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放下筷子,道:“好吧,首先,我要告诉你你自己是谁。当然,也许过一阵子你自己也会记起来的。
你叫韩小铮,是江湖中极有名气的一位年轻剑客。”
韩小铮喃喃地道:“韩小铮?好耳熟!”
神手道:“你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当然耳熟!我也奇怪怎么把你救醒之后你会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还是接着往下说吧。你本来有一父一母——咳,这当然是废话,谁会没有父母!后来你父母全遇害了。”
韩小神色一变:“是谁害死了我的父母?”
神手叹息道:“你父亲本是江湖中声势最大的‘无涯教’的一名堂主,后来因为被他人猜忌排挤,退出‘无涯教’。但‘无涯教’的人并未就此放过你爹,在你爹隐居几年之后,他们还是找到了你爹,并将你爹娘全都杀害了!”
韩小铮的拳头捏得卡吧卡吧直响,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他暗道:“没想到我竟有如此血海深仇!”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遂惊诧地道:“那为何我却……却末死?”
神手道:“那时你才两岁。他们杀害你斧你娘之后,正要对你下毒手时,突然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出现,他击退了‘无涯教’的人,将你救走了。”
韩小铮急忙地道:“此人是谁?”
神手道:“这人就是你的师父!只是江湖中人谁也未曾见过他。你被他救走之后,便消失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方在江湖中出现,这时,你已是武功极高之人韩小铮惶然道:“难道……难道我竟没有为父母报仇吗?”
神手道:“当然不会。你在江湖中出现时,‘无涯教’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你杀了他们的一个堂主之后,他们才惊觉。”
“他们的堂主?”
“不错,是无猜堂的堂主卜说。‘无涯教’折了一名堂主之后,方觉不妙,立即出动大批属下,开始百般加害于你,可是因为你武艺高强,他们始终未得手,但你的……你的朋友却被他们挟制而去了!”
韩小铮诧异地道:“我的朋友?”
“对,她叫阿芸,是你极好的朋友,与你情投意合,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韩小铮霍然起身,道:“我要去找‘无涯教’的人!”
神手一把拉住了他:“切莫性急!‘无涯教’机构如此庞大,教下弟子以几十万计,你孤身一人,即使有通天本事,也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韩小铮脸色铁青地道:“难道便由他们胡作非为不成?若是父母之仇不报,朋友不救,我岂非便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神手肃然道:“你现在逞匹夫之勇于事何益?在下并无让你成为不忠不孝者之意!但凡事都应三思而行,从长计议!若是鲁莽行事,岂不是又要如昨天一样受挫?若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恐怕你早已亡于‘梨园五怪’之手了!”
“梨园五怪又是什么人?”
“他们也是‘无涯教’的人,其中为首的‘糊涂武生’乐不支亦是教中一名堂主!”
韩小铮又缓缓坐了下来,不解地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何要帮我?”他心想此人如此面善,一脸坦荡磊落,想必是侠义中人。
神手道:“我主神明,查得‘无涯教’暗藏叛逆之心,但圣上心存仁厚,不愿兴师围剿,以免荼毒生灵,惊扰百姓,于是便着令在下联合江湖中仁人志士,共同对付‘无涯教’群贼!虽然我力薄人单,但至少有一颗赤诚之心,只要江湖正义永在我心,又有江湖豪杰鼎力相助,必有铲除群逆,普天同庆之日!”
韩小铮心道:“没想到官场中亦有如此人杰!”不由顿生钦佩之心,慨然道:“六王爷不妨将我也算上一份!”
“好!有韩少侠加盟,直捣黄龙之时指日可待!不过韩少侠切莫再称我为六王爷,身在江湖,哪有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斯文?若是韩少侠不介意的话,便称我为六兄如何?”
韩小铮急忙道:“这……这却不妥!”
神手不悦地道:“如何不妥?莫非纬少侠嫌我有一身为宦者之铜臭味?”
韩小铮尴尬地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一……”
神手爽朗笑道:“称呼只是一种符号而已,韩少侠又何必为此而拘泥?”
韩小铮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神手似乎极为高兴,满满地为韩小铮斟了一杯,然后再替自己也倒了一杯满的,端起杯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干一杯?”
