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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直起身,抬手轻轻拍了一下。

    片刻,门开,一名黑奴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横托着展琳的那把机枪,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她的手中。

    展琳抓着枪,朝奥拉西斯看了一眼。

    那名黑奴随即离开。直至大门重新合上,奥拉西斯低下头,迎向她的视线:“如果我要伤害你,你真认为自己可以很健全地从那船上离开?”

    “我对我自己,就像你对你自己一样自信。”

    莞尔:“人不单靠自信而活着,女人。”忽然俯下身,出其不意地扣住她的下颌:“比如你是否想到过,或许此刻被你快乐地呼吸着的甜蜜空气里,被我加了些什么能让你感到困扰的东西……”

    目光一凌。不待开口,他又笑了,转身走向屋中央的铜炉,金色的披风一带间轻轻扫过她略带僵硬的脸庞:“只是或许而已,琳,只是或许。”

    展琳站起身。从未有过的懊恼感,话说不利索的苦。

    她想离开这里,马上。

    却在转身时,听见他再次开口:“俄塞利斯说你来自一个没有帝王的国家。”

    脚步一滞:“是……”

    “你们国家的军队用的都是这种武器?”

    愣了愣,沉默片刻,点头:“对。”

    奥拉西斯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沉吟着,一步一步重新返回她身边:“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在西奈,谢谢你用它帮我们摆脱了困境。”

    “我?”展琳再次一怔。

    帮他摆脱困境?西奈?她有吗……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眼睛:“那场战争。”

    “什么战争……”

    “你忘了?”

    “我不记得我参加过什么战争。”

    嘴里说着,脑子里却飞快闪过那场曾被自己认为是梦的战争。难道……

    “不记得了……”低低自语,他走到她的身边站定。离得很近,她再次闻到他身上那种浅淡的气息。他低头看着她,嘴唇只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便能贴近她的发丝:“那就算了。”

    伸手拈住她一束暗红色的发,放在指尖轻轻揉捏,他的气息在她耳畔回转。忽然感觉他眼里一种很特别的光悄然闪现,隐在那层幽幽的黑暗深处,在直直注视着她的时候,像是随时会冲破那层柔软的膜,刺入她茫然的眼底。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在船上,在那座幽暗冷清的园子……一接近就突然而来的紧张,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仍是那种不变的淡然和安静,她的掌心却因肩膀的僵硬悄然渗出一层薄汗。

    忽然他身子动了动。

    展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随即尴尬地发现他只是侧了个身而已。

    斜睨静观着她的举动,他轻笑,笑得意味深长。

    “我想我该走了。”头一低,也不等他回答,展琳径自朝门口走去。

    手刚搭上门把,随即听见后面悠然传来的话音:“那么,你就留在这里吧。”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而他已转身返回书桌前:“不要经常去打搅俄塞利斯,他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不语。半晌,点点头把门打开。

    “琳。”

    她停下脚步。

    “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她挑眉。

    “不是战场,是更早以前?”

    摇头,很干脆。更早以前会碰见他,除非见鬼。

    身子靠向软垫,他合上眼睛:“你可以走了。”

    第二部分

    第五章等价交换(1)

    随着尼罗河泛滥日期将近,埃及即将进入盛夏的季节。

    炎热自是不用说,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使得每个人的心比气候更加炎热。在这种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这样一年一度的节日不可避免地成为人人心目中一个可以狂欢和放松一下的大日子。

    好些天都没有见到俄塞利斯。盛夏逼近,当别人都在精神抖擞地期待和筹措着即将到来的洪水和肥沃土壤的时候,他的体能却仿佛退潮的海水,一天衰弱过一天。

    展琳曾亲眼看到他在雪白的努格白(古埃及人的服装)上咳出一片殷红的血,那妖艳的红,仿佛雪地腊梅般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在奥拉西斯的禁止下不再轻易踏出自己的宫殿,也不再接见那些试图同他商议祭祀庆典的神官。很长一段时间奥拉西斯变得有点沉默,以致整个皇宫因此而变得沉寂。而一墙相隔的宫外,成千上万的民众却正处于迎接新年到来的热闹里。

