
纣皇见伯邑考表面沉默,眼中却是怒火翻滚,终于落下了脸上笑意,讽刺道:“朕知道你们周人一直在四处宣扬朕祖父太丁是因为忌讳你西岐势大,因此才会将他诛杀。但是朕却要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朕。”
伯邑考见纣皇脸色黑了下来,心下有些瞧不起,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纣皇不管这小子心里想些什么,只是问道:“你觉得今日西岐比及季历时,何时更加繁荣些?”
伯邑考瞅了一眼纣皇,略微思考了一下,回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在臣父励精图治之下,西岐远胜祖父在位之时。”
“那你西岐现在人口有多少?”纣皇问道。
伯邑考略一思索,便道:“男女老幼共计一万有三。”
纣皇摇摇头道:“错了,是一万八千余人。”
伯邑考一愣,默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纣皇,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明白西岐中许多向朝歌隐藏的事务恐怕早已经被这暴君探查得一清二楚了,却是不知他从何处下得手得到了这些讯息。
纣皇伸手在伯邑考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道:“朕实话与你说,莫说朕的大商人口有近十五万,几乎是你西岐十倍,便是如东鲁早在太丁时已有近五万人口的大城,若说繁荣、势大,东鲁对大商的威胁岂非在你西岐之上?何以祖帝太丁不杀东伯侯反要杀你祖父?”
说罢他冷冷一哼:“你周人惯常文过饰非,谦谦自美,但如这般连自己都骗过了,未免太叫人耻笑。”明明始终不忠不诚却偏将自己标榜成忠诚之士,反口还要诬赖别人一口,这般厚脸皮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伯邑考被纣皇嘲笑得十分难堪,不由得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哪知那纣皇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既然已在这里再也逃脱不了,有件事情说与你听也无妨。”
伯邑考微微抬头,疑惑地看向纣皇,便听他说道:“六月后朕的武成王就要将功补过,前往南方征讨荆蛮吴国。”
伯邑考难以置信地看着纣皇,许久才哑然道:“吴国之主仲雍虽是臣子祖父兄弟,但早已经与西岐断绝了关系,陛下何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瞥了一眼cctv某频道,讲到周王灭东鄂国,也就是南伯侯鄂崇禹那一支,在铜鼎上的记录是下令“老少通杀”,我忽然了解到我一直误会姜太公了,一直以为牧野之战的大屠杀是他下令的,看来是仁君周武王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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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西岐貌似在姬昌时只有一万人出头而已,在平均人口1万五六的诸侯国中真的不算势大啊~不过人家野心大,而且最后成功了~(噗嗤,以人口达到一万这件事当众夸赞自己老爹牛逼的周公旦真的不是在坑爹么?)
第49章 龙游朝歌凤离岐山(十)
伯邑考实在想不到纣皇已经忌惮西岐到如此地步,竟连早已脱离了西岐的荆蛮之地也不肯放过,要先行铲除。
却是不知,纣皇见到他这模样才觉得诧异十分,暗道姬昌瞒得好生严密,竟连伯邑考都一味蒙在鼓里。又想到姬昌根本无意将伯邑考当做继承人来栽培,顿觉十分好笑,眼里也露了嘲讽之意,讥笑道:“身为西岐世子,你莫要告诉朕对那东夷迅速崛起,数十年来连番侵扰大商这件事情毫无所知,亦无所感。”
伯邑考一时不能明了纣皇何以将话题突然转到东夷,但他毕竟曾在西岐主政一时,对天下形势心中总有计较,如今被纣皇点拨至此,哪里有不明了的?
纣皇冷嗤道:“你一心向往圣人之道,却来告诉朕,商人助西岐抵御戎狄,太伯、仲雍却挑拨外族,将制铜之法传授与他,使他连年掠夺中原百姓,弄得殷商、东鲁民不聊生,盘古开元至今历代有哪个圣人会做这等事情?”
伯邑考哪里能回答这等问题,他本就不是那种善于颠倒是非、虚伪作态的人,此时被纣皇逼问着,莫说与他争锋相对,连正视对方都已经不能!
他是一诸侯世子,近年来西岐也受过戎人几次进攻掠夺,自然最是明白身为上位主君者最忌恨的事情莫过于外族来袭,那里通外国的更是谁人都能唾弃于他、杀之后快的j臣贼子!
那东夷族在炎黄时期就已经是中原一大祸害,民风十分彪悍,因是中原产有铜器,武器、装备先进一些才能将他压制住,非是大灾之年不敢轻易来犯。但在太伯、仲雍在紧靠东夷的荆蛮建立吴国之后,东夷人却是忽然掌握了铜器制作之法,其中奥妙伯邑考以往是不曾想过,而今却是立即明了了!
忽而想起年幼之时,主上还是先王帝乙,一次东夷声势浩大而来,逼得帝乙不得不亲自挂帅东征反夷,那时……那时他父亲姬昌曾将他抱在怀中,站在城头向东瞭望,与他以及众位大臣说西岐终于等到复仇的时机,将商王的暴政推翻……
那时年幼,只懵懂觉得商王杀了祖父,是一等一的凶残之人,父亲陈兵黄河沿岸伺机进攻朝歌,是为祖父报仇,没有什么不对。可如今想想,那受到东西两面夹击的商王帝乙又是何种感想?那被东夷侵略,身陷战火却被他西岐人背叛的殷商、东鲁百姓又是怎样看待他西岐?
他同其他周人一般,一直认定了自己父亲是世上一等一的圣人仁主,而今想来,在那场战争之后,西岐人的仁义在其他诸侯国人眼中恐怕早已是一个讽刺之极的笑话了!
至于太伯、仲雍何以哪里不去,偏要横穿了一个殷商,去与西岐遥遥相对的荆蛮之地为主,伯邑考不愿去想,也实在不敢去想。自幼父亲告诉自己的便是西岐一直对商朝忠心耿耿,结果得来的却是领主被杀的奇耻大辱,因此西岐才要忍辱负重,才要不断积聚力量,待到时机成熟再高举义旗将商朝覆灭!
但若是西岐在太公亶父时就有了谋逆的野心,不惜派出双子前往遥远的蛮荒之地,希图日后对商朝呈夹击之势……这一切却是叫他怎么相信?
想到父亲与吴国内外勾结,促使外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