韩小铮也举起了杯子,道:“好像没有理由不干杯!”
一饮而尽。
神手道:“不瞒老弟,现在已有不少武林豪杰与我携手,铲除‘无涯教’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自老弟除了卜说,重伤乐不支之后,‘无涯教’内已人心惶惶,也许这是我们的太好机会!”
韩小铮道:“听六兄之言,似乎已有破敌良策!”
神手道:“良策不敢说,但也不妨一试,我说出来,老弟与我斟酌斟酌。”
韩小铮慢慢地喝着酒,听神手细细说来。
庭院深深。
不知是几进之后,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客厅,竟可容纳近二百人!
现在,大厅内人头攒动,估摸有一百多人聚于其内,厅内气氛极为肃穆!
大厅中央,赫然有一具朱色棺木!
每一个人都是头缠白巾,脸上均有哀伤之色!厅内人员虽多,却是井然有序!站在最前面的有乐不支,乐不支右侧是一个极为削瘦的人,他的脸几乎已瘦成一把刀,而他的目光亦是如刀一般锋利!
而乐不支左侧之人则显得极为儒雅倜傥,虽然年已有四旬,但仍是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雍容已极!
此人正是“凌风楼”楼主毕凌风!
而他们三人之后则是站着“天迷花旦”等四个人及花秋池。
再往后,则有三十几人,看样子武功都是不弱,而剩下的一百来人则是分列两侧,肃然而立!
在大厅之外,还有四五百人默默立于黑暗之中,他们的身份地位决定他们不能进入大厅之内,而必须留在外面保证祭奠之礼的顺利进行。
但祭奠迟迟未开始,人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倏地,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似乎在一里之外。
转瞬问,马蹄声已响在庭院之外!然后听得数声马嘶之声,想必骑士已勒马下地了。
远处响起情亮之声:“上使到!”
声音一层层地传了进来,大厅内的人立即都振了振精神!乐不支等人则赶忙迎至大厅之外。
终于,最后一进院门处出现了三个人,走至中间的人脸色竟如赤铜,泛着铜般的光泽!他的一双眼睛始终都是微微地眯着。更奇特的是他的衣衫,竟是半边为大红,半边为大绿之色!
如此诡异之人,若是在黑夜中冷不丁地撞见,不被吓瘫了才怪。
他左侧的人与他则截然相反,那人衣着容貌都极为普通,像他这样的人,在大街上随手一抓,都能抓出一把来!似乎他就是为了用来衬托中间怪客的不同寻常之处的。
剩下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斗笠又压得低,所以谁也无法看见他的脸。众人只是感觉到他与常人似乎有些不同,可具体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也许他腰上的刀就与常人有些不同,他的刀竟没有刀鞘,就那么直接插在腰带上,刀锋青森森的闪着妖异的光泽!
第四卷
第一章无惊堂主
乐不支、毕凌风及削瘦如刀之人见了这三个人,立即迎上前去,乐不支与削瘦如刀之人同时道:“上使辛苦了。”
而毕凌风则道:“司空先生辛苦了。”
莫非他就是“两面三刀”司空笑?
铜面之人还礼道:“三位多礼了,此乃我司空笑份内之事。”果然是司空笑!
这时,“天迷花旦”、花秋池等人也上前问候,司空笑只是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他在“无涯教”内身份特殊,不属于任何一个分堂,而是直接由教主约束,经常代表教主出席下面各种比较重大的场合。比如这次卜说祭奠之礼,便是由司空笑代教主前来。司空笑级别相当于副教主,所以乐不支等人对他极为尊重。
难怪他对“天迷花旦”这样的教众并不认真应付。
“天迷花旦”、“孤独末”他们几个虽然与“糊涂武生”以兄弟相称,但在教中职务却是低上一截的。
司空笑与他们一道回到大厅中,此时祭奠方正式开始,自然有司仪仰扬顿挫地讲话,然后他宣布接下来要宣念教主为堂主写的祭文。
司空笑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交给司仪。
司仪恭敬地接过,慢慢展开,借着烛火开始大声地宣读:“吾闻卜说兄弟丧亡三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司空笑具时以之祭奠,告汝之灵……”
众人默然肃立,恭听教主之祭文。卜说在“无涯教”中人缘极好,所以人人心中俱是哀伤之情,都渐渐地沉浸于祭文所描述出来的悲凄之境中。
突然,司仪的声音中止了!