    如果不是路玛的经常来访,展琳也许会在那样的氛围中郁闷死去。

    这个没事就对自己外表万分注意的漂亮男孩嘴巴很坏,生性好色,到处拈花惹草,而且还出奇地懒,经常会在议会半途溜出来马蚤扰别人,轻浮成性,几乎集中了纨绔子弟所有特性的一个人。

    他却并不惹人讨厌。因为他的笑容是把看不见的尺。

    “路玛是个坏小子。”宫里每个人都这么讲,但每个人讲这句话时,都是乐呵呵的。

    路玛说,俄塞利斯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吃了无数的药,总是时好时坏。每年尼罗河泛滥那段时间都病得尤其厉害,但过了那个时间段,自然而然就慢慢平息下来了。对此大家早就习惯,只除了法老王。所以他让展琳不要担心,法老王这段时间的阴郁只是每年惯例,并不意味着俄塞利斯身体有危险,那只是他担心自己的哥哥罢了,这对兄弟的感情出奇地好。

    对此展琳不置可否。一个人病到咯血,那他的病症实在不容乐观。21世纪时看到的俄塞利斯身体有多健康,对于现在的他,她根本无法接受。

    “小妞,出宫走走吧,拿个镜子照照,你快成怨妇了。”沉思时听到路玛对她这么说。

    看向路玛,只见他正趴在地板上,拿着肉骨头马蚤扰台阶下对着太阳吐舌头的阿努。那小狗对肉香无动于衷,并不是它变得有多清高,这可怜的小东西,最近的炎热快让它患上厌食症了。

    “出宫?”

    “对,近来那些小丫头们都趁给宫里置办宴会物品的机会跑到集市里逛,你让她们带你一起去逛逛。”

    “集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展琳对逛市场提不起多大兴趣。

    “是的。很多国家的商人都集中到了底比斯,热闹得很。”

    “很多国家……”正把地上的兽皮卷成捆的手滞了滞,回头,展琳轻轻瞥了他一眼:“东方的国家有没有?”

    “东方?当然有!”笑,路玛翻个身站起来。低头从腰兜里挖了半天,片刻后从里面掏出团紫色的东西,随手抛向展琳:“东方来的货,非常抢手。”

    本能地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那东西太轻,脱离路玛手掌的刹那,在空气中绽出一团紫雾,飘飘袅袅,水汽般缓缓落地。

    展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团落地的轻柔薄雾,是真丝。

    “喷香的烤羊腿嘞!又香又嫩的烤羊腿!”

    “香油!香粉!全凯姆?特做工最地道的衣料嘞!走过不要错过嘞!”

    “各种各样的调料、橄榄油、最新鲜的水果!”

    一路走来,不宽的街道上被熙熙攘攘的各色小贩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所挤满,热闹程度竟不亚于老城隍庙拥挤的街头。

    累就一个字。后悔死受了路玛的蛊惑,跑来这种地方凑热闹。

    本以为会在集市里碰到一两个中国人,在看到路玛丢给她的真丝绢头之后。因为按照当时的年代,丝织品还未广泛流传开来,丝绸之路也没有出现,那么拥有真丝的,除了中国应该没可能是别的国家。所以展琳在看到那方真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有中国的商人来埃及了。怀着强烈的乡愁,尽管明白就算能遇到一个国家的人,那也是3000年前的古人,她还是想去见上一见。

    可惜让她失望了。找到了卖真丝的商人,却并不是中国人。

    原来路玛所指的东方国家的人,是同样来自东方的——印度人。想来是通过什么途径在中原弄到了一批丝织品,再不远万里辗转地来到这沙漠中的大国,试图狠赚上一笔。

    见到那商贩的时候所剩的丝帛已寥寥无几,皱巴巴地同别的布匹混在一起,开出的价格却是天价。这一点,从边上两个小女孩问价后面面相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开的价钱连宫里人都觉得很难接受。

    “琳,这边这边!”一个转念间,同来的两名小宫女小鹿般的身影已经跑到了被肉香和奶香包围的小吃摊前。大热的天再加上炭火烘烤,这条路基本成桑拿浴室了,展琳还没走近就险些被那一股热浪给哄出来,偏偏仍有无数人义无返顾地朝那条热龙里钻,吃得头上和嘴巴上一样的油,丝毫不在乎身旁苍蝇兴高采烈的翩翩舞姿。

    “琳,要不要烤鱼?”

    “不要了……”这么热的天,谁还能有那胃口……随手抹把脸,手上的汗混和着几丝绿色的油彩。苦笑,这是出宫前小宫女执意要她抹在眼皮上的,说是漂亮,而且外面太阳大,这玩意儿能防止阳光对眼睛的伤害。漂亮,现在还漂亮不?已经接连飞来的好几道白眼告诉展琳,她现在的样子估计和钟楼怪人有得一拼。

    趁两个女孩唧唧呱呱边聊天边啃着烤鱼时,展琳用袖子狠狠抹了几把脸。

    “我们该回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去催促那两个一出来就玩得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刚抬头,却愣住了。两个女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原本所站的位置,早被攒动的人头重新占满。

    太不像话了吧,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得没影了?皱了皱眉,展琳快走几步拨开人群朝前跑去。她可不想和她们走散,万一出点事可怎么交代。

    “砰!”没跑几步,肩膀撞到一个同样东张西望急着赶路的人身上,生疼。

    那人亦被她撞得不轻,连着倒退几步,幸好后面有人推了一把才没跌到地上。站住脚步刚要开骂,却在看清了展琳之后,陡地拔腿朝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同时展琳身子一纵,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快速追去。

    第二部分

    第五章等价交换(2)

    和展琳撞到一起的那道矮小身影,正是当初在绑了展琳的小船上打了她一巴掌的老头。

    乍一看到展琳,老头吓得脸色都变了,嘴里叽里呱啦叫着一连串土语,凭借自己身体瘦小的优势,一头钻进人群中,在这拥挤纷杂的街道里拼命逃窜。

    展琳很难追上他,虽然这老头看上去又老又瘦小,跑起来可比老鼠还利索。对地形的熟悉让他在人流中如鱼得水,最后一个画面是那老头光光的脑门在一条巷子口忽闪了一下,那时候展琳刚好停下来喘口气并且勘测一下地形。等目光再对准那个隐在热闹市集后的幽深巷子时,发现那原本一直在眼前跳动着的光头不见了,消失得很彻底。

    她不死心地追进了巷子。

    巷子里空荡荡的,也许所有人都赶集凑热闹去了,住宅区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埃及土猫在她刚奔进来时被她的脚步吓了一跳,惊跳着飞快蹿上了石块砌成的房子顶。

    “喵……”瞪着碧绿的眼睛,它朝展琳轻轻叫了一声,然后优雅地转过身,无声无息地朝远处跳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下子从热闹的地方跑进这里,深邃的巷子里面显得很静。比起外面,更有一丝丝淡淡的凉意,因为古埃及人的房屋多数都是石头和土砌成,那材料性寒。

    看不到老头的影子。兜了一圈,琢磨着没可能找到他了,展琳低着头快步朝巷子外走去,因为她想起了那对小宫女。差点就把她俩给忘了,也不知道这会儿这对姐妹跑到了哪里,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于才十五六岁的她俩来说,实在比较危险。

    想着,正要举步往巷外的人群里挤去,冷不防一道黑影伴着劲风呼啸着在她眼前掠过,生生止住了她的步伐:“谁?!”

    本能地倒退,刚站稳,一道冰冷的白光照着她的脸直刺而来!扭身避开,贴着她的发,那白光在她身后的墙上“叮”的一声不自禁地联想到两个字——轻功。

    “琳!”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

    几声欢呼,打破了展琳与那名袭击者之间的僵持。

    只是眼角余光一转,见到了气喘吁吁排开人流朝自己飞奔而来的两名小宫女,再回望时,墙头上已不见了那名袭击者削瘦修长的黑色身影。

    “琳,找你好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是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事……”目光依旧盯着那堵空荡荡的墙,展琳朝她俩的方向慢慢退去:“我迷路了。”

    “迷路?”