众人起先还以为是司仪暂时歇气,但待了少顷,仍不见声音,大家本是微垂的头全都向司仪看去!
这么一看,使厅内之人吓了一大跳!只见司仪的右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脸上竟已呈淡绿之色!已痛苦地扭作一团!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仪眼中闪过一种痛苦、绝望的死灰色,然后便如朽木般向后倒去!
与这名司仪站得最近的是花秋池,他见司仪突然倒去,便有心要在“上使”司空笑面前露一手,立即将身一纵,飞射而出,在司仪即将落地之前一把拉住了他!
他的身法的确够快,一把拉住之后,他便借力一带,司仪便重新“站”了起来。
但花秋池赫然发现司仪已气绝身亡!
一怔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拉着司仪的那只手臂一阵麻痒!
一道亮光从他的心头闪过:不好,有毒!
事实上他如此想时便已开口大声呼叫了,让他惊骇欲绝的是他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他只是只是张了张嘴而已!
花秋池的脸上顿生恐惧之色!他心知不妙,一咬牙,“呛”地一声,拔出剑来,挥剑便向自己的左臂改去!
他希望这样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就在他的剑即将斩落自己的左臂时,一道亮光闪过,“当”地一声响,已将花秋池手中之剑撞飞!
撞飞花秋池手中之剑的是一把刀,刀正是由那个削瘦如刀之中年人发出的!
他挥出刀的同时大叫一声:“秋儿,你要干什么?”
原来他便是花秋池的父亲花昔,亦即无惊堂堂主。
花秋池的剑被磕飞之后,他的脑中有了那么极短的空洞,然后便是无边的绝望!
最后一点希望被他自己的父亲断送了!
他望着花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他便看到众人的脸上又重新起了那种惊骇之色!
虽然花秋池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他想象得出自己的脸此时一定与司仪一般变成淡绿色了,所以众人才如此惊骇欲绝!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他们向这边掠来,然后另一个人影又从一侧拦截过去!……之后的事,花秋池已分不清了。不但他视线已乱了,连他的思维也已碎作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开始如羽毛一样飘了起来,飘了起来……然后,他便这样进入了一个无知无觉的世界!
花秋池最后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的父亲看到他脸上令人心惊的变化后,立即不顾一切地向他这边飞掠过来!
而突然从一侧拦截而出的人则是“凌风楼”楼主毕凌风!
花昔被迫停了下来,他极为愤怒地看着毕凌风,嘶声道:“为何拦我?”
就在他说此话时,他的儿子已“咚”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这让花昔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又有几个人想要上前扶花池。
华凌风大喝一声:“不要去送死!’
花昔脸色铁青,以嘶哑如兽般的声音道:“让开!”
他的眼神更是如刀削般锋利!
毕凌风一动不动:“花兄弟,你必须冷静下来!方才你不该以刀撞飞令郎的剑,否则他不会死!”
“他本来就没有死!”花昔大叫一声,声音大得惊人!
毕凌风缓缓地道:“你如此大声呼叫,说明你自己心中也没有底,便想以此来压回自己心中的恐惧!好,如果你一意弧行,我便不再拦你!”说罢,他果然侧身让开!
花昔狠狠地扫了他一跟,向倒地的花秋池奔去!
毕凌风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白白送死的话、就不要去碰他的身躯!”
此时,花昔的手几乎已经挨着了花秋池的身体,听了毕凌风的话之后,他的手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留于空中了!
谁都可以看出此时花秋池的的确确是死了!
花昔的手开始颤抖,越抖越剧烈,到后来几乎如同秋天里的寒叶一般!
此时,他已与任何一个丧子之父没什么两样了!他蹲在地上,泪如雨洒!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又有几个人能忍受如此痛苦?
他已知道毕凌风所言是真的,如果他不以飞刀击飞花秋池手中之剑,很有可能花秋池自斩手臂之后,可以阻止毒性的蔓延,从而保全性命!虽然他本是好意阻止自己儿子那莫名的举动——那时他还不知花秋池已中了毒,但他儿子的死毕竟与他的举动有关!