    “对。”

    “看我买了好些东西。”

    “回去再看吧。”

    “好吧。啊!啊!时间不对了,我们快走!!”一路大呼小叫,两个心满意足的快乐身影拖着还未从惊诧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展琳,朝拥挤的街道外走去。

    “听说俄塞利斯大人要去孟菲斯了。”

    “不是已经好很多了,还要去孟菲斯?”

    “唉,好什么,昨天王还对御医动怒了,听说又咳血了……”

    “这气候,也只有大绿海的风能让他缓些过来吧。可是大人这一走,卡纳克……”话音未落,一眼瞥见朝这方向走来的展琳,两名原本交头接耳的祭司立即止声。冲她微一颔首,加快了步子经过她身旁径自离开。

    俄塞利斯静躺在软榻上。

    冗长的发丝懒懒地散在枕头上,和他身下鸵鸟绒填塞的垫子一样的柔软。天气很热,他身上却是一滴汗都没有,一层轻纱杜绝了窗外轻轻袭入的热风。整个寝宫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以及疾病的味道。

    第二部分

    第五章等价交换(3)

    展琳觉得胸腔有些闷,径直走到窗前,将那幅长长的帘子挑高。一缕夹杂着太阳味道的温热空气随即席卷而入,吹起了俄塞利斯的发丝,也令他紧闭着的眼帘轻轻颤了颤:“谁……”

    “是我。”

    “琳……”

    眼看着他想撑起身子,展琳忙奔过去扶住他,往他背后加了一个垫子:“今天气色不错。”

    他笑了:“展警官什么时候也学会看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了?”

    “能嘲弄我说明你暂时还死不了。”

    “呵呵……刻薄……咳咳……咳……”一阵咳嗽,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风很大,有点透不过气来了,琳……”

    “对不起!”恍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傻,竟拿自己这样健康的呼吸道比较他的。慌忙站起身拉拢窗帘,转身看向俄塞利斯时,他已经停止了咳嗽,有些乏力地蜷缩在榻上。她一阵后悔:“……我本来想给房间通通风的……”

    摆摆手,试图挥去展琳的不安,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事。”

    “怎么病得这样厉害,什么病?”初次在这里见到他时,虽然看上去苍白消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孱弱。

    “不是病。”

    “少来,都咳成这样还说不是病,整个肺……”“肺痨”这两个字已经滚在舌头尖了,硬生生被展琳吞了下去。将他额前的发丝掠开,轻轻叹了口气:“不是病,又是什么?”

    俄塞利斯不语,微侧着头,对着展琳手边一只精致的托座方向。托座上放着不少瓶瓶罐罐,阳光撒在里面,平静的水光折射出凝固的碎金。

    展琳忽然觉得其中一只陶罐里的水轻轻晃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自己的错觉。

    不出片刻,那晃动得越来越明显的水波彻底推翻了展琳认为那是自己错觉的想法。身子朝后微仰,她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这只在一片纹丝不动的瓶罐间,逐渐如筛子般剧烈抖动起来的罐子:“俄……”

    话还未来得及出口,那只罐子在最后一阵疯狂的颤动后,“乒!”地一声当着展琳的面炸得四分五裂。碎片炸开的走势是朝上的,正如从里面喷射而出的水花,笔直成一道直线,不偏不倚射在了陶罐上方一尊雕塑伸出的手掌上。

    而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四周那些瓶瓶罐罐包括展琳的身上,却连一点水珠、一粒碎屑都没有沾到。

    愕然,展琳的脸色不自觉有些隐隐发白。眼前的那幕情形,极短,却诡异到她无法用任何合理的逻辑去解释这幕不可思议的景像。张了张口,一时间,她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琳,这就是我的病。”

    “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她依旧不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抹浅笑在俄塞利斯的嘴角缓缓绽开,对着沾满了碎屑和水渍的雕像抬手一招,那些牢牢黏在雕像上的碎粒顷刻间如下雨般,淅淅沥沥跌落到托座光洁的大理石表面上:“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多少,必然相应的会失去多少。这就是我的病,它叫等价交换。”

    “你的意思……你……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去交换这种特异功能?!”

    “差不多就是这样。”

    “为什么?”

    “这由不得我,一些东西是出生时就注定好了的。”

    “不能拒绝?”

    “你能拒绝自己的出生吗?”

    “那不就是天生的异能?”

    “天生的,等价交换而来的异能。”

    “不明白……”

    “有些事,不用想得太明白。”他笑,笑容有点苍白。

    “聊得很开心?”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淡淡的,来自身后。音调不高,却有效地让展琳原本有些混乱的大脑暂时冷静了下来。

    回头望向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自己身后的法老王,而他径自走到自己哥哥身边,在空出来的地方坐下:“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要去孟菲斯了,所以想和小朋友聊聊。”

    展琳无语。

    “那我让她和你一起去孟菲斯。”

    眉头轻轻一蹙,俄塞利斯原本闭着的眼蓦地睁开:“不!她得留在底比斯,留在……”胸腔里猛地爆发出一串咳嗽,惊住了奥拉西斯,亦乱了展琳的手脚。

    正想回头叫外面随时等候吩咐的医生进来,却被俄塞利斯冰冷的手一把拉住:“琳,我没事。”

    她站住了脚步,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奥拉西斯。那年轻的法老目光依旧安静,伸出手臂作为他哥哥探出身的依靠,却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俄塞利斯,去让人来看看比较……”

    “不用了。琳,出去一下好吗?”松开手,他无力地靠在奥拉西斯的腿上:“我要和王说几句话。”

    “……好。”迟疑了一下,展琳离开这对兄弟,转身朝门外走去。

    从俄塞利斯寝宫出来,沿走廊两个左转再一个右转弯之后,是一个室内人造湖。

    一道长廊由门口直达湖中心,两米宽的样子。湖中心有个人工环状的岛,错落布列着几条凳子和植物,雕工精致的狮头探出岛外,朝湖里缓缓喷洒着地底的甘泉。

    有时候展琳会推着俄塞利斯上这里转转,外面风沙大,这里干净的空气比较适合他。而此时这里一片死寂,没有人,除了水花洒落在湖里的声响,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第二部分

    第五章等价交换(4)

    她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廊下清晰地投着她的倒影,一袭当地人的衣裙,看上去还有点淑女。她蹲下身对着水面照了照,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黑色的头发都长出来了,虽然这里也有专为假发使用的染剂,她可不敢随便拿自己的头皮去冒险……算了吧,继续待下去,迟早要回复本来面目的。琢磨着,拨了拨头发,让那点黑同周围的暗红混在一起,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忽然身后多出一道视线,透过她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她对着水面东照西看的脸。

    眼神微微一闪,她望着水里那双安静的眸子,不语。

    “他要去孟菲斯了。”他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听说了。”

    “他让我转告你,他会在那里留意一下你感兴趣的东西。”

    展琳看了他一眼。

    “我有点好奇,你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让他病成这样还念念不忘。”

    “没什么,跟他说不用考虑我的事,让他先养好自己的病。”

    “琳,”侧眸,他看了看她,“你在对谁说话?”