还有比自己直接或间接地导致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更让人痛苦不堪的事吗?
花昔的脸上因为内心的痛苦,而变得如同一把扭作一团的刀了。
毕凌风走近花昔,低沉地道:“花兄,此事大有蹊跷,想必凶手仍在大厅之内,花兄请节哀顺便,擒拿凶手要紧!”
一闻此言,花昔霍然起身,拔出已射入地上的刀,将身形挺得笔直!
他的眼中闪动着冷森之气,便如一把充满杀气的刀!
乐不支道:“我三弟精通毒术,不妨让他看一看!”
众人便将目光全投向了“花净”。
花净点了点头,向几乎是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走大厅内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曾料到前一位死者尚未送走,竟又多添了两位!
“花净”蹲下身来,细细查看,他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紧。忽然他直起腰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鹿皮手套来,小心翼翼地戴上,又取出一只极小的盒子,从中拿出一报银针来,又蹲下身去。
司空笑忽然对花昔道:“花堂主,我已知凶手是谁了!”他的神色极为神秘,眼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乐不支一眼。
花昔神色一变:“谁?”
司空笑道:“你附耳过来!”
花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但他还是附过耳来。
司空笑将声音压得极低:“凶手便是……便是我!”
花昔一愣。
便在他如此一愣之时,“两面三刀”司空笑已闪电般挥出右手,掌心内扣了一枚锋利的小锥子,向花昔的腹部扎去!
如此变故太出入意料之外!待花昔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了,他的腹部顿时一阵冰凉,司空笑的小锥子已完全投入了花昔的腹部!
先是冰凉,接着是胀疼,然后是麻痒!这便是花昔的感觉!
许多双眼睛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但他们一时回不过神来,因为一切都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
司空笑长笑道:“现在你总不能一刀将肚子剖开吧?我告诉你,你身上也中了与你儿子一样的毒!”
花昔的脸果真开始泛出谈绿之色!他张了张嘴,伸手想去拔刀,刀身只拔出一半,便已气绝身亡!
乐不支大叫道:“他一定不是真正的司空笑!”
“司空笑”道:“不错!我不是司空笑!而是麻七!我拿出的祭文上已沾有巨毒!”言罢,他得意地长笑了!
麻七,江湖中极负盛名的杀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杀人手法诡异多变,人称“生死不由天”,因为被他定为目标的人,生死之权似乎便由麻七来操纵了!麻七在五年前杀了辽东“天估镖局”的总镖头之后,便突然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出现!
毕凌风皱起了眉:“生死不由天的麻七?不知这一次,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麻七笑道:“毕楼主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我的规矩、在我没有杀了该杀的人之前,是不会说出主子的!”
毕凌风冷笑道:“难道你还想活着走出这儿吗?”
麻七道:“为什么不想?我麻七不想呆的地方,谁也别想留下我!毕楼主,你本非‘无涯教’之人,为何要插上—足?如果你现在便走,我绝对不为难你!”
毕凌风道理:“如果我信了你的话,那么我就是傻瓜了。即使现在你会放过我,将来又怎么会允许一个知道这个阴谋的人活在世上呢?何况,今天你们三人孤身深入。如果我们还不能用你们的人头来祭卜堂主的亡灵,那岂不是被江湖朋友所不齿?”
麻七抚掌道:“说得好!可惜太聪明的人往往总是命不长!”
乐不支再也按捺不住,怪吼一声:“牛鬼蛇神也想搅起大浪?”其他“梨园四怪”听他如此一喝,纷纷拔出兵器!
毕凌风忙道:“杀鸡焉用牛刀?乐兄弟切莫出手,还是由我为你打个头阵!”
他知道“梨园五怪”已受了内伤,短短一天时间,根本恢复不了多少,与麻七相搏,一定会吃亏,而且他自忖与麻七相比,一定能占上风。
毕竟,“瘦燕凌风共一醉”不是叫着玩的。
不料麻七却道:“你以为我们来此是同诸位叙旧的吗?谁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你们一个一个比划下来?”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一沉:“今天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得死!”
“绝丑”与乐不支同时大笑起来!他们没有理由不笑,这儿有他们“无涯教”数百号人,而麻七居然想杀绝所有的人!这岂非好笑得很?