    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她低下头,将目光移向波光潋滟的湖面:“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展琳一愣。

    回过头,却正好落入奥拉西斯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那目光很平静,却没有一丝温度:“你的眼睛在说:我都道歉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展琳不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此刻似乎有点陌生的眼神。

    “你的眼里写着桀骜和不屑,琳,在你面对我,以及我整个凯姆?特的时候。”

    “我……”

    “你曾经生活在一个比我凯姆?特的军事强大无数倍的国家,从你使用的武器可以看得出来。”

    “这其实……

    “以致虽然你在我面前低头,却依旧盛气凌人。正如我的使者,在面对那些小国时的隐在眸子里的跋扈。”

    沉默。

    “你的眼睛很容易泄露你的心,”抬手,在她目光沉淀在自己眼中的时候,轻轻托起她的下颌,“虽然平时你看上去那样安静而谦逊。”

    “你在挑衅我,奥拉西斯。”

    不语,他看着她的眼睛。

    “不然你倒说说我到底应该怎样,在你的国家,在你面前?”

    笑,看着她的嘴唇因他的举动而微微抿起。愠怒起来的前兆,不知道她对此是否有所自识:“你的眼睛里有一只兽。”

    嘴角牵了牵,不作声。

    “每次当你恭顺地称呼我王的时候,那只兽在里面睨着眼朝我讥笑。而每次当我用我的王权压制你不知不觉流露出的不驯时,那只兽会在里面龇牙咧嘴地冲我咆哮……这感觉很不好……”

    一扭头甩开他的手,目光对着水面。

    他忽然笑了,嘴角微扬,抬起手,轻轻拂过她微乱的发丝:“我们过去真的没见过吗,琳?”

    “没有。”

    “别那么武断……”

    “我该走了。”试图起身,却随即被一股力量压制了下来。

    她一怔。

    而他依旧笑得沉静而淡然:“你的王还没有允许你离开。”

    “你……”

    “呵……,别用你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我的琳,那里面两只小小的兽又开始不安分了。”

    沉默,她看着他,用他话里所说的——眼睛里那两只兽。

    他眉梢轻挑,纹丝不动地回望着她。

    直到她双眼被他眼中流动的暗色纠缠得心烦意乱,手忽而松开,从她僵硬的肩膀慢慢滑下。

    而展琳几乎是立时站起了身子。

    “走吧。”迈步的时候,她听见他说。目光对着湖面微微荡漾的水波,没有回头。

    展琳掉头想走,却在转身的瞬间,不由自主顿了顿。她看到一双眼睛,静静地倒映在长廊下蔚蓝色的水波里,在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望着他的时候。沉静如水,却比水流更清冷和沉寂……

    脚步忽然变得有点沉,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独坐在湖边的背影。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望向她:“走。”

    嘴角依旧轻扬,漆黑的眼,没有丝毫温度的平淡。

    展琳回头朝走廊外大步离去。

    第二部分

    第六章竞技场(1)

    “努比亚战事吃紧,库什人比预期的耐战。”

    “库什人……”捻着发,奥拉西斯用笔在面前的地图上轻轻点着,若有所思地朝跪在一旁的那名高大黝黑的将军扫了一眼。

    依哈奴鲁,年仅25岁时就在父亲阿普雷迪最引以为傲的军团里担任统帅,直到父亲去世,当时他才刚满35岁。行事雷厉风行,作战刚猛果断……不得不说,这位年逾五旬正当壮年,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阿努比斯军团统帅,是自己父王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之一。

    只是……

    “依哈奴鲁,你不是单纯为了把这句话带给我,而特意赶来的吧?”

    “王,”听到奥拉西斯这样问,依哈奴鲁俯下身躯,“臣请求王能将驻守在努比亚的雷伊将军调回,由臣……”

    “我不会把雷伊调回来。”

    “作为黑骑军的统领他实在太年轻,请王……”霍然抬头,未完的话,却片刻间消失在奥拉西斯淡淡的目光中。

    “我记得父王任命你为阿努比斯军团统帅的时候,你也非常年轻。”

    “但是雷伊他在努比亚半年有余,内部的暴乱,可说是因他而起!”

    “隐患迟早会爆发,雷伊不过是个引子。”挑眉,奥拉西斯站起身,慢慢地踱到窗边:“并且,是我亲手埋下去的引子。”

    “王!”