麻七神色平静得很,他突然双掌互击,“啪啪啪’三声脆响!
乐不支、毕凌风诸人不由一楞,不知麻七是何用意。
倏地,大厅之外响起惨叫之声!而且不止一人,此起彼伏,接二连三!
众人神色大变!
唯有麻七脸露得意之色,他身侧的人一个戴着压得低低的斗笠,也看不清脸面,另一个则是神色极为平常,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事情的发生。
一个“无涯教”弟子飞身而进,甚至已顾不上施礼,便急忙道:“报!外面突然出现二百名身份不明之人,武功高强,猝不及防之下,兄弟们已死伤近半!”
乐不支大吼道:“胡说!”
其实,他知道此人所言一定不假,只是他不愿相信而已!
毕凌风远比乐不支要沉着冷静,他道:“乐兄弟,快下令让这儿的百余名兄弟去厅外支援!”
乐不支猛然醒悟过来,喝道:“还不速去!”
这一百多人都是在“无涯教”中有—定职位的人,武功自然比外面的数百人要高明些,想必他们如入到外边的战局里,至少应该不会落于下风!
如此一来,留在厅内的只有毕凌风、“梨园五怪”
及无惊堂、无猜堂各一名副堂主。
华凌风心中略一思付:“自己与麻七可以相抗衡,
‘梨园五怪’虽然受了内伤,但对付那个头戴斗笠之人,应该可以抵挡一阵,而两位副堂主联手与剩下的那人交锋,估计也不会吃亏。”
如此思付,却不是很有底,因为除了对麻七的武功有些了解之外,剩下的二位他根本不知对方的底子。但既然他们三人中以麻七为主,那么其余二个人的武功一般不会在麻七之上。
所以,自己这边还是有一定胜算。
如此一想,他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是‘无涯教’的人,但他与乐不支的私交甚厚,而且“无涯教”
与“凌风楼”也一向关系甚好,所以今日的局面,无形中他倒成了指挥大局之人物。
大厅之外,厮杀之声不绝于耳,金铁交鸣之声与呼喝惨叫之声密织如网,听者莫不心惊!
而大厅之内,却有了一种寂静,一种带有肃杀意味的寂静。
这种寂静,往往是残酷杀戳的前兆。
厅外的声音似乎成了这种寂静的背景,在它的衬托下,这种寂静肃穆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透过窗纸,可以隐约看到外面有眩目的银白色在飞舞、跳跃;有红色在抛洒、标射!
银白色的,是刀光、剑影!
红色的,是热血!
倒下的便静静地躺着了,而站着的就永不停歇地厮杀着!数百人的混战之中,谁都有可能死!当你的刀扎进别人的胸口时,你听到的长刃饮血的声音可能不是来自对方,而是来自你们自己的体内,因为在这同时,已有一把剑将你洞穿!
死亡,似乎成了一种游戏,一种犹如“击鼓传花”的游戏。在鼓声未停时,每一个人都害怕那束花传到自己身上,当花一至自己手中时,又立刻欲以最快的速度强加于别人!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想,所以,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死!
但外面众人的生死,已被厅内的人暂时地忽略了,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有整体的生死。
就如同一局棋,死的是“卒”,或是“象”,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局棋是死了,还是活了。
毕凌风用的自然是剑,剑乃兵器中最潇洒的,像毕凌风这样的人物,自然得用剑。
手抓住剑柄,拇指在剑诀上一压一挑,剑簧“锵”地一响,手肘略沾,剑便出鞘!
任何人的拔剑过程都是这样,但没有人能够如毕凌风拔得这样潇洒!
他拔剑的动作绝对不慢,但不会给人以任何心浮气躁的感觉。似乎他拔的不是剑,而是一朵将要送给情人的玫瑰!
剑一出鞘,毕凌风便一沉腕,剑尖略一下指,双手一环,面向麻七。
这是一种极为客气的向对手挑战的起式,如果换了别人,在这种场合作如此动作,一定是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毕凌风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如此。
此时麻七感受到的只有毕凌风的从容大度!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会明白他为何叹息。麻七叹息的是即使自己的武功高过毕凌风,可自己永远也学不到毕凌风的那份神韵,即使今天倒下的是毕凌风,那么倒下的毕凌风,也比自己站着更潇洒。
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毕凌风率先出手是因为他要挑选一个最强的对手,他不愿让“梨园五怪”去冒险。
当麻七拔出他的那把玄黑无华之刀时,毕凌风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司空笑’既然是假的,那么真正的司空笑呢?莫非司空笑已为麻七他们所害?
可按理以麻七的武功,并非司空笑的对手!”
如此说来,岂非说明麻七身边还有更高明的人?
想到这儿,毕凌风不由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冒然出手,而是要等见到对方真正的高手时再出这不是因为他争强好胜,恃才自傲,而是出于对战局安排的考虑,便如数百年前的“田忌赛马”一般,同样是那几匹马,只要安排得当,就有可能反败为胜!
能够作如此想法,说明毕凌风不愧为—楼之主。
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麻七拔刀之姿势虽然不好看,但却绝对很快!
刀一出鞘,便如同一匹脱缰之马,它要驰骋、飞掠!
麻七的刀很厚实,但在麻七的手中却如同毫无分量一般,挥将之际,刀已让人难辨其形,只见一团如雾一般的刀芒在飞旋盘掠!
生死不由天!
毕凌风哂然一笑,手中之剑便已挟破帛之声,划空而出!
似乎是极为平凡的一招!
剑芒如雾般的与刀光相接触!奇怪的是咄咄逼人的刀光竟然被这么看似平凡的一招逼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空洞之感
乐不支不由暗暗叹服!他与毕凌风交情极深,平日也常切磋,自以为与他的剑法相差不太多,今日一见,方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平时毕凌风有意谦让,而是因为环境不同。友人切磋,有许多必杀之招是无法用的,而作如此生死之搏时,却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乐不支叫道:“咱们兄弟们也不能闲着!”立即与“梨园四怪”一起对头戴斗笠的人形成合围之势。
他们选择了此人,原因与毕凌风几乎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从此人腰间的那把诡异的刀上感觉到了一种逼人之杀气!
而剩下的那个人,实在太平凡了,所以他们要把他留给两位副堂主:无惊堂副堂主汤黑;无猜堂副堂主任天龙。汤黑用的是一杆银白色的短枪。他人如其名,黑得让人触目惊心,在他的银枪相衬之下,更是如此!
而任天龙则是一对判官笔,不过说判官笔也不大准确,因为他手中的兵器比一般的判官笔要长出一倍,而且两件兵器之间有细链相连!
没想到最先挂彩的却是对付那位极不起眼者的两位副堂主!
汤黑银枪一立一抖,便听得“嗡”的一声,银枪如一条银色光链,暴扎而出!枪尖震出繁星万点,声势着实骇人!
只听得“锵”地一声,对方手中已有了一把光芒四射之剑,在出鞘的一刹那间,便以惊人之速,猝然而出,万道剑影,幻为光幕,似已可摧毁一切!
汤黑立即发觉此人的剑法与他的外观绝不相称!任天龙本是觉得大概不用与汤黑同时出手,现在才明白自已是大错特错了!
对手的剑似乎有着灵性,竟然能将汤黑挥击出的漫天枪影分清虚实,而且能在瞬息间捕捉到银枪将要袭向之方位,他的剑便捷足先登,似乎在那儿守候着了一般!
但剑、枪相击,吃亏的岂非是剑?剑乃以轻巧、灵变取胜之兵器,岂可与枪硬撞?
但事实却是让人大出意外!
只听得一阵乱雨似的金铁交鸣之声后,汤黑只觉得双手手心发热,每一次撞击之后,都有一股奇大之力沿银枪传递过来!
十几招之后,他的双手已如握了赤热之铁,巨痛难当!但他不敢撒手,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撒手,对方的剑立即可以进入自己的身体!
便在危难之际,任天龙的一对判官笔如神出鬼没般飞射而出!
此时,便可以看出连系两根判官笔的细链之作用了,它可以使这对判官笔在紧急情况之下,当作救急之暗器来使用!
判官笔挟凛厉劲风!向对方当胸射去,任天龙希望此举可以替汤黑解围。
孰料对方见判官笔当胸射来,并不避过,却是以逾电之速用剑尖在判官笔上飞速一磕一带!