    “我马上要接见叙利亚使节了,依哈奴鲁。”

    张了张口,忍着欲言又止的话站起身,依哈奴鲁朝年轻的法老王深深鞠了一躬,倒退着朝议事厅的大门外走去。

    奥拉西斯踱到窗台前。

    阳光透过树梢,闪烁地照耀着依哈奴鲁从宫殿走出后,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的步子有点跛,那是一次战役中敌军的陷阱给他带来的永久烙印,背部线条因内心的忿然而显得微微佝偻。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这受宠于父王的年轻将军在自己眼中的身影,是何等的傲然和英挺。

    轻轻吸了口气,奥拉西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身返回书桌边,那上面平展着的地图上,压着雷伊从努比亚捎来的信。

    雷伊说,10天之内,努比亚坚固的防御必将重新成为凯姆?特最完美的盾牌。

    10天,他要10天,就给他10天。虽然就眼前的形势来讲,实在还看不出一点端倪。

    这场对自己附属国的镇压战,有不少人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态从6月看到现在的。对这位年仅19岁的少年将军,他们怀有强烈的不满和排挤心,尤其是那些先王留下来的老臣。大家认为他太自信,大家认为他太骄傲,而这些,却恰恰是自己想要的。

    长年安逸和平的生活让老刀蒙上避免不了的腐朽,在周边国家军事力量越来越发达的今天,他——奥拉西斯需要的是一头雄师,一只桀骜的苍鹰,为凯姆?特尘封在华盖下苍白皱裂的爪,注入新鲜的血液。

    这一仗,雷伊必须胜。

    “呜……”一阵响动,突兀打破了午后议事厅内的寂静,亦拉回了奥拉西斯游离于外的思绪。低下头,他朝发出响动的桌底下扫了一眼,随即,嘴角轻轻扬起:“是你。”

    琳的宠物,这只名叫阿努比斯的小动物,此刻正钻在桌子底下把上了光蜡的桌腿当它的磨牙石,兴致勃勃地啃着。几个月的时间,它的体态已由原先的浑圆逐渐抽拔出了狐狼成年后的修长,虽然那个一头红发的异国女孩,至今还固执地称它为“小狗”。

    弯下腰,他伸手朝那团毛茸茸的身体探去:“过来,阿努。”

    却在隔着几公分远的距离,那小家伙就地一个翻身,蓦地退开几步远,瞪着碧绿的眸子无比警觉地望向他。

    奥拉西斯眉峰轻挑。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养着什么样的宠物。就连警惕的表情,都跟那姑娘几乎一模一样。

    窗外飘进一阵笑声,隐隐约约,但很熟悉。阿努倏地抖抖耳朵朝门外蹦去,一路发出欢快的哼哼声。奥拉西斯不自禁地抬头看向窗外。

    一眼望见一束暗红色的发,在那些晃动的枝叶间,随着风像一小团跳动的火焰。

    他目光轻闪。

    从初见到现在,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得那么自在。没有任何顾及的笑,阳光揉着她的脸,她目光在这样开心的时候,原来是像撒了层糖晶般甜蜜。

    甜蜜得让心变得柔软的味道。

    很熟悉的感觉,但不知道这感觉的记忆究竟来自何方。困惑,无解,就像无法解释那天为什么会把对俄塞利斯即将远行的失落嫁接到她的身上。挑衅,对,她说得对,挑衅她,看着她眼里的兽在他话语下张扬,他失落的心会变得平静。

    远处又一串笑声响起,一道身影从旁边闪现,半蹲在她的身边,栗色长发下一双总是快乐,也总是让人快乐的琥珀色眼睛。

    是路玛。

    他在对她说着些什么,靠得很近,她很开心。一团火,一团金,相似的气息总是能相互吸引,就像阳光总是能吸引一些灿烂的东西。

    手里的笔轻轻一偏,他低头望见地图上那条多余的漆黑色痕迹。

    抹不去。

    搁下笔,他靠向椅背,单肘支着扶手,朝门口斜睨:“来人。”

    “王,路玛大人到。”

    闻声,并不抬头:“让他进来。”

    “路玛已经进来了。”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伴着外面火烫的太阳的味道,悠悠然迈了进来:“路玛叩见我王。”

    单膝跪地,发丝随气流缠卷着披风,散落在耳侧,像微微摇曳的栗色波浪。

    手轻轻一挥,侍卫立刻安静地退了出去。奥拉西斯摊开面前的卷宗,并不作声。

    “王,努比亚有消息来了?”