便见判官笔的方向突然改变,猛地向汤黑的右肋扎去!而且速度比原来更快!
汤黑、任天龙同时吃了一惊!
然后汤黑便再也顾不上对敌,他的银枪急忙贴腰横扫!同时任天龙也赶紧向后用力扯动判官笔!
两人同心协力,总算在判官笔即将使汤黑的右腰扎个窟窿之前,“当”的一声,汤黑将判宫笔磕开,任天龙一扬手,判官笔已向他自己的右手飞回,他扬手接牢,立即旋身而上,加入战圈!
但这样也不能改变战局,只听得一声清啸,无数纵横交织如网的剑影迸射而出,那个看似极为平凡之人的剑法竟是如此惊世骇俗!
汤黑几乎是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被寒剑扫过,胸前便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血槽,若不是任天龙及时援救,恐怕他的前胸已被切开一个大口子了。
此时,“梨园五怪”心中不由齐齐一惊!他们围住
“斗笠”之后,因为受了内伤,所以不能再以内力压制对手,于是采用了巧力,凭借他们五人的剑法加上极为默契的配合,已将“斗笠”逼得苦苦支撑!“斗笠”的刀法果然诡异!但其正可怕的刀法绝对不是诡异的刀法,而应是质实的刀法!
任何诡异的刀法,只能以奇袭见长!但在“梨园五怪”这样五个老江湖面前,又如何能实现这一点?如果有谁想借奇袭之力从他们五人手中讨得便宜,那便是只能失算了。
虽然开始“梨园五怪”对“斗笠”这样诡异的刀法很不适应,有些慌乱,但这样情况很快便有了改观,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梨园五怪”熟悉了这种诡异的刀法之后,他们不但可以从容应付,而且还能得“斗笠”逼得手忙脚乱!
他们的剑几乎从不与“斗笠”直接相接,因为他们都已受了伤,所以以力相搏,定会吃亏。
但见“梨园五怪”已将他们五人的剑法使得淋漓尽致!无论“斗笠”如何出招,他们总是避开其锋芒,从缝隙中插入!
这种战局,本就在情理之中,因为合“梨园五怪”
之力对付一个人,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能应付,即使他们内力大伤,但如此联手,仍是极为可怕!
但是,当他们听到那个平凡之人的清啸声后,却是吃惊不小。
这种清啸声,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昨日,他们五人便是被这清啸之声所伤!
所以他们齐齐向被汤黑、任天龙所围攻的那人望去!“斗笠”也借此可以稍作喘息了。
“梨园五怪”一看那边不由一震!只见那人的武功分明就是昨天他们所围杀之人,但容貌却是完全不同。
莫非,此人易了容?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两位副堂主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时,毕凌风也已看出蹊跷,他发现这三个人中武功最高的居然是最不起眼的那位!心念一动,他便准备要去替下汤、任两位副堂主,不料他正如此打算时,
“梨园五怪”已一顿抢攻逼得“斗笠”退出好几步后,齐齐向汤、任两人掠去!
人影闪掠,转眼间,五人已与汤、任一道将对方围住!
“斗笠”自然不会闲着,也随着冲杀过来,刀锋划出一道道妖异的弧线,如一片光雨般向这边卷来!
于是便呈混战之势了!
只听得麻七大叫道:“韩少侠,那五个涂描得如同鬼怪般的人便是……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毕凌风的剑在他如此一分神之际,已电闪而入,挑飞了他肩头上的一大块肉!若不是他反应尚属快捷,恐怕剑挑走就不是他肩上的肉了。
后面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那人果然是韩小铮!听麻七如此一喊,韩小锋立即应道:“我已知道了,他们定是将我重伤了的‘梨园五怪’!”
“梨园五怪”一听,不由暗自嘀咕:“分明是我们受了重伤,怎么话反倒被他说了?”
见对方果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位武功奇高的少年,他们不由一阵心凉,因为他们知道如此一来,自己这一方要想取胜,可谓难比登天了!
韩小铮似乎从未见过“梨园五怪”,他大喝道:
“你们五个怪物长相如此不堪,难怪心地险狠!昨日若不是有人相助,岂不是已被你们害了?”口中说着,剑便