    “你消息倒是灵得很。”

    “每次依哈奴鲁将军脸色不太好的时候,通常就是从您这里得到努比亚的消息了。”

    “你对努比亚的关心不亚于他。”

    “路玛关心的是雷伊回来后王跟路玛的赌注。”

    “你输定了。”目不转睛,奥拉西斯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卷宗。

    “王……”

    “什么?”

    “路玛还跪着。”

    眉峰轻轻一挑,视线却并没有离开卷宗:“哦,我忘了。”

    “……王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

    “王心情不好的时候路玛就会倒霉。”

    “知道就好。”

    “不如路玛说些王感兴趣的事让王高兴高兴?”

    “说。”

    “路玛听说今年的竞技场里出了个英雄。”

    “哦?”目光一闪,奥拉西斯终于抬起头,朝路玛投去一瞥。

    “传言自开赛以来,他已经连续50场不败,所以,被人称作战神。”

    奥拉西斯放下了手里的卷宗。

    “他是个希伯来人。”

    眉峰轻挑。

    “宫里宫外都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所以,明天我打算和琳一起去看看,那个传闻中的战神,他究竟有多神。”

    “和琳?”

    “对。”

    “明天有议会。”

    “可是王……”

    站起身,奥拉西斯微笑地看着他:“就这样。”

    第二部分

    第六章竞技场(2)

    “希伯来人!希伯来人!希伯来人!希伯来人!希伯来人!!!”排山倒海的声浪,所有人都在吼着同一个声音,整个宏伟的竞技场在烈日下像只沸腾的油锅。

    腰上猛地一紧,当展琳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拥挤的人流推到了被数根粗绳隔离着,与竞技台仅数步之遥的场子边缘。

    勒得她腰生疼的就是那些如小孩胳膊粗的麻绳,被身后,她胃里一阵抽搐。

    台上正进行着今天以来第8轮的比赛,擂主正是那个所有人口中疯狂喊叫着的希伯来人。听说自开赛以来,他已经连续50场不败,被称作底比斯的奇迹。

    能击倒他的人可以获得50倍的赔金,难怪周围观看着的人,都快疯了。

    但相对的,要击倒他,也可以说是种奇迹。正像他每次将对手击倒时人们口里尖叫的“战神!”没错,他确实像个战神,不论体魄还是武技。

    一个几乎战无不胜的战神。

    展琳本抱着看奇迹的心跑来竞技场,她想看看最近在宫里随处可听到议论的那位偶像英雄,比赛中到底怎样的了不得。可是看过后却后悔了,这古代的竞技,哪里叫比赛,简直是残杀!

    满地的血腥,来自一天下来所有败给他的凯姆?特武士。那几乎超过两米高的希伯来人不但有着在他这体魄难以达到的灵敏身手,而且每次出手,必然准而毒辣,以致当那个矮了他一个头的武士被打得跪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口夹带着破碎内脏的血后,展琳当即起身掉头离开。

    却不料在走道时被拥挤的人流重新推了回来,还离那血腥的屠宰场更近了。

    埃及人的竞技赛其实并不血腥,同罗马人相仿的以奴隶进行的角斗除外,一般来说,都是传统的点到为止。但这名希伯来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第一天他用他毒辣的拳头轻易赢得了满场胜利,也引起了所有凯姆?特人的愤慨,因为他下手太狠,被他打败的人几乎全都五脏俱伤,连卧着都无比艰难。他们说胜利当天他站在台上的眼神是漠然的,对着在场所有的凯姆?特人。于是为了尊严和荣誉,更多的埃及勇士投入了这次比赛。

    那个时候周围这些狂热的人口中一致发出的吼声是:“?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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